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迟的眉毛抖了抖:“那算了,我们不去了。”
程有颐捏了捏章迟的脸:“怎么不去呢?小时候我爸不准我看,怎么,现在你也不准我看吗?”
章迟一怔,立刻摇了摇头:“你不会觉得太幼稚了吗?”
程有颐搭在章迟的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讲了个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的理由:“来都来了。”
嘶——“章迟装出来一副犹豫不觉得的样子,演技颇为拙劣。
“那我来决定。”程有颐坐在桌子上,语气像在确认出行计划那样干脆,“我们今天去。可以以买快速通行,少排队。你把你想玩的项目列一下,我来安排顺序。”
章迟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真的?”
“嗯。”程有颐点点头,“正好你可以给我补补,我看看我小时候都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那我们……可以先玩那个忿怒双神吧?”章迟眨着眼睛。
“那是什么?”程有颐一愣。
“是讲中美洲考古队伍对火神石像和水神石像挖掘的事情。挖掘开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神像被触怒了,他们要逃出挖掘现场。”章迟一本正经的解释,“你看,和你的工作非常匹配,对不对?”
程有颐“嘶”了一声:“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章迟挠了挠头,有些不怀好意:“过山车。”
“……”
“这是最火的项目!”章迟立刻解释,随后又泄了气,“要是你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
程有颐望着章迟期待又担忧的目光,垂下眼帘,快速在手机上定好了两张票:“那我们先去玩这个,然后呢,有什么安排?”
“哇——”章迟快速地翻着小X书上东京迪士尼的攻略,一边圈定过山车之后的行程,一边随口问道,“我记得上次坐过山车……”
章迟歪了歪头,嘴角忍不住勾起来:“不过上次要不是坐过山车,都套不出来你的实话。”
上次在过山车上,强烈的失重感让程有颐错把章迟认作章蓦的事情,反倒成了章迟心里两人情定的契机。程有颐的心里往下沉了一下,他一边把章迟说的项目标记好,带着几分愧疚:“你开心我就开心。”
这句太直白,反而让房间里静了一秒。
章迟的耳尖慢慢红起来,他低头笑着,声音软绵绵的:“程老师,是不是每次坐过山车你都会说真心话?”
程有颐不置可否。
“啧。”章迟仰起头,“让我猜猜,你这次会说什么大实话呢?”
“……”
“先吃拉面。”程有颐不知道,他只能揉了揉章迟的头发,把酒店菜单递给他,又额外叮嘱,“不许点三文鱼。”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一切都回到程有颐熟悉的掌控节奏,章迟一边吃酒店的brunch,一边没边没际地说着自己的愿望,要去米奇米妮城堡打卡合影、想看夜间花车、想要买爆米花桶的樱花季限定款。
程有颐一边听章迟说,一边负责当圣诞把小孩的每一个愿望落实成计划的圣诞老人:地铁怎么坐、票怎么买、哪里入园人少、哪些项目先玩、午餐在哪一侧避免高峰,花车游行在几点,什么时候在哪里看最好。
到后来章迟说得有些累了,索性坐到床边,一边躺着玩手机,一边叭叭地许愿。
看着专心盯着屏幕认真地像在工作的程有颐,章迟忍不住拿着程有颐给他的手机想给自己的爱人拍一张照。
偷拍刚刚完成,手机就息屏了。章迟重新解锁,滑到相册备份,才发现相册里面还有好多曾经程有颐的照片。照片里不是这个符号,就是那个村落,里面还夹杂着开会的时候拍的PPT。
章迟不以为意地往下翻了两页,忽然眼睛一亮,发现上面有一张模糊的晴空塔的照片,只是看起来天气不是很好。
看起来略显青涩的程有颐站在晴空塔之下,穿着局促的西装,身边还站着一个白人老头,和年轻版的李维。
“这张是不是拍糊了?”他把屏幕转给程有颐,“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呀,你来过东京?”
程有颐停下手里的工作,歪过头去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又继续做攻略,口中却开始温柔地解释:“这是刚刚念博一的时候拍的照片,五六年前了。我第一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就是来东京,那是我的导师,另外一个是李维。”
章迟挑了挑眉:“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李维老师这么年轻的样子。”
“他很年轻的时候在我们领域就已经非常有名了。”程有颐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非常有名?”章迟眨了眨眼睛,“是因为帅吗?”
程有颐敲了敲章迟的脑袋:“是因为研究做的好,还帅。”
章迟吐了吐舌头:“我也没说错啊。”
“就是这次开会,有个日本小哥会议结束了以后约他去酒吧,估计是想dating一下。”程有颐笑着摇了摇头,“结果李维回来和我说他们讨论了一晚上的日本G/V和社会性/压抑,还问我那哥们为什么回来就把他拉黑了。”
“的确是李维老师会做出来的事情。”章哈哈大笑,又问,“你觉得他和曾彧有戏吗?”
程有颐的笑容淡了一点,嘴里喃喃:“我倒是希望他们有戏。”
章迟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又眯着眼睛看照片里的人:“原来你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看啊——”
程有颐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的手指略微一顿,皱了皱眉头,口吻带着几分认真:“我现在不好看了吗?”
章迟看见程有颐这副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摸了摸程有颐的耳朵:“好看,也好看,年轻的时候有年轻的时候的好看,现在嘛——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程老师。”
“喜欢我什么?”程有颐不可查觉地叹了一口气,“喜欢我的鱼尾纹吗?”
“喜欢有鱼尾纹的程老师做这么详细的攻略。”章迟看着程有颐的备忘录,在程有颐的眼角上落下一个吻,作为奖励。
得到奖励的程老师很受用,更加卖力地干活。等手机的备忘录写了好几页,程有颐终于把章迟的愿望具象成一张可以执行的清单。
“呼——”
程有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程老师,你累不累啊?”章迟歪着头,担忧又体贴:“是不是太多了?要不我们就这么去,逛到哪算哪。”
程有颐抿了抿嘴摇摇头:“不累。”
程有颐非但不累,章迟的依赖反而让程有颐甘之如饴。
章迟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又把手搭在坐在床边最后整理攻略的程有颐的背脊上:“啧啧啧——程老师,你说我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找到你这么好的老公啊?”
“什么狗屎不狗屎的。”程有颐轻笑一声,把手机收拾好,在章迟的额头吻了一下,“走吧,我们去玩过山车。”
四月的东京,空气里有早樱的香气,东京的地铁里已经换成了粉色的内饰,对面地铁里的广告,换成了七月的鸭川花火大会
他还在念文学专业的时候,就迷恋于川端康成笔下的花火大会,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章蓦参加一次花火大会。后来换了专业,在卷帙浩繁的人类学书籍里,花火大会逐渐成为了和日本历史相关的符号,褪去了曾经的浪漫色彩。
时隔多年以后他才恍然意识到,让浪漫褪色的从来不是更多的知识,而是身边缺失的人。
程有颐忍不住握了握章迟的手,确认这个人的存在。
程有颐看着地铁外面闪过的灯,在心里盘算,今年的樱花或许是赶不上,不过如果时间恰好的话,两人的蜜月旅行或许可以赶上七月的花火大会。
“程老师!”章迟猛然把程有颐一拽,“下车了!”
两人混在去迪士尼公园浩浩荡荡的人群里,章迟问:“程老师,你刚刚在想什么啊?”
“没,没什么。”程有颐顿了顿,想到自己在想什么蜜月旅行,忍不住红了脸,他停在一家卖迪士尼周边的店铺上,买了两个米奇耳朵的发箍,“七月的时候这里有花火大会,你要来吗?”
章迟歪着头想了一会:“那个时候你不是在上班吗?”
可以请婚假。
想到这里,程有颐自顾着傻笑了一笑,看到章迟困惑的表情时,又把傻笑藏好,像个怕被看穿秘密的小孩:“可以请假。”
东京迪士尼里人声鼎沸,游客的笑声、尖叫声和广播里的轻快音乐混在一起。
程有颐拿了个地图,确定了过山车的轨道,拉着章迟的手正往那边走时,章迟指了指他们要去的方向。
“嗯?”程有颐一愣。
章迟欲盖弥彰地说:“我刚刚看地图上是往那边走,对吧?”
程有颐点了点头,看着前那条蜿蜒盘旋的铁轨上。
“程老师,我们真的要坐第一排吗?”章迟看了一眼程有颐抓住自己的手,上面还青筋凸起。
“嗯。”程有颐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稳,心脏却在胸腔里重重撞了几下,眼睛顺着章迟的目光向下看,望见了自己手上的凸起的青筋,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
程有颐开始眩晕,他闭上眼睛,想起来父亲冷厉的眼神,想起少年时代对自己性取向的抗拒与自我否认,想起高考之后在十字架低头祈求神明宽恕的心虚,想起自己一次次在从古至今从西到东的各类书籍里寻求一身盔甲,来抵抗神明的惩罚,却发现只是一场徒劳。
他如此怕高,只是因为,在更接近神的地方,他想,神会更容易降下惩罚。
“程老师。”章迟偏过头把程有颐的手拿过来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抓紧我的手。”
哒,哒,哒。
齿轮啮合的声音把程有颐的每一根神经都敲得生疼。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浅而快,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眼前是陡然坠落的轨道,身体被悬在最高点。周遭开阔的景色映入程有颐眼里时,他的心像是得到了指引,忽然亮了一下。
他所求的盔甲,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身边。
下一个瞬间,过山车立即俯冲向下,风在耳边呼啸,程有颐还没来来得及适应这个方向,过山车立刻转了个圈,倒挂起来,换了另一个方向。
胸口的某一块被迅速掏空,又在下一秒被新的空气灌满。程有颐的指尖死死抓着章迟,心脏不知道是跳得太快还是停止了跳动,他感觉自己快死掉了。
“啊——”章迟狂欢的尖叫声在风里划过程有颐的耳畔,在下一个爬坡的时候,章迟兴奋地转过头,脸色潮红,“程老师,叫出来!
过山车第二次俯冲向下。他猛地放声,声音嘶哑,带着决绝。
“啊——!”
周围的风声把他的喊声撕扯开,把他眼角的泪吹出来,可当程有颐再次望向地面时,他忽然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澎湃,他知道这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过山车飞驰在乐园里,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害怕却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了兴奋。
每一次俯冲都让他心口发烫,每一次翻转都让他想大喊,强烈的恐惧在呐喊中被消解成快乐。
在最后一个俯冲里,程有颐放声大喊。
“我爱你——”
呼啸的风声见证着他的宣言,他好像怕上天听不见,怕坐在身边的人听不见,用几乎扯破喉咙的声音又大喊了一遍,
“我爱你——章迟——我爱你!”
过山车缓缓停了下来,停下的时候,程有颐的心跳仍然飞快。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意,他曾经向上天祈祷自己有一天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出来自己的爱意,他还以为上天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神爱世人,原来是真的。
车停稳的时候,章迟笑得看不见眼睛:“程老师,怎么一坐过山车你就表白,什么奇怪的癖好。”
程有颐的脸红着,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还偏偏维持着自己冷静的口吻,跟在章迟身后:“你不喜欢吗?”
章迟回过头,拉住程有颐的手,“我要是说喜欢你会一直陪我坐过山车吗?”
程有颐轻笑了两声:“等老了工作人员会制止我们,不让我们坐的。”
说完,程有颐就开始喝水。
章迟的脚步在出口处停住,他挠了挠头,等程有颐靠近后才用两个人才能听清的话在他耳边说:“那我们可以在家里做啊。”
“噗嗤——”
程有颐把喝到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望着章迟的坏笑,程有颐哭笑不得:也不知道章迟的脑子里装了多少黄色废料。他抱歉地对身后的人说了句“斯米马赛”,又低声在章迟的耳边说:“也不是不行。”
从过山车出口处的屏幕上轮播着过山车的瞬间定格,滚动了好几轮,终于到了他们这一排。
程有颐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张大嘴喊着的模样,虽然狼狈,却能看见眼角笑意
章迟一看到照片就变了脸色:“不行,这张太丑了,绝对不能要。”
说着伸手去遮程有颐的眼睛不让他看。程有颐笑着躲开章迟的手:“哪有啊——你看你的样子,多可爱。”
“可爱个屁啊!”章迟崩溃地看着照片里自己的脸却被风吹得五官都皱成一团,眼睛半眯,头发像刚刚被炸过一样。
如果这都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话,章迟真得腰怀疑程有颐的审美了。
他伸手拦住章迟,径直走到柜台前,认认真真地把钱付了下来。
章迟还在骂骂咧咧:“今天晚上你不要和我睡了!哼!”
“好啦好啦。”程有颐接过打印的照片,看着生气的章迟,眼神柔软起来,声音低了下来,他摸了摸章迟的脑袋,像是在安抚炸毛的小猫:“这是我们第一次的合照,我想留着。”
章迟一愣,脸上那点窘迫与不甘慢慢软化。他瞪了程有颐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哼声道:“……算了算了!这次,这次就算了!”
程有颐低头看着相片,把它珍重地放进了自己的皮夹里。
旅程的尾声依旧热热闹闹。
迪士尼乐园玩到尽兴后,两人又一路逛街,章迟抱着限量手办不撒手,还兴致勃勃挑了不少伴手礼。东西堆到一起,行李箱根本装不下,最后他们只好在深夜又去买了个新的大箱子。
直到坐上返程的航班,程有颐才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惊险又快乐的梦。
东京回来,飞机刚落地,他便把手机邮箱,开始整理积压的邮件。
邮箱里收到一份对戒定制的确认信,提示程有颐明天就可以去门店取戒指,程有颐的嘴角不自觉抿起来。
“程老师。”章迟歪过头来,“有什么事吗,笑得这么开心?”
“呃……没事。”程有颐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仍然压不住,“宝贝,你下周末有时间吗?”
章迟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有啊,你有什么安排吗?”
程有颐点了点头,说话开始结巴:“那个,我有个朋友,他,那个,嗯,结婚请我去喝喜酒,你要不要一起?”
章迟半信半疑,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问:“真的?”
“真的。”程有颐故意抬了抬头,“不然呢?”
“什么朋友?”
“呃,一个,一个同事。”程有颐立刻意识到这个回答里的漏洞,马上找补,“不过他已经离职了,所以你应该不认识。”
章迟的注意力集中在找自己粉色的玛莎拉蒂,没有细想,只是耸了耸肩膀:“我无所谓。不过我听李维老师讲过,你们行业虽然已经算是思想比较开放,但如果被领导知道我们的事情,你以后前途还是会被影响吧?”
说罢,章迟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你被影响。”
程有颐找到了章迟的车,听到章迟的话,他忍不住心里一热,揉了揉章迟的头发:“不会的。”
“叮——叮——”
章迟在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的时候,程有颐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上面来电提示显示,是上次处理章迟和父亲纠纷的民警。
程有颐的眸光一暗:“宝贝,我去接个电话,工作的事情。”
他找了个章迟听不到声音的地方,才接通了来电:“您好,我是程有颐。”
“程有颐先生是吧?您的父亲之前因为非法传教的事情,被行政拘留了。”对面的警察说。
程有颐“嗯”了一声。
程有颐把父亲拉黑许久,父亲上次被警察处理之后,非但不收敛,反而越来越离谱,还跑到人民公园相亲角给程有颐相亲。程有颐接到了好几个电话以后知道这件事情立刻报了警,结果警察去调查才发现,程父不仅仅在老老实实地给程有颐相亲,还借着这个机会向不明真相的人讲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就被行政拘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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