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戴上凃雪碧,便是主人受到重创伤及灵脉,亦可助其凝聚灵气,不至于灵气外泄。
同时,还可遮盖灵气,让佩戴之人气息状若凡人,便是仙门中人也无法看穿。
但极品法器多为保命,轻易不会使用,此物更是极少被长檍长老拿出。
故而就连安罗浮、安羽浓这般宫主的亲传内门弟子也不曾得见,没想到居然会在林苒之这里。
卓清潭轻轻咳嗽了几声,待咳嗽声暂停,才缓声问道:“此物为何会在你手中?”
这种异宝修仙之人谁不想要?
但是放在林苒之这种修为不高的小弟子手中,若是被人得知,反而会给她引来杀身之祸。
长檍长老便是再宠爱自己的弟子,也不应该将此物给她才对。
林苒之耸了耸肩,坦然道:“师父并非给我的,而是给你的。
八天前师父布下结界临去前,给我留下此物,嘱咐我务必保密,若是宫中有变,便将此物给你,或有大用。”
原来如此。
卓清潭沉默片刻,再无犹豫。
她刚伸手接过凃雪碧,凃雪碧便好似活物般,主动攀上她的左臂。
想来是长檍长老之前已施过法术,故而法器触碰到卓清潭就会立刻认她为主。
旋即凃雪碧灵光大闪,严丝合缝的扣住她手臂。
随着光芒逐渐退散,凃雪碧外泄的灵气立刻消失不见,便如同一个凡间寻常华美的装饰之物一般,再看不出什么异常。
而凃雪碧紧扣的瞬间,卓清潭神色微动,诧异之色一闪即逝。
这凃雪碧居然在认她为主的瞬间,刹那间削弱了她的六识。
.......怪不得。
怪不得凃雪碧作为护体聚气的法器,却极少被历代端虚宫的前辈使用。
没想到它居然还有如此......鸡肋的作用。
戴上它居然会被削弱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这六识!
仙门弟子谁人不愿自己眼明耳清?
虽然凃雪碧能聚气凝神,但是削弱六识便如同半个瞎子和聋子——视线模糊、食不知味,只能在养伤养病之时使用罢了。
但这于卓清潭而言却大有益处。
她之前受过地心焱火重创,灵脉便是被封依然如撕裂之痛,又身中八根镇骨钉,可谓难熬至极。
痛苦本就极为消耗人的体力和精神,是以几日来她分分秒秒都在跟痛觉对抗,十分消磨精气神。
而六识中的身识,为身感之识。
她戴上凃雪碧六识削弱,身识便也同时被削弱,痛觉便少了很多。
虽然半盲半瞎会有些许不方便,但却可助她减退半数痛感,这当真再好不过了。
否则,端虚宫近来多事,她还真怕自己撑不住。
“哎?”
林苒之由于之前一直在扶着卓清潭的手臂,所以立刻感受到了她的不同。
手上传递过来的卓清潭无法克制的颤抖,此时已然消失了。
卓清潭本就天性清冷、十分隐忍,这些天来又习惯了承受镇骨钉的极端痛苦。
如今便是痛苦只减轻了一半,也已足够让她掌控自己的身体了,不会再无法自持般受控于身体的本能反应。
林苒之疑惑的看她。
“你......?”
她只知凃雪碧可以辅助聚气凝神,倒不曾听说它有疗伤镇痛之效啊?
卓清潭淡笑道:“凃雪碧削弱了我的六识。”
林苒之的声音在卓清潭耳中模模糊糊,但这个距离,她还是听得见的。
她轻轻推开林苒之扶住她的手。
几日来,这是她第一次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气站住身体,虽然还是吃力了一些。
“什么?此物不是仙器吗?仙器怎么还会削弱人的六识呢?”
林苒之神色凝重的皱起眉。
安羽浓听闻也是大惊失色。
“是啊!这法器怎会如此怪异?从未听闻还有仙器可以削弱人的六识,怪不得长檍师叔从不使用!
削弱六识,那岂不是看不清闻不清听不清?”
安罗浮却明白了此物于卓清潭而言的功效。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削弱六识......但也会削弱身识,倒是适合清潭师姐此时使用。”
“是极。”卓清潭极轻的笑了笑。
“我如今这般,灵脉封存,毫无灵力。又不需与人动手,倒也无须眼明耳清。
若只是留守清越峰处理宫务,此时六识削弱于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安羽浓“啊”了一声,也想通了此间关键。
卓清潭心中喟叹,长檍长老当真是有心了。
想必他留下的这一手安排,是怕太虚秘境中会出什么状况所以防患于未然。
没想到,还居然真的让她用上了。
清越峰,紫薇殿。
先前收到安罗浮用琅琊玉传来讯息的七峰掌事弟子,此时均已在等候在殿外了。
往日里,各堂长老们闭关之时,峰内日常事务一般由峰中掌事弟子负责。
七峰掌事弟子突然接到主峰清越峰的诏令,立即依令前来。
此时大家聚在紫薇殿外,具是摸不清头脑。
一些关系相熟要好的,便凑在一处小声说话。
端虚宫的掌事堂,主要负责端虚宫一些洒扫做饭之类的琐事,素来是七峰中最为势弱的一堂。
所以,掌事堂门下弟子们在几峰齐聚的场合,大多都是低调且话少。
但掌事堂的掌事弟子苏希文,却和七峰中除主峰清越峰外第二势强的掌戈堂掌事弟子曹铎关系最为要好,此时她正小声跟身边曹铎叙着话。
“曹师兄,宫中若无大事,清越峰是极少传召我等前来的。
如今宫主和长老们均在闭关,掌宫卓师姐也......不在清越峰内。你可知今日是何人,下令传讯我等前来议事?”
掌戈堂的掌事弟子曹铎性情冷冽,少言寡语。
此时听她发问,也只是蹙着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倒是掌器堂的林慕华沉吟着道:“这般说来确实奇怪,端虚宫内便只有宫主和卓师姐,才有同时传令七峰的口诀。
其他诸人,便是各堂的堂主长老长辈,也只能传令给自己堂内的弟子。
可如今这两位,均不可能传令于我等啊!”
几人收到诏令,片刻不敢耽误便立刻御剑而至,但是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旁沉默半响的掌籍堂掌事弟子康岑,听了这话却丝毫没有克制音量,他冷着脸道:
“宫主自不会将口令随意传给旁人,但是其他人就未必了。
当是谁人都能传召各峰主事吗?如今的端虚宫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简直可笑至极!”
魏毅立刻面带不豫,冷声呵斥:
“康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还请慎言!”
传召七峰的口令,历来只有楌桪宫主和被他视为下一任继承人的掌宫卓清潭才知道。
康岑说宫主不可能传与他人,那便是说,必定是卓清潭将口令传给了旁人。
但如今端虚宫中人人皆知,掌宫的卓清潭师姐如今就在他们掌戒堂的断戒峰受戒,每日也只有他们掌戒堂的师妹一人可以接触到。
康岑这话,岂不是说他们掌戒堂的人拿了掌宫的口令,在此烽火戏诸侯吗?
其他几峰掌事弟子,闻言也均面带不虞之色。
康岑一顿,他沉默片刻,放缓了语气道:
“我自然不是在说掌戒堂的同门。”
“哦?既不是在说掌戒堂——”
素日极少开口说话的曹铎,此时却突然发问:
“那我倒是更加糊涂了,你的这句‘不守规矩’和‘可笑至极’,究竟是在说谁呢?”
殿前气氛骤然一凝。
康岑语塞,沉默不语。
掌戈堂是除了宫主所在的主峰外,端虚宫内最势大的一峰。
其间弟子也是最多的,几乎占据端虚宫弟子中的六成人数。
虽然七峰弟子均有下山历练的机会,但其他六峰的弟子就算出宫办差,也都是自己峰内的一些闲散差事。
比如掌金堂的日常用度采买,掌籍堂的与其他仙门的书籍典卷交流等等。
至于可以代表端虚宫,下山除妖卫道的,便只有最为尚武善战的掌戈堂一门。
掌戈堂掌事弟子曹铎,更是号称除了宫主门下大弟子卓清潭、二弟子洛岩池外,年青一代的灵力仙法最强的第三人。
康岑作为掌管宫中典籍的掌籍堂弟子,素来不敢开罪于他。
此时被他当众责难,一时亦是不敢吭声。
正当几人在殿门外尴尬僵持之际,紫薇殿的殿门却轰然从里打开了。
众弟子闻声转头,齐齐看向殿内。
只见缓缓打开殿门的紫薇殿高台之上,本该在断戒峰受戒的端虚宫掌宫首徒卓清潭,此时正端坐其上。
她瞳若剪水,眼睫微垂,静静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满殿俱寂。
刚刚安罗浮御剑带卓清潭抵达清越峰,头一件事,她便换了一身平日里极少穿戴,十足威严的正式宫服。
此时此刻,这套云白为底色,金丝为线,长袖如云,裙摆满坠琳琅的端虚宫首徒正服,将她消瘦颓败的颜色略作遮掩。
虽然脸色唇色苍白依旧,但玉冠加顶,端是气势如虹,贵气逼人。
几名之前争执的各堂掌事弟子立即收声,殿前鸦雀无声。
实则这么远的距离,以卓清潭目前的目力,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甚至连他们哪个是哪个,都看得不甚真切的。
“是......卓、卓师姐?”
“掌宫师姐。”
“清潭师姐!”
众弟子纷纷结印于胸前,躬身施礼。
苏希文脸上刹那绽放一个甜甜的笑容,惊喜道:
“清潭师姐,您回来了!原来是您传召我们?”
卓清潭轻轻偏过头,不动声色将一侧的耳朵转向他们的方向。
她依稀听到了苏希文的话,微一颔首,算是作答。
她如今目力和听力都有所衰退,传入耳中的声音十分微弱。
站立在紫薇殿玉座旁、卓清潭身侧的安罗浮立刻了然。
于是,他扬声道:“各位掌事同门,请殿前说话。”
其他六峰掌事弟子遂入殿中,站定在阶下。
安雨浓看了看偏着头侧耳倾听他们动静的卓清潭,蹙眉道:
“各位同门师兄师姐,请再上前些。”
卓清潭先前便严令他们,不要将她六识削弱衰退之事告知其他弟子,怕端虚宫中人心不稳,再生出什么事端。
所以安罗浮和安雨浓二人,此时一左一右立在卓清潭身侧,生怕以她们师姐的耳力,会听不清楚旁人说话。
康岑皱紧眉头,没有理会她,而是向上拱手施了一礼,淡淡道:
“卓师姐,您宣召各峰掌事弟子议事,我等自是不敢不从。
但既然是掌宫宣召掌事弟子议事,此间为何还有其他清越峰的弟子在场,此乃何意?”
安雨浓柳眉一皱,还未待她开口,康岑便又接着说道:
“再者说,即使卓师姐有协理端虚宫务,令喻七峰之权,但您此时理应在断戒峰受戒,按理说不该——”
“——放肆!”
曹铎冷冷打断了他:
“两炷香前断戒峰上的封印已消。既封印已消除,那么掌宫师姐身在何处,又何时轮得到你这个掌事堂弟子来置喙?”
“正是如此。”
掌金堂的掌事弟子卜计凡也淡淡应声:
“端虚宫诸事繁多,还有许多大事需掌宫师姐决断。
如今断戒峰结界既破,便是师姐受戒禁闭之期已满。”
康岑淡淡觑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
“哦?这我倒是不知了。我只知道卓师姐的禁闭之惩,是宫主他老人家亲自下的。
而如今宫主还在太虚秘境未曾出关,不知又是何人能解除得了卓师姐受戒禁闭之令?
莫非,是卓师姐自己吗?”
曹铎冷冷注视着他。
“康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连掌戒堂的掌事弟子魏毅此时也皱起眉头。
“康师兄,你怎可对掌宫屡行逾越冒犯之举?”
康岑看了一圈周围弟子们的脸色,他冷笑一声,神色晦暗不明。
“卓师姐在端虚宫地位尊崇,但我康岑也是掌籍堂的掌事弟子,堂堂正正,家世清白,从小以除尽天下妖物为己任。
我却不知,与妖邪有往的仙门弟子,便是天资再高,是否还有资格端坐高堂之上,令喻端虚宫七峰三千弟子?
如今我心有疑虑,提出来也算逾越冒犯吗?”
殿下倏地一静。
此时便是一根针落地,恐怕都能被人听闻。
端虚宫主首徒卓清潭犯戒受罚之原由,虽然几大派掌门都没有对外说什么,但是据当时无妄海的弟子们私下传说,是与妖邪有关。
堂堂仙门四大派之首的端虚宫首徒,居然传闻与妖邪牵扯,这属实荒唐,也属实惊人。
康岑过去的十数年来一直对卓清潭这位掌宫师姐恭敬有礼,敬仰尊崇。
但听闻此事之后,反应尤其巨大。
只因他全家都是被妖邪所害,当年便只他一人幸存!
而他恰逢身负九脉,可以修仙,这才后来在机缘巧合下拜入了端虚宫门下。
众弟子知晓他的身世,也都心下了然他如此反常的原由。
因此尽管他今日对卓清潭如此无礼,众人虽然心生不悦,却没有立场深责他。
曹铎咬牙道:“都是哪里来的无稽之谈?不过是些外面的风言风语罢了,如何能当真?”
“正是。”
掌器堂的掌事弟子林慕华颔首,目光澄清的看向他。
“康师兄,我受师父之令代管掌器堂。你可知这些年来,整个端虚宫内损耗捕妖锁、困妖瓶之类法器最多之人是谁?”
康岑脸色微动,似乎也有所触动。
林慕华观其脸色,继续说道:“没错,那人不是宫主,不是列为长老,更不是曹师兄和其他掌戈堂的师兄弟们,而是清潭师姐。
她屡次代师出宫,收服掌戈堂师兄们无法收服的妖邪。
这些年来,想来掌戒堂的锁妖塔中,一半作恶的妖物凶兽都是清潭师姐亲手捉拿回来的。”
“确有此事。”
掌戒堂的魏毅也点了点头,正色道:
“康师兄,我知你深恨恶妖,但怎可听信外面没有根据的话,便误会自家同门。
我等少时一同授艺长大,清潭师姐是什么样的为人,你难道也要怀疑吗?”
康岑脸上僵硬。
他沉默片刻,猛地撩开下摆,单膝跪地。
然后拱手向上座施礼,声音却洪亮,但是没有一丝退缩。
“掌宫师姐恕罪,我今日之为并非故意刁难折辱。
只是如今外面传闻喧嚣,我深知自己的地位不配责难于您,但今日却还是要斗胆向您问一个准话!
——您日前在无妄海之行,得以幸存,是否真如传言一般,是勾结了妖力通天的大妖?”
随着话音掷地有声,殿中霎时又寂静了。
安雨浓先前被卓清潭责令不可冲动行事,因此先前她忍了又忍。
但此时还是破功没有忍住,娇斥出声:
“——康师兄,你胡说些什么?我师姐怎么可能勾结妖物!你当真是失心疯了不成?”
他们争执期间,卓清潭一直侧头静静倾听他们的对话,始终一言未发。
她右手中指轻轻拨动着左手食指上的一枚翠绿色的指环。
那指环看起来十分普通简约,便如同一枚成色极佳碧色的凡玉。
但它却却绝非一块凡玉雕塑的普通指环,而是端虚宫最高权力的象征——名为“潮沁”。
是足以证明端虚宫主身份的信物,更是一件难得的法器。
“潮沁”本该由端虚宫的宫主所有。
但却在三年前卓清潭获封掌宫、被授命执掌端虚宫事之时,楌桪宫主便在自己闭关之前将这枚掌门信物“潮沁”,赐予了这位首徒,方便她行事。
此举当时也相当于是昭告了仙门百家,卓清潭便是端虚宫板上钉钉、毋庸置疑的下一任宫主。
哪怕此次卓清潭受戒被罚,这枚代表身份权力地位的指环“潮沁”,也并未被楌桪宫主收回。
“都说完了?”
她从肺腑中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淡淡。
“......”
几名先前吵作一团的掌事弟子,此时却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鹕鸟,一声不敢吭了。
卓清潭轻轻按住自己胀痛的眼睑,微微阖上眼,低声道:“康岑,站起来。”
康岑紧咬后槽牙,他直挺挺跪着,目光如炬的看向端坐玉阶之上的人。
尽管直视“宫主”在端虚宫是失礼至极之态,但他依然一动没动,偏执的等一个答案。
卓清潭平静的缓缓张开双眸,没有一丝闪躲的直视康岑的眼睛。
“不曾。”
康岑微微一顿:“您说......什么?”
卓清潭的音色清冽中略带低哑,虽轻,但却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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