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我存忙指挥人把那“鹿眼”抱了出来。玄清明本想喊师爷帮他洗洗,一扭头便瞧见那人躲得远远的,只得自己找了湿帕子上前来给他擦了把脸。
那水盆里连着变了几次颜色后,他这才能看出个人样了。谢我存瞧了瞧,暗道是个姑娘家。还是个五官工细,眉眼缱绻的美人儿。
谢我存柔声柔气儿的接连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不回答,倒是教她没了注意。泄了气一般坐到他身边,感受到了那人畏畏怯怯的眼神,她舒袖笑道
“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西度他们又说从来没见过你。那你是不是从断山上长大的?”
一向沉默的“鹿眼”听到断山两个字,这才有了反应。他猛的抬了头,灼灼的望着谢我存。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真的?你是断山上的人,那么说来,你是不是犯了错被他们赶下来了。”
谢我存轻叹一口,伸手抚上了他的头发。暗自叹气,这样俊俏的姑娘家,教人从山上赶了下了,实在可惜。
那人又没了声音,恭顺的垂了头任她揉着脑袋。这般乖巧让谢我存又心里泛了些酸意,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却被一直守在身旁的西度拉开了。
“大人,你在揉他都要晕了。”
西度冷冷的放下她的手,谢我存忙坐正了身子,又一脸关切的凑上去,盯着榻上的“鹿眼”
“我去给他拿些干衣服和吃的。”
“好。”
谢我存想了想,又道
“你去我房里拿我的裘子来给他裹上,那件还算暖和。”
“大人。”
西度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应声转身去了。谢我存又帮“鹿眼”拉了拉褙子,让他躺好。宽慰了几句,又见一个没头没脑的家伙闯了进来。
“大人,调查的人回来了,说是咱们隔壁轻州府也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孩童失踪的案子。至今下落不明。”
真是怪哉!偌大的府衙接连作案做的滴水不漏,还在多个州府挑衅。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
谢我存上任来还第一次接手事关人命的案子,还一连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她悱恻着,一旁玄清明的手搭在了她的腕子上,轻轻按了按,那力道留不住。玄清明睨了一眼“鹿眼”,又往门口稍了稍,谢我存便心领神会的跟她出去了。
“我存,这人,留不得。”
师爷,南途都在屋外候着,此时也都是默不作声的颔首,颇有同意之意。
玄清明拉着她,继续开口
“我刚刚替他把脉时留了神,往他内关穴上两寸探了探,气息微鼓,动则有力,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个练过武的角色,而且轻功了的。我怕他现在这副样子是装出来的。”
“装的?”
谢我存又想起那双湿漉漉的眼,还未在问,便听府衙院阁内传来了衙役的惊呼声和打斗声。众人对视一眼,忙一齐朝院阁去了。
“何人竟敢私闯府衙!”
南途赴在了前面,率先抽出了刀直直的对着那院中独立的背影。
谢我存跑的慢些,等赶到的时候只见院中的衙役已伤的伤跑的跑,心头一紧,又忙躲到了玄清明的后头。远远的眺着正跟南途说些什么的那蒙面人。
离得还是有些距离,谢我存倒是没怎么听清他们的对话。忽然便瞧见那南途丢了手中的武器,受了惊吓一般跳了起来,又朝他们的方向跑过来。
“大人!他…他是!”
南途猛地拽住了她的衣服,躲在她身后发出了怪叫。
“他是凶手!”
玄清明本站在前头,一手持鞭,身后护着师爷,谢我存,南途他们。闻声又是尖叫一声,瞧着那蒙面人款款朝他们走来,忙将谢我存往前面一推,躲到了他们后面。
“哎,哎!”
谢我存欲哭无泪,就教他们推着。那人离得近了,挑着眉看她。
“你就是他们说的江州第一女魔头?”
“承让承让。今日天晚了,不如我们改日再叙啊。”
“大人,我去搬救兵。”
师爷在她身后与她耳语一番,只见谢我存咧了嘴仍是惊恐的模样。刚想跑走,却听那人又开口了
“谁要去搬救兵?”
“师爷!师爷要去搬救兵。”
谢我存嘴快,先答了他的话。果然听见了身后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师爷是谁?”
“诸葛天明,诸葛亮十六代传人,但是除了爱睡觉什么都没继承到。”
谢我存老实答道。
“你!”
师爷气的捂住了胸口,玄清明忙帮他顺着气,帮着相公说了一句
“谢我存,虽然爱睡觉,但是我相公可是江州第一大才子!”
“谁相公是江南才子?”
那人又凑近了些,谢我存忙往后挤了挤,忙声答道
“师爷夫人,玄清明。本来是学下毒的,结果成江州唯一一位女郎中了。”
“哦,那这位是?”
蒙面人捡起了南途刚才丢下的刀,向他探了去。谢我存忙把南途往她身后拉了拉,正欲回答,却教南途一把掩住嘴
“江州府捕头,南途。本来是江湖上的神盗,后来被六扇门的神捕展狸收作了徒弟,但是因为胆子小,送来我这里练胆子的。”
“不许说!”
南途气急败坏,谢我存生怕那把刀突然甩过来,还是挣开了他的手先开了口。
“那你们既然都在这里了,我这一刀下去,这江州府,岂不就无人了?”
“你敢!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杀我们,西度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南途恶狠狠的盯紧了他。
“西度又是谁?”
“江州最厉害的捕快!他好像来府上闹事被扣下来做捕快还债的。”
谢我存本能反应的喊了出来,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果然身后有人伸了手来敲了她脑瓜。她揉着脑袋瞧着对面那看不清神态的蒙面人,弱弱开口道
“你别杀他们了,要杀就杀我吧。”
“我杀你?”
那人愣了愣,随即豪爽的笑出声,他摇了摇头,指指谢我存的鼻子。瞧着一头雾水的几人,伸手扯掉了面罩。露出了一张谢我存颇为眼熟的脸
“展捕头?”
“师傅!”
南途率先扑了上去,抢过了刀。用力捶了展狸一拳
“徒儿啊,你这胆子怎还没有我存的大。为师说过,这番下去你还怎么讨媳妇儿。”
谢我存这才止住发抖的腿,上前施礼
“展大人。”
“谢大人。上回见你才不过那么大,现在都成了江州第一女魔头了。”
他伸手比了个大小,看的谢我存有些愣,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后,才小心的应了几声。又请他到会客厅一叙。
展狸入座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布置,点了点头,接过南途手中的茶盏呷了一口。
“展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三日前便从京城赶来了。便是为了江州失踪一事,听闻隔壁数个州府接连发生了这样的怪事,上面让我来查探清楚。”
谢我存见他便是为了此事来的,心下一阵舒缓,便将目前的线索权交代给了他。展狸眼下闪过些什么,教谢我存察觉了,她忙问道
“大人是不是已经有了目标?”
展狸一愣,反问
“谢大人为何这么说?”
“一般州府的案子,都是层层递到上面,上面再派人来调查的。依展大人的品级,这样的失踪案不会交给您。而且这消息传的未免也太快了些,我这边都没有收到您便已经到了。想来不是有人去上报的,而是。”
她顿了顿,对上他的视线
“而是有卧底一直藏在凶手那边,等他露了什么马脚,您的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以直接过来将他拿下。”
展狸闻声,点点头,再抬头已是有了颇为欣赏的意思。
“确实。今日拜访不只是为了探案。还是有一事要安排给大人。这起凶案,难免与太玄山的玉观音有关。”
“玉观音?”
谢我存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太玄首位女掌门,传说靠吃人心存贮不老容颜。但这话多半是嫉妒她容貌的人传出来的胡话。
“是,之前便有孩童丢失的案子。查来查去多与太玄山有关。近日传闻有言这玉观音要为了独女比武招亲,她对外宣称在宴会上准备了密菜,想来便与近几日的孩童案子有关。”
“可是展大人。我不觉得她会为了女儿公开做这样的事,若是她为了呈一时之快而与朝廷作对,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展狸点点头,继续道
“大人说的是。不过凭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看,大概已经可以确定这事与玉观音脱不开干系。这么多年我们从曾未明目张胆的查她,就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我便向上面推荐了谢大人,我相信谢大人一定可以帮我们找到证据,拿下玉观音。”
“我?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谢我存脸上有些红,她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展狸。
“大人新官上任,想来太玄的人对大人还不算太熟悉。我听说比武招亲第三日那玉观音便要大摆婚宴,若是那时大人肯潜入宴会找到证据,后面的一切,大人便不用担心了。”
潜入婚宴?谢我存摸摸脑袋,总觉得事情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
“来之前我也向魏大人请示过了,魏大人的意思是,此事谢大人一定可以马到成功。”
提到了她的干爹,谢我存不免又心潮澎湃,背了手应下来了。
“我去。”
江南多水路。江州通往太玄倒是不远,只需乘三个时辰的船便是了。只是发往太玄的船只少之又少,只有卯时一刻和三刻出发的两艘船。本想乘卯时一刻的船的谢我存路上被无法同行的玄清明拉着塞了好些药膏,硬是拖到了卯时三刻。
终于是赶上了即将发出的船,谢我存穿着粗气朝岸上挥手。这才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因着展狸说他要在江州继续调查,身边需要人手。谢我存这次差行只有她自己。她打量一番船上人数。除了撑船的老翁,便只有一位身着华贵的船客与她面对面的坐着。
那人一袭湖邹长衫飘飘然,虽是斗笠掩面,却难掩他目下无尘的气场。在这漫天雾气飘渺的水面上,一叶行舟缓缓而过,他立在船上,宛然翩然若仙。
他好像仙人呢。谢我存看愣了,那仙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她这看了一眼。谢我存忙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等到在抬起头,她却发现那仙人不见了。
谢我存察觉到了那边的动静,她忙抬头去寻那人的影踪。一扭头便对上了那个身影。
那仙人立在她身边,一手垂在身前。虽然碍着斗笠上的纺纱,但谢我存仍能感觉到那人正灼灼盯着她。
谢我存张张嘴,干脆又瞥过头去,悱恻着怎么开口。却听一清冷音缓缓响起
“谢大人盯我做甚?”
那斗笠歪了歪,似乎是那仙人偏了头。配上这句话,谢我存大概也能猜出这斗笠后头那张脸正挂了要瞧她笑话的脸。
“你,我,你怎么知道我是…”
谢我存怔住了,憋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来。那人闻声也不回答,只伸了手去掀斗笠。
谢我存盯着他,只见那手才抬了一半儿,便一阵晃动传来,接着她怀里便多了份重量。
“两位客官,实在抱歉!刚刚有个浪头,没躲开,你们没事儿吧。”
船头那老翁笑语盈盈,虽是嘴上客套,却毫无愧疚之意。
“没事儿!”
谢我存快人快语,先回了话。一扭头便又看到了趴在她怀里的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多么暧昧的姿势。
船身颠簸,他无防备,一个踉跄干脆直接摔到了她身上。谢我存也是本能一揽,便楼住了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稍一用力,他便直接被带到了她的腿上。那斗笠刚被摘了一半儿,此时不撑劲儿也斜斜挂在了他背后。他的面容没了旁的遮拦,这时倒是清晰了。
真瘦啊。谢我存暗自咂舌。在一抬脸才看清那双冰冷的眸子正带着杀气的盯着她。
“晏伐檀?”
“放开我。”
谢我存叫了一声,随即自知失态的捂住了嘴。晏伐檀冷冷抛出了一句后便不与她多言。谢我存忙松开了手。
“晏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晏伐檀从容的站起身,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时倒也未表现的过于在意。场面才不至于太过难堪。
“谢大人也要去太玄?”
晏伐檀不答反问,不知从哪里摸出把破扇来挥着。此时天刚明亮,潮风尚足。谢我存实在想不清楚他扇个什么劲儿。她挤出笑来正欲回答,却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不对劲。
她与晏伐檀的关系实在特殊。论起要好,晏伐檀与她在面儿上总是要装出一派官商和谐的场面来的。论起敌意,她连着放了三把火把他气的不轻。这样的关系下,一般谢我存都是会躲着他走的,生怕她的什么举动又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她和他也没有见过几次面。
但是晏老板气宇轩昂,总透着些与常人不同的气场。教人看了一眼便忘不了。谢我存因此隐约对他还有些印象,这才能将他一眼认出。但是她总觉得晏老板这番实在有些奇怪。
她索性半眯了眼,仔细的瞧了瞧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让晏老板的鸢肩之姿多了一丝“柔和”的气质。
忽而又是一阵颠簸,河面舔舐着船板的声音传来。面前那个跟她大眼瞪小眼的公子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怀里那阵“熟悉”的温度。
“客官!又一个浪头过去了!”
知道了……
晏伐檀哼一声,舒袖从她怀里“轻车熟路”的爬起来。谢我存又挂上了那副抱歉的表情,随即留意到那人伸手扶了一下身前的什么,谢我存看清那东西后宛如电击一般愣住了。
“晏老板,你这是…”
谢我存喃出声,反应过来后才紧紧闭上了嘴。她诚惶诚恐的看着站起身来比他高了许多的那俏老板,生怕他不高兴一扇子挥过来将她灭口。
晏伐檀闻声也愣了愣,他瞧瞧她,又瞧瞧肚子。摇着破扇的手松了松,又接着使了力气扇起风来。几缕碎发随风飘至身后,晏伐檀合了扇儿,用扇骨掩了嘴,一手扶住后腰。挑眉睨她道
“大人瞧出来了?已经四个月了。”
谢我存捂住心口,不知怎的有些激动。闲时爱翻阅的《江湖月报》总是记些江湖儿女的爱恨情仇,虽是大多带些为了吸引眼球编纂的胡话,但是总是教人不能释手。江州这片“蛮荒”之地便是常出现在那小报上的,晏伐檀的名声自然也常在那上面出现。可无非就是晏老板与哪家舞女多调笑了些时辰这样淡无味识的大白话,最出格的也只是晏老板碰了谁家姑娘的臀部,可又无人作证,谁知是不是那些人又编出来的胡话。
可见晏老板虽然家大业大,但也从还算“洁身自好”的公子哥儿。
可是!谢我存盯着那微微鼓起的肚子颇有些兴奋的吞了吞口水。可是如今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从话本子里走出来一般立在船头,淡然的挺了肚子,仙人似的自己告诉她,他有了身孕。这样的消息怎能不让她热血澎湃!
“大人在想什么?”
晏伐檀虽仍是掩了嘴,那眉头却是微微皱了皱,他听到谢我存略带些兴奋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
“我在想也不知道《江湖日报》的地址是哪里。”
“嗯?”
“啊!我在想什么时候到太玄!太慢了真的是。”
谢我存佯装着急,一手抬起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她暗道自己还算机灵,可一瞬便觉下巴被人用什么挑起了。
晏伐檀抬腕稍一用劲,那力道便顺着扇骨传到了谢我存那里。他仍是挑着眉,面上却捎带了些戏弄的意味。他看着谢我存微微抬起的小脸,轻声启口
“大人就不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吗?”
“可,可以吗。”
谢我存猛吸一口气,掩住了心中那些呼之欲出的雀跃,她想强迫自己作出些关怀的表情,可怎么也抿不住那上扬的嘴角。她干脆嗦了腮,意味难明的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甩出的惊天大秘密。
呼而那船身又一颠簸。谢我存已是本能反应的张开了怀抱。果然这一次也没落空。晏伐檀又抵在了她怀里。
“客官!没事儿吧你们!”
“……”
本官见你天资颇慧,送你去做颠勺的大师傅好不好啊?
悱恻过后。谢我存连声说着抱歉,还伸手想去扶一把。毕竟那人现在带着身子不是?可那人却反常态的并没有动。
紧接着,谢我存觉得被什么覆上了脖子。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是晏伐檀居然抬了胳膊搂住了她,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挺了腰身往她那里松了松。虽是坐在她怀里,身量却仍比她高出许多,他便低了头,在她耳边轻轻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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