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
陈槐就看到路京棠保持着没事人的模样，动作很轻地……
往沙发一侧移了移。
给温灼华留出了足够的位置。
陈槐没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装吧路狗，您就尽管死装吧。
但她又有些止不住地唇角上扬，暗暗在心里猜测，路京棠是不是也对夭夭有那么几分意思？
等温灼华走到路京棠那张沙发旁边时，才惊觉——
一整个会议室的人，目光全都兴致盎然地集中在她身上。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有些下意识的不好意思。
路京棠看了女孩子一眼，而后眼皮一抬，散漫扫视其余人一圈。
其余人瞬间低头的低头、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整理资料的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庄哥，这份材料我觉得挺好。”
庄哥：“元元，这张空白的。”
温灼华：“……”
她还是提了提裙边，安静地在路京棠旁边坐了下来。
路京棠余光瞟了一眼她、和他们俩中间的空隙：“温小姐还挺贴心。”
温灼华：“？”
“这是生怕挤到我？”
陈槐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就接收到了来自闺蜜的冰冻视线，陈槐连忙打了个哈欠：“哎呀，困死我了。”
好拙劣的演技。
温灼华在心里默默吐槽完，礼貌一笑：“怕路哥坐得不宽敞，还是路哥舒服比较重要。”
“这样。”路京棠悠悠点了下头。
——很自然地往中间的位置，挪了挪。
他夸：“舒服。”
你到底在舒服什么！
温灼华实在是没懂,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是何反应，只能保持着适度的微笑，又默默地往沙发扶手这边挪了挪。
边挪边想, 要是这沙发没有扶手, 她铁定已经掉下去了。
陈槐在一旁看戏看得快要笑死了, 还一边忍不住觉得心头暗爽——
路京棠实在是太冷淡了，永远是一副难以接近的骄矜模样，哪怕是在俞越这群哥们儿面前都懒得说什么话、有什么反应。
向来都只有别人主动接近路京棠、捧着哄着说好话的份儿, 哪能见到路京棠这样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尤其是，那个对路京棠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还是她的闺蜜。
爽上加爽啊。
休息室的门蓦地被叩响。
正乐滋滋看好戏的庄哥扬声：“请进。”
门被推开, 温灼华才发现来人她也认识。
路京棠那位姓李的秘书。
李秘笑了笑，让出来身后跟着的人：“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按老板的意思, 来给大家送点下午茶。”
孟元高呼了一句“路总财大气粗”, 便飞快地凑过去，帮着李秘分发下午茶。
她边发道：“喝的有咖啡还有奶茶！真好, 奶茶是哪家的啊？”
李秘：“云雾里的。”
陈槐瞬间就瞪大了眼, 转过头朝温灼华看来。
孟元“咦”了一声，挠了挠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牌子呢，好喝吗？”
李秘笑容更盛：“好喝的，是我们老板钦定的耀元下午茶奶茶品牌。”
温灼华：“……”
是她多心了吗。
怎么觉得每个人都话里有话的样子。
尤其是——
刚才一直懒得说话的江敛舟，这会儿都凑了凑热闹，颇为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钦定的？”
李秘点头。
“那我倒是得尝尝看了, ”江敛舟从孟元手里接过一杯, “这我当然好奇是什么俘获了我们路哥。”
温灼华镇定地接话：“自然是口味和品质。”
陈槐摇摇手指：“一定还有一些别的奶茶没有的东西。”
孟元好奇：“比如呢？”
“比如——”
陈槐刚卖了个关子，就见路大少爷一掀眼皮, 轻飘飘的：“吃的喝的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吃人嘴软。
陈槐乖乖闭嘴了。
孟元好奇得要死，来回看个不停，庄哥语重心长地帮她打开一杯奶茶、递到她手里：“乖，吃点甜的，补补脑。”
孟元沉重地叹了口气，吸了一大口，摇头：“奶茶哪有爱情甜。”
陈槐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
孟元浑然不知，还在跟位置相邻的温灼华搭话：“温小姐，你真的太好看了。我总是特别好奇美人的成长史，你是不是高中时就很漂亮？”
正好李秘刚分完饮料甜点，温灼华就见刚才还口口声声“昨晚太累了，想瘫一会儿”的陈槐，这会儿大大方方地拍了拍她那张双人沙发，对着李秘道：“辛苦了，来，坐。”
怎么演都不带演的了。
温灼华稍加沉默，回答孟元：“应该还行？去食堂，阿姨能多给我打两块儿红烧肉。”
“哇，这么好！”孟元捧脸感慨，又转头问路京棠，“路总呢？是不是高中时就特别帅了？”
这种问题，路京棠有点懒得回答，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孟元一阵羡慕：“要是我高中时有路总或者温姐这样的校友就好了，哦，最好你们俩就在同一个高中！”
江敛舟看热闹不嫌事大，问：“他俩在同一个高中干嘛？”
孟元理直气壮的：“等我毕业了，我就能跟别人说，我们高中是有校花和校草的，他们俩有很多很多故事。”
江敛舟：“那要是他们俩那会儿不认识，没有故事呢？”
孟元：“没关系，没有我可以编啊。”
温灼华：“？”
庄元知道孟元大胆，但不知道孟元这么大胆。
他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金主爸爸，推了推眼镜、拦话：“行了元元，你知道你在编谁的故事吗？”
孟元一个激灵，飞快从美好的幻想中脱离出来，朝着路京棠低头道歉。
路京棠懒懒倚在沙发上：“庄哥，没关系，小姑娘嘛。”
几个人又聊了下直播的日程安排，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往外走。
庄哥在跟温灼华和路京棠边聊正事、边走在最前，江敛舟正低头在微信上骚扰老婆，孟元、陈槐跟李秘三人跟在最后。
孟元觉得自己差点惹出大祸，还在垂头丧气的。
陈槐看她可爱，安慰她：“没事儿，庄哥吓你呢，路京棠不会跟你计较的。”
孟元蔫蔫地点头。
陈槐问：“但我还挺好奇，要是他们俩一个高中的，你会怎么编？”
孟元瞬间来了兴致。
她偷偷看一眼隔着一段距离的庄哥几人，压低了声音：“那陈小姐，你千万别出卖我。”
陈槐应声。
“我最喜欢久别重逢的剧情了！”孟元眼里都是光，“男主跟女主高中相识，但他们一个毕业出国，一个留在国内读大学。几年后，两个人意外重逢，哦对——”
孟元强调，“这个重逢的地点呢，一定要浪漫一点。”
李秘问：“什么地点浪漫？”
孟元摸了摸下巴：“我哥的演唱会？”
陈槐一拍手，叫绝：“靠，舟哥的演唱会，浪漫死了！”
孟元比了个大拇指，继续编：“这一重逢，两个人天雷勾动地火。他们一起在高中校园的操场上散步，女主说，我那个时候就坐在观众席上看你，心里在想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头。男主说，现在是我希望你回头看我了。”
李秘一边觉得这话不可能是路京棠能说出来的，一边又忍不住由衷感慨：“哎，真好，看别人谈恋爱就是香。”
陈槐陷入深思。
孟元一阵感伤：“说到底，要是路总跟温姐真是一个高中的就好了，那校园论坛一定天天都是他俩的八卦，我保证带头造谣。”
李秘刚才疑惑了半天，这会儿还是没忍住问：“……话说回来，难道路总跟温小姐，不是高中校友吗？”
“没说不是啊。”陈槐笑嘻嘻。
孟元：“？”
孟元傻掉了。
故舟工作室的宣发水平，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提前一周开始预热这场直播，故舟工作室发了微博：“江敛舟的巡演接近尾声，你对这场巡演感觉如何呢？有什么精彩记忆吗？下周六晚上19:30，直播间一起来聊聊。”
毕竟是真顶流，江敛舟的热度在，这条微博转赞评都涨得飞快，工作室的账号挑了几条评论来回复。
【木以成舟新婚快乐：舟哥一个人播吗？我的糊爱豆撑不起流量啊[叹气]】
【故舟工作室V：有嘉宾，保证惊喜，美颜盛世～PS：江敛舟骂了这条评论。】
【舟花路吧：我对巡演的精彩记忆，其实是南川场被抽中点歌的那个让人惊艳的帅哥呜呜，工作室出点钱吧，把他签了。】
【故舟工作室V：……不一定签得起。】
【舟花路吧：？江敛舟果然糊了，工作室都穷成这样了。】
【考研上南大再改名：工作室的IP竟然在南川！舟哥是还在南川吗？】
【故舟工作室V：是的～有全新合作（但放心，我绝对不会提前透露的），也配合了一下嘉宾的所在地。】
最后一条的层主没再回复，但迅速回群里跟群友们吐槽了几句。
【不太对吧？舟哥行程这么紧张，让他配合嘉宾的所在地？】
【嘉宾到底是谁啊？是明星还是素人？怎么听起来这么大牌的样子。】
【工作室还说嘉宾美颜盛世……啧啧。】
层主：【那总不能说长得不好看吧？除非能好看成我高中那个学长学姐的样子，要不然我都觉得工作室在虚假宣传！】
而陈槐的粉丝，也在暗中着急。
一个个都在问：“阿槐，马上就结算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陈槐画完眼线，老神在在的：“不急不急，下周六晚上我还播呢。哦对，下周我就让你们看看我闺蜜到底有多好看！”
粉丝：“？你还指望靠播这一次超过那位吗？”
陈槐：“差不多吧。”
粉丝们觉得这位主播，确实是擅长白日做梦。
一周的时间过得飞快。
晚七点半开始直播，主直播间提前15分钟已经开启。
平台万分重视这场直播，早早地扩容又加固、并且放在了首页最显眼的位置，无数粉丝和路人蜂拥而至。
陈槐的粉丝还蹲在陈槐没开启的直播间里。
【时运不济……阿槐直播的时间，完美地跟她爱豆直播的时间撞上了。这哪还有流量啊？】
【她还试图只通过她的闺蜜来涨流量吗？哎，还是趁早认输吧。】
一片唉声叹气里，一条金色的弹幕划过直播间。
【我靠，我刚才看到！阿槐在江敛舟聊演唱会那个直播间里！】
下一秒，无数观众也涌进了这个直播间。
【这是谁？为什么舟哥的直播间下面挂着这个？】
没有人能说清发生了什么。
七点半，直播准时开始。
在无数弹幕的尖叫声中，江敛舟站在舞台上，唱完了那首《December》。
他唱完，深深地鞠了个躬：“再次感谢大家今天来看我的演唱会。那，这位幸运观众，你还满意吗？”
弹幕划过一片问号：【？这是在问谁？】
【是什么开场show吗？在走剧本？】
镜头依然聚焦在江敛舟的舞台上，可又有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当然满意，也谢谢真正的幸运观众，愿意把这次点歌的机会送给我。”
江敛舟问：“这位女士，请问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灯光蓦地暗了下来。
很安静，和刚才播放的模拟演唱会现场的尖叫欢呼声截然不同。
良久，女孩子轻笑了一声。
镜头终于——
转到了她的脸上。
弹幕凝滞一秒。
而她坐在演唱会最前排的观众席上，按照事先安排的直播开场show的剧本，平静地说：
“想看幸运观众表演一首。”
没有人回答“好”或者“不好”。
只有悠扬的钢琴曲响了起来，可只是一小节，便停住、再重复。
不像是在正式表演，反而像是在练习。
女孩子又出现在了镜头中，观众终于看清了她的衣着——
是一身校服。
温灼华在演一个16岁少女。
少女抱着课本、听到了有人在练习这首钢琴曲。
她站在台阶上找钢琴声，她站在窗前听，她在课桌前边写卷子、边带着笑回头望。
如果没有那始终重复的曲声，这一切反而像是默片。
一个人的默片。
像是她的独角戏。
她穿着校服，最后坐在观众席的角落，在一片观众们欢呼尖叫的喧哗里安静地听，听很远很远的钢琴声。
她只是数不清的观众里的其中一个，这首曲子不会为她而奏。
她低头向前走。
走过江敛舟的演唱会宣传立牌，走到七个春夏后的观众席第一排。
她在七年后的如今，抬起头：“这次，想看幸运观众为我表演一首。”
是，“为我”。
像在江敛舟的演唱会上许的所有愿都会实现一样。
灯光乍亮。
男人穿着身黑色西装站在钢琴前，向来冷淡的脸上却带着柔和的笑意，眼睛弯出一个弧度，认真且温柔。
他欠了欠身。
“这首曲目，名叫《River Flows In You》。时隔七年，献给温同学。”
“好久不见，夭夭。”
温灼华坐在台下，在这个曾经梦寐以求的场景里，想。
暗恋是什么呢？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而我终于决定，结束凌晨三点的梦游。
好久不见，路京棠。
这场表演，就当是七年前的白日梦成真。
白日梦结束了。
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第22章 循环×22
直播间的弹幕从一开始就疯狂无比, 满屏的“啊啊啊”刷得直播间都有些卡顿了起来。
而这些弹幕滚动的速度，在镜头转到温灼华脸上的时候，骤然间停顿了一秒。
下一秒, 弹幕愈发疯狂了起来。
【好漂亮, 这是谁！这是我不知道的女明星吗？三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信息！】
【这难不成就是阿槐所说的闺蜜……？我记得她说她闺蜜在读博, 是个素人？】
【凭借我超绝的记忆力，我想起来了！这是江敛舟在南川场演唱会的时候，点了《December》的那个女孩子！这张脸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o.o】
……一流水的夸赞温灼华外貌的弹幕划过, 直到——
那句“想看幸运观众表演一首”。
弹幕先是一连串的问号，直到陆陆续续有人看明白了。
【这是一个开场show？是在江敛舟的歌和最后的钢琴独奏里, 加了个剧本串了起来？】
【应该是, 这形式还挺新鲜，没理解错的话……是一个女孩子暗恋的视角吧。】
【嗯, 暗恋成真、得偿所愿的故事, 七年前只能坐在角落里, 做观众中的一员；七年后，她终于可以听到有人跟她说的“献给温同学”了。】
【哎你别说, 这个小姐姐虽然是个素人, 但演技足以吊打圈子里一堆演员了。暗恋的求而不得的压抑被她全演出来了，很有代入感，看得我都有点难受了。】
以及在路京棠出场后，已经讨论不过来的观众们。
【啊啊啊这弹琴的哥哥就是当时演唱会上坐在第一排、被抽中的那位吧！当时他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就让人觉得帅得一批了，现在！好！特！么！帅！】
【这位……好吧,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工作室评论说签不起了:D, 我倒要看看谁能签得起耀元的继承人来当明星。】
【也怪不得工作室说舟哥来南川，是配合嘉宾的所在地了。懂了, 全懂了。】
按照之前彩排的，在路京棠弹奏《River Flows In You》的时候，坐在黑暗中的温灼华紧急下台、换了一条白色长裙。
幸好是夏天，衣服很好更换。
台上的男人缓缓弹到了最后一节。
他神情专注，侧着脸，能看见眼尾处那颗淡淡的痣，双手按在琴键上，关节突出、手腕上青筋皱显。
陈槐站在温灼华旁边，感慨一般：“没记错的话，高二那年的元旦晚会，他就是在台上这样弹琴的吧。”
温灼华很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她没办法看到弹幕，但她能想到现在弹幕上的观众都在讨论些什么。
就如同高二那年，她无数次去音乐楼自习、听到隔壁音乐教室里循环往复练习的钢琴曲，最后坐在角落里听所有人为他的欢呼雀跃那样。
他鞠躬致谢的时候，场上的尖叫声简直要掀翻整个礼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