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稻子微笑道:“我告诉先生罢:这密道,是大明的大忠臣、大英雄——史可法史公命人凿的。当年史公在江南领兵抗清,在藏鼎山中开凿通道,储藏钱粮,好方便进退。”赵敬亭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发现有崇祯末年的银元宝,原来是史公留下的。”刘稻子点点头:“知道这条密道的人不多,赵先生可要保密,走漏了消息,不是耍的。”
第18章 黄金坑里出莲香
赵敬亭接到一封信,教他口技的师父患了重病,他匆忙收拾行装,别了兄长,奔去太原了。关于密道、神僧诸秘密,赵敬亭都告诉了陶铭心,叮嘱他对娄禹民、刘稻子存个提防:“虽说他们的事业咱们也认同,但他们的为人可不好说,但凡做大事的心都狠辣,大哥小心些,不要引火烧身。”
扈老三又来了两次,办村塾的事定了下来,总共有十来户人家有意,商定脩金一年十八两。“那个在城里剃头的刘神鞭,也搬来咱们村了,他一年独出二两,只是无力再出修学堂的钱了。”陶铭心道:“此事我来办,让他们不必操心。等修好了学堂,选个吉日,我们就开学。”扈老三答应着去了。陶铭心带着保禄去城隍庙看了,破门破窗,房顶豁了几个洞。陶铭心让保禄算计算计,修好这里要多少钱。保禄用木棍在地上画了画:“这活儿我可以做,能省下工钱,余下的主要是个材料钱,少说也得二十两呢。”陶铭心发愁:“这笔钱,却从哪里筹呢?”
过了两天,张何氏派了个孩子将保禄叫来家中:“听说村里要办学堂,那座城隍庙破烂多少年了,要修一修才好。”保禄道:“我和先生正为这事发愁呢,没有钱,也修不起来。”张何氏道:“所以才叫你来商量。这宅子就我一个人住,那间厢房是我丈夫活着时盖的,我住不着,不如拆了,木头可以抵一些,活计就让我哥哥做,将就着就修补起来了。”保禄很是感动:“婶子,你这可谓是毁家纾难了。”张何氏听不懂文词儿,笑道:“别跟我转文,这事就定了,我跟我哥哥说,你等我的信。”
第二天是张何氏母亲七十大寿,何万林驾了辆牛车接妹子回娘家。路上,张何氏说了要拆房修学堂的打算,遭到何万林一顿骂:“建不建学堂,关你屁事!你又没个儿子,修好了学堂对你有一丝好处?”张何氏道:“大哥,这是做善事。咱妈七十大寿,就当给她老人家做功德了。”
吃饭时,她母亲、嫂子又唠叨起来:“人啊,要听劝。你这件丑事,我们帮你遮掩了——你瞧你!又哭!算了,说正经的,上次苏州城的那个彭老官儿,人忠厚,家境也殷实,刚死了正房奶奶,只有两个女儿。你嫁过去,就是正经主母,再生个儿子,所有家私怕不都是你的?怎么你就想不通呢!”见妹子不言,何万林道:“难不成,你看上了那个陶秀才,所以要拆房子帮他?我知道他家的事,三个闺女,也没儿子。可惜他太穷了,养不起你!”
张何氏气得流泪道:“平时老说惦记我,怪我不回来瞧你们,我何尝不想娘们儿之间说说知心话,每天在那空房子里,只能对着狗、对着鸡说话,可我一回来,你们就唠叨这些,嫁不嫁我自有主意!这件事对你们是丑事,对我不是丑事。再唠叨,我就不回来了!反正你们也说,我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正好彼此都安生!”听她说这话,她娘和哥嫂只得闭口了。
何万林带着各样工具,和她一起回三棵柳村,叫上保禄,拆了厢房,收拾出几十根好木头,又从附近村子叫了几个木匠,不过五天工夫,就修好了学堂。何万林请木匠们吃了一天酒,又偷偷给妹子留了些钱,回自己家去了。
谁知张何氏拆屋助学的事被她先夫家知道了,住在村东南的小叔子张二赖子领着老婆来闹,很快吵得四邻皆知,都聚在门口看。二赖子的老婆梁氏是远近有名的泼妇,说话刻薄:“嫁过来几年,也没留个种,就克死了我大伯,还是我儿子举的幡儿。看你寡妇家可怜兮兮的,把这几间屋子留给你住,谁知你还不安分!拆我们张家的屋子去便宜别人!先和吴狗儿勾搭,又和教书的酸秀才不清不白的,大伯地下知道了,不咒死你这个娘们儿!”
张何氏躲在屋里只是痛哭,一句话也不回。邻居都是看热闹的,笑盈盈地听戏一般,也不解劝。有好事的偷偷商议:“陶秀才的婆娘老袁也是个厉害角色,不如把她叫来,和这梁婆子对决对决。”便奔去陶铭心家,叫出七娘来:“有人骂你家老爷和张寡妇偷情哩!”
七娘正在切菜做饭,一听,把菜刀狠狠剁在案板上:“哪个婊子养的骂的?在哪里?”人说就在张寡妇家。七娘卷起袖子,踮着小脚一溜烟儿跑到张何氏家,挤进院子,梁氏还在骂:“大字不识一个的臭寡妇,还妄想巴结相公!人家玩玩你罢了!”七娘上前,一把揪住那婆子的头发,往地上狠命一扽,坐在她身上,啪啪十几个大嘴巴:“我撕烂你的臭嘴!”
张二赖子看不过,要上来打七娘,被邻里团团拦住:“你一个大丈夫,要欺负女人家不成!”众邻一边拉着他,一边给地上的两个妇人鼓劲叫好:“老梁!不要输了!”“老袁,你要掐死她了!”“真是棋逢对手!”“果然是铜笤帚刷铁锅——恶人还需恶人磨呀!”
两人正厮打着,陶铭心来了。他去城里娄禹民的书店买书,回村时见到张何氏家门口聚集了好多人,隐约还听到七娘的骂声,一问,七娘竟在和人打架,忙走进来,拉开七娘,怒道:“你瞧瞧你!成何体统!”七娘脸上几道血淋淋的抓痕,红着一双眼道:“这老骚货骂老爷,我来教训她!”陶铭心丢人不过,拉着她要走。
这时,邻里放开了张二赖子:“好了,这会儿轮到丈夫对丈夫了!”那汉子大骂着要上来打陶铭心,却被另一人一脚踹翻在地,是张何氏的亲哥何万林。他来给妹子送东西,正好赶上这场闹剧,本来刚才就想动手的,突然奔出个袁七娘来,将那婆子痛打,他便在人群中看,这下张二赖子要动手,他才站出来。
何万林身高体壮,手里又有铜烟管,把张二赖子打得满地乱窜,邻里高声喝彩,张何氏听到她哥的声音,忙出来劝,哪里劝得住?得亏扈老三来了,嚷着要报官,才镇住了何万林,张二赖子逮着空子拉着老婆一瘸一拐地逃了。
扈老三问了邻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对何万林道:“何老大,你是娘家人,为你妹子撑腰也在情理之中,这事我也不报官,让张家族里判个公道。”何万林冷笑道:“行啊,张家族里敢欺负我妹子,我把他整个家族都打了!”又用滴着血的大烟锅指着众人说,“你们这村人的德行我是知道的,欺负我妹子,可以,只是别让我知道,知道了,我拆了他的房,打断他的腿,杀了他的儿子!”众邻都笑着说:“何老大气糊涂了,乱骂人。”一哄而散了,扈老三看没了事,也去了。
陶铭心拉着七娘正要走,被何万林叫住:“陶先生留步,说句话。”陶铭心让七娘先回家,何万林也让张何氏进了屋,劈头便问:“老陶,你今年高寿?”陶铭心听这话别扭,不快道:“五十有四。”何万林咂咂嘴:“不小了,也不算大。你觉得我妹子怎么样?”陶铭心奇道:“这是从何说起?”何万林道:“我是粗人,不会跟你们读书人说话。我只问你,对我妹子中意不中意?要中意,就让媒人来传个话,我妹子做小也愿意的,省得这样天天遭人闲话。若不中意,就算我放了一声响屁。”陶铭心怒道:“不知所云!”拂袖去了。
接连几天,陶铭心都不好意思出门。学堂开学的日子到了,扈老三各家都通知了,足有二十多个孩子来上学,刘稻子也将儿子刘雨禾送来,都带了贽礼。县学听说了,派人送了几十套书和几套长桌长凳。
自此,陶铭心重新做回了教书先生。保禄大部分时间在城里跟着葛理天学西洋学问,偶尔来村塾听听课,遇到初一十五陶铭心领着学生拜孔子神位时,保禄就远远地站开。他信了教,不拜孔子,陶铭心心里不快,也奈何不了他。倒是青凤,闹着要去村塾上学,陶铭心本不同意,怎奈她闹起了绝食,无法,只得让她随堂听讲,单独为她弄了个小桌椅,和男孩们分开。
课上依旧主讲朱熹的《四书五经集注》,陶铭心不再像以往为阿难讲课那般,执着于文字解义,只是讲个大概意思,再用最日常不过的事情去阐发。比如说“行不由径”四字,他这么讲:“你们去苏州城里耍,不走大路,常从田里抄近路,这就不对了,你无缘无故踩了别人辛辛苦苦种的庄稼,别人拿住了要么打你,要么去你家里骂,让你父母蒙羞。同样的道理,你长大了以后,不管务农做匠人还是做官,总是坑蒙拐骗的事来财容易,但这些都是偏门左道,一定会受到惩罚。”
这么讲,一是因为这些村童智识有限,深奥的道理说了也是对牛弹琴;二是因为陶铭心感悟到,如今天下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四个字:道德人心。明末以来,上面的士人骄奢淫逸,无耻卑鄙的行径层出不穷,下面的百姓也一味逐利忘义,不仅商人,连农夫也一肚子坏心肠,不知礼义廉耻。他想对症下药,校一校这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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