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光,与月争辉,当真可怜又不堪!”
“——轰隆!”
谢予辞一顿!
他周身神力和记忆,在这瞬间被两仪至阳至阴神力彻底击碎消融。
他的身体旋即也逐渐开始透明,最终集成一颗玄紫色的穷奇神胎。
而他最后一刻,视线都未曾偏离太阴幽荧身上半分。
第64章 殒神钟再鸣
明黄与淡金两色神光大盛,包裹着这颗穷奇神胎,直直坠落九天,扎入东海之滨。
“主人!!!”
晚青声嘶力竭的发出一声大喊,但终归气力不济。
她缓缓阖上了双眼,也失去了意识。
太阴幽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祂周身簌簌发抖,抖动的频率大得惊人。
仿佛祂整个人,下一瞬间便会四分五裂、彻底撕裂一般。
太阴幽荧勉力将一缕神力注入晚青身体,助她稳住伤势,然后终于重重倾倒,跪在地上。
然后,祂轻轻一挥云袖,晚青的身影,旋即也消失于南天门外。
圣神帝尊蹙眉看向晚青消失的方向,冷冷道:“帝君,腾蛇触犯天规,背主投敌,本该押赴堕神汀,受五十六道九天玄雷、魂飞魄散之刑。你一向公正,莫不是要徇私。”
太阴幽荧轻轻喘息几瞬。
好半响祂才勉强找回一丝气力,轻声回答道:“帝尊,腾蛇虽天生仙胎,但生性不驯,德不配位。既然方才两仪神力已致其仙灵破损,失去仙身,化为妖蛇。那么本君再将其打回蛇形,丢至其初生之地,着其重新修炼,再经凡尘八苦之痛。此罚亦不轻,此罪可消,不算徇私。”
祂强撑起身体,面无表情的缓缓站起身来,仿佛又变回那个三界倾慕、端华清绝的九重天帝君。
太阴幽荧面无一丝人色的轻轻道:“帝尊,若您没有其他诏令,太阴幽荧,自请贬谪于九重天。”
圣神帝尊微微蹙眉:“帝君,你此乃何意?”
祂轻轻笑了笑,那笑意不抵眼底,苍白的脸上不见悲喜。
“帝尊,本君曾言,此事过后,将亲自镇守凶神神胎于东海......西极濯祗仙宫,自此再不入主九重天。”
话毕,祂双手结印,元神中祂此时仅剩的最后一缕神光一闪,九重天极西的濯祗仙宫,登时被一道耀眼的淡淡金色光芒笼罩。
“往圣帝君!”
圣神帝尊喝道。
但是太阴幽荧却丝毫不为所动,片刻后祂眉间元神处神光消散,九重天极西的琳琅仙宫居然刹那间变成一片沃土平川!
九重天上,自此......居然真的再无西极濯祗仙宫!
太阴幽荧施法完毕,唇边勾起一道极淡的笑。
“如此也罢,此后经年,前尘变迁。青山已随晚风去,我于沧海化桑田。”
祂喃喃说出一句,便再也无力自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双目失神,直直向后倒去。
太阴幽荧元神激荡,神力溃散势如洪水倾颓。
而祂元神中那颗本属于谢予辞的“穷奇珠”,此时居然因为祂的神力溃散,而被祂的神体所排斥,突如其来从祂元神中疾射射出,直直从九重天掉落凡间!
只是此时此刻,即便是圣神帝尊太阳烛照,亦无暇分心注意到它。
只因......
“——轰!”
刹那间,九重天堕神汀畔那伫立数万年的殉神钟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短短三月余,殉神钟居然响过两次!
“——幽荧!”
圣神帝尊瞬间闪身在祂身边,在祂坠地前最后一刻托住了祂如枯木残叶般单薄的身体。
他的声音中,难得显现一丝慌乱。
太阴幽荧用力的、缓缓的眯着双眼,却似乎始终看不清眼前这天地。
祂视线迷离模糊,终于陷入黑甜。
而“穷奇珠”中所记载的镜像到此,便已算终结。
卓清潭亦再度被拉回了宿风谷阵王幻境中。
她的三魂七魄犹如在狂风中漂泊无依,失魂落魄的怔怔看着幻境中的钧别。
而此时,钧别也终于吸纳看完晚青交给他的“穷奇珠”中的部分记忆。
但是,谢予辞、晚青二人在“穷奇珠”中看到的过往,却与卓清潭又有所不同。
圣神帝尊在与往圣帝君单独密谈之时,封住了往圣帝君元神中那枚“穷奇珠”。
因此,谢予辞和晚青看不到穷奇珠被封印以后发生的事,卓清潭却因找回前世记忆,记得清晰分明。
钧别此时仿佛不欲生般死死握着穷奇珠,捂住额头、声声喘息重如雷击。
卓清潭喃喃:“原来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宿风谷阵王幻境中的故事还在继续。
晚青含泪看着虽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但却一脸死寂的钧别,或者说是......恢复记忆的上古凶神谢予辞。
“主上,你如今都想起来了,往圣帝君并非表里如一,和光同尘,光风霁月之人。
她冷心冷清之至,实乃天地间最最伪善之人,以丝缕温存困你数千年,根本配不上主上的情之所向、坦荡热诚。
一千多年前她是这般,一千多年后的如今,她亦是如此,利用指使您为九重天卖命,您万万不可再深陷迷途!”
谢予辞眉心微蹙,沉默的看着远处山脚下袅袅升起的炊烟,许久没有说话。
“主人!”晚青蹙眉叫他。
谢予辞醒过神来,他认真的看了看晚青,突然轻轻道:“一千多年过去,居然连你这个小丫头都长大了,我险些认不出你。”
晚青沉默片刻,轻声道:“这般久的年岁,小青亦不再是当年仙山岱舆里,那条无忧无虑的小腾蛇了。”
谢予辞记起前尘,他回头蹙眉问:“你本是天生仙胎仙兽,如今为何会是妖蛇之态?你的仙灵呢,莫非......是千年前为我挡下那一击时碎了?”
晚青神色中带着一缕恨意和偏执。
“主人,当日你打回原形神胎、抹去记忆封住神力,打下了东海之滨。而我当时仙灵已碎,亦被往圣帝君打回原形、丢去了葬修山。”
谢予辞却微微蹙眉,轻轻摇头。
“这不可能,祂......她不会这般对你。”
晚青一脸的不可置信。
“主上!您别再傻了!她能那般对你,又怎么会放过我?”
谢予辞沉默一瞬,还是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我身负鸿蒙紫气,又是上古凶神,她自然心中憎恶厌恶、恨我欲死。但她身为帝君,倒算公允。你本是仙兽,她绝不会这般对你,想必其中还有隐情。”
晚青眼中含泪,她愤然大喝道:“她能有什么隐情?主上,您就是数千年来习惯了,习惯将她想得那般好。其实她不过是恨屋及乌罢了,恨不能我们主仆一道消失于三界!
当年我身负重伤,被打回蛇身,在葬修山修炼数百年才得以再化成人形。此言半点不假!”
谢予辞不再说话。
那份九重天堕神汀神殿少年神官钧别的“少年清澈意满志,天上人间第一流”的意气风发,仿佛一夕之间消弭不见。
少年神官的一世无忧,终究还是留不住。
他神色中再没有那份独属于钧别的清澈如洗,安然若素。
深色沉沉的眸光里,千年前被蒙蔽、被欺骗、被封印、被抹去记忆的愤恨不平,像是一股凝在他心头的鱼刺,上不去、下不来,令人五内俱焚,郁郁难平。
太阴幽荧,为什么?
谢予辞突然单手捂住自己的脸,笑了。
太阴幽荧,你欺骗于我也好,蒙蔽于我也罢,但是为何你偏偏就不能......骗住我一辈子呢?
晚青擦了擦脸颊上了泪水,她哽咽着继续说道:
“主人,您还记得吗?葬修山的名字,当年还是您取的。只是后来年代久远,凡人们传来传去忘其本名,渐渐称呼它为‘藏秀山’了。谁知机缘巧合之下,居然让我在此山中寻到了您的‘穷奇珠’!
虽然,我始终找不到您,但见此物心中也是一份念想。不成想老天有眼,我们主仆终于重逢。
主人,若不是你如今依旧被往圣帝君的虚情假意所蒙蔽,其实我是不愿让你记起千年前的伤痛过往、再想起这个虚伪之人。但是我却不能看她再这般继续利用你下去。”
谢予辞听到此处,脑中突然想起一件先前被他忽略了的极其重要的事。
他神色一凝,旋即放下捂住脸的右手,神情肃穆的转身问:
“等等,先前我脑子很乱忘记问你,你是如何在凡间藏秀山寻到穷奇珠的?我明明将它……将它遗失在九重天了。”
他及时吞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晚青疑惑的看了看谢予辞掌心的穷奇珠,闻言也有些困惑。
他们二人其实并未看到谢予辞被打落南天门和晚青昏迷之后的事情,自然不知道“穷奇珠”为何会遗落。
他们更加不知的是,其实正是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以责罚为名,从圣神帝尊手下救下晚青。
晚青蹙眉:“主上,难道这不是您被圣神帝尊和往圣帝君打落凡间的时候遗落的吗?”
谢予辞深深凝眉。
这当然不是。
这颗“穷奇珠”本该在圣神帝君太阴幽荧的元神里,养护她的元神、助她修复她元神中那道极易致命的裂纹,绝不该在凡间的一座凡山中重现。
......难道?
他突然讽刺的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摇了摇头,低声自语。
“看来,你居然憎恶厌烦我至此。只因它本属于我,哪怕是可以救你性命的法宝,你亦弃之如履迫不及待的丢弃。”
谢予辞自嘲的轻笑一声,他缓缓抬手,将“穷奇珠”放在自己额头间。
那离开主人良久的“穷奇珠”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格外急切的瞬间没入了主人额间。
一道玄紫色的强悍神力,自他额间迸发而出,他遗失千年的神目终于归体。
片刻后,谢予辞睁开双眼,轻轻摇头笑了。
“我真是傻,乍闻穷奇珠不在你身上,居然还会担心你是否安康。我倒是忘了,千年来你端坐岱舆濯祗仙宫,受三界众生崇敬朝拜,又怎会过得不好。”
他的声音太小了,晚青一时没有听清,于是她蹙眉问:“......主上,您说什么?”
谢予辞轻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忽而发现,自己属实蠢笨,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倒是不亏。”
晚青听了这话立刻皱眉恨恨的说:“主上,您说什么呢?您天资聪慧生而不凡,如今这般境遇,完全就是那往圣帝君阴险毒辣,利用你的感情。她当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当年这般,现在亦是如此。假模假样美名曰传道受业教化您长大,实则是为继续洗脑蒙蔽于你、让你此生都为九重天卖命,当真其心可诛!
如今九重天和岱舆您都不能再回去了。依我看不如就此留在藏秀山,安安稳稳与我和灵蓉他们过日子。
我们再造一个‘岱舆’出来,造一个一千多年前、那个属于咱们的‘岱舆’,可好?”
谢予辞眼底深处,是一丝遮不住痛楚:“再造一个‘岱舆’吗?再也不能了......”
晚青不解:“为什么?”
谢予辞沉默一瞬,轻声道:“如今的我,再也没有当年那股一腔孤勇的尽头,去亲手再造一个‘家’了。”
“家”这个字,如今于谢予辞而言,实在沉重。
他曾用百年时光,不辞辛苦,用心细细揣摩一个人的喜好。
想其所想,爱其所爱,控制自己的言行,不敢丝毫行差踏错。
还不厌其烦、尽善尽美的造就一个心中的“家”。只为那人片刻展颜,笑容相待。
但如今,只要想起曾经自己心中所有的美好与温暖,在那个人心中不过是一场为了苍生大义的委曲求全,他便觉得仿佛压制不住自己心里想要毁天灭地的恨意一般。
过往所有沉甸甸、刻在他骨子里的爱,仿佛都化成世间最为伤人肺腑的钝剑,一下一下拉扯着他的神魂,让他此生不得善终。
晚青焦急的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
“主人,你可以的,我们可以的!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慢慢一定会放下的,会忘掉的,小青也一直会陪着你!既然我们斗不过他们,那我们便躲得远远的!”
谢予辞沉默片刻,却突然笑了。
“躲?我为什么要躲?”
晚青怔怔的看着他。
“......主上?”
谢予辞抽回被她抓住的手臂,淡淡交代道:“小青,你先回藏秀山去,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待我事毕,便回来寻你们。”
晚青一愣,下一秒她神色大变,两只手并用猛地扑上去,将谢予辞抓的更紧了。
“不行!主上!你是不是还要回濯祗仙宫找她?我不许!
当年你便是非要去九重天寻她,这才落得现今这般结局,你当下还不肯清醒吗?”
谢予辞神色淡淡的推开她,正色道:“小青,我此时很清醒。
我不瞒你,我的确是要回一趟仙山岱舆。但并非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我自己。”
晚青不解的问:“为了......主上你自己?”
“不错。”
谢予辞眼底忽而闪过一丝狠厉,他轻笑一声,神色冷漠的道:
“昔日岱舆的一房一舍,都是我一砖一瓦所建。仙山中一草一木,都是我用心栽培而活。
她厌憎于我、诓骗于我,却又占据岱舆一千多年,甚至连自己的天宫都搬下九重天。
……但我却不能让自己花费百年时光,用尽心血所建的‘家’,再被人作践糟蹋。”
晚青蹙眉,她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
“可是主上,如今往圣帝君的濯祗仙宫坐落仙山岱舆,其间有众多天兵天将和仙官仙娥驻守。
更何况,就算没有九重天的守卫,您如今神力被封,我们依然不是往圣帝君的对手,如何能将岱舆抢回来呢?
万一惊动了九重天上的圣神帝尊,他们若是知道你恢复了记忆,恐怕会痛下杀手,这太危险了!”
谢予辞却狭促的笑了笑,他挑了挑眉。
“谁说我要将岱舆抢回来了?”
晚青不理解的看着他。
“主上,你既忍不下这口恶气,又抢不回来岱舆,那还回去做什么呢?岂不是自己看着更难受吗?”
谢予辞耸了耸肩,他轻笑一声道:“抢是抢不回来,但我却能毁了它。”
晚青闻言一顿。
她蹙眉看向谢予辞,缓缓问道:
“主上,您到底要做什么?”
谢予辞笑容冷冽,带着一丝寒芒,他曼声道:
“如今的我自然无法抢回岱舆,但若我激起自身全部神力,想来除了那座从九重天上搬下来的濯祗仙宫外,岱舆仙山上其他当年我所建屋舍、所值草木,都能被击成粉碎,化作废墟。”
他轻轻掸了掸云袖,漫不经心道:“我不会再心软。不该往圣帝君拿的,她从此便休想再从我这拿走半分。
她不是想要岱舆吗?那我便还给她一个,只有一座濯祗仙宫的岱舆。”
晚青闻言十分担忧,她紧张时不自觉会摆弄自己的发辫。
“可是主上......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届时又岂能全身而退?”
谢予辞却轻轻嗤了一声。
他偏过头看着她,眼中是她千年前再熟悉不过的骄傲不逊。
“别忘了,我乃半神之身,曾可同上古上神一战。
若是之前我自然无法破开太阳烛照与太阴幽荧共同设下的神封。但如今‘穷奇珠’归位,我至少可以破开一半的封印,拿回自己曾经一半的神力。”
“——而这一半的神力,便足以助我摧毁仙山岱舆,并逃之夭夭。”
谢予辞态度坚决的将晚青赶回藏秀山,晚青无法,只得一步一回头的离去。
待晚青离开后,他单手结印施法。
作为九重天堕神汀神官“钧别”时,谢予辞便已经天资不俗远超于人。
而此时“穷奇珠”归位,他体内如今神力大盛,与做钧别之时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施法瞬间便已身至千里之外的仙山岱舆,谢予辞静立于濯祗仙宫往圣帝君宫殿的殿门外。
然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推开殿门。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怯弱的、不敢丝毫违逆帝君心意的少年了。
殿内入目一片荒凉的气息,仿佛久无人居住,悄无声息,空冷寂静。
他蹙眉,原来太阴幽荧当真如嘉荣所言,近几百年并不在濯祗仙宫中居住,而是在鹿归涯,不是为了躲他的托词。
谢予辞轻嘲的一笑。
当年他作为钧别时,鹿归涯始终被往圣帝君封印,太阴幽荧也从未离开濯祗仙宫。
他在仙山岱舆受教多年,甚至都不曾知道仙山中还有鹿归涯这么一处景致。她便这么担心他看到鹿归涯的景致,想起来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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