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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彼岸(鱼粮姜烩)


“上帝召唤她回去,所以她离开了。”程父背过身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程有颐眼底洇出来绝望:“那我哥哥的死呢?也是上帝召唤吗?”
程父猛然回头:“你……你看到了什么?”
“爸。”程有颐喊出来这声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哥哥留下来的日记本,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还记得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他收到录取通知书才知道自己志愿被篡改的时候哭着想离家出走,收拾东西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哥哥的日记。
日记里清楚地记录了程有颐素未谋面的哥哥,是如何在和父亲的争吵中深陷抑郁,最后选择死亡的。
“……什么?”程父不可置信地望着程有颐。
“你从来没有和别人讲过吧,他其实是自杀。”
“……不,他不是!”程父立刻否认,“他是鬼迷心窍了。当年去外面念书,结果回来以后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一心想着寻死觅活!他肯定……肯定是受了外面的人的蛊惑!”
程有颐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你篡改我高考志愿的原因吗?”
“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什么你们都不懂!”程父歇斯底里地质问,“既然你看了你哥的日记,你应该知道,他根本就不怪我。”
程有颐木讷地点了点头。
日记本的在最后一页,在父亲所谓的意外的前一天里,程有颐的哥哥写下:父亲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我不怪他。
他不怪他。
“我也不怪你。”程有颐低着头,声音很轻,“但这就是我能做的全部了。”
“……你什么意思?”
“我在想,哥哥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呢?是因为抑郁症吗?”程有颐自问自答,“后来直到我自己也想到了死,我忽然就明白了。”
“……”
“你常说自己这一辈子都在侍奉上帝,以后一定会得到救赎上天堂的。可是自杀的人是无法获得救赎上天堂的。”程有颐平静地看着父亲,“如果天堂还会有你的话,去不了对我来说也是个好事。”
“哥哥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听到这句话的程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往后退了几步到墙壁,手扶着墙壁的时候,又环顾了四周,似乎是在确认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让程有颐实现自杀计划的工具。
程有颐摇了摇头:“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想死了。”
他还不能死,他还又戒指没有取,章迟还在等着自己。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程父的目光冷了下来,眼神开始慌乱,他左顾右盼许久后,用粗糙的手掌捂住自己的脸,长叹一声,“你病了,看来你真的病了。”
他转身要走,被程有颐叫住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
父亲愣住,回头问:“什么?”
“你是相信上帝,”程有颐目光里的光一点点暗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竟然有一些不忍,他绝望地问,“还是自己想成为上帝?”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到程有颐以为时间已经静止了下来。
父亲闭上眼,回避掉所有事情:“你安心在这里治病,等你好了,我就接你回去。”
说罢,他就离开了病房,把灯关掉。
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程有颐自己都觉得有些混乱。没有日出日落,也没有时钟,他的生活只剩下护士送饭的节奏和电击治疗的间隔,被这些冰冷的时间段切割开。
为了检验所谓的疗效,姜医生会在几轮电击后,把一些男人的亲密照片,还有章迟的照片摆到他眼前,冷声追问他的感受。起初,他还能强撑着,假装厌恶,借此让他们以为治疗见效。可随着电流一次次贯穿身体,疼痛已经压垮了他的伪装,他连装好的力气都没有了。
每一次点击之后,他都像被迫死掉一次,浑身像被撕裂过,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尤其是脑袋,他的脑袋迟钝得像快速锈掉的发动机。
某一次电击之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看见那些照片时,竟真的会条件反射般涌起恶心。
他分不清是身体的痛让他错乱,还是这场治疗真的起作用了。
于是他开始反抗。
于是姜医生说,需要加大剂量。
反抗毫无作用。
路过值班的人前台的时候,值班的人身后挂了好多锦旗,锦旗上写着:妙手回春。
他开始出现幻觉,父亲,导师,李维,章蓦,思齐。
更多的是章迟。
程有颐开始绝望了,真得会有人来救他吗?他还会见到章迟吗?程有颐真得不知道。
在一次护士盯着自己吃掉提供维持生命体征的饭以后,程有颐蜷缩在病床上,头晕得厉害,仿佛整个房间都在慢慢倾斜,他强迫自己盯着天花板,耳边的嗡鸣声却停不下来,像极了电击治疗的时候,电流流过的声音。
“哐当——”
金属门巨大的响声打破了死寂的病房。
程有颐被吓得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地在床上蜷缩起来。吃完饭之后,通常就是治疗。
程有颐立刻想吐,喉咙里涌出一种被电击前的本能反应,可是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吐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透过电流声音在程有颐耳边响起来。
“程,程老师——”
是……章迟?
他蜷朝病房的门望去。
章迟站在门口。
他的心口猛地一紧。立刻判断这是幻觉。
他皱了皱眉头,近来幻觉越来越严重,从最初光影的错乱作息的无规律,到后来仿佛能看见章迟的脸,现在居然开始幻听。
那扇总是只留一条缝隙的门,如今被人推得大敞开着,外头长久昏暗的走廊所有的白炽灯都凉了起来,叫程有颐觉得不同寻常的刺眼。
他本能地抬起胳膊去挡,却在瞬间被另一只手紧紧攥住。
“程老师,是我……是我,章迟!”
哽咽的声音带着哭腔,近得就像在耳边。抓住自己的触感太过真实,透过白色的病号服,他都能感受到那双手掌心的温度。
程有颐怔住,嗓音像被堵住,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章……迟?”
“是我!”章迟的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程老师,是我……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没等程有颐分清虚幻与真实,门口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程有颐看了一眼,李维快步闯进来,身后跟着几名警察,脸色在和自己对视的一瞬间沉得比铁还冷。
“程,这里的人都控制起来了,警察在这里,你别怕。”李维的声音压低,急切里带着克制的愤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有颐摇了摇头,喉咙像被灼烧过,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警察立刻转身,向医生挥手:“医生!快进来!”
房间里立刻涌进几位身穿白衣的大夫,死寂的病房突然站满了人。在混乱之中,程有颐忽然察觉到手背上干燥的皮肤被滚烫的泪水打湿这。
他顺着自己手上的眼泪抬起头,终于看清那张真实的脸。章迟的脸上纵横着眼泪,眼睛通红,倒映出来自己颓废的模样。
和章迟眼神交汇的一瞬间,程有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程老师!”章迟吓坏了,连忙伸手搀住他,声音颤得不像话,“你怎么了?你……你不要吓我!”
医生们闻声立刻围拢过来。
白大褂在他的面前晃,恐惧和恶心交织在一起,他毫无防备地吐了出来,头一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都睡了一天了……”
——“饭里的致幻剂对大脑造成的损伤是可逆的吗?有什么药可以治吗?多贵都可以……”
——“不碰他,好,好,我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程有颐躺在病床上,章迟站在床头,背对着他,和查房的医生焦急地询问着。
“章迟……”
虚弱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勉强挤出来。
章迟立刻回头,蹲在他的床前,想要抓住他的手的时候,又犹豫了。他的两只手乖巧地扒在床沿上,眼睛湿漉漉地看着程有颐:“程老师,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想吃什么吗?”
程有颐摇了摇头,勉强把自己的身体从床上撑起来,犹豫了片刻,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掌,轻柔地盖在了章迟的手上。
身体还是会本能地战栗。
“老公……”
章迟的眼圈立刻红了,一只手紧紧握住程有颐的手,另一只手抱住程有颐的头,手指轻轻穿插过他的发间。
“说什么傻话呢!”
章迟的声音有些呜咽,程有颐感受到有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了他的头顶。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了敲,像是怕惊扰到病人。
程有颐拍了拍章迟的背:“好啦宝贝,不哭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章迟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一边去开门一边嘴硬:“我才没有哭。”
门一打开,两名警察就进来了。
“程先生,医生说你醒了,我们需要再和您确认一些情况。”年长的警察开口,声音不高。
章迟一皱眉:“他刚刚才醒,还需要休息和调养!你们……”
年轻的警察有些难堪:“那我们过两天再联系你?”
“有什么问题您尽管我,我尽量回答。”程有颐叫住两人,又温柔地望了章迟一眼,“宝贝,你去我家里给我带两本书好不好?这里有点无聊。”
章迟不满地撅着嘴“哦”了一声离开,顺手把病房门关上。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年轻警察翻开笔记本,先是确认他的个人信息,语气尽量保持温和:“程先生,您能再回忆一下,你再里面的具体经历吗?”
程有颐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摩挲着床单的褶皱。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把语气放缓,把自己能够想起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讲完的时候,握住床单的指尖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讲完一切,他的身上已经是一层冷汗:“对不起,我那段时间一直昏昏沉沉,能记得的并不完整……”
年轻警察又追问了几句,细致到房间里的布局,有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那些医生是否说过什么话。程有颐一一回答,可大多时候只能摇头。
“没有印象。”、“记不清了。”
他真的记不清了,生物的本能让他对刻骨铭心的痛苦产生回避。
年长的警察注意到,放下手里的笔,递给他一杯水:“没关系,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些事实,您提供的内容对我们帮助很大。”
程有颐接过杯子,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喉咙的紧绷,他抬起眼睛。顿了顿:“你们当时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年长的警察开口:“章迟先生拿着他门口物业的监控报警,我们根据车牌号查到了这家非法矫正机构。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把这个机构一网打尽。”
“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吗?”程有颐握着水杯。
年长的警察叹了一口气:“这个机构至少运营了五年。我们在收集相关的信息,但是……”
听到这个时间的时候程有颐的心猛地一紧。
有多少人像他一样被“矫正”,可是永远没有等到救他们的人呢?他们现在又在哪里,还好吗?真得被“矫正”成正常人了吗?
警察又接着解释:“他们有一些存档,我们联系了受害者,可是受害者对这件事情都很回避,要么说不是本人,要么说不记得了。你知道,这在心理学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程有颐叹了一口气。
“抱歉,我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能想起的事情不多。”程有颐看着年轻的警察,“如果后续我想起来其他事情,有其他可以提供的,我再联系您。”
“辛苦您了,如果之后想起任何细节,请随时联系。”年轻警察朝他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通知你一声。”年轻的警察神色复杂,声音放得很低,又看了一眼年长的警察。年长的警察微微点头,他才又开口:“你的父亲涉嫌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我们应该对他采取法律强制措施,可是我们去找你父亲的时候……”
程有颐心一下子悬起来,身体一阵一阵痛又像反刍一样回来:“他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不是在家里。是在你母亲的墓前。”警察低下头,声音很轻,“他已经……死在你母亲的坟前。鉴定结果是心脏衰竭,现场已排除刑事案件。”
程有颐一愣,唇瓣颤抖着,没有发出声音。
年长的警察叹了口气:“你作为直系亲属,需要知情。遗体处理和相关手续,还需要你出院以后来办理。”
程有颐喉咙发紧,半晌才艰难问出一句:“……还有什么细节,他留下了什么东西吗……您知道吗?”
“他死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十字架和你的照片,我们的现场专家猜测,这可能是某种驱魔风俗仪式。”警察点头,语气尽量平和,“现场已经仔细勘查,确实是自然死亡。”
直到最后一刻,父亲也觉得,自己是恶魔。也许是那一刻,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保护了自己的一次。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程有颐全身,自己躲了这么多年,恐惧了这么多年,无法面对的父亲,居然用如此荒诞又戏剧地方式轻飘飘地离开了。
只是程有颐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去母亲的墓前,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在责怪母亲生下来这样的他吗?还是突然幡然醒悟,在责怪自己?他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让他忏悔了。
他再也听不到这个人,对他道歉了。
程有颐低下头,指尖僵硬地攥成拳,沉默良久,才哑声道:“我知道了。”
“辛苦您了,如果之后想起任何细节,请随时联系。”警察叹了一口气,又递给他一个塑料袋,“对了,这是在他们的储存室找到的您的个人物品,您看看有没有缺少。”
程有颐接过来,里面是自己的证件,钱包和手机。
“还有一件东西。”程有颐深吸了一口气,“是一个米奇的钥匙扣,当时我父亲把我的东西拿走的时候,摔在了地上,你们有找到吗?”
年轻的警察回想了一会:“倒是有,但是我们作为无归属的物品封存了起来,取出来的话需要你本人来认领,走一些流程。”
“知道了,”程有颐嗯了一声,“那个钥匙扣对我比较重要。”
两位警察又寒暄了两句,然后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间重新恢复安静,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好悲伤,又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悲伤,
他的心里好像有一个被父亲亲手打破的,叫做亲情的杯子,悲伤装进来,又流掉了,只剩下了空落落。
隔着玻璃窗,天色阴沉,雨点模糊了外面的街景。他靠在枕头上,没缘由地吐出一口气。
警察走了之后,程有颐打开手机,除却各种意料之中的讯息,还有钱思齐的微信。
上周他刚回来的时候,钱思齐发消息:【有颐,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第二天,她又说:
【我听婆婆说了你的事情……】
【[合十][合十]程有颐你一定不能出事!】
片刻之后,章迟先是从门后冒出来一个脑袋,然后用试探的声音:“程老师?”
程有颐抬起头,章迟的身后有一圈走廊的光晕,他没来由地喉头一紧,怕自己声音里有哭腔,只能“嗯”了一声。
“他们都告诉你了?”章迟走到程有颐身边,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程有颐点了点头。
章迟的眼里氤氲出一片悲伤。
程有颐摩挲着章迟的手,嘴唇颤抖着,用沙哑的声音说:“宝贝,我只有你了。”
章迟把自己的头靠在程有颐的肩膀上,声音软软的:“老公,你还有我。你会一直有我的。”
章迟离开的间隙,程有颐拨通了钱思齐的电话。
“有颐!”电话那头的钱思齐像是刚刚知道程有颐被救出来的消息,“你还好吗?我这周在外地,明天就回来。”
“我还好。”程有颐言简意赅,“你找我?想聊聊吗?”
“呃……这个可以晚一点说。”钱思齐一顿。
“思齐,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我。”程有颐低声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病房门,确认章迟没有在偷听。
有一件事情,他需要钱思齐帮自己去做,程有颐其实想亲自准备一切。但经历了这一切后,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想离开医院以后就让章迟知道自己的心意。
立刻,马上。

在医院呆了大半个月,程有颐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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