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他们是朋友了?一个蠢,一个傻。要我说,他们老子的精明,这两个小鬼头是半分都没有遗传到。”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的瞥了瞥卓清潭,然后喃喃道:“......倒也未必真的是蠢笨,说不定在你身边长大的孩子,都会越长越‘傻’也未可知......”
就比如他......
上古时期那般洒脱聪明、潇洒不羁的他,在忘记前尘后被两名仙兵阴错阳差下送到了昔年还是往圣帝君太阴幽荧的卓清潭跟前养大。后来居然长成了“钧别”那般蠢笨如猪的样子?
谢予辞缓缓摇头......卓清潭简直是有毒!
卓清潭却不知道他心底的腹诽,她白了他一眼。
“他们不是愚笨,只是心思过于单纯,心无城府罢了。”
她的容貌实在是生得太过犯规,哪怕是连白眼这种表情,在她的脸上做来居然显得有种格外少见的风情。
也可能是因为她性格素来端方惯了,极少会做这样的表情,所以反差更加强烈。
谢予辞闻言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耸了耸肩膀并不反驳。
只是在下一刻,他的神情猛然冻结。
——一息之前还在与他谈笑风生的卓清潭,忽而蹙起眉心。她抬起左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心脉前的位置,身体紧接着不受控制的轻轻晃了晃。
谢予辞一把扶住她的手臂,神色冷峻严肃。
“是你的神魂?”
在那一刻,即便没有看到卓清潭的表情,他依然感受到了那股神魂突然暴起的震荡。
其实,早在卓清潭施展神通,汲取封印于她体内那部分从宿风谷秘境和凭津阁秘境中取出来的神骨、为雨师染愈合仙灵时,谢予辞就一直在担心会发生这种情形。
卓清潭似乎正在强忍着身体上突如其来的痛楚,她深深皱着眉没有说话。
谢予辞冷着脸将她的手臂翻转过来、掌心向上,然后神色一变。
果然如此!
只见卓清潭一贯白皙的掌心,此时居然生出条条暗红色的形如裂纹的痕迹,并从指尖向上蔓延,如今痕迹俨然已经蔓延到了她的手腕处。
他就知道!
上神神骨之力何其磅礴强大?怎么可能在激起神力后,还能再度蛰伏于这具凡人之躯?
谢予辞感受得到,此时他掌下握住的纤瘦手腕间的脉搏跳动的如此剧烈,正是神力蓬勃、即将冲破肉身的表象。
他沉声道:“你的身体,无法承受如此活跃的神力。”
卓清潭忍过那阵难捱的心脉震荡和身体深处仿佛撕裂般的疼痛感,缓缓抬起头来与谢予辞对视。
谢予辞垂眸,在一片沉静中看了她良久。
然后,忽然摇头沉声道:“这样,不行。”
卓清潭如今的修为在半步虚空,距离得道飞升还有两个大段,而她的肉身绝对坚持不到她得道飞升的那天。
看来......他必须想想其他办法了。
卓清潭的凡人之躯并未有幸挺到千秋盛会的开始。
她的肉身凡体无法抵抗体内汹涌澎湃、异常活跃的上神神骨之力。不仅如此,就连她的六识也在神力冲击下大受震荡。
万不得已之下,谢予辞只能用他的体内的凶煞神力和术法,暂时封闭了卓清潭的识海,让她彻底陷入无意识的沉睡,以此稍稍降低她体内神骨的活跃度。
但也只能是“稍稍降低”而已。
即便卓清潭的识海沉入空寂,她身体中的神骨依旧在跳跃,只是强弱程度上的微弱差别而已。
雨师染虽然恢复了部分仙忆,但同样为凡人之躯的她亦不能使用仙力助力,因此她亦无计可施。
尽管希望渺茫,但谢予辞还是给刚刚返回南海不过几日的嘉荣上仙再次传了音讯,邀她前来九晟山相助。
毕竟嘉荣是跟在“往圣帝君”身边最久的人,对卓清潭前世的神体和道法也最为熟悉,兴许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
但遗憾的是,嘉荣上仙皱眉看着被安置在床幔深处无声无息的那道剪影,好半晌,也只能咬着牙缓缓摇了摇头。
“抱歉......帝君如今的状况,我没有办法。”
尽管早就料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但是当嘉荣上仙真的这般说来,谢予辞还是觉得心底一沉。
雨师染心中其实早有思量,她同样并不意外会是这个答案。
“果然如此......”
雨师染眉心紧蹙,自责到无以复加。她死死攥着双手,甚至未曾发现她的指甲已然划破了掌心:
“......帝君真身中的神骨之力何其强大,强大到昔年甚至可以封印住同样身负神骨的谢予辞,这般强横的神力又岂是凡躯可以承受?
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救我,帝君就不会为了使用两仪至阴神力而激发了体内神骨的力量。是我害了帝君......若是帝君有什么不测,雨师万死不能赎罪!”
谢予辞沉默一瞬,冷着脸道:“此时再说这些已然无益,如今最为重要的是,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清潭此时面对的危局。”
他转身看向嘉荣上仙。
“九重天还是没有回讯?”
就在一炷香前,嘉荣上仙已经在一个时辰内,第三次以仙法向九重天发送救助讯号。
嘉荣上仙闻言神色凝重的轻轻摇了摇头。
“尽管有你的神力相助,在我施法传讯的那一瞬间暂时破开了天门,让我能将讯息成功传入南天门......但此时却依旧毫无音讯回复。
也不知那些传讯仙符,是否是被拦截于帝尊的东极御霄殿外了。”
以帝尊与帝君数万载守望相助共护苍生的情谊,若是帝尊能收到她的音讯,得知帝君遭逢大难,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如今九重天上居然毫无动静,可想而知她施法传讯的消息,必然是被东极御霄殿外帝尊闭关前设置的守护阵法拦截在外了。
这可如何是好?
谢予辞闻言垂下头来,静静看着帘帐内那道单薄的身影。
如此看来,太阳烛照是指望不上了。
而且即便能联络到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只怕他也未必有办法助卓清潭破开这具凡身。
否则,当初太阳烛照又何必如此希翼她尽快得道飞升、脱离凡胎?
谢予辞沉吟几瞬。
下一刻,他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豁然抬头,眼中精光大现。
“这神骨能否被抽出?若是我将清潭体内这半副神骨抽出,岂不是釜底抽薪、从根本上解决了此时的困境?”
嘉荣上仙闻言先是一怔,她思索片刻,下一刻却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谢予辞神色一顿,眼中的欣喜瞬间褪去了大半。
他将目光看向嘉荣上仙和雨师染。
雨师染沉默的思索了片刻,同样轻声回答他:“帝君的神骨.......如今已无法取出。”
谢予辞微微蹙眉,他不太理解,于是再度看向雨师染。
“为何无法取出?若我没有猜错,清潭神骨放入自己的身体不过三个月时间而已。它们既然可以放进去,按理说便自然也可能再被取出来——只是清潭如今身为凡人,没有神力可以助她自行取出。但我却尚有半数神力在身,或可一试,以我之神力助她一臂之力。”
如今世间上古上神纷纷陨落多年,唯有他与圣神帝尊太阳烛照身具神骨、身负神力。
既然太阳烛照现今无法及时联络得到,而他谢予辞的神体被封、亦只有半数神力在身。
但是卓清潭此时体内也只有半副神骨、并非整副。兴许他这半数神力,亦可成事也未可知!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行与不行?
谁知嘉荣上仙却轻轻摇了摇头,她苦笑道:
“谢公子,若是在帝君不曾激发神骨之力之前,你以自己半数神力强行抽离帝君体内半副神骨的法子或可成事。但是如今......却已是不可行了。”
谢予辞怔了一瞬。
他看着雨师染用力咬着后槽牙、懊悔难当的模样,忽而明白了什么。
他刹那间想通了嘉荣上仙所言因果,于是沉默一瞬,缓缓偏过了头。
“可是因为......激发她体内那半副神骨之力的力量源泉,是清潭的神魂?”
嘉荣上仙也偏过头去,不忍看他眼中蓦然消失的光亮。
“是......”
她轻声回答道:“帝君以神魂为诏,迫使力量强横无比的上神神骨臣服以供她驱使......这才能致使阿染的仙灵,能在两仪至阴神力下被愈合如初。
也正是因此,帝君的神魂与那部分神骨已经彻底融合在了一起。
既然神魂与神骨业已融合,神骨便再也无法单独取出——否则......”
谢予辞静默了。
否则,强行剥离神骨,卓清潭的神魂恐怕同样会震荡覆灭——那样只会死得更快罢了。
谢予辞的视线放空在一处,在一室令人难捱的沉寂中,他忽而若有所思的轻轻喃喃:
“......既然这半副神骨已然不能取出,那若是再放进去半副呢?”
“什么?”
嘉荣上仙和雨师染双双抬头,怔忪的看向他。
谢予辞莫非是太过焦虑而疯魔了不成?
他在说些什么?
不能取出这半副,就再放进去半副?
把半副什么放进去?
放到哪里去?
嘉荣上仙蹙眉看他。
“谢公子......你这是何意?”
......即便是再着急,他也不能乱来啊!万一累及帝君的状况更加严重可如何是好?
谢予辞眼底精光大盛。
他似乎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好法子,抬臂掩住眉目,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这笑容居然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欣喜和释然。
雨师染和嘉荣上仙哑然对视。
她们十分默契的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同样一句话:......他莫不是急疯了,失了心疯不成?
雨师染心中本就因此负累惭愧,此时见谢予辞一副疯魔了的模样,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一贯不会安慰人,但也难得对谢予辞有了一副好脸色:
“......谢予辞,你冷静一点。或许......或许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帝君她一生俯仰无愧苍生,不该落得......”
......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谢予辞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缓缓敛了笑意,目光灼灼的与其对视一瞬。
“她自然不该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而我,也断然不会坐视她至此。”
雨师染闻言一愣。
她怔怔看着他这幅胸有成竹的神态......莫非?
雨师染惊喜追问:“你......可是有了什么办法?”
谢予辞轻笑一声。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专注的定定注视着床上女子隐在床幔后的模糊的身形。
“——既然她如今的凡人之躯,无法承受这半副神骨之重。那么,我就替她破开这仙凡之别,再造一副上神神体。”
嘉荣上仙与雨师染久久沉默。
片刻后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嘉荣上仙迟疑的看了谢予辞一眼,试探着率先开了口。
“......谢公子,你......还请理智些。”
雨师染也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谢予辞的神态,显然也是这么意思。
——她甚至怀疑,谢予辞此时的神志是否还是清明的。
倒也不是她们看不起谢予辞这个半神,而是上古上神皆为混沌初开天地所化,岂有人为再造的道理?
若是这般轻松容易便可造出上神之体,那岂不是天地间到处都是上神了?
又怎么会在天地初开、女娲盘古伏羲等上神陨落以后,三界间便只余下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和往圣帝君太阴幽荧两位上神存世?
也不对......时至如今,这世间已经只余下圣神帝尊太阳烛照一位上神了。
——严格意义上将,往圣帝君太阴幽荧在九千七百余年前......业已陨落......
谢予辞神色大好,他笑吟吟看向她们,道:“我很理智,怎么?你们不信吗?”
嘉荣上仙:“......”
雨师染:“......”
这话她们该怎么回答?
她们此时看谢予辞的这幅神态只觉得十分渗人,该不会他真的已然急到神志失常了吧?怎么都开始说起胡话了......
嘉荣上仙沉默了一瞬,换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辞。
她觑了谢予辞一眼,试探性的问道:“......那不知谢公子,打算如何为帝君‘再造’一副神体?”
谢予辞自然看出她们二人眼中的踟蹰和难以置信。
他轻笑一声,缓缓道:“世人不知我,但是想必你们二位身为九重天仙君,应该对在下有所耳闻。”
雨师染皱眉看他。
她的性情本就骄傲直爽,不懂何为委婉。此时已不耐烦再拐弯抹角,于是直言问道:“你是指哪方面的耳闻?”
昔年九重天上诸多仙官,何人不知天地间这世间有一凶神?
谢予辞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自嘲般轻轻笑了笑。
“谢某一生,每每被仙神和妖凶称之为‘半神’。但实则,不论是太阳烛照亦或是卓清潭,他们心中其实都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谢某其实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神体。”
雨师染闻言一怔,她旋即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世人皆称你为‘半神之体’,但你实际上却拥有一副完整的神体?这......怎么可能?”
嘉荣上仙亦是不解。
嘉荣迟疑道:“......既如此,那么为何谢公子又会被称为‘半神之体’呢?”
谢予辞轻笑一声。
“在下之所以被称为‘半神之体’,只因我生而空有元神和神体、却并无神格。既无神格,便不配为神。故在称呼上被天道贬了半格,称为‘半神’。”
雨师染与嘉荣上仙在沉默中两相对视了一瞬。
下一刻,雨师染却还是蹙眉问道:“好,我姑且信了你是完整的神体。但是这又与帝君有何相干?”
他如此长篇阔论,解释自己实则并非半神,乃是上神之体,想来不可能是为了炫耀吧?
嘉荣上仙亦蹙着眉梢。
她反复推敲谢予辞话中的逻辑,在某个瞬间忽然灵光乍现,恍然大悟。
“......我懂了,原来......如此。”
谢予辞含笑看向她。
雨师染却还是不解,她皱眉道:“什么意思?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嘉荣上仙想通此节,亦神色松弛了下来。她顾不上回答雨师染,当先抬头惊喜的看向谢予辞。
“谢公子!若是当真如此,或许真的可行!”
谢予辞淡笑着先是转过头去看了看卓清潭映在床幔上的剪影,然后轻笑了一声看向雨师染。
“雨师仙君,你再细细想一想。谢某并无神格,但却拥有上神才能拥有的元神和天生神骨,因此便也拥有了堪比上古上神的神躯。
这幅神躯令在下足以披靡三界、脱离生死轮回......你,还不明白吗?”
雨师染沉默着与他对视了一瞬。
片刻后,她猛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喃喃道:“是啊......帝君如今空有昔年上古上神的一缕神魂,而神魂,乃是元神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若帝君如你一般,拥有一颗完整的上神元神和一整幅完整的神骨,那么即便她不再拥有神格,亦可得到堪比上神神躯的‘半神之体’!
如此帝君便可彻底脱离轮回,化肉体凡胎为‘半神之体’——这般自然可以直接回位归天!再不必担心有朝一日未能重新得道升天、神魂覆灭?”
雨师染想通此节,当即喜不自胜!
没有经过正常的修行,故而没有神格又能如何?
凶神谢予辞不也同样生来便没有神格吗?
可是在他全盛之时,放眼天上地下、四海九州,除了帝尊和帝君二位上古上神之外,又有何人可堪与他一战?
雨师染惊喜交加,连连抚掌。
“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如此这般,帝君便可直接拥有上神之躯。避免了以凡身修行、得道归天后的修为上限!”
然而嘉荣上仙却在最初的欣喜过后,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沉默一瞬,忽而浇下一盆冷水,开口问道:“但是如今的问题是,帝君的神魂又如何得以修复出一颗完整的元神来?更何况......”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谢予辞,沉吟几息,还是沉声坦言道:
“更何况,即便解决了元神的问题。可帝君的另外半副神骨,如今还在崇阿山太虚秘境和九晟山冥王沟秘境之中,奉诏封印看守谢公子的神躯和另外一半凶煞之力。
——而谢公子的鸿蒙紫气,亦被封印于太虚秘境中阁下的那副本体之中。
嘉荣知道,即便帝君此时没有意识,但只要公子取出帝君体内埋入的帝尊亲制的神器‘镇骨钉’,帝君被镇住的神魂便会再次活跃起来。
待到那时,只要你将帝君带到冥王沟秘境和太虚秘境附近,秘境中的神骨自然会感应到神魂之力,继而相继迸出两大阵王,回归帝君此时这幅身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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