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妤关掉手机,将眼睛已经睁得很小的宝宝放回床上。
刚放落,许清觉睁开了眼睛。
指着手机,“妈妈·····打视频。”
黏黏糊糊道:“我要爸爸。”
委屈得像是快哭了。
李书妤点开手机,翻出许况,心一横,按出了通话申请。
“嘟嘟”只响了两声,电话接通。
李书妤立即将手机递给了许清觉。
原本很困的许清觉看到视频那头的人,眼睛亮了一些。
“爸爸!”
“嗯。在做什么?”
许清觉半张脸埋在毛绒毯子里,“······睡觉。”
“你妈妈呢?”
许清觉将手机歪歪斜斜的移向李书妤,漂亮冷淡的脸在视频里一闪而过。
“爸爸······来······”许清觉调动全部的脑细胞,表达还是有些困难,“陪我·····陪我睡觉。”
沉默了一会儿,李书妤以为网络不好,对话中断了,侧过身去检查。
许况声线低沉清冷,“问问你妈妈,我陪你们一起睡觉,行不行?”
李书妤抬手的动作停住。
许清觉捧着手机,仰头看向李书妤,非常礼貌询问,“······可以吗?”
李书妤看着宝宝一脸期待的样子,半晌无言。
李书妤瞬间觉得许况的阴险与日俱增。她要说“不可以”,成了破坏许清觉请求的恶人;她要说“可以”,或许他真能得寸进尺搬进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李书妤都没有回答。
许况说:“许清觉,乖乖睡觉。我在医院,这几天都不能来看你。”
许清觉乖乖说:“我要去医院。”
许况很好说话,“好啊,来让医生给你打针。”
许清觉瞬间没声音了,对着手机一直摇头,像是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被抓去打针,很快就说“拜拜”。
许况让他先别挂,把手机给妈妈。
许清觉很听话的递了过去。
李书妤接过,没等许况说什么,快速按了挂断。
紧急停车并没有给许况的身体造成太大的损伤,只是多灾多难的左臂又被碰到了。
前两次手术之后许况一直在忙各种事情,恢复一直不太好。
到医院,医生检查过后让他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许况在医院住了几天,配合医生做了康复训练。
何理站在病床前,接过了许况看完后递过来的几份计划书。
翻开一看,全是公益项目,救助对象从老弱病残的人、稀缺的植物,到濒临灭种的大象,非常之全面。
“我等会儿发回去,公司基金会很快落实。”
“不了,你去办,用我个人名义。”
何理不懂许况怎么突然这么热衷于公益,“许总,您······”
许况抬眸,病号服让他褪去了一些锐利,但依旧疏冷,“怎么了?”
何理评价了一句:“您真是一个好人啊。”
话说出口,何理突然想起自己去年全年无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是吗。”许况声音冷淡,“有人说我不善良。”
何理难以形容自己听到许况说这句话的感觉,大概是头顶凉飕飕的诡异。
又突然觉得,一个人住院的许况其实也有几分可怜。
何理说:“张副总让我问您,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有什么事?”
许况问完,想起自己曾答应张淮吃饭,时间定了上周五,那天开了一整天的会。
“告诉他,明晚有空。”
如果只是接风宴,张淮不会三番四次的邀请他。
在张淮执着的态度中,许况察觉了一些不寻常。或许接风宴是假,鸿门宴才是真。
张淮在搞什么鬼,得去探探才能知道。
周六下午,项目组群里已经闹翻了天,你一句我一句商量应该去哪里团建。
李书妤没参与讨论,和许清觉商量,“妈妈会晚一点儿回来,你跟着保姆奶奶玩儿,好不好?”
许清觉是个很乖的宝宝,只要和他商量好,他就不怎么闹。
“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奶酪棒,想要什么口味的?”
“······蓝莓。”
达成友好的协议,李书妤和他握了握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周玲主动留下来帮忙。
李书妤出门前说,应该不会回来的太晚。但也说不上,要是超过了十点半,就让许清觉先睡觉。
周玲见李书妤出门还要牵挂小孩儿,没忍住问了句,“许况是打算把孩子丢给你不管了?”
李书妤也想过给许况打电话,让他照顾一下,可又想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会放手。”李书妤说。
不知不觉中,李书妤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她有点儿想要宝宝。
可是不可能,许清觉的身上绑了“远洲”的股权,许况不可能会把抚养权给她。
许清觉一直跟着李书妤到门口,挥手说“再见”之后还要亲亲脸。被李书妤照顾了一段时间,性格正在形成当中宝宝更爱撒娇了。
到了楼下,陆堰森的车子已经停在花坛边。
李书妤不知道他来接,透过半落的车窗看到陆堰森,顿了下。
“快上车,不然得迟到了。”
李书妤坐了进去,低头系安全带。
车内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
“都不想和我说话了?”陆堰森半开玩笑道:“看来我表明心意,真是一个错误的做法。不但没让我们的关系更加亲近,反倒疏远了。”
面对陆堰森的直白,李书妤总是觉得无所适从。
几天前许况发疯说得那些话,也让李书妤产生了顾忌,怕许况真去找陆堰森的麻烦。
可是几天过去了,许况真成了“热心市民”,不过不是找陆家的麻烦,而是以个人名义参与了很多公益项目。
一向低调的人突然高调宣传参与的公益,得到赞誉的同时也引来了一些嘲讽。
不过许况不在乎,他做事有时候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李书妤明白了他这种举动背后的意思,觉得他有病。但谁叫人家财大气粗,发疯的结果是造福了不少物种,也就随他去了。
李书妤沉默片刻,说:“陆老师,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陆堰森莫名被发了“好人卡”,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为难你了,上司也好、朋友也罢,最后还得看缘分。”
李书妤果然轻松了很多,“其他人已经到了吗?”
“嗯。”陆堰森说:“他们去的早。”
定好的地方在“梵景庄园”,安城的一家高级会所。
陆堰森和李书妤到时,项目组的其他人已经在门口等,看到两人一起来,几个同事心照不宣“哦”了一声。
晚上八点的时候,许况接到了张淮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
许况推开了面前的文件,向后靠近座椅里,闭着眼睛时神色格外冷淡。
“在哪里?”
张淮以为又要被放鸽子,听到这么一句,声音都开朗了几分,“梵景庄园,我们已经到了,就在等您。”
许况“嗯”了一声,“等会儿到。”
“就问,您有没有在忙。估计是想问您还去不去吃饭。”
何理觉得这个张淮,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在巴结领导这个方面格外执着。
许况点头,“正要去。”
他没让何理跟着,两个保镖随行。
到“梵景庄园”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淡,张淮早早等在楼下,一见到许况的车子,主动上前拉开车门。
到了吃饭的雅间,“智安”的另外两个高管也在,还有三个看起来脸生的年轻男女。
在某些时候,许况会表现得很好说话,和雅间里的人一一握手打过招呼,落座时俊雅的脸上也不见丝毫不耐烦,反而带着几分浅淡笑意。
听张淮说完一些虚假又恭维的废话后,姿态谦和的应了句“张总辛苦。”
视线扫过坐在他斜对面的两个高管,思索他们是否和张淮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接过桌上的其他人以各种理由递过来的酒,许况没有喝,放在了桌上,手按着酒杯说等会儿还要开车。
上司的身份摆在这里,其他人也不再勉强。
因为许况不喝酒,不到一个小时饭局就已经结束,张淮又提议去别的地方坐坐。
从雅间出来,搭乘电梯去了九楼娱乐区。
相比于餐饮区的清净淡雅,九楼娱乐区格外奢华,走廊铺着暗色地毯,踩在上面安静而无声,偶尔又能听到走廊两侧房间里传出来的笑闹声。
张淮准备的很充分,摸不清许况的性格喜好,他就打算全面撒网、重点捕捞。
等一行人落了座,张淮给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女孩使了一个眼色,“小叶,给许总倒杯水。”
叫“小叶”的女生走了过来,在许况面前停住,半蹲下身拿过杯子倒了水,抬头时露出一张白皙秀丽的脸。
声音带了几分低柔,“许总。”
许况靠在沙发里,双腿交叠,明明是疏离矜冷的,可在昏暗暧昧的光线下,姿态透露出几分慵懒从容,打量着半蹲在他面前的女人。
张淮一直细心观察许况的反应,他听从前任老板许文程的安排,要在许况的床上送一个女人。可他摸不清许况的喜好,犹豫不决的时候,张淮突然想起许况刚来“智安”的那天盯着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
张淮灵机一动,突然就有了灵感,费了一些力气才找到小叶,削肩细腰,长发微卷。从背影看,小叶和那天的女人有八九分相似。
现在看到许况略微停顿的神色,张淮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小叶抬头看着眼前矜贵的年轻男人,解开的衬衫领口处露出冷白的肌肤和性感的喉结起伏,他一只手放在膝盖的位置,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
小叶突然有些紧张,手里的杯子晃动,倒得太满的水洒了出来,溅到了他的衣裤。
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杯子,很有涵养的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可能看她被吓到了,说了句:“没事。”
张淮“啧”了一声,分不清真假的训斥,“怎么回事,一杯水都倒不好。”
他示意小叶去许况的旁边坐着。
许况侧身问小叶,“你是‘智安’的员工?”
小叶说:“刚入职没多久。”
见许况确实有点儿兴趣,张淮顿时轻松了很多,“刚入职场,做事就是毛手毛脚。”
又明知故问,“你在哪个部门?”
小叶说:“文创部。”
许况淡淡听着他们的对话,看了眼时间,说自己出去打个电话。
起身从房间出来,经过走廊到了稍显安静的楼梯间。
近十点,到了许清觉的睡觉时间。许况靠在护栏边安静等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翻到了和李书妤的聊天界面,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接到视频。
今晚许清觉变乖了,不用和他通话也能乖乖睡觉?
许况又等了几分钟,主动发送了通话申请。
“梵景”九楼的另一间房间,音乐声很大,刘波正结束了他鬼哭狼嚎的深情演唱,坐回去时看到沙发里不断震动的手机。
李书妤刚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刘波拿着手机大喊,“谁的手机?有电话。”
“我的。”
李书妤走过去接过手机,发现来电显示“许况”,并且已经是接通的状态。
刘波有些抱歉的笑笑,用口型说:“······手滑。”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房间里很吵闹,李书妤拿着手机往外走,将视频转换成语音,关上门隔绝了声音,“怎么了?”
“想问问许清觉乖不乖。”
李书妤说:“我不在家。阿姨说他挺乖的,已经睡了。”
许况“嗯”了句。
李书妤说:“没什么事挂了。”
“等等。”
按挂断键的手停住,听到许况说,“你往左边看。”
李书妤有些莫名,下意识扭头看向左边,只一眼就停住了。走廊尽头,许况一手接着电话,也在看着她。
“很有缘分。”电话里他的声音传来。
李书妤没想到会碰到许况,脸上闪过意外,隔着不远的距离相对,她说:“孽缘。”
许况似乎很淡的笑了下,朝着她走了过来。
李书妤并不想和他叙旧,转身往回走,一头撞进了拉开门出来的陆堰森怀里。
陆堰森停住脚步的同时,双手扶住了李书妤,“小心。”
许况也停住,脸上的表情淡了,清凌凌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手在一瞬间握紧。
陆堰森也看到了许况,都是男人,他察觉了许况的敌意,却没有立即松开李书妤,目光直直的看了回去。
他的姿态在许况看来,无疑是挑衅。
李书妤说了句“谢谢”,后退半步离陆堰森远了一些,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许况牵住手腕。
李书妤已经后退了,许况仍嫌弃他们靠的太近,握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将人往自己身边拉。
陆堰森看着他的动作,温润的人眼底也带了一些冷意,“许总,你扯痛她了,先放开。”
许况握着李书妤手腕的力道并不重,也只是很轻的拉她,听到陆堰森这么说,表情更加难看,平日的冷静消失殆尽,低沉吐出一句:“要你管?”
李书妤察觉了许况身上的低气压,推了他一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陆堰森有些无奈的笑,“要不要我管,你说了不算。我们还有事,恕不奉陪。”
这句“我们”彻底惹怒了许况,他紧盯着陆堰森,往前走了一步。
李书妤见他的样子,突然想起之前他暴戾殴打赵允捷,挪了一下,站在了陆堰森前面。
许况看着她的举动,“你护着他?”
李书妤没否认,“你要打人,我就跟你没完。”
许况顿了一瞬。
陆堰森不欲多纠缠,打开门示意李书妤先进去。许况却又一次拉住李书妤,这次只扯住了她的长裙袖口。
李书妤抬眸,掰他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没有多说什么进了房间。
许况看着她的背影,神色不虞对陆堰森道:“······你和她不会有结果。”
陆堰森扶着门,安静片刻说:“会不会有结果,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相比于你这个‘过去式’,‘现在’和‘未来’显然有更多的生机和可能。许总是聪明人,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
许况冷笑,“陆先生倒是很自信通透。这份自信通透,是年龄堆积起来的吗?”
像是讲不过道理,就开始人身攻击的小学生,陆堰森被他的话一噎,都无语了。
没再理会他,陆堰森推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面热闹异常,都在起哄要李书妤喝酒。
“你进公司那会儿,我们大家都没时间给你迎新宴,这回就算补上了。一定得喝。”
“李助理太神秘高冷了,她进公司那会儿,我们都接触不到她。”
“······你可是这次项目的大功臣,这杯酒不能推脱。”
“不仅仅补了迎新宴吧,李助理回去肯定得升职加薪,庆功宴也一起办,更得喝了。”
“······”
有单纯起哄灌人酒的,也有阴阳怪气的。酒不是不能喝,只是不能在酒桌上成为别人的乐子。
李书妤只喝了两杯送到面前退却不过的两杯就停住了,可这两杯喝着味道偏甜,后劲却很大,李书妤靠在座椅里一阵头晕目眩。
同事又将李书妤面前的空杯填满,“喝了江欣的那杯,就不喝我敬的是吧,书妤,我可生气了。”
李书妤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同事,“真喝不动了。”
同事又嚷了起来,声音在耳边难听的要命。
陆堰森拿起酒瓶看了眼,发现度数都很高,他们兑在一起让李书妤喝。
陆堰森开口阻止,“行了,再喝下去要伤身体。”
“陆总,可不兴这么护短。”
“就是就是,这才喝了多少呀,没几杯的。”
陆堰森表现出了明显的偏袒,李书妤反倒明里暗里被灌了更多。
另一处房间,氛围却明显要低沉很多。
许况靠在沙发里,姿态显露出几分慵懒,垂着眸,没多疏离但也算不上亲近,接过了小叶递过来的酒杯。
修长的手握着杯壁,堪堪送到嘴边时又停住了,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强装镇定的女孩儿,“你想让我喝?”
小叶听到他的话有些错愕,偷偷看了一眼许况身侧的张淮,轻轻点了一下头,又说:“许总要是不喜欢,我给您换一杯。”
许况的目光平而直的落在小叶的身上,“我要是喝醉了,你可是要负责的。”
他说话声音很好听,低而缓的语调带着几分长居上位的冷峻,却又暗含了若有似无的撩拨。小叶的脸红了,说话有些结巴,“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