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灼华看得有点头晕,奈何陈大小姐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还非得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这一套跟上上套,哪套更好看?”
温灼华语气温和:“这套吧。”
陈槐:“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上上套是粉色的,显得没有这套白色的稳重?”
很好,连理由都给她省了。
温灼华刚点了点头,就听陈槐面无表情道:“可是上上套其实是蓝色的。”
温灼华:“……”
钓鱼执法的人都应该被拖出去。
陈槐自己好不容易选定了一套衣服,这才慢悠悠回答:“真不用你陪我去,你好好赚钱吧,我自己肯定能拿下。”
温灼华答应了下来。
只是当天下午,她就收到了故舟工作室那个叫孟元的工作人员的消息。
【孟元:温姐,明天你会陪陈槐来面试吗?】
【stray:怎么了?】
孟元也不奇怪她的不答反问,回得很快:【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建议您陪同一下,说不定能提高通过率哦~】
温灼华:“?”
怎么,是她长得很像面试通关卡吗?
但孟元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理由。
温灼华也没深究,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孟元转头,朝着经纪人庄哥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了庄哥,温小姐说她明天会准时陪陈槐过来的。”
看庄哥点了下头,孟元又有些疑惑,“但我还是想不明白,庄哥,温小姐来不来有什么区别?”
庄哥轻推了下眼镜:“无需多问,金主爸爸想怎么样,我们怎么配合就行。”
孟元捧脸状:“你说,会不会是金主爸爸喜欢温小姐,又没有什么跟温小姐接触的机会,所以千方百计制造碰面的可能性?”
“……”庄哥诚恳发问,“让敛舟早点把你那些劳什子的言情小说都给你没收了吧,你天天到底都在幻想些什么?”
故舟工作室在南川并没有分部,所以她们这次来的是他们所住酒店的会议室。
温灼华从进门的时候便在由衷感慨:“这酒店真豪华,不愧是顶流住的地方,下辈子我也一定要住住看。”
陈槐看她一眼:“路家开的。”
温灼华:“……”
陈槐如数家珍:“不止这个,刚在楼下的那家人均两千的餐厅,也是路家的产业;我直播的那个平台,路家也有股份;哦,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学校的新体育馆,也是路家捐的……”
温灼华打断她:“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你记着点,”陈槐笑嘻嘻的,“说不定以后能用到呢?”
“怎么?”没等温灼华开口,拐角处先传来了一道漫不经心的男声,“温小姐是打算暴富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收购我家所有的产业吗?”
温灼华沉默两秒,看向陈槐。
言下之意很明显——
你看,你的嘴惹出来的,你得帮忙收拾烂摊子。
陈槐秒懂。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示意温灼华放心,便见路京棠已经步态散漫地绕了过来,倚着墙看她们。
陈槐收拾烂摊子:“路哥,你不用这么客气,别叫她‘温小姐’了。都是校友,不如跟我一起叫‘宝贝夭夭’吧。”
温灼华:“?”
这就是你收拾的烂摊子?
路京棠垂眸看温灼华,缓缓重复:“宝贝夭夭?”
温灼华压根没想到他真的会开口,心头蓦地一跳。
陈槐也微微一愣,继而飞快道:“要是觉得绕口,只叫‘宝贝’……呜呜……”
温灼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朝着路京棠客套一笑,温灼华道:“不好意思啊路哥,她今天神经不太正常,你别跟她计较。”
挺好,路京棠确实没跟她计较,懒洋洋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陈槐想了想,还在作妖:“路哥,要不我们加个微信?毕竟要一起排练直播,这样方便。”
路京棠慢悠悠地应了一声:“也行。”
陈槐拿出手机,没见路京棠有什么动作,正心下疑惑,就听路大少爷很自然而然地往下说,“我微信,你跟夭夭要一下吧。”
陈槐:“?”
温灼华:“……?”
陈槐一个猛回头看向温灼华,脸上写着“好啊你们早就加上微信了啊”几个大字,看得温灼华心虚不已。
她顿了顿,假笑一下:“有是有,但我以为那个是路哥工作微信呢。”
路京棠散漫打了个哈欠,一副漫不经心但又恍然大悟的模样:“怪不得加上微信这么久了,你不给我朋友圈点赞、也不怎么给我发消息呢,原来以为是工作微信啊。”
陈槐再一个猛回头。
脸上——
“这么久了”?
“……”
温灼华觉得自己怎么突然间就洗不干净了。
她持续假笑:“也怕打扰路哥。”
路京棠懒散一点头:“是在怪我没给你发的意思。”
您学生时代语文阅读理解,一定是常年0分吧?
眼看着陈槐眼里的质问都快要藏不住了,幸好孟元来得很及时。
她问:“是陈小姐吧?您跟着我来吧,舟哥跟庄哥都已经到了。”
爱豆在前,陈槐瞬间把什么路京棠和温灼华的奸.情抛在了脑后。
温灼华本来想跟着过去,孟元却笑道:“麻烦温小姐跟路总在外面休息、等一下吧,应该不会聊太久。”
温灼华停住脚步。
原地很快只留下了她跟路京棠两个人,路京棠掀眸看她:“走吧,去休息室。”
所谓的休息室,自然也是故舟工作室暂用的。
到底是路家自己的产业,路京棠走得闲庭信步。
一开始温灼华落后他身后半步,很自在地左顾右盼,却觉得路京棠似乎……
越走越慢。
她有些奇怪,但也很听话地跟着放慢脚步,始终跟在路京棠后面的位置。
完美的相对静止。
路京棠站定。
他转过头,语气轻描淡写的:“你是兼职做保安了吗?”
温灼华:“?”
路京棠有些无奈:“站过来。”
温灼华顿了顿,看一眼他身侧的位置,很诚恳地发问,“不太好吧?显得我们……很熟的样子?”
路京棠轻颔首,要笑不笑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浑:“你知道上次为什么你醉酒后,是我送你回家的吗?”
温灼华骤然间心生警惕。
果然。
“因为散场的时候,俞越要给你叫车,你拒绝了。”路京棠挑眉,“你非要我送你,开口闭口就是‘路哥’,还说如果我不送你,我就是没良心。”
“……”
路京棠垂眸,慢条斯理看她,“现在说我们不熟,那到底是谁没良心?”
他一字一顿,叫,“夭、夭?”
短短半小时不到的时间, 路京棠叫了她两次“夭夭”。
第一次是“我微信,你跟夭夭要一下吧”,温灼华尚且可以认为是跟着陈槐的话、故意打趣她的。
可这次他叫出来的“夭夭”, 清清楚楚的一声称呼, 还是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状态下, 未免就显得有些暧昧了。
但……
讲句实在话,温灼华确实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理亏。
尤其是在路京棠提及那次醉酒事件之后——
温灼华自然是知道自己每次喝醉酒都会有些不讲道理的,但那天后路京棠压根没跟她提过任何相关的事情, 让她以为那天真就无事发生了。
她安静两秒,还是试探着问:“阿槐说我那天发了点酒疯, 路哥, 我都做什么了?”
路京棠慢悠悠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你都做什么了?”
眼看着女孩子略有些紧张的神情,他轻笑一声, “你还不如问你没做什么。”
温灼华:“……”
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心一横, 按自己能接受的底线往外报:“我该不会骂你了?”
路京棠不置可否:“可能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可能是什么鬼东西。
温灼华憋了憋气, 继续问:“那我总不能抱你了吧?”
路京棠懒懒耸肩:“谁知道呢。”
温灼华:“我亲你了吗?”
路京棠:“没准儿吧。”
“……”
几个回合下来,温灼华耐心全无,最后已经恶向胆边生,“那想必,我一定是睡了您吧,路总。”
空气里瞬间凝滞数秒。
路京棠往墙上一倚, 露出几分意外的表情来:“还真没想到你对我竟有这份心思。”
温灼华:“?”
温灼华一时间有些词穷, 好大会儿才嘀嘀咕咕,“那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他开车载人、他陪着去青致、他被人亲了还不能说、他还不知道温灼华当时是想亲谁。
路京棠都怀疑, 难不成自己在温灼华眼里是什么脾气很好的圣人吗?
圣人淡淡问:“我赔你精神损失费?”
温灼华自知理亏,低着头,也不看他。
女孩子的头发映着光,显出一圈圈的光晕来。
他看着好像突然安静得无话可说的温灼华,莫名其妙心情好了一瞬。
路京棠懒懒的:“到底讲不讲理啊,温灼华。”
路京棠微微拖着尾音,声音低低的,但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温灼华隐约之间,只觉得耳尖有些发热。
这么昂贵一个酒店,空调就不能打低一点吗?
她并不想跟路京棠探讨自己不占理的事情,清了两下嗓子,在大厅里打量。
看花瓶,看绿植,看摆件,就是完全不看他。
路京棠看她盯着那个花瓶看了半天,问:“是觉得这个好看吗?”
温灼华实在是没什么欣赏的能力,她就是实打实的务实派,但还是礼貌地夸赞了一下:“还不错,只是看上去略旧了一些。”
她还挺疑惑,这酒店这么贵,就不能买点新的花瓶换换吗?这花瓶,看上去怎么都有些年头了吧,而且上面还有一些破碎的纹路。
不如她宿舍里9.9包邮的纯透明玻璃花瓶。
在心里刻薄地点评完毕,温灼华心满意足直起腰、转身往前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身后有一个女孩子惊喜不已的声音,还不忘有素质地刻意压低音量:“快看,亲爱的,这个花瓶是不是去年我陪你去那个拍卖会,最压轴那个宋代的官窑青釉?卖了多少钱来着?”
男人回答:“三千万。”
“太美了,这温润的颜色,这恰到好处的痕迹。能把这样的花瓶摆在大堂里,也就是路家有这样的财力了。”
温灼华:“……”
路京棠散漫地问:“怎么了?”
“是宋代的吗?”温灼华问,看路京棠还真满不在意点了点头,忍不住由衷评价,“看来还是我保守了,这岂止是略旧了一些,这分明是旧得有点夸张了。”
路京棠一顿,而后骤然失笑。
他没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惯着她,但仍旧轻描淡写的,似乎也真不觉得三千万的花瓶有什么稀罕的,声音很轻:“是吧,都一千年了,破烂罢了。”
温灼华没忍住磨了磨牙。
怎么就破烂了!
“怎么就破烂了!”
温灼华:“?”
她回过头,就见刚才那个女孩子皱着眉,万分不满地跟她发出了同样愤慨的声音。
女孩子似乎是在努力压低声音,男人在旁劝慰她。
温灼华实在听不得有钱人的视金钱如粪土,她很平静的样子:“这样吧,我宿舍里的花瓶是全新的,现代玻璃制艺,全透明无划痕,跟你这个破烂换一换好了。”
路京棠还真认真思考了三秒,应了一声:“听起来我挺赚的,谢了。”
听着两人讲着扯淡无比的话慢慢走开,女孩子一脸“这还是地球吗”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男朋友,问:“这其实是赝品吧?”
男朋友:“真品,刚发给老师看过了。”
女孩子:“我不信。”
“……”
直到走远,温灼华都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有钱人要把这么贵的东西、就那么毫无保护措施地放在大厅里。
她好像总是能一次又一次地认识到,路家到底有钱到何种地步。
温灼华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如果这么有钱了,那人生还能有什么烦恼。
她有些说不上来的烦闷,但转念想到她自己越过越好的人生,好像烦闷也减轻了几分。
路京棠的手机响了起来,温灼华头都没抬、仍在欣赏绿植。
他示意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帮忙照看着点,走到角落接了起来:“宗宗?”
又糯又甜的童音立马从电话里传了出来:“舅舅!宗宗想你了,你想宗宗吗?”
路京棠丁点儿没被他这副甜心小宝贝的模样给骗到,轻笑了一声:“说吧,想要什么?炸鸡跟薯条不行。”
宗宗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对路京棠的控诉:“舅舅,你怎么能这么想宗宗呢?是外婆、外婆说……”
“我妈说什么?”
“外婆说,有一个漂亮姐姐刚从……”宗宗挠了挠头,转头问,“外婆,从哪里呀?”
视频里仍旧没出现人,但有了一道女声,优雅知性,很从容的:“意大利。”
“哦,刚从意面回来,想见舅舅。外婆问你见不见呀?”宗宗问完,自己先疑惑,“可她为什么想见舅舅呀?想和舅舅一起吃意面吗?”
压根没等路京棠回答,宗宗就眼睛蓦地瞪圆,整个人往镜头上凑,肉嘟嘟的脸都压在了屏幕上,一个劲儿往路京棠身后看。
“舅舅、舅舅!”宗宗喜出望外,急得恨不得从手机里跳出来,“炸鸡店的漂亮姐姐!”
路京棠轻转了下头,看见温灼华已经看完那边的绿植、慢悠悠晃到了这一边。
他们的距离仍旧很远,温灼华肯定听不见他讲话。
路京棠给宗宗看了眼他身后的女孩子。
宗宗眼睛都快看直了,抱着手机在原地转圈,转得路京棠头有点晕。
“别转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明明语气很淡,但宗宗就真的不敢再转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路京棠一时间有些好笑,他想了一下,循循善诱:“你刚才说的那个从意大利回来的漂亮姐姐,跟炸鸡店的漂亮姐姐比,谁更好看?”
宗宗:“炸鸡店的漂亮姐姐!”
路京棠很满意:“那你知道该怎么跟外婆讲了吗?”
“宗宗知道了!”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斩钉截铁,转过头就道,“外婆,舅舅说他要带你去吃炸鸡,不想吃意面。”
路京棠:“……”
路母:“……”
宗宗眨巴眨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小心翼翼提出诉求:“能带宗宗一起去吃吗?”
路母仍旧知性优雅地告诉宗宗:“我看你像炸鸡。”
等路京棠有些头痛地挂了电话,就见会议室的门也正好打开。
陈槐和江敛舟一行人有说有笑地从会议室里出来——
当然,主要是陈槐在说,庄哥在笑,江敛舟时刻保持着一副“好想我老婆”的老神在在的表情。
温灼华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这场面试十拿九稳了。
几个人陆续进了休息室,看样子是要一起讨论一下具体的直播安排。
温灼华走在后面,等她进了休息室,才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个休息室一共有4张沙发。
一张单人的,三张双人的,都很宽敞且舒适。
老婆不在,江敛舟丝毫跟别人一块儿坐双人沙发的念头都没有,已经很不客气地坐在了那张单人沙发上;庄哥跟孟元坐在一张沙发上,孟元在帮庄哥整理材料;陈槐和路京棠各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
温灼华几乎完全不加犹豫地就要往陈槐旁边坐。
路京棠懒懒掀眸,看了眼陈槐,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陈槐:“?”
陈槐顿了顿,几乎是瞬间福至心灵。
她打了个哈欠,推了推温灼华,“夭夭,我昨晚太紧张了,没怎么睡好,让我稍微瘫一下。要不,你去路哥那儿坐?”
温灼华稍顿。
但想想陈槐毕竟今早是要见喜欢多年的爱豆,紧张也正常,她还是心疼地应了一声。
……而后转头看了下路京棠。
路京棠仍然很淡定的样子,就跟没听到她们俩的对话一样。
连陈槐都有点不确定了——
刚才路京棠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就是随便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