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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知府的那几年(途北囚牛)


谢我存喘着粗气儿,查看了后头并无追兵,心下这才放松了不少。正打量着往月光来的方向继续跑,却突然一阵懊恼涌过来。
晏伐檀还在后头呢!谢我存跺跺脚,有些心焦的扭头看了看跑来的方向。乌漆嘛黑的跟个洞似地。她并未听到武器的击打声,或是有人跑来的声音。
“晏伐檀?”
未等到回音的谢我存又试探着唤了几声,那“黑洞”却是迟迟不肯把那个人吐出来。
他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留下来被人拿住了吧?谢我存浑身一激灵,可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她脑海,她就不得不幻想出了许多别样的画面。
又过了许久,太玄宫顶的月弧下,那个伫立良久的身影,终于又朝着她来时的方向奔去了。
“晏伐檀!”
路倒是好找,只是不知为何这屋外的宫人都尽数散了去。谢我存无暇琢磨这些,又定在了原地思索着该如何闯进去才比较合适。
“谢我存”
谢我存又被这一声打了个激灵。
“晏老板!”
她听出那声音透漏着一丝脆弱,忙拔腿就要往屋里去。
“滚开!”
谢我存又定住了。说实在的,她并不知道屋里人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只不过这对话接的太过自如一点,倒叫她也听懵了。
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要进去一探究竟。哪怕唐突,也总比死的不明不白的强。
就在这时,灯火吹灭了油灯。内屋昏黑一片,孕出些别样得意味出来。
谢我存一怔,反应过来了个什么,突然老脸一红,半条腿抬了起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别动!”
忽然脖子上一紧,就被人顺势掏进了怀里。
谢我存急着要去腰间探兵器,却听一笑声缓缓在她脖颈见响起了。
“南途?!”
谢我存虽是扭过身来做出副要打他的样子,实际还是心下喜悦的要命。
“你怎么来了?”
南途顺着她的视线好期待往内屋望了望,却教谢我存一踮脚拦住了。
“禀告大人。”
南途难得正经的抱拳施了一礼。
“断山失踪案的凶手已捕获,属下同我师傅一齐来迎您回去。”
“抓到了”
谢我存小小雀跃一下,随即一股子疑惑又上心头
“那,我来江州作什么?”
“大人别急。是因那凶手夜郎中只是受人指使的傀儡,而这真正的幕后黑手,便在这太玄宫。我等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将她捉拿审讯。”
“那你们可有何证据?认证还是物证?”
南途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这,那夜郎中一眼没看见,撞墙上撞死了。不过有被救回的人质愿意作证,现在已经跟着我师傅去捉拿玉观音去了。对了大人,我师傅说,这些日子从未见谢大人将求助烟火升起来过,相信大人定是胸有成足,拿到玉观音犯罪的物证。是这样么?”
“烟火?你是说那一根根细细的上面绑了粗粗的带子那个东西?”
“是啊。”
谢我存冷吸一口气
“我把他烧了。”
“烧了?”
“厨房柴火不够旺,我以为是助燃器,就把他填进去了。”
南途默不作声了一会儿,有太多的话想吐出口,却又不知哪句先说出来最合适。
唿而屋内又一阵响声响起。南途本能的提了刀便要闯进去。却教谢我存死死拦住。
“别吧,不太方便。”
谢我存老脸又红。南途在了原地一愣。
“砰!”
一声巨响砸的门板一震,惊得屋外两个未再多言,一齐进去了。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榻上到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银器。玉奴被扔到地上,想必那声响便是她发出来的。
南途瞧见了榻上的帷幕里还隐着个身影,又抽出了那把绣春刀。谢我存却先他一步,解了南途的披风跑去了。
“晏老板。”
她本能的看向他腹下,并未见红。她直道还好。再看榻上那人,已是模糊的撑着最后一丝理智。
谢我存吓一跳。忙帮衣衫大敞的那人掖好披风。
“晏老板,你这是怎么了这是。”
晏伐檀身量高,虽是一人半坐一人站着,谢我存也得稍稍往他那边靠靠才能环住他的阿肩膀,将那结打死。
晏伐檀在谢我存半搂的臂弯里,终于找到了接力点。顺势软了下去。谢我存不撑劲儿,直道这人怎如喝酒了一般。在用力往上一拔——
“谢大人!这个女的怎么处置?”
“你去把她交给宫人,我把这个家伙整完就去找你们。”
谢我存被他坠的难受,又只觉这个姿势暧昧,更是开不了口喊南途来帮忙。
在往上靠靠,就能挣脱他了。谢我存暗想。
怀里那人却突然睁开了眼。他半眯着那双似水柔情的眼睛,盯上了谢我存的眼稍。
“谢我存?”
“啊?晏老板?你醒啦?”
谢我存大呼小叫的凑上去,却觉得那人猛地往后一坠,连带着她也踉跄几下。
“晏,晏老板。”
热乎乎的暖气呼在谢我存脸上,她好像看出来了他的异样。
“帮我。”
床帏一坠,一双人一齐倒了进去。窗外星子明明黯黯,窗里明灯彻夜不息。
后来他们回江州的船上,多了一个人。当然不是第二日一早就没影儿了的晏伐檀。而是那假道士焕彰。
“焕捕头,久仰大名。”
南途对于他师傅的每一位得力帮手都报以崇高的敬意。因此不管谢我存这边那白眼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还是怎样,他都装作没看见。
“焕捕头,其他的我就忍了,为何非要串通太玄宫里的人说我烧了他们后院?那火明明是你放的!”
谢我存忿忿。却只见那焕彰又从腰间提起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笑道:
“在下是听闻谢大人聪慧过人,是江州府人人敬爱的好官,心生敬意,想观摩观摩谢大人该如何化解这番危机。这火嘛,确实是我放的,当时急着找线索,不得已而为之。至于那玉观音捡到块带江字的玉牌便认定了是大人的江州府,而未考虑过我临江观也带江字的原因,在下便不得而知了。”
“你!”
“不过在下还真不是故意得知知府大人与他人私定终生了的。”
焕彰捻着花瓣,丹凤眼睨向一旁,果然瞧见一堆人好奇的围了过来。
“此事当真,谢大人,真有你的。”
一堆人笑眯眯,却瞧见那丫头教这话堵得又羞又恼,憋了个大红脸不言语,只狠狠瞪着焕彰。众人不在为难她,取笑几番她的大红脸后边都散去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后来谢我存终于反应过来晏伐檀佯装有孕只是为了利用她后,方才醒悟,后知后觉的张牙舞爪闯进了晏府。
绕过三进三开的院子,冲过四角流香的亭阁。谢我存终于在晏府晏伐檀的主卧撞见了那人脆如孤竹的身影。
此时距上次见他,差不过已一月有余了。
“晏伐檀!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身孕!”
谢我存气势汹汹,将手中软垫摔到榻上。那人背朝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谢我存又欲再催。
“晏!”
“你吵什么!”
晏伐檀终是扭过了头来,一张面上尽是憔悴。吼完后还轻轻咳嗽了几声,毫无震慑力。
他掩紧了被他猛地起身牵扯到的小腹,那里虽是平坦一片,可是一阵阵向上涌动的害喜感使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今儿上午刚来的老郎中的话便在他脑海里再过一遍。
“恭喜晏老板,这是喜脉啊。”
身后那个怨气深重的身影同他模糊记忆中那夜太玄山顶的重叠到一块,就这样防不可防的一齐压到了他接下来的日子里。

递消息的衙役揣着东西到后院儿来寻她时谢我存正趴在沉香亭里小憩。
面前摊着一张陈墨尽干的纸稿,几只早蜂嗡嗡停在上面,又扑棱着飞起。纸上书着“见字如面,展信舒颜。”的字式,也不知是也给谁的信件。
谢我存手上,面上都沾了些墨渍,被人叫醒时还惺忪的拿手蹭了蹭嘴角。显得更为有趣。
“大人,晏府派人来接晏少主回去。”
“省省吧,他才不走。”
晏府的少主晏玥自谢我存上任的第一天就跟着她到了江州府里,对外皆说是谢知府不放人,其实是他死活要赖在江州府里。问他原因,他又不开口了。
谢我存威逼利诱的法子都试过了,怎料这不过十二岁的小子软硬不吃。整座江州府都被他招惹遍了,居然一个好法子都没提出来过。
“大人,晏少主已经答应了,眼下丁姑娘正帮他收拾东西呢。我是来告诉您一声的。”
“真的!”
谢我存猛地跳起来,拍掌点点头。
“谢天谢地。行,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是,晏府的人还说,有事儿劳驾您过去一趟。”
“我过去?晏伐檀怎么不自己来。”
谢我存皱皱眉头,还是舒袖起了身,整整领子。止了那衙役后头的话。
“行,我知道了,你跟晏府的人说一声,我现在就过去。”
“大人。”
谢我存扭头看他
“怎么了?”
“您…”
衙役支吾半天,不好开口,便指指自己的脸。
谢我存反应过来后略一尴尬,随即背过手去,清清嗓子。回过身去示意他先退下。
等那人走了,她才忙拿起腰间的锦囊,从里面取出个小方镜,透着折过的光瞧着脸上。
“大人。”
丁芷走了过来,瞧见她一脸懊恼的样子半弯了眼睛。
“大人,晏少主已经跟着晏府的人走了。”
丁芷生的一副出水芙蓉的好相貌,当初从被人从麻袋里开出来的时候可看不出来那污血泥渍下藏着这么一张绝世容颜。她却不怎么擅长打扮,此刻也只是轻轻挽了个髻,簪了谢我存送给她的珍珠搔头。却也足以让人驻足倾心一番。
起初丁芷轻易不开口,对谁都是一副恐惧的样子。后来谢我存拿出在家时哄小孩的手段哄了她许久,这才知道了她是断山上丁姓的人家。
因着山贼作乱,将她捆了去,她便跟着那些山兽一齐被堆在了山贼的马厩里。后来山贼喝醉了酒,将她也套在了麻袋里。她便被送到了断山上。
前些时候的失踪案办的看似轻松,实则却牵连出许多后患。宛如一滩黑水般,底下藏着无尽的恐惧。后来在船上,谢我存听着展狸交代了许多事情。那撞死在朝堂之上的夜郎中,居然与之前的刺杀知府案有关,而这失踪的一众孩童,居然都藏在了断山后头祭祀土地神用的洞穴里。而这断山之上是一众山匪的地盘,看来此事,与断山上的人也断不开联系……
谢我存莫名有些头痛,她看看丁芷,不禁又想到了之前给她起的“鹿眼”的称呼,心下一愧。又开口
“知道了,我待会要出门一趟,你有没有想要的玩意儿,我给你捎回来?”
她对这位“可怜”的跟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充满了怜爱,所以总是想着给她带些什么稀罕玩意儿回来。
“不用了,大人给我的东西已经很好了。”
丁芷只笑,乖的很。
谢我存还是暗暗决定给她带些蜜饯回来,挽了她的手
“正好你来了,你帮我梳妆打扮一下,我过会儿要去晏府一趟。”
又掩了嘴,悄悄说
“你帮我挑挑衣服什么的,省的到了晏府被那晏伐檀看低了。”
“好。”
丁芷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逗她开心,所以也极力牵了牵嘴角。
西度曾私下与她提过要查查丁芷的背景,她却并不太在意。这样一位静似娇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的美人儿,能有怎样的心机呢。再说了,除了谢我存,丁芷同其他人说话都少之又少,见谁都跟见了瘟神似的,连江州府的门都不愿意出。她就是算机谢我存,又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呢。
待丁芷为她梳妆好,谢我存又用尽了肚子里所有的墨水将她从头夸到尾。等那人脸上的笑都要挤到眼稍了,这才意犹未尽的提了裙角,迈过门槛儿,投身到外头的热闹中去了。
一身寻常打扮,在繁华热闹的街上也没几个人能将她认出。可谢我存总觉得不大对劲,后头就跟随了人一般,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谢我存心细,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直接转身去寻那来人。这边直接教人给拉住了胳膊
“哎哎,谢知府!谢知府!”
竟是那刘掌柜家的妻室,此时正与一堆大娘站在一起,戴着个顶个大的头花冲她挤眉弄眼,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跟什么似的。
“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呀,我跟你们说,我们谢知府听说咱们州里的孩子丢了,二话不说一个人去太玄要人去了!那吃人的玉观音不放人啊,二话不说要动手,你们猜怎么着?咱们谢知府一个人把她和她闺女打趴了!别看咱们知府瘦,那武力可是不输给江湖上那些人啊!”
“岂止啊!咱们谢知府救人的事儿都上了江湖日报了,江湖武力榜都上了,排在玉观音前头,咱们知府大人那是这个。”
说话的是孙大娘,卖包子的。此时激动的头顶的头花一个劲儿的抖,伸手比了个大拇哥儿。
谢我存被他们的咋呼声,吓的一惊一跳。早把去找人的事儿抛掷脑后去了。原先还好脾气的应了几声,后来一指鼻子,眉毛一竖
“我?我上江湖日报了?”
“是啊,咱们都知道了。江州知府谢我存上任后先是将晏伐檀整治了一番,后来又只身一人去太玄将玉观音拿下。这都是大事儿啊。”
那些妇人听的也一愣一愣的。后来又围了上来。
“谢知府,你这么厉害,以后也要好好照顾咱们几个姐妹啊。”
“好好好,要不要先给几位大娘换个相公先?”
“哎哟大人真会开玩笑。”
说的人眉开眼笑,听的人更是喜笑颜开。她们又簇拥着她一会儿,谢我存才抱着拳从人堆中扎出去了。
“哎,我说,你们听说没啊,这谢大人刚入府,就把晏府的小少君抢到府里去了。”
“啊?还有这事儿?她抢少君做什么?总不能是当儿子吧?”
“哪能啊,你说做什么,我看她是要拿他做夫君!”
“怎么回事儿,说说,说说。”
“靠过来点,再过来点… …”
那几蔟带着头花的脑袋又凑在了一齐。谢我存走的快些,对于后来的事,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可算是到了晏府。谢我存整整衣领,清清嗓子,才迈了进去。
“替我帮你们主子说一声,谢我存来找他老人家。”
“大人请,我们主子说若是谢大人来了,直接进去就可以。”
这就有了人领她进去了,谢我存点点头,跟在后头。一边不住打量着晏府的院落。
真大呀。谢我存咂舌。晏府的财力她早有耳闻,眼下亲眼见了才发现并不似她想的那般每个角落都被那些金银珠宝塞的满满当当的,反而被人用心的做了留白。院阁里布了些有些年头的古董和名贵的花草,空余的空地都带了些意蕴悠长的味道。
想不到晏伐檀还挺有雅致。谢我存抬头望去,正见有几个晏府的佣人正在布置些什么。
谢我存略一皱眉,总觉得她们布置的东西与这院阁有些不搭调。那些人听到动静也是忙止了手中的活计,恭敬的朝她施一礼。
“见过知府大人。”
“你们这是在布置什么?”
“回大人的话,我们府上最近有喜事,主子着我们来布置些喜庆的东西。”
喜事?谢我存更疑惑了,还是收拾起表情随着领路的丫头去了。隐约能感觉到那几个佣人偷偷打量她的眼神,因着前面人等的有些急了,她还是未予理会,提了裙摆跟了上去。
绕过层层叠叠的院阁,谢我存突然发现这晏府的景色不只是千篇一律的素雅。而是随着进去的路来渐近似的添加器物摆设。更是慢慢的变得繁华起来。
本是已看到主客厅的牌匾了,领路的人却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谢我存只能跟上,又在这翻大的院落里绕了几圈,终是到了一座位于院西角的小楼前停下了。
“谢大人,我们主子就在里面等您。”
谢我存有些疑惑,却见那领路人面上一副请君自便的表情。只得抽抽面皮,抬脚迈了进去。
这是一座较为古朴的小楼,旁边就是花团锦簇的后花园,小楼前还栽了两棵枝干粗壮的石榴树,谢我存是留心数过的。刚走进去便一股子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似乎是好久都未有人修缮过了,谢我存粗略打量一下,一楼里只摆了八宝镜和两把梨木椅,一盏屏风。那屏风上题的字是新兴的样式,看来这楼也是才开放留着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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