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婚宴,你就拿这包子来应付本座?”
主位上坐着的人发了话,想来便是这太玄宫掌门玉观音了。
“不是的,掌门!您看。”
孙二姐从地上爬起来,举起一个包子从中掰开,各一半儿的托在手里凑道灯下,目的是为了让她看清其中。
“这包子馅,有肉团、虾皮、青韭……足足七种材料。掌门娘娘要四十九道新菜,您看啊,这肉团跟虾皮一道吃,算一种味道,这青韭伴着包心菜一起吃,哎,又算一种。娘娘看,是不是四十九种?”
“你!”
晏伐檀躲在柱子后头掩了嘴,眸中波光流转看呆了身旁的小婢女。
呼而在听里面的动静突然大了些,在等风平浪静时那做包子的孙二姐已叫人拉出堂内了。
晏伐檀忙收整一番,提腿迈了进去。
待站定,舒袖施礼。一番从容不迫,叫主位上的人瞧了都心下生出些舒服来。
“见过掌门。”
“晏老板,快,给晏老板看坐。”
晏伐檀道谢后缓缓入座,环视四周,才觉除了他之外再无来客。想必这是有见不得人的话要对他说了。晏伐檀不由有些警惕起来,摩挲着杯盏的手略一收紧,才听那玉观音开口道
“晏老板不必客气,深夜请您来叙实在冒昧,只是有些话有人嘱托本座一定要说。”
“掌门不妨直说。”
厅内灯火通明,照在晏伐檀脸上愣是生出了些旎人的美来。看的玉观音略一怔,暗自夸赞了一番,继而缓缓道
“今日比武时,晏老板险败洪掌门,本座看的实在可惜。在一想来,晏老板舟车劳顿,还未休息便直接动武,实在不公平。那人托我转告晏老板,晏老板若是愿意,大可在挑个时候重新比试一番。今日,便不做数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一介商人,输给洪掌门倒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这比试,就不劳掌门费心了。”
晏伐檀说的客气,那玉观音脸上却阴晴变幻了好几种颜色。
“晏老板客气了。说来惭愧,这委托我的人便是我那独女。自小就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她又倾心于晏老板…想来晏老板这般君子,一定也是能体谅我这般的妇人家的。”
“既然是小姐。那还请掌门替我好好劝慰一下吧。我不过一介粗鄙商人,身份地位均比不上小姐。小姐还是寻个门当户对的才好。”
晏伐檀起身拜了拜。面上却未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之色。
“我不介意。”
主位之后的屏风里突然闪出个人影,此时焦急的模样上带着与玉观音几分相似的神情。
“晏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在京城花灯会上你曾赠与我一串珊瑚手串,还说要…娶我。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么?”
她眸中浮光闪现,看的人心头一紧。
“小姐怕是认错人了,晏某从未在京城赴过什么花灯会。”
晏伐檀面上冷冷,乍一看倒也真像那没情没意的负心汉。
“怎么可能,这珊瑚手串我日日夜夜戴在身边,就是指望着你能早点来接我。你怎么敢辜负我的一片情深?”
那太玄小姐伸着手,硬是把手串送到了晏伐檀面前。
晏伐檀自道心下无愧,正悱恻着怎么回绝。瞧到那手串却也是惊了一下。
那手串,确实是他的。而且这世上,绝无仅有。
那小姐瞧见他怔住了,忙上前走了两步。却被身后的婢女拽住了。
玉观音朝他们使个眼色,便将小姐又拉回了主位上。
“我女儿自有骄纵,失了礼数。晏老板见笑了。”
晏伐檀欠身应了几句。
“如今这般,也实在是教本座难堪。小女即已心有所属,本座自然也是一心想要成全的。若是晏老板肯卖我这个人情,这太玄山内,大人若有心仪的物十,本座定倾囊相授,就当作陪嫁了。”
“掌门爱女心切,这番好意晏某却之不恭。只是,在下这番实在是不太方便。”
想算机他晏伐檀?也不看看他是道行多么深的老狐狸。晏伐檀早就算好了,万一失手赢了这比赛,他得有些借口推了这门婚事。倒也没想到这玉观音霸王硬上弓,不过,他眼下便有足够的把握推脱开。
他只稍稍挺起腹部,若有似无的在上面抚了几下。边教那母女二人看傻了眼。
“只是在下比武完突觉身下不适,唤了郎中看诊。然后便知晓了有这么个小家伙的存在。说来是我不小心,平日未注意,还这般带着他来赴约了。”
说的滴水不漏,即堵了那座上人的嘴,又教她找不到怪罪他的借口。
玉观音又是何等的人物,这番计谋教她看的一清二楚,只是苦于抓不住他的把柄。有瞧见女儿这般伤心欲绝之情,若是直接找了他的麻烦恐怕今后在这江湖之上都颜面大失了。她看着晏伐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暗道日后要给他些苦头吃。眼下只好硬生生将这哑巴亏吃进肚里,吐给他一个假惺惺的笑
“怪不得。那既然这般本座确实是无法在与晏老板商议婚事了。”
“母亲!”
那小姐啜泣中哼出一句,教玉观音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只是不知道晏老板腹中,是谁家的骨肉啊?教我说,江湖中能配得上晏老板的也没几个。本座倒想看看,是谁能教晏老板愿意受这云泥之苦。”
晏伐檀自然知道这时候答谁都等于在挑衅。感受到她的目光又睨了过来,把持着扇面又叩了叩额角,舒颜笑道:
“孩子的母亲是谁,晏某倒也没搞清楚。生出来就知道了。”
“你!”
施计不成,玉观音气哄哄的倒回主位上。狰着眉还未说什么,便见屋外匆匆闪了个人影上拉。
“掌门,报菜名的来了。”
玉观音没好气,但又知道在与他纠缠下去不一定又得闹多少笑话。这人太过狡诈,不如使一番缓兵之计先将他稳住,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她坐直了身子,冷哼一声。
“好,既然晏老板已经心有所属。想必婚期也定下来了。摆婚宴也是迟早的事。那今日本座便请晏老板一道品品,这太玄宫的厨娘为小女婚宴备下的四十九道新菜品。”
品菜?晏伐檀心下泛出些没来由的心悸。但他还是舒袖坐下,看着大堂上那人缓缓步上来。
谢我存身后跟了一众人,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是不慌的。只见她步履款款,从容上来,步到侧坐旁站定了。
一直是垂着头的模样,谢我存还未看清屋里的人数,便听身边有人轻轻咳了几声。
她侧头望去,便看见了换了身打扮的晏伐檀。异乡遇故人,那些芥蒂倒也不算数了。她朝他挤挤眼睛,那人却扭开了头不去看她。
“掌门,这些菜式全是江州来的大师傅精心研制出的。”
那领事通报完后,谢我存便被请到了堂上。
谢我存点点头,却没有那些奴役的低声下气的模样。
“江州?”
玉观音半靠在软引上,睨着眼瞅她
“我怎么没听说江州来人到我这做厨子了?”
谢我存倒是早想到了这一出,只是上前礼了礼,只答了她的话,并未多言
“是我们知府大人派我来的,我们大人听闻掌门要办比武招亲又要准备婚宴,便派了我来帮忙。”
“你们大人倒是好心。”
谢我存仍是平常的语气
“因着我们大人有位要好的姐妹,也是我们师爷的夫人,娘家在太玄,说起掌门的诸多好处如数家珍。我们大人颇为倾佩,便想与掌门交好。”
再看那人,面上虽还是轻蔑的,语气却松动不少。果然,到哪里都能受用的,便是拍马屁了。
“行了,这番话我才不信。既然来了,那便替我谢过你们大人。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大人派来的厨子,会些什么稀罕菜式。”
谢我存应声,让了让,便见有一婢女端着个什么上来了。
“掌门请看前菜,凉拌猪肚。”
“等等。这凉拌猪肚也并未有什么新奇的。看来你们江州也不过如此吗。”
那人鄙薄的挥了挥手,那婢女正准备退下,却教谢我存拦住了。
“掌门请看,这猪肚并非真的猪肚,而是用猪身上其他的部位切成细丝拼成猪肚的模样。”
谢我存挑起一筷子,那人一愣,又翻了翻眼皮
“这猪身上哪处凉拌本座没见过?我看你就是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唬本座。”
晏伐檀挑了眉,也瞧着那人如何收场。却瞧见了那人仍是淡淡的表情,就连他也怔了怔。
这番场景若是个寻常丫头怕不是都噤若寒蝉了。她竟如此镇定自若。晏伐檀索性敛了扇子,坐正了身体。听她接下来的话。
谢我存安静的听她说完,这才开了口
“掌门既然说要与寻常不同的菜式,那自然是掌门没听说过的凉拌猪肉。这肉,便是取自猪的大肠之中最为肥美的一段。”
“凉拌,肥肠?”
那玉观音吼了出声,一瞥晏伐檀带上笑容的面孔。又忙收拾起了仪态。
“你怕不是在拿本座开心呢。”
“大人若是不满意,不妨再看下一道。”
谢我存不慌不忙,唤上下一道菜。
那婢子端着菜,到座上那人面前停下了。
一掀盖,甜腥的香气扑鼻而来。
“掌门请看,拔丝土豆条。”
玉观音猛地站起来,又猛地倒下去。一旁的小姐忙捏住了她的胳膊,帮她坐起来。
“这土豆条,又有什么玄机?”
“掌门请看,掌门请细看。在下没去土豆皮,若是想吃土豆又不想吃甜的,只需将土豆皮一揭便是了。”
玉观音想到自家女儿的婚宴上,一众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宾客边喝酒边吐丝的样子不禁冷汗直流
“下,下一道。”
“下一道,硬菜,红烧骆驼掌。就是肉少,难啃了点,但是摆出去绝对有面子。”
说罢,谢我存又往上凑了凑,窃窃道
“这菜只上过皇上的桌子。只不过他们用的是熊掌,在下实在寻不到。但这骆驼倒是好找,想来都是外面进供的货品应该差不多吧!”
谢我存自顾自的点点头。
“你!算了,下一道。”
“掌门请看,蚂蚁上树。”
突然一声拍掌声,那玉观音坐起身来。面上泛了些激动的红润,她指着谢我存说道
“蚂蚁上树是川菜,你莫想唬我。”
晏伐檀凝了凝眸子,眺着眸子瞧她。
“掌门说得对。”
她对上玉观音颇为得意的神情。
“只不过我们要取与川菜对应的菜法烹制。掌门看,我们选的是什么菜式?”
“什么菜?”
“淮扬菜法。主清淡,应时而食。我便选了这个季节最常见的大白菜来主制其食。掌门请看,白菜丝为树,白菜帮为蚂蚁。上面浇了汤水制成的汤头。不过!”
她顿了顿。
“这番还是有些寡淡。不过太玄的大厨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她一掀菜盘,便见一整盆汤水上摆着几只玲珑包子。
“我听闻太玄有个孙二姐的包子制的不错,边寻了几只来教她将馅中制了些乾坤出来。”
说的人得意洋洋,岂料座上人的额角已不断抽动起来。
一旁晏伐檀无奈的摇摇头,瞧着下面那人仍是不依不挠的要展示接下来的菜品。
“掌门请看,醋溜鸡皮!”
“你给我下去。”
“啊?我这还有鲜炸鱼皮,童子牛蛙。掌门要不要尝尝甜品?老虎打滚!”
谢我存兴致勃勃的亲自端着盘什么摆到玉观音面前
“您老可听说过,京城有一名吃,名为“驴打滚”。我这便取了其烹制之法,先将小黄瓜裹进黑糖里滚几圈,在放锅里油炸,最后在黄豆粉里滚上几圈。即有了甜味儿,口感又清奇。”
领事看着座上人额角已布满青筋,忙去催谢我存下去。却听那人缓缓开口
“我看你是在耍本座。来人,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慢着!”
谢我存震惊之余被人拿下,又听座上另一人缓缓开口。
晏伐檀摇着扇子,余光瞥向正开口的玉奴,玉观音的独女。
“既然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精心制作的菜品,那不如教她将这些菜全吃下去,便可看清她是真疯,还是在卖傻。“
谢我存张了张嘴,便看那勺子里不知道挖了些什么正往她嘴里。这下张口不是,不张也不是。她是没想到,耍了这么多次的小聪明,到头来把她自己耍进去了。
晏伐檀舒舒扇子,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却见一人匆匆闪进了屋里。
“掌门,小姐,不好了!后院着火了!”
拂晓将近,天色蒙上淡淡一层熹光。昏沉沉的黑幕压在光上,整座江州城透出窒息一般的死寂。
“啪嗒”坠地的声音打破了这篇寂静。蒙着面的人一惊,又发现那不过是积雨落地的声音,才收过神去,继续手上的动作。
钝物摩擦着地面,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他托着笨重的麻袋从夹道里走过,偶尔能听见几处府内的狗吠和鸡鸣声。路过一户人家,家养的狗叫的急了些,他又忙止了脚步。屏住呼吸辨认着屋内人的动静。
透过依稀的光线,他是能辨认出这间房子的主人的身份。虽是一般的住宅,院子却比别户要打上那么半圈儿,这房子便是朱屠户的了。突然,他听到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不急不慢,略有些拖沓的脚步声声。蒙面人忙丢下麻袋躲到了一旁的草垛后面。霎时间冷汗布满了他的额角和后背。
果然,那扇朱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来人正是那朱屠户。只见他眯缝着本就不大的眼睛,惺忪的倚着门,似乎是又睡过去了。悄然一阵冷风吹过,他痛快的打了个喷嚏。又朝地上淬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将门彻底打开,端出身后的东西,朝外走着。
蒙面人往后躲了躲,心跳声砸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振聋发聩。
那朱屠户一步步向他走来,瞧着近在咫尺了。他却在那麻袋抵着的草垛旁停下了。
“阿嚏!呵,这天儿,生冷。”他抖着嘴,呲牙咧嘴的捏住鼻子,狠狠的踢了一脚脚边的草垛。
“老朱,你这是干嘛去?“
又有人来了,他又猛的躲回树后头。来人跟屠户打招呼,却见屠户一脸的谨慎和惶恐。包着肉的纸袋不住的颤抖,听见他的话立马将手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给晏老板送肉去。“
“送就送呗,干嘛搞得这样鬼鬼祟祟。”
来人不解。
“你懂什么!这新来的知府刚烧了晏府又没动静了,若是让那些官衙发现我还在勾结晏老板,万一拿我开刀怎么办!”
“呵!那你还送。”
“这晏府的管家跟我说好了,就这么点肉,他回头往账本上改一笔,我就能赚这个倍数!”
朱屠户说激动了,吐沫星子横飞,落到一旁的草垛上。
“哎?这路中间哪个没长眼的搬来个草垛。”
朱屠户奇怪的看了看,往草垛上踹了一脚,那草垛却丝毫未动。
真奇怪。
朱屠户倒也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研究了一会儿便兴冲冲的提着肉赚他的倍数去了。
蒙面人瞧着四周又没了动静,忙掀开那草垛,将麻袋拉了出来。此时那袋子里已然是毫无动静,他朝那里面踢了两脚,霎时那麻袋上便渗出了些血来。
他继续拉着那麻袋上前行去,动作却不太机敏,腿上受了伤似的一下又一下的撞着麻袋,在窄道中发出了一种令人发怵的撞击声响。
“谁在外头?”
屋内人传出声梦呓。他又停住了。
“不知道,可能哪家孩子在外面玩儿吧。”
然后便又没了动静。他嘴里骂了一声。想在去托那麻袋,却正好对上了一脸鬼鬼祟祟的朱屠户的脸。
“夜郎中?”
朱屠户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您起的真早。”
蒙面人停了脚步,面上却未有好色。他冷冷的瞥着朱屠户。嘴里嗯了一声。
“您这是去哪啊?噢!一定是去断山上采药。不过您咋带这么多东西上山去?难道是刚从山上下来?”
“我打算在山上小住一段时间,所以带的东西多了些。”
他暗暗剜着汗,却捏紧了腰间的刀柄。好在朱屠户未在问些什么。却只步上前来了。
“您的手是救命的手,怎么能让您拿这些笨重的东西。我来!不就是断山嘛,我送您一程。”
朱屠户一把抢下那麻袋,嘴上还念叨着好些谄媚的话。待拎清那东西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后,他猛地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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