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时候也总被各种竞赛和老师的项目填满,他学习能力很强,完成这些事情并没有多难,正是因为难度不高,所以做很多事情都觉得无聊。学生时代的李书妤和他相反,总是活得很糊涂,也很鲜活自我,不惧怕出格犯错。
每次和李书妤接触的时候,生活好像又会恢复色调。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感情,把在李书妤身上体会到的欲望和悸动当做生理本能。
累吗?每天要牺牲自我处理这么多事情。
答案是否定的。出众能力和强势性格喂养出了野心,他从来都不是谦和淡薄的清高君子。
许况始终觉得,站得更高、手握权力的时候,才有机会做选择。
现在,如果他对许从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又怎么可能会借着许从霖的手,让李书妤和他共处一室。
他冷酷的企图用手中冰冷的权力,留住能带给他真挚感情的李书妤。
在李书妤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许况将电脑关掉放在一边。
没办法让许况去别处睡,李书妤选择忽视床另一侧的人,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宝宝,过来睡觉。”
许清觉已经习惯和李书妤一起睡,听话的从许况怀里出来,钻进了李书妤身侧。
许清觉躲在李书妤怀里,枕在李书妤的胳膊上,侧身躺着,薄被拉过脸,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看许况。
“爸爸,爸爸为什么睡这里?”
许清觉感到很新奇。
许况抬手关掉了身侧的床头灯,“不睡这里睡哪里?”
许清觉露出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外面。”
许清觉还是个新脑子,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和妈妈一起睡觉,后来见许况一直睡外面,有时候还睡沙发。现在突然在李书妤的床上见到许况,觉得有些奇怪。
见许清觉表情疑惑,许况淡声给他科普,“正常来说,我应该和你妈妈睡一张床。而你······”
停顿片刻,他说:“你应该睡你的小床。”
许清觉想了一会儿,“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许清觉急得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我是小宝宝。你长大了。”
面对许清觉谁小谁有理的逻辑,许况竟无言以对。
李书妤将在辩论中获胜的宝宝捞回了怀里。
没一会儿,许清觉就睡着了,李书妤将他挪到床中间的位置。
一直清醒的许况看着她的举动,不大的床铺间,小小的许清觉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人肉屏障,将他和李书妤分割在两端。
在昏暗之中,许况想,以前好像不是这样。
他们结婚的那一年时间,大多时候,李书妤喜欢抱着他睡。
确定许清觉已经熟睡之后,李书妤叫了一声:“许况。”
怕吵醒许清觉,她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夜里意外透露出几分温柔。
她问:“你睡着了吗?”
等了一会儿,听到低沉的一句:“没有。”
掀起眼眸看向李书妤,她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薄被从她身上滑落,裸露的手臂像是皎洁的新月。
李书妤靠坐在床边,侧身看他,“许嘉沁的那个弟弟······”
“怎么了?”
“那个小孩儿几岁了?”
许况没想到李书妤会问这个,想了一会儿说,“八岁。”
“八岁?那就是······”
许况说:“你出国那一年的年底,许嘉意出生了。”
许家这样的大家族,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都格外引人注目,但许嘉意的出生是个例外。
在许嘉意出生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江昱婉怀孕了,那段时间江昱婉深居简出,很少在人前露面。年底的时候,江昱婉抱着一个婴儿出席了家宴,很多人才知道许文程又添了一个儿子。
那次家宴许况也参加了,他一向不太关心许家的事情,但对于那次的事情,有些印象。老来得子、儿女双全的许文程好像并没有多高兴,看到江昱婉抱着孩子,全程黑脸。
李书妤安静了片刻,说:“不应该呀。”
“嗯?”
李书妤有些疑惑,眉心微蹙,“按理说,许文程不应该会再有小孩儿,他没生育能力了啊。”
许况神情一顿。
李书妤原本不想对许况说起这件事,可她看到许嘉意时,又实在疑惑。她说:“实在很奇怪。我之前听到许文程和舅舅吵架。许文程说什么······都怪舅舅,他才出了车祸,没了生育能力。”
许况有些意外,他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的事,“你确定没听错?”
李书妤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会听错。那次你也在的,就我刚到你们家那时候,老先生说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中途你走掉了,我去找你。路过餐厅后门的时候,碰到舅舅和许文程吵架。没有生育能力是许文程自己说的,就他那种性格,不可能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
李书妤有些困惑,“那现在那个小孩儿······许嘉意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出现了医学奇迹?”
许况思忖片刻,“你找我做什么?”
李书妤:“嗯?”
许况说:“你说中途我走掉了,你去找我。找我做什么?”
他对医学奇迹和许文程能不能生育并不感兴趣。
李书妤觉得他的关注点有些清奇,安静了一会儿,移开视线没有再看许况清黑的眼睛,拉过被子躺下,“不记得了。”
声音有些闷。
李书妤没有说实话,当初出去找许况,她有些印象的。
重逢后第一次见面,许况表现的很冷淡,她心里有些难受。家宴的时候,她见许况离场也跟了出去,想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再问问他这些年有没有想起过她。
和张挽俪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她不是个乖孩子,性格有些叛逆。李书妤不想让许况觉得分开几年,她变得不好了,所以在出去找许况之前,她连要说的话都想好了。
“我是小时候在你家住过的那个小孩儿,你还记得我吗”、“很抱歉,当初没有等你送学校回来,就跟着妈妈离开了”、“哥哥,其实不见面的时候,我也经常想起你。那只兔子玩偶在哪里买的,我不小心弄坏了,想要重新买一个”。
措辞有种拙劣的扮乖。
可惜的是,她出去后没找到许况,反而听到许文滨和许文程吵架,这些提前准备好的话也没有对许况说。
现在,许况只能得到她的一句“不记得了”。
许况看着李书妤的身影,她的黑发垂落在床铺间,只留给他一个侧影,后颈的肌肤异常白皙。
在滨州待了三天时间,李书妤攒的假期已经接近尾声。
返回京市的前一天,许从霖提议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恰好许文程和许文怡也都在滨州。
李书妤觉得许文程和许文怡身上就像安装了探测雷达,只要她和许况出现在滨州,这两兄妹就一定会赶回来。
下午的时候,许文程先一步来了公馆。
最近几年,许文程惹出的事情比较多,旗下的公司发展也不好,几乎一直在赔钱。为了讨好许从霖,来的时候为许从霖带了一幅字画。
李书妤下楼的时候,正好见到许文程拿着字画在展示,坐在藤椅上的许从霖只看了一眼就让收起来。
“爸,我特意找来的。找人鉴定过了,是真迹。”
许从霖声音很淡,“少惹麻烦,就是对我最好的孝敬。”
许文程赔笑,“以后不会了,多谢爸包容。”
许从霖说:“你应该谢许况,单说这段时间,他替你处理了多少烂摊子?”
许文程神情淡了几分,看了眼身长玉立站在窗边接电话的许况,没说话。
几人到了餐厅落座,许嘉沁和许文程闹矛盾,许从霖让佣人去叫了,才带着许嘉意从卧室出来。
快上餐时,坐在主位的许从霖问:“文怡呢,怎么不见人?”
江恪说:“二小姐打过电话,说要开会,一会儿到。”
许从霖点头。
视线移到李书妤身上,“孩子呢?”
李书妤说:“在外面玩儿。”
许从霖让佣人将许清觉带进来,又在他的身边移了一把椅子,将许清觉放在身边坐着。
对于这个曾孙,许从霖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宽容宠爱,对他说话时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小孩子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坐在那里,在许从霖的介绍下,和餐桌前的一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还怪有礼貌。
许文程看着小孩儿,脸上挂着笑,眼底却分外冷漠。
饭吃到一半时,许文程对许从霖说:“再过一两年,嘉沁也就能带着孩子回来看您。”
借着人多,许文程又提起了许嘉沁的婚事,邀功似的说:“项家很不错。”
许嘉沁一直在默默吃饭,忍了忍,没有忍住。“不用过一两年,要是和项明峥结婚,我能得一个现成的孩子,能立马领回来陪爷爷和爸吃饭。”
许文程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一向乖顺的许嘉沁会说出这样的话,冷声呵斥了一句:“行了!”
许嘉沁还想说什么,看了眼打量她的许从霖,又没敢说出口。
有些烦闷的起身出了餐厅,到了门口,碰到许文怡从外面进来,许文怡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
“姑姑。”
许文怡冷淡应了一声,“你爷爷呢?”
许嘉沁说:“在餐厅。”
“许况也在?”
许嘉沁点头,又看向穿着打扮很普通的女生,“姑姑,这是谁?”
许文怡似乎冷哼了声,“找许况的。”
许嘉沁:“啊?她找大哥做什么?”
许文怡没再理她,带着女生进了门,绕过宽阔的客厅,去往餐厅的位置。
许嘉沁看着他们消失在餐厅门口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女生的身形,乍一看有些眼熟。
小叶有些紧张。
在“梵景”会所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许况的身份不简单,随便丢给她的一只手表就近百万。
可她不知道许况的具体身份,只是听张淮他们叫他许总。
从安城来到京市,被明川公馆的保安拦在外面时,小叶才意识到她搭上了一个超乎她想象的男人。
不知道她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被拦住后,小叶站在保安亭外等了一会儿,一辆车停下来,下来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听说她要找许况,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就让她上车了。
从保安亭开车走了十多分钟,才看到欧式外观的公馆。
此刻站在奢华峻肃的餐厅,紧张之下,小叶的目光下意识去搜寻自己熟悉的身影。
那晚的年轻男人还是她印象中矜贵英俊的样子,他旁边坐着一个清冷漂亮的女人,小叶立即明白了漂亮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几双眼睛都看向了自己,小叶有种转身逃跑的冲动,可又想到已经到账的钱。
“许总······”
刚开口,小叶眼泪就掉了下来。
原本已经准备好了说辞,看着神情格外冷峻的许况,一时间又不敢开口。
在一旁看热闹的许文怡开口询问,“你找许况什么事?”
小叶有些纠结痛苦,“我······我找许总说点儿私事。”
除了还不懂事的许清觉,餐厅里坐着的人都不傻,看着哭的梨花带雨又含情脉脉的女生,大约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李书妤身体有些僵直,她没看许况,只是低声呢喃了一句“私事”。
许况放落的杯子,如同往常一样矜冷从容,漆黑的眼眸看向小叶时,带了无形的威慑。
他起身,声音有些冷淡,示意小叶跟他出去。
小叶见许况走近,突然道:“许总,你真的不能不管我和孩子。我不是故意要来这里找你的,没有办法······”
气氛霎时陷入寂静。
许文程慢慢悠悠的吃着饭,闻言抬头看向许况,“还有孩子呢?”
又转向李书妤,“小书知道吗。”
李书妤靠在座椅里,目光从哭得格外可怜的女生身上移到许况身上,神情有些麻木,甚至连身体都是麻木的。
李书妤没有理会许文程幸灾乐祸的询问,起身抱起了坐在许从霖身边的宝宝,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往外走。
路过许况时,被他握住了胳膊。
李书妤抬眸看他,眼底满是冷漠,许况发觉她的身体都在细微的颤抖。
“要让宝宝也在这里听?”她问许况。
低头触及到许清觉清亮纯粹的眼睛,许况松开了手,从李书妤怀里接过宝宝,送去外面让佣人带。
他没让李书妤出去,转身回来时清冷的目光盯着小叶。
小叶从包里拿出孕检单,又拿出一块手表。
她不敢看许况,低着头去拉许况的衣袖,“对不起,我那天听了你的话喝了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怀孕,医生说我身体不好,要是······要是打掉会有危险。许总,我实在没办法了,联系不上你才来这里。”
许况往后退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触碰。
“知道信口胡说,我可以送你进去蹲几年吗?”
许文怡皱眉看着他们,“自己出轨犯错,现在反倒开始威胁人家了,还真是没天理。”
事情尚未明晰,许文怡已经给许况定了出轨的罪名。
她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书妤,“当初和书妤结婚的时候说的多好听,这才几年,私生子都弄出来了。”
许文怡说完冷笑一声。
许况还没说什么,一直安静坐着的许从霖开口了,让其他人先出去,许况、李书妤和小叶留下。
李书妤怎么都没有想到,“女人怀孕找上门”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许况身上。
他们的婚姻并不是那么简单,夹杂了很多利益纠葛,现在离婚的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李书妤不相信许况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震惊和怀疑在瞬间席卷了李书妤的全身。
她想转身就走,却又听从许从霖的安排,留在了餐厅。
李书妤始终一言不发,坐回餐桌前。
她在想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难过失望的痛哭,还是歇斯底里的指责。李书妤突然自嘲的笑笑,她和许况已经离婚两年了,他和别的女人生十个八个都不关她的事。
可心脏还是传来异样,像是从高空骤然坠落,身体麻木到不知作何反应,又本能的恶心。
她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另一个自己像是被抽离出来,以旁观者的姿态,想看看事情还能烂成什么样子。
从女孩出现开始,许况就表现的很冷淡,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触及到李书妤的视线时,许况目光停顿。
克制住了想要立即解释的冲动。还不到时候。
他漠然的站在原地。
家宴弄成这样,许从霖面色不悦,他吩咐江恪拿过小叶手里的孕检单和手表。
只看了一眼,就将东西丢在了桌上。
许从霖问小叶,“你和许况怎么认识的?”
他连小叶是谁都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面对苍老却威严的许从霖,小叶有些怯懦,“两个月前,许总和我们老板在一起吃饭,饭局结束后又去喝酒,然后······然后许总就带着我回了房间,就·······”
许从霖摆摆手,打断了小叶,神情有些不耐。
他问许况:“做没做这种糊涂事?”
许况回答简洁:“没有。”
许从霖懒得再说什么,“行,那你处理干净。”
有没有不重要,许从霖只是想要许况一个态度,得到许况的回答,他对身侧坐着的李书妤说:“许况的为人我了解,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不要多想,以后你们好好的。”
李书妤没应声,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淡的笑,这才符合她对许从霖的认知。很久之前,李修鸣出轨,张挽俪要离婚的时候,许从霖也是这种姿态。
不过那时候许从霖说的是,人都会犯错,只要他愿意改,以后不再犯。许从霖从不在意自己女儿和孙女的伴侣是否忠诚,他在意的只是许家的利益。
早知道这些的,可是亲身经历的时候,李书妤还是会觉得讽刺。回看她和许况的婚姻,李书妤后知后觉体会到刺骨的冰冷,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有人为她撑腰。
许从霖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抚。这种事情还不需要许从霖再费心力,他在江恪的搀扶下起身。
许况说:“您先稍坐一会儿。”
许从霖停住。
许况声音平缓道,“还是要说清楚。”
他侧身,低眸看着小叶,“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知道没办法回头,小叶心一横道:“你喝了点儿酒就带我回了房间,结束后还把随身带的手表送给我。许总,我知道到了那种场合都逢场作戏,可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