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千百年间代代四大仙门掌门都会不断加固封印,为了使其牢不可破,万无一失,不至于被妖物破坏了去。
而设在秘境中心的阵眼附近的阵法,尤甚凶险万分。
这秘境越往深处走,便越是危险,我绝不能带凡人同去。这样说,你可懂?”
谢予辞挑了挑眉:
“不带我?难道卓姑娘是要现在打开结界裂缝,先把我先丢出去吗?”
卓清潭微微一顿,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她微微迟疑,还是坦诚道:
“谢公子,我不瞒你,在下现在可以使用的灵力十分有限,使用特殊法门打开秘境结界所需灵力消耗又极大。除去应付接下来结界中各种阵法煞气外,我余下之灵力恐怕只能再打开一次结界裂缝。所以谢公子,我暂时还无法先送你出去。
但我却可以施法,将你安置在一个小的守护结界中。
此处是秘境外围,换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你只需要在此等我回来便可。”
谢予辞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嗯?在此处等你......也就是说,卓姑娘若是找到了你的同门,你们一起平安归来,我便可与你们一道平安出去。”
卓清潭点了点头。
谢予辞却突然“噗嗤”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问道:
“那如果说......谢某是说‘如果’啊!如果卓姑娘你在秘境中心的阵眼处遇到危险,一不小心就......死了,那谢某等不到卓姑娘归来,岂不是要被困在此处,永远出不去了?”
卓清潭一顿。
她本来天生情脉不显,冷心冷情,是个不会情绪化,也极少生气的人。
但此时此刻,她却久违的萌生出了些许烦躁的感觉。
谢予辞所言不假,这也是先前她见谢予辞居然掉头回来,也被吸进秘境之后会冷脸生气的原因。
因为从谢予辞踏进进宿风谷秘境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凡人的生死,就已经全然系在她身上了。
她若生,便能带他出去。
她若死,他便也只能死在此处。
但她“潮沁”中储存的灵力有限,只能一进一出,打开秘境结界裂缝两次。
她进来之时为了打开结界裂缝,已然用掉了储存的小半灵力,便只能再用一次而已。
若是她活着那自然是好,可若是她先死了,那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必然被困其中难逃一死。
想到此处,卓清潭蹙着眉冷冷看向少年,淡淡反问道:
“确实如此。所以呢,谢公子,您是在怪我吗。”
第16章 奇怪的少年
谢予辞脸上始终带着一份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蓬勃,他脸上总是带笑的,少年风流的明媚不羁的笑。
此时见卓清潭似乎是有些不悦了,他“哎呀”了一声,不知是哪根筋又没搭对,居然胆敢伸出手去抓住卓清潭的衣袖,然后笑眯眯的说道:
“卓姑娘,你看看,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点爱生气。”
卓清潭险些被他气笑了。生平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爱生气。
她微微施力,蹙眉将衣袖抽出。
谢予辞却继续讨好的说:“谢某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
是谢某自己掉进了钱眼儿里,非要跑回来要摘什么虞美人,这才被吸到秘境中来。
既然是谢某自己种下的因果,那么生死有命,自作自受,哪里会怪罪卓姑娘。”
卓清潭这回是真的气笑了,她淡淡道:“我看你什么道理都明白,却非要作死,当真是少年人无惧无畏吗。”
她这回连“公子”都不叫了,还说出“作死”这种失礼的话,可见是真的气着了。
谢予辞也不生气,他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炊饼,递到卓清潭眼前,讨好道:
“卓姑娘,你饿不饿,便是要跟我生气,也是需要力气的,不若你边吃边骂可好?”
卓清潭一顿,她缓缓转头,颇有些无语的看了看他掏出炊饼的衣襟,然后蹙眉:
“你居然......将炊饼和灵符放在一处。”
她记得先前在客栈门口交于少年的两张上品灵符,便是被他放置在了胸口里怀。
仙门弟子是用灵力催动灵符的,但凡人若是使用灵符则需燃火催动。
而灵符不可沾染油渍和水,否则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谢予辞一时语塞,他有些茫然的问:
“怎、怎么了?这......可是谢某又做错了什么?”
卓清潭微微一顿,她深深呼吸了几瞬,然后转过头:“无妨。”
反正,谢予辞而今已经跟她一起进了宿风谷秘境,想来也用不上这两道灵符了。
少年喜滋滋的再次向前伸出手:“那你吃啊!这可是我身上最后一块炊饼了,送予卓姑娘。”
卓清潭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秘境结界之中有先天之气,我们进入其中,是不会觉得饥饿的,更不需要进食,谢公子自己留着吧。”
“怪不得。”
谢予辞恍然的点了点头,见卓清潭当真不要,便收回手,就着炊饼咬了一口。
他笑:“既然如此,那这炊饼便不必留了,我这就将它吃掉,也省的占地方。”
卓清潭轻叹了口气,她单手结印施法,将一个银白色灵力的光圈,稳稳罩在谢予辞周身。
谢予辞咀嚼的动作停下,他疑惑的看向四周笼罩着自己的那层灵力所致的白色光圈,蹙眉问:“卓姑娘,你这是何意?”
卓清潭轻轻道:“谢公子,时不待我,不能耽搁,在下这便要走了。
公子便等在此处,若我能活着回来,定平安带你回去。
若是......若是我遭遇不幸,那便也只能当作是我道法不精,公子时运不济了。”
谢予辞有些艰难咽下口中炊饼,然后沉默着随手将剩下的大半个炊饼扔在一旁地上。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卓姑娘,既然我们二人今日注定同生共死,你留我在此处多活一时片刻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你遇难,你施法护着我的结界自然消散,护我的结界若是不在,我一阶凡人也不会还有命在。
既然如此,姑娘还不如带我同行,便是真到了那危难之际,好歹也能让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是?”
卓清潭皱眉看他,然后淡淡道:“谢公子,先前不是还说信在下,如今却好似觉得我们此番必然难逃一死了。”
谢予辞笑的无赖,他耸了耸肩:“卓姑娘若带我同行,我必然深信于你,虽死不悔。
但是你若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怕是届时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糊涂鬼我谢予辞却是不愿做的。”
卓清潭沉默片刻,其实她是极难得能被人说动的,但是谢予辞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若是她不幸遇难,就此身死道消,谢予辞便是在此处不动,也不过只能多活片刻罢了。
谢予辞见她迟疑,觉得有门儿,立马趁热打铁:“卓姑娘、卓仙长,你便行行好带上我罢。
我胆子小的很,若你将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此处,还怪怕人的。”
卓清潭默默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一挥,谢予辞身上的结界应声消散。
谢予辞立马笑的眉眼弯弯,上前一步,十分狗腿道:
“我就知道卓姑娘是个顶顶讲道理的人,那我们走吧!”
这少年......倒是当真一点都不怕她,卓清潭拿他没办法。
她微微摇头,不再犹豫,她举目细观秘境中灵气流转态势,终于寻到一个流向阵眼中心的方向,继续前行。
他们走着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秘境周围景致和天气却慢慢变了。
谢予辞抬手接起一片飘落的雪花,有些惊讶的说:“居然......下雪了?这宿风谷秘境之中原来也会下雪?”
卓清潭也抬起头来静静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心底突然松了口气。
她接住了几片雪花,看着掌心中几片洁白晶莹的雪绒花,微微笑了下。
她轻声道:“先前在这宿风谷秘境中,用琅琊玉一直无法联系到同门师弟师妹,我心里一直不安。
但是如今见到这雪,悬着的心反倒是能稍微放下了一些。”
谢予辞眉眼流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着问她:
“可是因为你们端虚宫的那处什么秘境里是没有雪的,所以卓姑娘确信这两处秘境确实不甚相同?”
卓清潭嘴角带了丝笑意,她轻轻点头:“正是如此,我们崇阿山端虚宫的太虚秘境,其间四季如春、不见寒雪,更无凛冽西风。
由此可见四大秘境结界中果真各不相同。既如此,在宿风谷中琅琊玉被阵法所困暂时失效,也是极有可能的。”
她举起一只手,长长云袖轻拂身旁经过的一株腊梅树。
那树上因树枝断裂而濒临死亡的梅枝,居然在仙术灵气滋养下,快速重新长合在一起,重现勃勃生机。
银月当空,寒梅傲雪,银白色的灵力流转其间,端是皎皎芳华。
谢予辞却煞风景的取笑她道:“卓姑娘,既然你此时可用的灵力有限,还是不要浪费灵力做这‘惜花人’为妙。”
卓清潭轻轻笑了笑,答道:“举手之劳,倒是废不了什么灵力。”
秘境此时此景,风貌居然别样苍茫大气。
只是他们二人在秘境梅林中踏雪前行,不多时却发现,天上的雪居然越下越大了,几乎看不清前路。
要知道,此时宿风谷外的凡间正是夏季,所以他们进入秘境时其实穿得都十分单薄。
谢予辞边走边抱怨道:“不是吧?怎么这秘境里居然还越来越冷了呢?雪也越下越大了。
我们虽然不会饥饿,但是还是会冷啊!卓姑娘,咱们不会被活活冻死吧?”
许是累了,卓清潭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且低,她轻声回答:
“应该是因我们已经靠近秘境的阵心了。”
宿风谷秘境为四季中的冬季之态,那么越接近秘境中心,气温便会越低,雪也自然下得更大。
顶着风雪走到此处,卓清潭一路已然破了秘境之中十余次小型结界。
谢予辞叹了口气,他喃喃道:“这也太冷了,一点也不好玩。”
他没有听到卓清潭的回应,于是顶着吹得眼睛生疼的风雪,转头看过去。
却见卓清潭虽然步速未曾减慢半分,但是脚步却愈发沉重起来。
只见,卓清潭低垂着的长长睫毛看不见眸光,此时也已附上了一层白霜。
谢予辞一顿,他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卓清潭的手腕。
触手一片冰冷,仿佛一块早已没有生命的寒玉般刺骨寒凉。
而卓清潭仿佛动作也有些迟缓,居然一时之间来不及避开。
谢予辞吃了一惊:“你的手简直像坨冰,你这么冷的吗?怎么不早说!”
卓清潭的手腕微微一动、似乎是想挣脱他的手。
但是可能是她实在冻得僵硬了,六识又被削弱反应慢了半拍,少年温热的手心、在这寒雪夜月下有种特殊温暖的力量,居然让她一时间没能挣脱。
谢予辞此时也不在意是否失礼了。
他上前一步靠近卓清潭,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用宽大的袖摆挡住身后吹来的寒风。
而另一只手则举在她头顶一尺处,袖摆低垂挡住了迎面落在脸上的雪花。
卓清潭蹙眉,低声道:“谢公子,你不必如此。”
谢予辞冻得“斯哈”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满不在乎的笑:
“卓姑娘,都这种时候了,咱们就不必顾及那些虚头巴脑的虚礼了吧?
你就当可怜可怜谢某可好,你若是冻死在这里,我这个凡人便只能给你陪葬了。”
他冻得龇牙咧嘴,却还笑得没个正形:“虽说若能与卓姑娘相伴长眠于此,算是我这个凡人赚了,但是就怕卓姑娘你自己不乐意。
所以,就将就一些,咱们报个团取暖如何?”
卓清潭轻轻咳嗽了两声,她蹙眉:“谢公子多余担心,我是仙门弟子不可能被冻死。
况且我体感极弱,也并不觉得多冷。”
“哈?”谢予辞却不太给面子的“哧”的一声笑出来。
“不觉得有多冷?那你现在为什么在抖啊‘卓仙长’?总不至于是被这秘境景致吓到发抖吧?”
卓清潭:“......”
她没说谎,她确实不觉得有多冷。
涂雪碧削弱了她的六识致使她身识薄弱,所以对痛感、冷感、热感等感知都降低了许多。
只是她的身感虽然降低了,但是伤害却实打实还在。
当身体受到外界刺激到一定程度,还是会因为寒冷而颤抖,体力也还是会因为天气恶劣而流失。
卓清潭轻咳一声,淡淡瞥了他一眼:“或许吧,既然我是女子,走夜路害怕也没什么稀奇。”
谢予辞惊异的“咦”了一声,惊的差点崴了脚:“不是吧,你居然也会开玩笑啊?”
卓清潭:“......”
她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予辞带着笑意打量卓清潭较之先前在秘境外明显柔软了许多的神色,迟疑了片刻,好奇的问道:
“卓姑娘方才说自己对寒冷的感知较弱,可是同你耳目不便相仿,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卓清潭沉默了,她微微眯着眼,透过额头前谢予辞低垂着的云袖,看向脚下模模糊糊的路,却没有回答。
她脸上的表情看着倒是十分平静,并没什么自怨自艾。
谢予辞却似乎从这阵沉默中明白了什么,他十分不解的问:
“怎会如此?是天生的耳目不明身体羸弱,还是后天的呢?
可是我之前在客栈外面等你时,听那些仙门弟子提起你来,多是崇敬拜服,也没听说......”
......也没听说这位端虚宫首徒居然是个半瞎半聋的病秧子啊。
谢予辞思忖一瞬,怀疑的看着她:“......卓姑娘,你该不会是故意蒙我,拿我这个凡人逗闷子呢吧?”
卓清潭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无语。
她突然偏过头,无奈看向异想天开的少年:“谢公子,你觉得,我便那般无聊吗?”
两人一直相携而行,中间的距离本就极近。
此时卓清潭突然回头,她那张着实优越的容貌忽然凑得极近,几乎近在迟尺。
卓清潭是个半瞎,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倒是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不过谢予辞眼明耳清,却突然脸上一红,有些不太自在。
好在秘境中此时正是夜晚之态,月色昏暗,他又知道卓清潭看不清楚他的脸色,旋即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那我怎么知道?”
谢予辞小声嘀咕道:“我们也才刚认识一天,说不定你这种大人物也有捉弄旁人的怪癖。”
卓清潭闻言笑了,摇了摇头:“谢公子,在下并无欺骗。
如今我确实算半个残废,只是其他仙门的同门如今尚未知晓我的状况罢了。”
谢予辞听了微微一怔,他十分安静的蹙眉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但是片刻后又笑嘻嘻的抬头道:“哦,谢某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本公子看起来就十分可靠,所以卓仙长才如此信赖我!只是有些秘密知道多了便十分危险,卓仙长,您可不要过后将我‘灭口’了才好!”
卓清潭被这少年的刷吧逗的牵起一丝笑意,她眯着眼想了想,轻声喟叹:
“正如谢公子所言,我们今日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却有种认识了公子很久了的感觉,说来倒也奇怪。”
谢予辞闻言微微一愣,他突然收敛了几分笑意,沉默了片刻。
半响后,他脸上才又重新挂起招牌般的笑容,十分不正经的戏言:“常言道‘常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本公子生来便与天下美人有缘。
卓姑娘芳华绝代,我又如此玉树临风,你看着我亲近,倒也不足为奇!”
许是这万籁俱寂的秘境雪夜实在太过孤寂,又许是这险阻重重、生死不知的前路让人心生柔软和软弱。
又或许是因为谢予辞只是一个与她素昧平生、离开秘境以后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的凡人少年——卓清潭居然放任了谢予辞的这番放肆。
也短暂放下了仿佛深深刻在她骨子里的端方礼仪和教条规矩。
她听到谢予辞半是疑惑半是不敢置信般的轻叹:
“所以,卓姑娘居然真的目力耳力触感都有损伤......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卓清潭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他皱眉又问:“那还能好吗?你们仙门不是灵药甚多吗,还会治不好眼疾耳疾诸如此类小病?”
卓清潭知他只是凡人,不愿他多作忧心,便坦言相告。
“这并非疾病,只是我的六识暂时被自己法器削弱了一些。”
谢予辞“咦”了一声,不解的问:“法器还可以削弱六识吗?你们仙门中居然还有这般邪门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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