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空城计
作者:呼延云
【内容简介】
呼延云全新长篇力作——六小时全城攻防战!
神秘送餐员,接连袭击无辜儿童
深夜急诊室,险情不断生死未卜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呼延云系列最强主角归来!
以一己之力,逆转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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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市的城市整体搬迁工作正式告一段落,市儿童医院也将迁往新院区,只给偌大的旧城区留下了急诊科一个科室。
跨年夜,平州市新区落成庆典即将举办,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噩耗:载有市儿童医院急诊科主力的巴士发生撞桥事故,车子坠入冰河,车上人员全部遇难。无奈之下,刚刚被免职的科主任周芸临危受命,带领所剩无几的留守人员,坚守岗位,应对在急诊高峰期大量涌入的患儿和家长。
就在周芸等人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一系列针对儿童的袭击案接连发生,受害者被源源不断地送至急诊科,院区越发陷入混乱,而凶手的真实面貌和真实目的却无人知晓——就此,一场敌众我寡、生死难料、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攻防战拉开了大幕……
【作者简介】
呼延云,著名侦探小说作家。二〇〇九年以《嬗变》出道,早期作品偏重本格,此后坚持探索,在侦探小说的题材、形式以及与传统文化的结合上多有创新。擅长以宏大叙事的手法表现复杂的现实主题,文风雄浑,气势豪迈,在华语侦探小说作家中别具一格。
楔子
散场了,观众们三三两两地走出长安大戏院,金碧辉煌的门厅在一阵喧哗之后,重新陷入了沉寂。
良久,楼道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呼延云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跟在林香茗的后面跌跌撞撞地下了楼。走到门口时,扑面而来的一股寒风吹得他一激灵。抬眼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随风飘舞,将京城织进一片雪白的苍茫之中。
林香茗凝视了片刻,只将米色围脖紧了紧就向外走去。呼延云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拉锁拉到下巴颏儿,手揣在兜里,窝窝缩缩地继续跟着他走。
往东走不远就是建国门地铁站,林香茗却一路向西,既没有坐公交,也没有打车的意思。呼延云知道他就是想沿着长安街逛逛雪夜,只好陪着他。地上的雪已经积了老厚,走着走着,呼延云打了个趔趄,多亏林香茗一把扶住,才没有摔个屁蹲儿。
林香茗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好意思笑!”呼延云气呼呼地说,“大晚上的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拉着我陪你看什么京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听不惯那慢条斯理的咿咿呀呀。”
“京剧的节奏是慢了一点儿,我也不是每一出都喜欢。”林香茗微笑道,“但我就是爱听《空城计》,听不够。”说着他竟哼了起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长安街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驶过。林香茗的哼唱声很轻,只比落雪的沙沙声高那么一点点,听起来像那些随风旋舞的雪花一样婉转而空灵。
两个好朋友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聊,聊着中学时一起救过的那个女孩现在已经是中国警官大学的校花,聊着系主任因为呼延云办杂志而跟他展开的一段对话,聊着林香茗大学毕业后的赴美留学计划,也聊到不久前的西郊连环凶杀案里那个奇怪的凶手……他们走过中纺大厦,走过东方新天地,走过王府井,走过北京饭店,大雪仿佛将这座巨大的城市洗了一遍,除了肩并肩的他们二人,几乎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最后他们还是聊起了今晚的剧目。在呼延云眼中一向新潮的林香茗,说起《空城计》的掌故竟头头是道:“四大须生都扮演过诸葛亮,但唱腔有很大的区别。就说‘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这一段吧,谭富英嗓音清亮,高亢纯正;马连良华丽圆润,潇洒风流;杨宝森深沉古朴,含情于腔;奚啸伯委婉细腻,优美慑人……”
“那你最喜欢哪一派呢?”
“我吗,我比较喜欢杨宝森的唱法。”
“说到底我还是不懂,你说你又不是戏迷,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出戏啊?”呼延云困惑不解地问。
林香茗一笑:“我喜欢《空城计》的主题。”
“主题?什么主题?”
“大军压境,敌众我寡,在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凭着超卓的勇气和非凡的智慧,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逆转全局,反败为胜!”
呼延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就是个人英雄主义嘛,等你当上了警察,有的是机会。”
林香茗一笑,笑容有些寂寥。
他慢慢地昂起头,极目遥望,飘落在头顶的雪花,将他的头发和两鬓染成了一片斑白——
远处,黑色天幕之下,矗立着被漫天风雪撕扯得不断裂解的正阳门城楼。
第一章 危城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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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您看,俺家孩子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药也没少吃,针也没少打,医院也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俺们村里到市里那路可不好走了,公共汽车早晚各有一趟,早上她要喊疼,赶不上公共汽车就得搭车,您知道的,搭车总不能白搭;晚上她要喊疼只能自己个儿挨着,小女孩又不会忍个疼,哎哟哎哟的一整宿,搞得她弟弟也睡不好,第二天上不好课。今天中午她吃过饭又喊疼,一开始俺们想她自己个儿挨过去,结果挨不住了,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儿,只好求施工队的拿车把她拉到市里,回头少不了得给人家送烟送酒的……大夫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药给孩子吃了就能好的,完事儿俺们争取搭晚上那趟公共汽车回家去……”
说话的女人有着一张粗糙而红润的脸孔,哭丧的表情与其说是替女儿担心,不如说是厌倦和无奈。很多农村来的家长在带孩子看病时,话里话外总在推卸责任,仿佛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跟自己讨债的——尤其当这孩子是个女孩的时候。
急诊科医生胡来顺低着头,用笔在病历本上沙沙沙地写着什么,从始至终也没有看患儿和家长一眼。
站在他身后的实习生大楠,手里拿着个小本本,认真地记录着患儿家长的主诉。她看着那个被絮絮叨叨的母亲抱在腿上的孩子:六岁的女孩,瘦瘦小小地裹在一件红色的棉袄里,有点长的裤子下面露出一双鞋带散开的黑色棉鞋,因为过于疼痛,她佝偻着身子,双手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好像一片干瘪的小虾皮。
平州市儿童医院急诊科的诊室,是一个面积约四十平方米、南北向的大开间。北边有一扇通往急诊大厅的两开白色大门,南边是一排老式建筑特有的绿格玻璃大窗,窗台上堆放着打印纸、氧气袋、保温瓶、过期的《中华儿科杂志》,还有两盆早已枯死的海棠,一个塞满一次性餐具的长方形玻璃鱼缸,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土。窗台的下面,贴着暖气摆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诊疗床,床上放着一台婴儿体重秤。南墙的东头有一个掉了漆的灰色铁皮柜子,西头是一个挂白大褂的架子,仔细看能发现是用吊瓶架焊了几根铁棍改造成的。诊室的里面摆着四张白色诊台,每个诊台的前面都有一张供患者坐的黑面软包圆凳,只是凳子腿儿都用铁链子锁在旁边地板凸起的铁环上,这是为了防止医患发生纠纷时,患者顺手操起椅子当凶器。下午四点是患者相对较少的时候,因此算上胡来顺,现在整个诊室里只有两个诊台后面坐着医生。尽管如此,每个诊台的前面仍旧围了很多患儿和家长,任凭大楠怎样劝说他们到诊室外面等待叫号,也不肯挪动一步。
老半天,胡来顺才抬起头来,用鼠标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下,旁边的黑色打印机咝咝咝地吐出了几张检查单。他依旧没有看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验血、验二便,做个腹部B超。”然后把那几张检查单夹在病历本里,往她们面前一推,仿佛是要将她们一起推出诊室似的。
“医生,俺们前几次去县医院,这些检查都做过了,B超也做过了……”患儿的母亲说,并将原本就抓在手里的几张旧检查单和一个装有胸片的扁平塑料袋向胡来顺递去。
“你昨天吃过饭了,今天是不是还要吃?”胡来顺不耐烦地说。
“可是——”患儿母亲的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她还不死心,坐着没动,想再耽搁一会儿,看看医生有没有可能发发慈悲,哪怕减去一项检查,但身后传来其他患儿家长的催促声。她无奈地把诊台上的新检查单拿在手里,站起身,女儿从她的腿上滑了下来,蹲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患儿母亲望着诊室里的其他家长,自言自语道:“这么多检查,又要花钱,俺没有带那么多钱……”她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讪笑,好像在向所有人解释。这样一步步地挪到门口,她才发现女儿还蹲在地上没有跟来,只好返回去拉她的胳膊,结果女儿不但没有被拉起来,反而小腿一软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