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晚饭多做些他爱吃的罢,左右朕也吃不着。”宋羿吩咐道,随即又担心,“他不会就不来了罢?”
“奴婢瞧着悬。”王裕答道,心中忍不住腹诽主子瞎折腾。
“他敢!”宋羿坚持维护帝王威严,思索了片刻,对王裕招招手,“你去宣黄喜来。”
这日下值后,朱启佑仍是往乾清宫来了。
他本计划先生上两天的气,好歹等到宋羿过来哄他。但白日里那一番操练,朱将军打够了人,气便散了大半。这一番训练使他意识到士气的懈怠,转而在心内构想起操练飞翼营的计划,倒是将情爱之事暂且放在一边。到得晚上下了值,他便早不记得还要生气这事,反倒是对天子的病情忧心起来。
“且去瞧瞧那狗皇帝被没被老子干死。”朱启佑心道。
这厢朱启佑才入院门,便闻见一股麻辣浓香的锅子味儿。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心道这狗皇帝是病入膏肓,用辣椒入药了?
殿内晚膳已经备好,赫然是他同宋景时从前最爱吃的川味锅子。黄喜忙前忙后,见到朱启佑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口中唤的却是“大人”。朱启佑一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却见宋羿仍着一身寝衣靠在塌上,温温柔柔地看着他。
朱启佑别开眼,对上喜气洋洋的黄喜,挑刺道:“黄公公这是在乾清宫高就了,本官还当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黄喜正自高兴,被他这一酸,当即收了笑,可怜巴巴道:“殿下……”
“打住!”朱启佑一巴掌拍上他的嘴,“黄公公慎言啊,等下陛下一个不高兴,咱俩都得掉脑袋。”
黄喜抿起嘴,偷眼去瞄天子,见宋羿竟笑了起来。“王裕从小跟着我,对你的喜好并不熟悉。”宋羿道,“我便调了黄喜来,听他说你从前最爱吃这锅子……”
朱启佑听出宋羿的示好,他接过台阶,不往下走却向上爬,阴阳怪气地说:“陛下这是打一杆子给个甜枣,御下之术用得当真好。”
宋羿穿好鞋,扶着王裕的手臂下榻,走至朱启佑身前。“还在生气么?”宋羿道,“朕错了,你不要气了。”
朱启佑诧异地瞧了宋羿一眼,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胡院判给你开了什么奇怪的药?”
宋羿笑着叹气,扯过朱启佑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瞧着他认真道:“你关心朕的身体,朕却不领情,还凶你,是朕不对。朕保证日后在这乾清宫内,事事以你为先,再不对你凶。”
朱启佑被哄顺了毛,当下也不再作,只觉得腹中饥饿,便坐下来准备吃锅子。这厢黄喜侍候他净了手,又要布菜,却被赶至一旁。朱启佑亲自执着筷子,下一块肉,再吃上一口,旁若无人。
宋羿立在一旁瞧他,见他这吃相毫不雅观,只觉好笑,又问他:“请了德顺搂的师傅入宫做的,味道如何?”
“不错,”朱启佑被辣的斯哈着嘴,“就是少了些烟火气。”
宋羿不懂,摇了摇笑头道:“你这模样,当真不像是在天家长大的。”
“穿上龙袍不像太子,说的便是我。不巧还叫你识破了。”朱启佑拍了拍大腿,“美人儿,过来陪爷坐会儿。”
饶是王裕二人见惯了朱启佑不着调的模样,听见这大不敬的话也吓了一跳。宋羿这晚始终是好脾气,吩咐王裕又搬了把椅子过来,终究没真坐在朱启佑腿上。
因宋羿的病仍未好,吃过晚饭后两人各自沐浴便打算睡了。
朱启佑扒了宋羿的衣裳,将人里里外外检查过一番,见他创口不大,红肿也消了不少,这才放下心。他主动揽了王裕涂药的差事,又待服侍宋羿喝药,遭到天子无情拒绝。
“一口一口喝苦死,你是要弑君么?”宋羿白了朱启佑一眼,他口味淡,便也是怕苦的。
朱启佑瞧天子以一副奔赴刑场的表情灌下药,便将人搂进怀里打算给点甜甜,结果被苦得直咳嗽。两个人瞧着对方不住傻笑,笑过了复又亲至一处。
朱启佑放下床帐,将宋羿放平压在身下,又拉过棉被覆住二人。宋羿的体温仍有些高,不知是烧的还是热的。
朱启佑捧着少年的脸,自眉头向下亲吻到锁骨,再向上衔住他的口,只觉得天子的唇齿亦教前一晚灼热许多,如此又是一番唇舌纠缠。宋羿被朱启佑吮得舌根发麻。朱启佑发狠地亲过许久,终于退开些许,他侧躺至一侧,口中喘着粗气。
两人发丝交缠,头颈相依。殿内一片静谧,只那天子的床榻上有人小声私语:“自三年前我回到侯府,便修身养性,将从前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都淡了。离开东宫的时候,我没带妃侍,本打算就此独身到老,不曾想过此生还能与你相见。
先前听闻你要大婚,我心里还是难受的。你频频传召我来乾清宫,又时常打趣,我只道你在耍弄我,着实有些生气。今日我静下心来回想,方才发觉你无时不在关心我。你准我时时探视母妃,又留着我从前养的那些鹰。这些日子你日日留我用饭,菜品竟全顺着我的喜好。我衣裳破了,你还记得帮我补衣服,连我自己都没操心这些事。
你一向是待我好的,只是你是天子,无论做甚么都先令人揣摩用意。我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曾探究你的心意,竟差点错失了……”
朱启佑搂着宋羿,絮絮叨叨地述说心事。宋羿被他念叨得睡了,亦不知将这一番剖白听进几句。
第六十一章 春困
天子大婚后,朱启佑在飞翼营的操练也步入正轨。他这百户的位置坐得稳了,白日里便带着几个手下辛苦训练,与寻常军士无异。
待入了夜,这位侯爵公子便化身色中饿鬼,借着职务之便潜入仁熙帝的床帏,同天子耳鬓厮磨,行那不可言说之事。
如此过了半月。待到了休沐之日,朱启佑贪睡了会,宋羿却要早早起来处理国事。
朱启佑醒来的时候,便听得隐隐的说话声。他招呼了守在殿内的黄喜,悄声起身,轻手轻脚地穿衣梳洗。这也是宋羿开的特例,为了适应他的习惯特地将黄喜调到了司礼监,同王裕几人轮流在乾清宫值夜。
见宋羿小心讨好的模样,朱启佑多少有些哭笑不得。离宫几年,他的许多习惯都与从前不同。但天子的好意不好推却,黄喜那没见过世面的又一副高就了的喜气模样,朱启佑便不再多说什么。
这厢朱启佑梳洗完毕,早膳也摆好了。朱启佑一看,莲藕猪脚、鸡尖竹笋、冬瓜牛肺汤,全是手脚下货儿。
许是头天晚上闹得晚了,宋羿有些羞恼,这一早起来便做了一桌子杂碎骂他畜生不如。朱启佑撩开袍子坐下,叫黄喜服侍着喝牛肺汤。
“陛下可吃过了?”
“陛下起来便传了早膳,赶上傅大人来,便招呼他一起用了。”
朱启佑端着碗喝汤,心里腹诽傅严,大早上便来蹭饭。折腾了一夜,朱启佑的肚子早饿了。他呼噜噜地喝了两碗汤,挑了两个大块的猪脚啃得干净。
宋羿打发走了傅严,回转过来,便见朱启佑满嘴油光地叼着根骨头。他眼角一抽,踱着步子靠近,便见那油嘴动了动,“噗”地将骨棒吐出好远。以宋羿对朱启佑的了解,自然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开了袭击,蹙起了一对好看的眉。
朱启佑岔开腿坐着,那姿势仿佛乾清宫的桌子太矮,屈就了将军的一双长腿。他坐在凳子上,向着宋羿的方向略滑转身子,两腿仍支棱着,对着天子无赖一笑。
宋羿叹了口气,自袖中扯出一块汗巾子出来,倾身要给朱启佑擦嘴。
朱启佑抓住手帕,使力抢走了。
宋羿当即警觉,正待后退,脚下朱启佑已抢先一绊,两手扯着宋羿的胳膊向下一拉,堂堂天子便栽倒在逆臣的怀里。
宋羿失去平衡,本能地搂住朱启佑的脖子。朱启佑乐得他投怀送抱,右手托着龙臀将人抱在怀里,甩开的龙足踢到了餐桌,连带着杯盘都震了震。
“陛下饿了么?”
宋羿的脚撞了一下,正向下瞧,听得朱启佑这般问,当即要躲。可见这二人熟悉得狠了,还不待宋羿动作,朱启佑便埋头啃上了他的嘴。
“唔唔……”宋羿仰头避了几次,被朱启佑掐住后颈逃不开。他屏住呼吸,齿关被对方强行撬开,涌入一口咸香。他认命地闭上眼,任由朱启佑那仿佛被腌渍入味的舌头在口中翻搅,越探越深。他的脸憋得通红,不耐地吸了口气,闻见了一股子泛着荤油味道的熟食气息,当即一呕。
朱启佑正自沉醉,听见他的声音也只得放开人,叫黄喜上了茶。
少顷,宋羿接过茶漱口。
朱启佑一脸不忿地坐在一旁:“你怎能如此扫兴?”
“朕也不想,”宋羿吐出茶水,回味了一番,觉得口中仍不清爽。他白了朱启佑一眼,“这猪舌头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朱启佑嗤笑一声:“瞧瞧瞧,咱们的陛下多不讲道理。头天晚上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一觉起来又弄些鸡鸭猪来讽刺我。”
宋羿本待再喝一口茶,闻言动作一顿,目光下垂:“那种时候的话,做不得准,你也不要太依着朕。闹得太过,被人知道总是有失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