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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风月(温十九)


嘴硬做梦而已,不必信。
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宾士车消失在路尽头,剧院地下室也冷得好似冰窖。
老钟早就听到声响,妹妹仔前脚走,他后脚提起医药箱下楼。
果然在半开的地下室门后,找到颓废倒地的陆震坤。
“有没有必要啊,阿坤,搞到开枪?”老钟头发花白,嘴里叼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皱着眉替陆震坤检查伤口。
陆震坤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摘掉老钟嘴里的香烟,放到自己口中猛吸一口,几乎被烈性烟呛出了咳嗽。
他咧开嘴,仍旧笑嘻嘻,“搞女人嘛,不真刀真枪对方怎么能满意?”
老钟心熟手快,已经为伤口做好基本处理,“现在搞出满身血要开刀取子弹呀大佬!请现在你够不够满意?”
面对老钟的挖苦,陆震坤仍在笑,笑得云淡风轻,眼底流光,连老钟都分不清他是真潇洒还是装潇洒。
他仰头,朝天花板吐出一口细长的淡蓝色烟雾,这雾渐渐弥散开,朦胧中呈现出一片淡薄的影,他仿佛着了魔一般,竟然能从这团雾当中窥见燕妮的轮廓,他猜测她此时一定在笑,得意地,畅快地,毫不拘束地笑,庆祝她的胜利,绝对性胜利。
实际燕妮慌张恐惧,停下车时双手颤抖,后背发凉,脑海当中一片空白,仿佛一台报废机器,按多少次电源键都只能展示黑色屏幕。
时间已经走到午夜十二点,梁家劲正在出租屋内无聊地翻杂志,暗自计划再翻三页就离开沙发去床上睡觉。
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个尴尬又寂寞的时间段,会有人“咚咚咚”,债主上门一般敲他的门,大有他不开,她就一定敲到天亮的决心。
当下也不顾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蓝底红花沙滩裤,扔开杂志就去开门。
燕妮就站在门口,穿一身染血的校服,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呼吸急促,仿佛前一秒自十八层地狱出逃。
“燕妮……你怎么…………”他马上探出门,左右前后都看一遍,确认无人跟踪才把燕妮拉进房间,反锁入户门。
燕妮三魂七魄都丢在春田剧院地下室,两只眼不肯聚集,始终空落落,看起来可怜至极。
梁家劲扶着她坐到沙发上,“你……没事,你现在安全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当下想起自己这间出租屋哪有什么热水壶,他每日都靠啤酒度日,于是只好改口问,“你喝不喝饮料?我去给你拿。”
好在雪柜里还有一厅可乐,能够暂时应付。
可乐就放在燕妮面前,她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两只眼直直望向对面一本财经杂志,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家劲耐心等待,大约五分钟过后,他听见燕妮喃喃说道:“怎么办?我杀了陆震坤…………”
“什么?你说什么?”梁家劲分明听见了,却又还要装作没听清。
她嘴里好像天方夜谭,他哪里敢信?
直到燕妮抬眼望住他,真真切切,带着眼泪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是他先用强,我被逼得走投无路…………阿劲,我真的是没得选才开枪…………”
梁家劲从警校毕业,很快从她的只言片语当中猜测出今晚真相。
他握住燕妮一双冰冷的手,尝试稳住她濒临崩溃的情绪,“你确定他死了?你看着他断气?”
燕妮茫然地摇了摇头。
梁家劲又问:“子弹打中哪里?你看清楚没有?”
燕妮又摇头,“我只看到血,我害怕,我只想逃…………”
梁家劲这时稍稍松一口气,陆震坤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怎么可能被一个学生妹一枪毙命。
只是这时候,梁家劲家中电话铃响起,他转身去接,果然,是陆震坤。
不过此刻他声线压抑,极不耐烦,警告式的口吻同他说:“不要让她听出来。”
梁家劲立刻舒展眉心,笑着同他打招呼,“梅姐,这么晚还没睡?”
陆震坤则继续,“好好照顾她,阿劲。”
间隔十秒,又说:“她是我的女人。”
字字句句,全是强盛的占有欲。

香江风月35
梁家劲忽然感到口干舌燥,不自觉舔一舔嘴唇,再确认似的撇一样对面仍然飘游在惊惶噩梦当中的燕妮。
“你放心,坤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我心里有数。”
电话对面的陆震坤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是满意,低声应一声,再叮嘱,“过几天我派人来接。”
说完果断挂上电话,去一心一意享受子弹穿肩而过的剧烈疼痛。
亦可以美其名曰“愈爱愈痛”。
如同每一个痴恋当中的女人都是如此一步接一步摧毁自己。
梁家劲放下电话,表情当中仍带着几分怅然与失落。
燕妮则在一旁焦虑地问他发生什么事,是不是陆震坤的尸体已经被警方发现,现在正对她发布全城通缉。
梁家劲被她问得勉强牵了牵嘴角,忽然起身去抓起燕妮左手边一件白色T恤,不顾皱痕,胡乱穿在身上,匆忙遮掩赤裸的上半身。
他看着燕妮,狼狈、慌张,却依然美丽。
玫瑰落泪时总是更能牵动观者的心,易碎品需牢牢捧在掌心,虔诚侍奉。
但他只能观赏。
原本想要握住她苍白颤抖的手,眼下脑中却不断回想着陆震坤那一句“她是我的女人”,因此犹豫彷徨,最能呆坐原位。
他为自己开一罐啤酒,试图用冰冷气泡令自己冷静,“你放心,个个都讲尖东坤有九条命,怎么可能被你轻轻松松一枪打死?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我下楼买一份炒面上来吃?”
燕妮说:“我根本没胃口。”
她眼前始终反复播放着开枪之前最后一帧画面,是陆震坤沉迷在欲念中的一双眼,迷蒙而璀璨,天真且彷徨,
仿佛她才是做错事的人,而他不过是追寻本能,解放天性罢了。
梁家劲继续劝说,实际是他自己也想下楼透一口气,“现在没胃口,等我拿上来你就知道饿,饮料要什么?冻柠檬可不可以?”
“梁家劲。”她忽然间抬起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直到看得梁家劲都愣了神,不知她忽然间如此郑重是要做什么。
“嗯?”
“你们预备几时收网?”
“什么?”梁家劲还未转过弯,思绪仍然停留在陆震坤的警告语境之下。
“我问你和你背后那位长官,打算几时抓陆震坤?”
话刚出口,她就目睹梁家劲的脸瞬间煞白,眼神也从空洞转成紧张与慌张,他立刻四处查看,甚至拉开入户门确定走廊无人偷听,才走上前,蹲在燕妮身前,抬头冷肃地看着她。
“燕妮,我记得我之前同你讲过,你一不小心一句话就会害死我,害死很多人,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陆震坤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道上的人谁不怕尖东坤?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靠谈谈情,讲讲话,陆震坤还有另一张脸,燕妮,但愿你永远都见不到他可怕的一面。”他越讲越激动,声带几乎都随之颤动。
他舔一舔嘴唇,接下去说:“这种话,以后都不要再提。你的事情我还没有上报,如果你再这样口无遮拦,那我就只能向上面打报告,申请调离,从今以后梁家劲人间蒸发,再没有人能帮你。”
燕妮本就彷徨无措,当下被他强调事情的严重性,便愈发慌张,哪还有从前的冷静从容?眼看满眼晶莹,颤颤巍巍落下眼泪,类似于电影情节,当下就应当由男主角将她揽入怀中,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干柴烈火,此夜不眠……
然而梁家劲不敢。
他甚至于连她的手都不敢碰,他只能看着她,试图用眼神安慰,“不过你也不要怕,陆震坤对你应该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谁稀罕他的真心?谁想要他的心?”燕妮因这几句话大受刺激,猛地用手背擦去眼泪,吸一吸鼻,仰头看天花板,“他吃错要的,自以为是,自说自话,我根本对他没兴趣,他以为他是谁?又认为我是谁?给钱我就卖?真当我是鸡?我就想杀了他,梁家劲,我当时就是想杀了他…………”她咬住牙,忽然间表情狰狞,形似地狱恶鬼,“我记起来了,子弹打偏,只穿透他肩膀,流点血而已,死不了…………梁家劲我现在真的好后悔,我当时为什么不能稳住枪,一枪打爆他的头?现在想起他的脸我就恶心,恶心到想吐,想再杀他一次,梁家劲你听不听得懂?你明不明白?”
他怎么会明白?
男人自盘古开天地以来都只能与男人共情,在他看来,陆震坤英俊多金,阮燕妮貌美无依,正正好凑成一对,虽然手段略微过火,但目的达到,以陆震坤的为人一定不会亏待她,她则可以拿钱走人,去过她计划中的光明人生。
然而燕妮眼里只有恨,一场强迫的情事,留下的不仅仅是她大腿与手腕上久久不散的淤青,还有她原本灼灼燃烧的希望与自尊,都在他侮辱性的言语和动作里灰飞烟灭。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股恨,这道伤。
“梁家劲,我帮你。”她低头看着梁家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讲。

香江风月35
梁家劲也被抽走魂,中邪一般只剩空落落一双眼,朝着燕妮的方向,看她,又不像在看她。
多半他也无法理解,一场失败的情事,一段不愉快的男追女,怎么会牵扯出如此滔天的恨,深到宁愿将自己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事。
他认为燕妮被愤怒冲昏头脑,一时冲动才说出口,根本没想过后果,仍然是小孩子脾气,一时一个样。
他于是拍一拍燕妮手背,站起身来说:“我去给你买宵夜,你等一下,吃饱了我们再说。”
“我想喝一杯。”燕妮提出。
梁家劲仍然当做没听见,“好的,一杯冻柠檬。”
说完转身出门去。
燕妮独自留在房间里,混沌灼热的头脑渐渐清醒,也开始认为自己刚才过于冲动,游走黑白两道的卧底哪有那么好当?陆震坤霸王硬上弓,她赠他一颗子弹,也算公平。
当然,如果他要报复,那又得另算一笔账。
她从沙发上起来,默默站到客厅朝南处,唯一一扇小窗面前,也是在一扇狭窄拥挤的窗外,他发现了梁家劲的秘密——他的摩斯密码,她自鸣得意,以为可以以此拿捏一个男人,但显然低估梁家劲的忍耐力。
燕妮靠着窗吹风,眼前浮现起最后一刻陆震坤错愕惊惧的脸,到这一刻她才领会,原来陆震坤也怕死,同凡夫俗子也没区别。
他说他中意她,就当是恩赐,而她应当对此感恩戴德,并且迫不及待献上身与心。
男人的自信从来不必培养,全系性别天赋。
她仍然懊悔,那一枪应当更稳,打碎他内脏,令他卧床三个月才够本。
没有错,她亦拥有性别天赋,那就是睚眦必报,绝不吃亏。
再过十分钟,梁家劲提一只白色塑胶袋再次出现在他十尺见方的小公寓内。
楼下热炒店的咖喱炒乌冬锅气十足,一开盖立刻溢出满屋烟火气,迅速把两个人从生与死的惊心动魄,拉回柴米油盐人世间。
“燕妮,先吃,任何事都等吃饱再谈。”梁家劲递上一双拆开的筷子,仍在试图开解她。
而燕妮的日本料理还未落肚,就被拖走,去同陆震坤缠斗一夜,早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于是用冻柠檬佐炒乌冬,吃到满头热汗才放下碗,心满意足地含住杯底最后一块冰。
吃饱喝足,恨意也随之减半。
然而梁家劲有自己的算盘,他双眉深锁,低头拨动打火机,发出一段清脆声响,一瞬间蓝色火焰跳跃在他双眉之间,似人类贪婪的欲望。
“燕妮,陆震坤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她同你见过的任何一个古惑仔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没发现他有三头六臂,或是外星特使。”难得,她竟然有心情开玩笑,可见“吃饱”对人类而言多么重要。
是谁说有情饮水饱?
简直天方夜谭。
梁家劲深吸一口烟,让尼古丁在两片肺叶里为所欲为,这才叹着气说:“你认为的任何一种古惑仔应当做的事,他现在都不做。”
“那他做什么?做善事?做礼拜?唱圣歌?”
“他放贷,利滚利,钱生钱,所有脏事都扔给下一级做,他早就做好随时抽身的准备。”梁家劲用大拇指挠了挠眉心,无不烦恼地说,“他如果贩D、走私、杀人、抢劫反倒好抓,卧底都用不上,早五年法官会就判他九百九十九年监禁。但他亲口同我讲,那些事都太低级,孙达光同雷耀东抢破头去贩D,简直是低B,被警察抓住命都没有,还讲什么未来?他既要钱,又要稳,还要光宗耀祖做人上人。抓他,实在太难。”
燕妮不解,“既然他不犯重罪,那派你来做什么?看电影还是亲自采风?”
梁家劲被问到无奈,深深看她一眼,继续说:“陆震坤所谓的金融生意做得很大,大到你没办法想象,但是你想过没有?几十亿港币从哪里来?陆震坤有能力赚这么多他还会在兴义做事?早就去选港督,进议会,四处演讲拉票做政治明星了。燕妮,你在教堂听过他讲话,陆震坤绝对有做政治家的实力。”
“所以呢?你接近他是为了调查钱从哪里来?”
“我原本在商业罪案调查科做事。”那时多风光,每日西装革履,行走于资本大鳄之间,仿佛真当以为自己成为“人上人”。烟只燃烧过半,就被梁家劲掐灭在垃圾桶里,他低着头,愁容满面地说下去,“陆震坤放贷的钱来的不干净,有兴义各位退休养病的大佬,也有海外不知名人士,钱从地下钱庄绕一圈再到他手上,洗得干干净净再放出去,他有‘尖东坤’的名号,从来不怕收不回利。我的目标也不是他……”
“那是什么?”
“是他手上那本账。”

香江风月37
梁家劲满面愁绪,会议已经将他带回四年间无数艰难困苦,点滴心酸,仿佛清早闷头灌一杯浓缩咖啡,从口腔到胃肠都苦成一片。“好多次我都以为接近目的地,但又无数次落空。陆震坤比我遇到的任何人都谨慎,甚至我们想用其他方式抓他,再逼他交出记录,换自由身都没有机会下手。不过燕妮,我刚才认真想过,如果你肯帮忙,也许会是新希望。”
“叫我去偷账本?”她尚未明白,何时何地,她的身份已经从复仇女神转变为卧底神偷,变化之快,简直让人应接不暇。
“不一定。”梁家劲重新点起一根烟,眉心的皱痕始终未散,迟早要成为永久性竖纹,“只要一点点线索就可以,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去找,尽量不把你牵扯进来。”
“你在陆震坤身边卧底四年都没发现,凭什么认为我去就一定有希望?”
“人人都有弱点。”梁家劲深吸一口烟,低头望住茶几那片斑驳脱落的角,怔怔说,“也许你会是他的弱点,不过你不答应也没所谓,事情总要有人做,做不完天也不会塌…………”
话到此处,梁家劲疲态尽显,满眼颓丧,似乎已然对“匡扶正义,抓贼立功”毫无期待。
燕妮仔细想一想,右手手指在暗红色茶几面上胡乱地划,慢慢显现出一个“陆”字,她与他结孽缘,似两根无头绳,越缠越紧,越紧越乱。
终于,她长舒一口气,开始询价,“所以……事情做成,对我有什么好处?”
梁家劲说:“抓住陆震坤,替你出一口恶气,从此摆脱骚扰,仍不够好?”
“我需要钱。”燕妮强调,“我需要干干净净的钱,你明白我在讲什么?”
梁家劲当然明白,他立刻保证,“我会向上级申请特殊资金,当然,也有资源为你写推荐信,保证让你成功去英国念书。”
“听起来不错……”她挑眉,嘴角带着并不友好的笑。
梁家劲感受到她的讽刺,选择沉默。
“但是我还需要时间考虑。”她站起来,长长伸一段懒腰,又不自觉打个呵欠,精神状态已恢复正常,“我要去冲凉,今晚只能现在里这里住,阿劲,你仍然可以提反对意见。”
梁家劲说:“我去替你拿毛巾。”
“找一套换洗衣服给我,多谢。”她好心提醒。
梁家劲点点头,两人都当之前的谈话从未发生过,沉默与忙碌中弥散着天然的默契。
差佬同古惑仔,卧底与账册……
燕妮赤裸身体,站在莲蓬头下享受热水的亲吻,脑中不断闪现出今晚谈话的关键词,想得久了,竟然莫名其妙发笑,真当自己在演黑帮电影,还要哀叹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拜托,现在什么年代?悲情英雄早已经不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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