张希瑶想吃好,但是她还不想花大价钱。所以每次吃猪肉最多,时不时会买些猪杂。现代猪杂比猪肉贵,但这古代相反,猪杂比猪肉便宜三文钱。偶尔她也会买一只鸡,每斤差不多是30文,比猪肉贵一些,但是比羊肉便宜多了。
晚饭,就是喝疙瘩汤,馒头和蔬菜。
就这么忙忙碌碌半个月过去。
张大伯带着二郎,驾着驴车,上面装满东西。
看到他们几人大变样,两人皆是一惊。张二伯就不说了,夏花,阿瑶和大郎都长高了一大截,而且脸上也有了肉。当然张二伯也长了些肉,只是他年纪大了,没法再长高。
二郎看到他们胖了,羡慕得不行,“你们是不是天天吃好的?”
张希瑶见他眼睛乱瞄,估计也是馋了,就让夏花到灶房给他拿馒头。天气冷,馒头放得住,所以他们一次会蒸一锅,这样想吃就在锅里蒸一蒸就行。
张二伯和大郎把车上的货物往屋里搬。
这次张大伯送来三百斤磨好的粗面,三百斤糯米粉,三百斤红糖和一千个鸡蛋。
除此之外,还拿了些棉衣和被子,天气已经转冷了。在外面摆摊可不能冻着。
张希瑶摸摸被子,叹了口气,这里面的木棉都已经结成疙瘩了。
颂朝百姓取暖以木棉为主。棉花也只在南方种植,不过汴京是颂朝首都,全国各地的好东西都在此处云集。就连国外好物都能看到。
张希瑶上回在布庄就看到他们店里卖棉花,价格不便宜,一斤贵到150文。
张二伯把东西搬进屋,翻了翻,眉头皱紧,“怎么没看到紫苏叶啊?”
张大伯微怔,“现在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哪还有紫苏叶。”
张希瑶用紫苏叶专门包吃食,这古代没有塑料袋,牛皮纸或油纸,可又太贵了。她就道,“东市应该卖荷叶吧?”
张二伯还真没注意到,不过买,总归要花钱。哪有白捡的好。
张希瑶把这半个月来,他们用掉的材料写出来。
粗面之前带来300斤,他们早上煮疙瘩汤,用掉60斤。摆摊蒸馒头、红糖发糕和油条用掉400斤。家里带的面不够,他们自己去东市买了160斤。
糯米粉300斤,每天要蒸红糖糍粑,用掉150斤。
带来的红糖是300斤,除了摆摊用掉的,他们还卖掉120斤,几乎没有剩下。因为红糖不够,张希瑶就用甜菜现熬出红糖。即便她把200斤甜菜全部熬完,也不够卖的。汴京人实在太喜欢吃甜食了。
“下次你过来,带500斤粗面,200斤糯米粉,400斤红糖。鸡蛋可以多带些。我们做茶叶蛋不够用。自己还去东市买呢。”
张大伯听完她的报账,好奇问,“你们买了这么多,还能剩下钱吗?”
张希瑶把账记得清清楚楚。出去的花销也全找她要。不过她不打算告诉张大伯,“等我回老家,我会跟阿爷报账的。”
张大伯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你们在东京有没有被人欺负?”
夏花端着刚刚出锅的馒头,让他们边吃边聊。
张二伯就兴冲冲告诉他这半个月他们摆摊的事情,“没有!都挺顺利的。咱们摆摊交税,那些人也会管治安,不会让地痞无赖胡来!”
张大伯听着连连点头,眼睛却全被馒头吸引。这馒头也太白了吧?上面一点麦麸都没有。里面还有这么多红糖,吃起来甜滋滋的。
二郎更是吃得津津有味,“你们这日子过得太好了。我也想来摆摊。”
张希瑶叹了口气。
张二伯却叱责儿子不许胡说,“你阿爷没同意。乖乖跟你大伯回去。”
虽然二郎很想留下,但是实在没地方可以留人,最终还是回去了。
不过张希瑶却把这事记在心里,她除了摆摊,白天会利用空暇时间教夏花认字。
夏花学得很快,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她脑子也比以前活泛。但她不理解,为什么要认字,她就让阿瑶自己学就行,不用管她,“我还得做件棉衣呢。你买这么多棉花,不能浪费了呀。”
是的,张希瑶为了让全家人舒舒服服过冬。特地去布庄买了二十斤棉花。一半拿回老家,让张婆子分给家里人做棉衣。另外十斤让夏花给他们四个做件保暖的冬衣。
其实她更想多买些棉花,给家里人换几床棉花被。可是她怕把阿奶气死。所以暂且忍下了。
夏花不仅要做棉衣,还得跟她一块做饭。她手头一堆活,也难怪她没时间学习。
做衣服这事,张希瑶帮不上忙,原身倒是会,可她没有继承原身的记忆,不会绣花,也不会做衣服。她让夏花先把棉衣做出来,至于做饭,她会找人接手。
她扭头就让张二伯和大郎负责做饭,理由也很简单,夏花要赶在冬天来临之前把棉衣做出来。
理由是挺好的,但张二伯有话说,“她要做棉衣,没空做饭,不如你来做吧?你做的饭更好吃。”
张希瑶才不做呢,“我得盘账。回去要给阿爷交账的。你就按照摆摊的水准就行,我不挑。”
于是张二伯和大郎被迫接过做饭的活计。
等她一走,大郎就察觉出不对劲儿,“她不是天天记账吗?干嘛还要盘账?她是故意偷懒吧?”
张二伯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阿瑶就是欺负他们不识字。明晃晃的偷懒。偏偏他们找不到理由反驳。
张二伯在大郎耳边一阵嘀咕,两人露出奸诈的笑容。
到了晚上,饭菜端上桌。这蔬菜炒得太久,已经化开了。疙瘩汤里面的疙瘩糊成一团,咬开疙瘩,直往外喷面粉。
夏花吃了一口,很想吐出来。但是不浪费粮食已经写进她的骨子里,哪怕再难吃,她还是咽下肚。
她扭头看向阿瑶,却发现人家吃得很香。而且还夸他们做得很好吃,“以后再接再厉。”
张二伯和大郎原以为张希瑶吃惯美食,肯定会看不惯,可是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两人对视一眼,心里还在想对策。
张希瑶跟夏花笑道,“二郎哥想来东京摆摊。我也觉得让他来比较好。他比较听话,嘴巴也能说。要是……”她将目光投向对面,“我看二伯和大郎哥不爱做饭,不如我跟阿爷说一说,让你们之中一个留在家里,换二郎哥……”
她话还没说完,张二伯撑着桌子,腾地站起来,满脸通红看着张希瑶。
三人皆看向他,就在夏花以为二叔会叱责阿瑶不懂事时,张二伯却是扭头就往外走,“阿瑶,这疙瘩汤是不是不好喝,我现在就去给你重新做,我就不信,我还能被这点事难住!”
大郎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二伯这是在讨好阿瑶,他也忙起身,“二伯等等我。我来给你烧火。”
夏花再傻也看出来了,“他们是故意做这么难吃的?”
张希瑶拍拍她肩膀,“想要不被替换,就得有自己的竞争力。阿爷换谁都不会换我。我是这里唯一一个识字的。”
夏花放下碗,握紧张希瑶的手腕,“阿瑶,我跟你识字。咱们什么时候学?”
张希瑶翘起唇角,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夏花说完,又突然想起来,“我学会认字,你不怕我抢了你的位置?”
张希瑶失笑,“我会的,你未必会。就像这些方子,有些其实不全是书上记载,有好些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夏花恍然大悟,“那你确实不用担心。”
“要是你学会识字,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不用下地干活。”张希瑶觉得夏花脑子还是很活的。嫁进农户,一辈子种地太可惜了。
这儿没有外人,夏花就跟她说了实话,“我喜欢卖东西,要是我将来能嫁进镇上就好了。”
这个愿望可以说是相当朴实,张希瑶逗她,“你不想嫁进汴京?”
夏花显然被她的话吓得不轻,她连连摆手,“可不敢想。这边本地人太有钱,不是咱们平民百姓能够得着的。”
这孩子连做梦都不敢往大了想,往好说她是务实,往坏了说她内心其实是自卑的。
张希瑶没有发表意见。
张希瑶的摊位算是在夜市彻底占稳脚跟。
她卖的吃食, 油条和臭豆腐属于她的独家方子。至于其他吃食,其他家也有。但是她的价格要么比别家贵,要么一样, 所以也没人找她的麻烦。
夜市有收税的人管理治安,所以也没有发生小说中常见的桥段, 竞争对手为了打压对手, 故意找无赖搞破坏。
大家卖着各自的吃食,倒是相安无事。
晚上摆摊, 白天他们除了为生意做准备,就是在家做自己的事。
夏花在张希瑶的监督下,开始学会认字。
张希瑶很快发现夏花数学能力很强, 算账特别快,但记忆力很一般。
所以她学生字很慢,张希瑶只能让她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蘸着水练字。
张二伯出去买炭,大郎在院子里劈柴。
他们去夜市摆摊, 用的是劣质炭, 但平时在家烧的却是柴。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柴便宜。汴京附近的农民会砍柴送进城。一担柴五文钱, 要是粗一点的木头当柴就要十文钱。
最下等的劣质炭也得要三文一斤, 跟柴相比,性价比并不高。
张希瑶在院子里活面,天气冷,这面就得提前两天和好。
就在这时,罗大虎打开门出来。
看到他在家, 大郎跟他打招呼, “大虎哥,你没出去做活啊?”
罗大虎点头, 在院子里打拳,“没去!现在河里上冻,那些船停运了。不缺扛货工人了。”
罗大虎经常在码头扛货。价格还不低,一天也能挣个两百文。包吃不包住。这个收入不算特别低,最低的是一百文一天。
别看收入高,但是汴京居不易,租房就得去掉450文,再加上进城也得交钱。要是有妻儿要养,这钱还真不够。
大郎曾经私下里唏嘘,“咱们村子到镇上找二十文的活找不到。汴京工钱居然这么高。”
不过这会儿他还是笑呵呵道,“大虎哥有力气,就算不做扛货工人,也能做些别的活计。给人看家护院或是当镖师,他们抢着要。”
大郎以前跟张大伯一样,是个木讷性子。可自打做生意,他也锻炼出来了,嘴巴能说会道。
夸到罗大虎心坎里去了,走过来,接过大郎手里的斧头,“来!我来帮你砍!”
说着,一斧头下去,柴就断成两截,大郎看着眼睛都直了。
夏花扭头看了一眼,偷笑。
大郎听到妹妹的笑声,脸色涨得通红。
张希瑶见天色不早了,就让大郎先准备做饭。
大郎回了灶房,忙了好一会儿,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份臭豆腐送给罗大虎,感谢对方帮忙劈柴。
罗大虎闻着臭味,有点不敢碰。可是对方也是一片好意,他就接受了。
“你别看闻着臭,其实可香了。”大郎见罗大虎接过碗却不吃,忍不住催促起来,“昨晚下雨,剩了一些,味道更香浓。”
罗大虎也闻到了,他尝试着咬了一口,柔韧有嚼劲。卤汁加了许多香辛料。
他一口下去,眼睛亮起来,“哇,真香!”
闻着臭,吃着却一点也不臭,反而有种奇特的香味,越吃越馋。
“怪不得你们能卖四文钱一份。我们老家,四文钱都能买一斤豆腐了。”罗大虎将这碗臭豆腐吃个精光。将空碗递给大郎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大郎见他喜欢,眉眼都带着笑,“好吃吧?!这可是我们家的独家秘方。其他地方找不着的。”
罗大虎点头,是挺香的。
打那以后,罗大虎开始三不五时就帮着干些粗活,劈柴,打水,清理推车。
大郎三不五时就会送他一碗臭豆腐。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关。
张希瑶打算回家过年。官家都要封印休沐。
张大伯驾着牛车过来接人,张希瑶把小推车等东西都锁进屋里。然后把剩下的粮食也锁起来。
大郎和张二伯把要带回家的礼物全部拎上牛车。
在门口,他们与罗大虎挥手告别。
夏花就很纳闷,“他一天能赚两百文,在这边待了好几个月,应该攒够盘缠了吧?怎么不回家过年呢!”
大郎了解情况,就道,“他父母没了,老家也没人。不打算回乡,就在汴京落脚,想找个稳点的活计。”
夏花好奇问,“找着了吗?”
“找到了。听说要给城西刘员外的儿子当武师傅。一个月给三贯钱呢。”大郎满脸羡慕。他要是有罗大虎的身手,肯定没人敢欺负他。
夏花也是满脸羡慕,她要是也能赚这么多钱就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汴京,一路往东,路上寒风瑟瑟,碧绿的麦苗已经盖上白色的被子,他们裹着棉袄,戴着棉帽子,嘴上还有口罩,双手插在袖管里,只露出两只眼珠子。
没人再说话,就这么一路到了家。
夏天村口会有不少人乘凉,此时大家全缩在家里。
他们路了许多家门口,都没人出来看热闹。
到了张家门口,张大伯一嗓子,家里人全蹿出来帮忙抬东西。
张婆子的注意力全在孙女身上,“哎呀,皮肤怎么晒黑了?!”
是的,张希瑶前十三年捂的白皮肤经过她几个月的风吹日晒已经成了小麦色。虽然比家里其他人还白些。但是这肤色穿着男装,已经没人会把她认成姑娘。
张希瑶笑了笑,拉着张婆子就向她介绍自己买了哪些东西。
得知孙女又买了二十斤棉花,张婆子没忍住又给她后背一下,“这么贵的棉花,你也敢买!你真是有钱烧得慌!”
张希瑶拉开口罩,“阿奶,咱们天天在外面摆摊。如果不穿暖和些,手和脸早就冻肿了。”
这古代要比现代冷,那冷风呼呼刮到人脸上,是真能把人冻肿。
据夏花说,往年冬天,她的双手会肿成馒头,还有冻疤留下。
家里人将东西搬进屋,张婆子就放开张希瑶的手,去归整东西了。
张希瑶看着堂屋开裂的方,冷风透着细缝灌进来,让人骨头都跟着冷起来,她就跟张老头道,“阿爷,咱们明年盖房子吧。这屋子太旧了。不能再住人。我真怕来一场大雪,把房顶给压趴了。”
所有人都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张老头,等他答复。
张老头抽着烟袋锅子,“盖房子?要盖三间青砖大瓦房至少得五十贯钱。咱家卖蘑菇的钱得留着给三郎四郎读书。”
读书很费钱,光先生的束脩和笔墨纸砚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大家也都理解。
张希瑶笑道,“阿爷,三郎四郎年纪还小,刚刚读书,咱们再挣就是了。而且我们几个在汴京也赚了不少钱。”
说着,她就将银子呈上来。她不喜欢用交子,因为那东西拿着没有安全感。所以她将铜板全换成了银子。
整整齐齐五十个银锭子,每个银锭是二两银。
不到三个月,竟有这么多钱。
大家眼睛都看直了。
张希瑶给张老头报账,“这里面还包含糯米粉、面粉、甜菜的钱,除去所有成本,咱们每个月能赚二十三贯左右。”
在现代,餐饮行业利润差不多是营业额的五成。但是古代赚钱不容易,只有三四成而已。这还是他们自己磨面的结果。要是买粮店的面,利润估计只有二三成。
得到这个答案,张老头先是看了一眼家人,“这事不许往外漏”。
孩子们连连保证不往外说。
张老头看了账本,这一百两银子中有四十两要分给张希瑶,“你好好收着。”
看到这么多银子给出去,许氏从地上站起来,嘴唇动了动,一抬眼对上张希瑶似笑非笑的眼,许氏脸一红蹲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帮着理东西。
张老头看向全家人,“咱们明年盖房。”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大人们也是喜气洋洋。他们家的房子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能撑到今天已是相当不容易。可算能住进青砖大瓦房了。
张老头让张大伯回头去找作头,问问要买哪些东西,等年后就得准备起来。
作头就是专门帮人盖屋子的匠人。
张大伯响亮应了。
张希瑶忙道,“阿爷,我的房间得打些柜子,木箱装衣服太不方便了。”
想到天气冷,她又忙道,“还得搭炕。这样咱们夜晚睡觉就不怕冻。”
张大伯光听她的要求,就是头皮一麻,看向张老头,“爹,搭炕得要不少钱。”
搭炕是北方人特有的手艺,价格不便宜。如果只给阿瑶一间屋子搭,也就多个一贯钱。可是全家人都搭炕,那价格就贵得吓人了。
张老头抽着烟袋锅子没说话。陆氏看了眼自家男人,见他乐呵呵,始终没有插嘴,她憋不住上前,“爹,大郎已经十六了,还有几年就成亲。是不是得给他单独盖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