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罗浮向掌柜开了两间房。一间卓清潭住,另一间则是他与那少年同住。
他与那凡人少年共住一间,也是防止豫丰年再来寻事欺辱于他。
原本他与卓清潭二人今日刚刚抵达无瑕镇,便是打算在此住店安顿。
不成想正巧撞见那位凭津阁阁主爱徒跋扈行事、枉顾人命。
又见这少年着实可怜,得了卓清潭授意后,便出手相救了。
只是,那少年微微低垂着头,始终不发一言,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不想与他讲话。
不过萍水相逢,安罗浮心中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棘手之事,也是也就没有搭话的念头,只是先将他送回楼上的客房安顿好。
然后,又在少年脉搏中注入了一股灵气,喂他吃下一颗丹药,这才转身出门,去到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端坐在窗前的卓清潭此时正静静看向窗外。
安罗浮心知她此时六识微弱,听力、目力、嗅觉、感知都只有常人的一半,根本听不见他的敲门声,因此便也省却了这一步。
他进入房间内,故意放重了脚步弄出了些声响,走到窗前两米处站定。
若是这个距离,用正常音量说话,卓清潭仔细去听是可以听见的。
果然,卓清潭耳朵微微一动,但她却不曾回头,只是语气平静的低声问:
“都安顿好了?”
安罗浮点了点头,应道:“师姐,那少年已安顿好了。
我已喂他吃下上品的伤药。那少年并非妖身,我又度了灵气给他养身,困妖锁的伤势对他来说便只是皮肉伤,想必他休息几日,便可痊愈无碍了。”
端虚宫这种仙门的伤药,对凡人来说有奇效。
而那少年既然并不是妖邪,有安罗浮在他体内注入灵气助他调养,困妖锁便不会伤到他的根本。
安罗浮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也是倒霉得很,不知怎么竟跑到宿风谷附近,还被那名叫豫丰年的凭津阁弟子误会,吃了这般大苦头。”
卓清潭却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他与你同回房间后,是何反应?”
安罗浮想了想,当即回答道:“许是他身上有伤不太舒服,不曾开口与我说话,他吃了药便睡了,也并无其他反应。”
卓清潭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与他同住,你也稍留心些。”
安罗浮闻言一愣。
“师姐的意思是......莫非这少年真有什么古怪不成?”
卓清潭思考时,习惯性会用右手食指轻点什么东西。
此时,她轻轻敲击窗边案台,却摇了摇头。
“我亦不知。不过那位凭津阁弟子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凭津阁便如咱们端虚宫的崇阿山一般,为防止凡人误入,早已布下层层阵法。凡人就算误入其中,也很快便会被层层阵法传送回到外面。
寻常凡人,等闲无法进入四大仙门所在,更别说是误入到凭津阁着力看守的宿风谷秘境附近。”
安罗浮皱眉:“可是他身上......并无灵力,也没有妖气。
我方才度灵力给他的时候便试探过了,确实是凡人的身躯。”
卓清潭轻轻叹了口气。
“正是如此。先前我在客栈外观他周身气脉均与凡人无异,亦丝毫没有妖邪之气,所以才不忍见他血溅当场,命你出手救下他。”
“罢了。”
她想了想,蹙眉道:“或许......真是因为最近结界不稳,所以机缘巧合下,才令他误入宿风谷附近也说不定。”
就如同之前无妄海钧天崖那股莫名其妙存留显现,救她一命的妖元之力一般让人摸不清头脑。
卓清潭低声道:“不过,你还是多留意一些罢。防人之心不可无。”
安罗浮正色的点头应下:“是!”
卓清潭轻轻按压额角,又问:“岩池与宁演,现在何处?”
安罗浮回答:“二位师兄比咱们早到了一日。
按师姐之前的指令,今日他们已先去凭津阁拜会澹台阁主。
我方才已用琅琊玉给二位师兄发了讯号,他们知道我们到了,想必最迟傍晚便会归来。”
卓清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成想本该傍晚才回客栈的洛岩池、奚宁演二人,居然一个时辰后便回来了。
二人仆一归来,便急急奔着二楼客房来了。
“师姐!”
安罗浮开门后,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虽然他们此次出行是坐牧云舟来的,但是奔波千里,对于卓清潭来说到底疲乏操劳,此时她刚刚躺下休息一会。
但已经晚了——洛岩池和奚宁演的动静太大,卓清潭本就睡不踏实,此时已经被惊醒。
她睁开眼睛,用手缓缓撑起身体,坐起身来,然后摇了摇头,轻声笑了笑:
“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安罗浮好奇的问:“二位师兄,今日你们不是去拜会澹台阁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洛岩池摇摇头回答:“我们在凭津阁等了两个时辰,弟子回话说他们阁主并未在阁中,所以我们不曾得见澹台阁主。”
端虚宫楌桪宫主的二弟子洛岩池,长得一副浓眉大眼的相貌。
他性情憨厚,面相也是十分质朴。
此时,他认认真真细细打量卓清潭片刻,然后反复深呼吸几次,声音有些难过。
“师姐......你清减了许多。”
奚宁演的眼中也带着一丝痛色。
“师姐何止清减了。她体态本就清瘦,如今竟差点成了一副骨头。可见师姐这次......真是遭了大罪。”
卓清潭摇头,有些好笑:
“夸张。”
奚宁演正色:“一点也不夸张。”
安罗浮见到两位同门师兄,心下欢喜宽慰,便嘴上没有把门,坦白了个彻底:
“二位师兄有所不知,此时师姐身上八根镇骨钉犹在!其实在我和羽浓看来,此次出门属实勉强。”
洛岩池眉头紧皱,他惊讶道:
“什么?镇骨钉怎么还在?”
奚宁演也惊异的问:“难道师父他老人家还未出关吗?”
安罗浮面带隐忧:“两位师兄这两月一直在外除祟,可能有所不知。师父和众位长老们已进入太虚秘境闭关多日。
此次若不是众位长辈都不在,又关乎四大秘境结界和掌戒堂同门失踪之事,师姐也不至奔波千里来此。”
奚宁演蹙眉,所有所思:
“师父他们还未出关......莫非是太虚秘境有变?”
他和洛岩池对视一瞬,齐齐看向卓清潭。
卓清潭先前是和衣而眠的,此时已然掀开被子,将腿放在地上,端端正正坐在塌上。
洛岩池一脸肃穆。
“师姐,近来四大结界频频生异......师父他老人家闭关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不曾。”
卓清潭当着三名嫡传师弟的面,不再掩饰。
她合眼轻轻按压鼻梁,以此缓解失眠带来的头痛。
然后低声回答道:“几千年来,四大秘境结界从未如近来这般接二连三频频异动,因此我年纪尚轻,对此也知之甚少。
先前钧天崖秘境结界异象的原由,我至今尚且蒙在鼓中,不甚清楚。”
不曾想,如今凭津阁奉命守护的宿风谷结界又生异常,还连带周遭多人失踪。
卓清潭抬头看向三位师弟:“但是我怀疑,上次无妄海钧天崖的若水寒潭和地心焱火爆裂,冲开了钧天崖结界,恐是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洛岩池、奚宁演、安罗浮三人齐齐色变!
安罗浮脱口而出:
“有东西?莫非四大结界真的封印着什么了不起的惊天大妖?”
四大秘境结界之事,历来只有四大仙门的掌门才知道只言片语的祖训,就连安罗浮他们这些掌门弟子也对结界之事知之甚少。
卓清潭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听师父说过四大秘境结界中封印着足以颠覆三界的东西,是四大仙门必须誓死守住的。
但是至于其中是否有妖邪,亦或是还是什么别的毁天灭地的力量......我对此所知也并不多,可能就连师父也不知细节。
但守护结界的使命,是我们四大仙门代代相传流传至今的。年代久远,前因已无从追寻。”
安罗浮微微皱眉。
“若是如此严峻,也不知失踪的百姓和同门,现今人在何处,是否还......”
......还活着。
卓清潭沉默一瞬,当机立断道:“既然岩池和宁演回来了,人也齐了。我们便立刻出发,趁着天色还早,先去宿风谷周遭探一探。”
洛岩池观她脸色,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
“师姐,你今日方至,不若先休息一晚,养精蓄锐,待明日——”
“没有时间了。”
卓清潭眉头深锁,微微摇头。
“每多耽搁一日,唐贞师妹和其他失踪的人便更多一分危险。”
洛岩池、奚宁演、安罗浮三人沉默对视片刻,终究不再出言阻止。
第10章 漏网之鱼
于是,师姐弟四人说走便走,由三人中修为最高的洛岩池负责御剑带着卓清潭同行。
只是宿风谷秘境毕竟是由凭津阁奉命守护的秘境,千百年来早已归属凭津阁所有,他们到底是外人,未能得到豁准,此行多有不便。
先前,卓清潭命两位师弟先行去拜访凭津阁阁主,除了例行拜访外,更主要的目的便是想向其明言他们此行目的,从凭津阁获得入宿风谷寻找失踪弟子的许可。
只是不曾想到,凭津阁主近日并不在阁中。
人命关天,他们耽搁不得,因此只得先斩后奏,失礼于人了。
但是为了避免误会,他们一路上还是略施了障眼法,躲开了谷外巡逻的凭津阁弟子们。
片刻后,一行人御剑落在宿风谷边缘地带。
卓清潭举目抬首,定睛细看宿风谷外围的结界。
宿风谷的上空,本该呈现淳厚浓重的玄紫色灵光,那才是秘境结界稳固的形态。
但此时此刻,结界之上居然有两处光泽淡去,透出微微昏暗如雷纹般的裂痕。
她心底生出些许不安。
果然,凭津阁宿风谷秘境,竟与端虚宫的太虚秘境结界相差无几,都已显现了裂纹。
想必先前洛岩池和奚宁演未能得见凭津阁阁主澹台东临,便是因为澹台阁主与师父他们一样,已前往秘境修复结界,因此才不在阁中。
“师姐?可曾看出什么了吗?”安罗浮疑惑的问。
他们修为不够,也未曾修习过四大秘境结界法阵,因此无法看出结界裂纹。
卓清潭声音轻而低沉:“宿风谷结界业已破损,这裂纹......竟比我派太虚秘境的裂痕还要大些。
虽然此时裂纹已然闭合,但我担心既然先前出了如此深的裂纹,那些失踪的弟子们会不会是被吸进秘境结界深处。”
“什么?!”
奚宁演大惊失色:“这如何是好?秘境中是什么境况我们均不得知,但既是凡间四大秘境,想必其间定是凶险万分,若是他们当真是被吸进去了......岂非危险至极?”
唐贞的琅琊玉都碎了,何止是危险至极。
卓清潭皱眉。
四大仙门自古授命镇守四大秘境结界,凭津阁阁主必定以修复秘境结界为第一要务,此时在拼命施法修复。
若是失踪的弟子们当真被吸进结界中去了,只怕待秘境结界彻底修复完毕,固若金汤之后,误入其中的人便要彻底被封在其中,永远无法出来!
只是据她所料,宿风谷秘境结界的情形,除了凭津阁的阁主澹台东临外,旁的弟子也不知详情。
他们出来之前,便已经在客栈里问询多名前些天便来了无暇镇的仙门弟子。
居然没有一人知道那些失踪的弟子们究竟身在何处,又是在何处失踪的。
甚至连见过他们的人都没有。
如今她虽然亲自来了无暇镇,但若不知他们是在何处失踪的,那也是枉然。
他们此时既不知失踪的弟子遭遇了什么,也不知他们是否当真就在宿风谷秘境中。
若是贸然行事,恐怕不仅找不到人,甚至有可能给修复秘境的凭津阁阁主带来麻烦。
十日前,无妄海授命守护的钧天崖秘境已然破碎消失,结界连同秘境中被封之物下落不明。她当时人在现场却不能阻止,实在无能。
卓清潭眉心紧蹙,她的拇指指甲无意识的抠在自己的食指上,压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就当真......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她蹙眉细细思索着。
不对!谁说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卓清潭脑中灵光乍现,她豁然抬头:“我们即刻回客栈。”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
奚宁演疑惑的问:“师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她极轻的“呵”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微光:“是我先前故步自封,居然忘记曾有一人也曾在宿风谷附近出现,但他却没有失踪,虽然他只是个凡人......”
安罗浮一愣,他瞬间明白了卓清潭所指:“啊!师姐说的是我们救下的那个少年!”
他合掌拍手,惊喜的点头:“不错!凭津阁弟子豫丰年曾经说过,今日他们正是在宿风谷附近找到这少年的。
虽然当时他已经晕了,但是保不齐他晕倒前就曾看到了什么,是我们陷入误区,觉得他是凡人便忽略了他,居然舍近求远。”
洛岩池和奚宁演皱眉不解。他们不知先前之事,待安罗浮解释后,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于是众人立马御剑,调转方向,向无暇镇去了。
刚刚落地在客栈,卓清潭却忽然止住步子。她思忖片刻,回身吩咐三人:“你们先自去休息,我去看看那少年。”
安罗浮不赞成的摇头:“师姐,你才应该先回去休息,询问那少年的事,便交给我吧,罗浮定不辱命!”
洛岩池也道:“正该如此,看时辰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方才听罗浮师弟说,你们先前赶路,连午饭都不曾用过,师姐如今没有灵力护体,更当注意身体。”
卓清潭摇了摇头,轻声对他们解释道:“那少年今日便因出现在宿风谷附近,而被豫丰年折辱欺负,想必此时心中已然对仙门弟子心存芥蒂,更不愿意提及此事了。
我担心你们贸然追问此事,恐怕他就是当真看到了什么,为了避免再给自己惹麻烦,也不会坦然相告。
而我与你们不同,我毫无灵力,便如凡人一般无二,跟他自然也没什么分别。
加之我又是女子,由我去问,说不得他会放下芥蒂,告知所见所闻。”
“可是......”安罗浮还是皱着眉。
“别可是了。”奚宁演想了想,拽住他说道:“我们便听师姐的吧。”
......也好让她早些休息。
三人于是便决定先在一楼用膳,暂时不上去添乱。
卓清潭从掌柜那里拿了两人份的餐食,婉拒了师弟们的帮忙,然后自己托着装满食物的拖盘上了二楼,轻轻敲了敲少年的房门。
等了片刻并没有听到回应。
她微微挑眉,神态自若的推开门,踏进屋内。
然后将手中的饭菜轻轻放置在离床不远的饭桌上,这才抬起头,看向床的方向。
如此近的距离,她的视线正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少年居然是醒着的。
此时,他看向卓清潭的眼神十分奇怪,犹如带着一团幽火,定定的一动不动,目光十分夺目。
但对上卓清潭看过来的清澈眸光,他瞳孔却微微一缩,旋即神态自若的收回了视线。
然后歪着头,唇角带着一丝少年气的笑,看起来十分单纯。
“原来是女仙长,对不起啊,我还以为是先前抓我的那个哥哥呢。”
以为是豫丰年,所以这少年方才的视线才那么有......侵略性吗?
卓清潭微顿,她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再次仔细打量了下这古怪的少年。
这少年本来中午时还奄奄一息,吃了安罗浮给的灵药,又有安罗浮渡他一缕灵力,加上休息了一个下午,此时看起来已恢复了大半,全无中午时的狼狈。
不过年纪看起来确实不大,瞧着倒像是跟安罗浮、安羽浓兄妹相差不多。
他脸上虽然还有些许擦伤,并非白玉无瑕,但他的鼻梁高挺且秀气,兼之又生了一双十分多情的凤眼,端是唇红齿白,俊秀非常。
尤其是他此时微微歪头,侧着脸用眼睛瞟人的时候,居然有股这个年纪的少年郎身上不该有的......风情。
卓清潭略一点头,淡淡道:
“方才敲门没有听到里面回应,便擅自进了公子的房间,是在下失礼了。”
那少年“咦”了一声,他疑惑的问道:
“女仙长难道没有听到我的回应吗?可是,方才我分明有出声请你进来。”
卓清潭微微一顿,猜想兴许是少年的声音太小,她六识微弱所以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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