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妮在一旁忍了又忍,咬住牙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痴线!”下台时她小小声骂一句。
陆震坤紧握她的手,脸上带着牧师式样的和蔼笑容,“再对大哥没礼貌,当心我告诉玛利亚修女。”
“你——”
“看来你只在乎校内事,那很好,以后我更要经常来开家长会…………燕妮,我同你,以后有的玩了…………”他开发出新玩具,正磨拳擦手,跃跃欲试,却看得燕妮想掏枪杀人。
演足兄妹情深戏码,陆震坤玩到兴头,揽住燕妮肩膀摇摇晃晃下台阶。
燕妮冷脸如霜,笑容全无,似乎仍在扮演闹脾气的娇娇妹,令台上台下男女老少都羡慕她生在好家庭,今后人生每一步都有大哥撑腰,家庭光环甚至盖过她的一等奖。
陆震坤揽着她,竟然径直走向端住个照相机惶惶无措的孙家栋。
孙家栋瞬间变石像,一颗心噗噗跳,毫无预兆地遭遇“丑媳妇见公婆”戏码,他紧张得不知该从如何表现自己。
结果是一句打招呼的话卡在喉头,热汗已然沁满整个手掌。
陆震坤却很是自如,他笃定孙达光既然将宝贝仔保护到密不透风,就不可能让他知道他是谁。
他大大方方伸出手,将孙家栋当成平等成年人对待,“这位一定是孙同学吧,我家燕妮经常在吃饭时提起你,说好多事情多亏有你帮手,这次演讲比赛能得奖也多得有你陪练,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请你吃一顿。”
得知心中女神竟然在背后时常提起他,孙家栋的脸蹭一下红到耳根后,浑身高热,至少烧到华氏100度,就连少男的脆弱心脏也即将跳出咽喉,使他成为全港第一位因害羞致死的少年。
“Un……Uncle……”他舌头打结,耳道也在嗡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陆震坤瞄一眼依旧木着一张脸的燕妮,一面感慨少男纯情可贵,一面敬佩少女冷血无情。
真奇怪,书上不是都讲少女个个都怀春,不去勾她她都要深夜泛滥,哪一位会像身边阮燕妮?冷到几乎要失去性别。
至于好奇是什么书?
还不是杂志摊最底层,黄色封面那本喽。
陆震坤说:“劳烦再给我们多拍几张照,平时工作忙,都没机会同小妹合影。”
孙家栋当然是点头,“没问题,嗯…………需不需要换个场景?我们学校有一片南洋杉,很适合留影。”
陆震坤从善如流,“好好好,那就去那边。”
于是孙家栋先转身,陆震坤依旧环住燕妮肩膀,收拢手指,提醒她迈开腿向前。
燕妮警惕地盯住他,“你又想搞什么?”
陆震坤面带微笑,从容向前走,“拍照喽,不然你以为我要搞什么?以为全世界男人都迷恋你,个个都要想尽办法追求你?Sorry,我这个人拍拖讲究精神交流,柏拉图你听过没有?我从来不在乎外表,我听天父教导,用心同女人交流。”
燕妮听完,脸色越发阴冷,只问:“以上你讲的每一个字,我信半个,我就是低B。”
陆震坤耸耸肩,“没所谓,天父会明白我的心。”
天父实在可怜,被这衰人拿来随时顶包。
燕妮动了动嘴唇,似乎骂出一句脏话,但陆震坤听不见,那就当不存在、没发生,不必徒增烦恼。
他揽住他心中三分钟前授衔的“精粹头号靓女”,走出会场,心情愉悦地迎接柔光与和风。
本埠寸土寸金,并无多余位置可供享受热带树荫。
一片南洋杉,数量一只手数得过来,正在战战兢兢抱团,艰难地为校园提供一点新绿。
陆震坤依然维持着搂搂抱抱占便宜姿势,只不过阳光映衬下,他的笑容越发灿烂,骨子里的野性都收起来,也在当下返老还童,成为干干净净学生仔,嘴角除却快乐,再没有多余杂质。
燕妮依然摆臭脸,仿佛是天生不高兴,是烽火戏诸侯故事里的褒姒,生来就是一块冰。
孙家栋站在五米远位置,微微下蹲,几乎发挥毕生所学,寻找最佳角度,为面前这对奇形怪状的组合,拍下与蓝天白云的合影。
等孙家栋说:“好了。”
燕妮立刻甩开陆震坤,低声警告,“姐夫,我耐心有限。”说完就走,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挽留的机会。
陆震坤只得在她身后做个“没办法”的摊手姿势,顺带与对面的孙家栋相视一笑,仿佛在无声中达成一种男人之间的默契。
陆震坤将燕妮当作桥梁,成功拉近与孙家栋之间的关系。
燕妮走上前,向孙家栋道谢。
孙家栋脸上异样的红已经褪去大半,余下的依然是紧张,呼吸都比心跳急促,“不……不用客气,等我礼拜天把照片洗出来,马上带到学校。”
“不着急,慢慢洗,艺术品嘛,慢工出精品,我理解。”陆震坤从后跟上,自顾自地同孙家栋开玩笑,“你学过摄影?我看你姿势好专业。”
孙家栋抿一抿嘴唇,眼珠向下,面红道:“我在学校摄影组学习,放假也经常拜访摄影老师。”
“那你有一对好家长,够开明,能在背后支持你发展兴趣。”
“我爹地说只要走正道,学什么都无所谓。”
听完孙达光的警世恒言,陆震坤连连点头,“说得对,只要走正道,做什么大人都应该支持。”
他似乎天生擅长胡说八道,就在原地晒着太阳同孙家栋聊足二十分钟,直到燕妮站到脚后跟发痛,才肯大发慈悲说一句“到时间回家吃饭”,与孙家栋拍肩道别,总算放过站在一旁备受煎熬的阮燕妮。
上车,陆震坤意犹未尽,对美好校园生活充满向往,“如果当年我有三万块,我一定去上中文大学啦,到现在就是Doctor.Lu,叼……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好性感?”
燕妮双手抱胸,并不打算搭理他的胡言乱语。
陆震坤拍着方向盘,似乎很是遗憾,“我十八岁那年参加联考,要不是砍人受伤,我上中文大学,洒洒水——”
燕妮索性转头去看窗外。
直到陆震坤忽然说:“下个月,我会给你时间地点,到时候你把孙家栋约出来。”
燕妮下意识地转过头来问:“你想做什么?”
路遇红灯,陆震坤停下车,也侧过脸望着燕妮弋,似笑非笑,“你确定想知道?”
他一问,她反而不敢答了。
香江风月29
燕妮下意识地向后缩,手臂皮肤紧贴座椅皮革,感受着炙热阳光在皮革毛孔里留下的余温。
她的意识忽然有几分恍惚,分不清眼前这位嬉皮笑脸的男人,同午夜恶魔有什么区别,只听见脑海当中警铃大作,她的生存本能正提醒她,一定想尽办法远离陆震坤。
然而她忍了又忍,仍然忍不住开口问:“陆震坤,你…………要杀孙家栋报仇?可是他还未成年,他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你说我要杀哪一位?孙达光个细仔?哈!阮小姐,我是基督教徒,除非天父叫我杀人,否则我绝对与人为善,做良好市民。”
“我没有在同你开玩笑——”
瞥见她神情严肃,陆震坤将车停在路边,苦口婆心向她解释,“阮小姐,你当我是电影《古惑仔》里面藏一只西瓜刀招摇过市的傻仔?我要是同你讲做古惑仔这一行,要靠脑,你会不会认为我在开玩笑?”他抬手指一指太阳穴,目睹燕妮的怪异神情,已知她满腹怀疑,根本不信他的话。
他只好摊手,拿出没所谓地态度说:“总而言之我是有事情要请孙家栋帮忙,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雨夜屠夫,见人就杀。等事情了结,我亲自开车送他回家。”
“真的?”
“句句都真,你不相信,我可以向天父发誓!”说完就要闭上眼祷告,吓得燕妮慌忙喊停,“OK,fine,我除了相信你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她已经对他漫长又无聊的祷告词产生生理性反胃,一个字都不想听。
更抬手,示意他,抓紧时间开车。
陆震坤望见她避之不及的表情,反而嘴角上扬,伸手揉一把她蓬松柔顺的长发,尔后心满意足地转过身继续开车。
电台正播放着黎明的新歌《夏日烧着了》,灌注着浓厚地猫王Elvis老摇滚风,每一段唱腔都吹起无数个夏日泡沫,很快泡沫扑通扑通碎裂,壮阔又热闹。
燕妮最终以最后一段女声伴唱,如同画龙点睛,格外突出。
陆震坤此刻却在品味歌词:
“共你牵手感到一秒一秒都心跳
共你恋爱感到一切一切亦渺小”
哇,字字句句好似他当下心情,每一秒心跳都似小鹿乱撞,扑通扑通,仿佛回到十八岁那年夏末,空气当中都漂浮着纯情痴恋。
开着车,吹着风,他忽然问:“妹妹仔,你在学校是不是公认的校花?”
燕妮答:“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她只觉得无聊。
陆震坤说:“不怎么样喽,看你们学校学生个个都埋头苦读,不知道好学生是不是也私下拍拖搞女生……”
“同你一样?”
“乱讲,我从前读书比你都用心。”
燕妮根本懒得理他,全都一笑置之,头向外转,去看榕树湾内钞票堆积的风景。
回到家,照旧有娇妻迎接。
燕妮一进门,同阮宝珠打过招呼就立刻上楼回自己房间,半点询问的机会都不留给阮宝珠。
陆震坤并不在乎,他今日心情上佳,脱掉外套时还在哼着刚才那首盛满缤纷夏日的歌。
“一生经过一次一次的挑战,还是多美妙。共你热爱太多色彩,要跟你一起走遍这个地球…………”
阮宝珠跟在他身后问:“遇到好事情?从学校回来心情居然这样好。”
“学校是个好地方,最重要是妹妹仔在学校样样考第一,让我上台领奖,大耍威风,台下坐得都是穿金戴银的有钱人,还不是要仰头看我,羡慕我有个状元小妹?这感觉,比收五百万都开心!”
阮宝珠连忙说:“那你以后我们生个bb仔,就请燕妮来教,到时你年年都上台。”
陆震坤对此不置可否,哼着歌曲最后一段英文词,“Twisitingthenightaway…………”脑海中回想着好好学生阮燕妮站在台上,手握奖杯,闪闪发光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容甜蜜好似糖。
而燕妮独自在房中苦恼。
陆震坤指使她去为孙家栋做局,她谈不上满心愧疚,只害怕因此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到死都难脱身。
当下还收到Uncle陈电联,声称礼拜一下课,准点去学校附近等她出现。
她想了又想,虽然陆震坤出手上算大方,但他的钱烫手,拿的多了只怕烧痛自己,Uncle陈的资助是细水长流,陪老男人怀念往事而已,简单干净,于她并没损失。
于是她决定赴约。
夏日泡沫几乎带彩,把红港的白日也装点成五彩斑斓幻梦。
礼拜一,行人神色匆匆,头比身重,仿佛每一位都忙着埋头哭,不肯抬头望一眼今日天空是赤城黄绿哪一种色。
难怪电台主持人阴阳怪气,声称外星人着落地球一定不选维多利亚港,因为本埠民众犹如行尸,没人关心头顶以上发生的任何事。
因此燕妮的课后约会亦无人关心,除了准点等在校门外的司机。
“阿忠——”
燕妮敲一敲车窗,弯下腰与阿忠说:“我今晚约了女同学一起吃麦当劳,不用载我,我吃完饭自己叫车回家。”
阿忠犹豫,“不过陆生要求我…………”
“没关系,我去同他解释。”她笑一笑,如同展露一朵含羞待放的花,法海在眼前也狠不下心同她sayno。
于是摆摆手,她快步追上前方结对而行的女同学。
观察阿忠停留在原地,并未追上来跟踪,燕妮迅速左转,登上另一辆沉默奢华的宾士车。
一上车,后座上自然是好久不见的Uncle陈。
他照旧穿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系领结,戴银色细边框眼镜,如不是头顶白发出卖,大多数人要将他认成三十五。
一见她出现,陈立刻伸长手,想要拨开她额上碎发,看一看而她额角伤口,却不料燕妮侧过身去系安全带,恰好躲过他关切的手。
陈只好尴尬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上次的事我报警之后就始终没结果,又怕把你牵扯出来,不敢想办法向警方施压。”
当然,更多的是害怕将他那可耻而又卑微的地下情公之于众,惹得家中母老虎发威,他千万身价都要拦腰截断。
不过没所谓,人人心中有暗影,燕妮自己亦称不上好人。
“我没事,一点擦伤,早就看不出来。”她拨了拨头发,两只眼茫然地望着前方椅背。
她靠数皮革纹路消磨时间。
“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陈有一把优雅嗓音,慢条斯理,一听就是所谓上等人。
金钱使他体面,财富赠他宽容,穷人浑身上下只剩下“急”,急着返工,急着买楼,急着生病,急着去死。
燕妮抿一抿嘴唇,努力搜寻答案,可惜她对吃从来没研究,贫穷使得她没资格挑拣。
到现在还未饿死已经是上帝巨大恩赐。
陈也知道没答案,于是提议,“去试一试日本菜怎么样?”
燕妮乖顺地点头,“我吃什么都好。”
榕树湾别墅内,陆震坤的饭局还未结束,桌上既有兴义的活计,又有牧师教徒,古惑仔同基督徒喝到勾肩搭背,一同好奇上帝是否在人间包二奶。
只有明日起床后,再虔诚向上帝祈祷,请上帝原谅酒鬼的不恭敬,阿门——
阿忠走到陆震坤身边,小声上报,“阮小姐同我讲她和同学有约,但没走几步就上了一辆黑色宾士,那辆车,超过百万了。”
陆震坤顿时沉下脸,眉头紧皱,却没发声。
阿忠继续说:“我叫鸡仔去跟,现在人在钟朗一家日本餐厅。”
黑色宾士车……
他当然知道车主是谁,又要载她去做什么……
他与她之间的恩怨就在那台老男人的宾士车上集结,他骂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出来做鸡,她倒是没所谓,是不知羞耻,还偏要执迷不悟。
他气到捏住酒杯,内心呕血,想要一枪结束他的“夏日泡沫”。
陆震坤双眉之间仿佛有雷暴凝结,恐怖气氛令原本热闹嘈杂的餐桌都在茫然之中被按下静音键。
满桌人面面相觑,以为阿忠在他身边上报“世界末日,人类灭亡”的疯狂噩耗。
日本餐厅名为花见月,坐落在僻静角落,封闭的隔间私密性强,只接熟客。
陈为人谨慎,一贯都带燕妮来这类“幽会圣地”。
日式包厢内吃饭,需盘腿坐,刺身、手握颜色缤纷,花样众多,更有穿日式和服、画白面浓妆的女服生提供帮助,倒茶添彩样样周到,一定满足男人澎湃的大丈夫之心。
陈始终盯住燕妮,上上下下,不放过一丝细节,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一件对他而言,充满感情与回忆的艺术品。
陈仰头,抿一口清酒,忽而感慨,“你越来越像应子,根本是复制人,现在看,你同我记忆中的应子几乎没有区别。”
燕妮喝不惯日式茶,苦的皱起眉,两条腿也跪到发麻,索性斜坐下去,并不在乎用餐礼仪。
她望着浅绿色茶底,不咸不淡地问:“徐应子就那么完美?能让你十几年来都忘不掉?”
陈说:“你不明白,应子太独特了,她就像一阵风,一团火,一朵云,你根本捕捉不到,也猜不到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她又有一种魔力,总能让你想尽办法去猜,去追,去捕捉,即是我心里很清楚,我永远也追不上她,她也永远不会为我停留…………”
“听起来,徐应子是个谈恋爱的天才。”
“也许吧,可能她的天赋就是迷人。”
燕妮勾唇一笑,“所以她后来遇到了另一个高手,阮益明。”
一提到情敌,陈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立刻变冷,“应子,难得我与你单独约会,不要提扫兴的人好吗?”
燕妮拿钱办事,知错就改,迅速转变角色,“好,启明,你功课做完没有?这个礼拜还要上补习班吗?”
陈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要上,应子,你答应过要同我一起申请剑桥名额,我们当然要一起努力。”
“真好,我都好想知道剑桥什么样。”
“耐心等待,应子,我会同你手牵手一起去探索。”陈的眼,波光流转,盛满了浓浓情意。
谁能不为他感动?
除了铁石心肠的阮燕妮。
她只要钱。
花是美人,叶是壮男。
春日落花逐流水,他感慨情窦初发,秋末见落叶两三片,他立刻掩面流泪,哀伤好似死了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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