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彼岸(鱼粮姜烩)

最初的日子，他经常痛和眩晕，时常没有时间概念地睡过去，睡着了也不踏实，梦里他一次次被按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被关在密不透光的房间里，喉咙被堵住，一点话都说出来，身体一阵一阵地发抖，然后在白大褂可怕的笑容里醒过来。
好在章迟兢兢业业地陪床，程有颐半夜惊醒的时候，下意识去摸床边，章迟都还趴在自己的身边睡觉，这个时候，章迟才能愧疚又安心地重新合上眼。
护士们进进出出，换药、测体温、记录数据的时候。
章迟反而比他还紧张，问这个药的剂量是不是不对，体温一点的起伏是不是发烧，程有颐皱一下眉毛，章迟都腰摇铃叫护士来。
出院前一天，程有颐想去外面走走。正在走廊里闲逛的程有颐听见一位经常被章迟缠着的护士下班了，正在和同事聊天。
护士小姐姐非常高兴，如释重负地和同事说：“天哪！二十五床终于要出院了，他那个男朋友再问，我都要疯了！”
程有颐的脸立刻红了。
出院那天，章迟还在抱怨：“明明还需要在修养一段时间啊！”
程有颐看着护士不经意挑动的眉毛，拉着章迟快步离开，上了车才脸红着解释：“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在医院住着，没病也有病了。”
章迟摸摸程有颐的腿又摸摸他的胳膊：“哪里好了？腿都没有以前有劲儿了！胳膊也是！”
程有颐一想到章迟什么时候感知到自己的腿和胳膊的力量，脸就开始红。他转过身去咳嗽了两声：“而且有点工作的事情，再不上班就要被开除了。”
“什么屁工作？天大的工作都没有身体重要啊！”章迟拧动车钥匙，不满地抱怨，选择地址的时候却犹豫了，“程老师，你还要回自己家吗？”
程有颐一愣。
“要不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吧？”章迟有些后怕地说，“万一你爸……”
“他不会再来的。”程有颐摸了摸章迟的头发，“去你家的话，你哥哥嫂子还有阿姨都在，会不会不太方便？”
程有颐想起来去东京之前和章蓦的对话，一想到会见到章蓦，他心里也有些没底。
“我哥哥嫂子都不在家。”章迟顿了顿，“我们回来以后的事情，我怕你担心，就没和你说……”
程有颐心里一紧：“什么事？”
“我哥哥嫂子准备离婚，我妈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家，经常在房间里哭。”章迟叹了一口气，“我又想陪着你，又想陪陪我妈……”
程有颐一愣，想起钱思齐给自己发的消息。
大概她是想和自己说这件事。
“不过，这样是不是要求太多了？”章迟小心地问，在导航上敲下程有颐家里的地址。
程有颐握住章迟的手：“回你家吧。”
“嗯？”章迟眨了眨眼。
程有颐笑了笑：“家里太乱了，我现在估计没力气收拾，还得让你照顾我一段时间。”
章迟脸一红。
程有颐的收纳癖和极简主义他不是不知道，这句话不过是找了个台阶让章迟下，他一边高兴地重新导航，一边念念叨叨：“好好好，我保证好好照顾你。”
重音落在“好好”两个字上的时候，两人都默契地笑了一声。
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是钱思齐的信息。
钱思齐：【你交代我的事情完成了，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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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思齐不愧是程有颐十多年的好友，海边沙滩的求婚布景，和程有颐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钱思齐：【明天白天有空吗？请你检阅。】
程有颐正在思考怎么和钱思齐开口章蓦的事情，钱思齐就主动提出来了。
钱思齐：【顺便陪我去逛个寺庙。】
程有颐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心口忽然涌上复杂的情绪。
他的记忆里，钱思齐由于家庭原因，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除了踏青郊游这种旅游项目，对鬼神的说法向来不屑一顾。
他在手机上回复：【好。】
章迟在专心开车，余光瞥见程有颐复杂的神色，立刻皱起来眉头：“谁呀？”
程有颐收好手机：“工作上的事情。”
“不会是李维老师吧？”章迟不满地抱怨，“他也知道你发生的事情，而且我都和他请假了，让他不要给你那么多工作。你在医院的时候就找你，也没看出来李维老师这么push……”
程有颐哑然失笑，没想到医院里一个善意的谎言竟然让李维背了锅，连忙澄清：“不是他。”
说罢，程有颐又转移话题：“你这两天，有什么安排吗？”
章迟瞟了一眼导航：“我明天得去换个手机。”
“那你买完手机告诉我。”程有颐这才发现章迟还用着自己在东京给他的备用机，他点了点头，“我去接你。”
“有什么事吗？”
“呃——”上次用朋友的婚礼来当借口显然不好用，他笨拙地说，“晚上你不想去酒吧放松一下吗？”
章迟挑了挑眉，笑着接受了这个答案。
回到章家后，客厅的气氛比来时冷清了许多。
章母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看见章迟和程有颐进来，立刻站起来，有些惊喜：“回来了？小迟还说今天不回来了。我本来说让司机去接就好，小迟非要自己去。”
章迟立刻替程有颐邀功：“妈！程老师听到你一个在家，立刻就让我回来陪你呢！”
“阿姨。”程有颐略带抱歉，“这段时间让你们操心了。”
“人平安就好，我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觉得离谱，哪有父亲绑架孩子的！”章母欣慰又疲惫地笑了笑，嘱咐阿姨做饭，又叫两人坐到沙发上陪自己聊天：“我在想为了安全考虑……”
在章母提出来前，程有颐先开口“我和章迟商量，这段时间想暂时住在这边，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啊！”章母立刻笑了起来，“我家这么大的房子，住的地方多的是，你想住哪间都可以，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章迟立刻搂住程有颐的手臂：“妈！你说什么呢？程老师当然是睡在我房间啦！”
“都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害臊！”章母作势瞪了章迟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望着程有颐，“看到你和章迟感情这么稳定，我就放心了，有没有考虑更近一步？比如结婚？”
程有颐手里刚接过的茶杯还冒着热气，他微微一怔，要不是章母一无所知地眼神，他真的怀疑自己被猜透了心思。
章迟察觉到他的僵硬，以为只是不愿意，迅速开口：“我们去哪结婚啊？我才不想结婚！”
“我是说，哪怕是结婚的形式呢？”这个回答似乎在章母的预料之中，她“唉”了一声。
“我才不想结婚！”章迟不满地提高了音量，“我的爱才不需要什么结婚来证明。而且结婚了又能怎么样？你看我哥，还不是在闹离婚！”
口不择言的话正好戳中了章母的心事。
话音落下，几人都选择了沉默，空气里像是骤然凝固。
住家阿姨端上热茶，程有颐接过来递给章母，宽慰她：“思齐是理智的人，不会冲动做事的。”
“但愿吧。他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步入婚姻的。可现在，才过了不到一年……”章母忧心忡忡，又看向程有颐和章迟，“婚姻不是儿戏的事情，还是得多想想。”
程有颐依旧没说话，端着茶的手纹丝不动。
章迟拉过母亲的手：“对啊！我还想多陪陪你呢！而且……我这么年轻，也想多玩两年。”
章妈妈叹了口气，终究没再继续。
夜色渐深，两人回到章迟的房间，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章迟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愧疚。他靠在门板上，看着程有颐正在把衣服一件一件放进衣柜里的程有颐：“程老师……对不起，我妈那么说，你是不是不开心？”
程有颐把外套挂好，转身望着他，灯光落在章迟的脸上，照得他脸上的认真和紧张无处躲藏。
程有颐站在远处，轻声回答：“宝贝，你想多了，我没有不开心。”
“我妈老是想让我稳定下来，一直催。”章迟撇了撇嘴，倒在床上，“我才不想呢！我还想再玩两年……自己一个人可好玩了！”
话音刚落，就站在远处拿着衣架的程有颐对视了起来。
章迟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着，仰着头：“好吧，和你在一起也很好玩。”
程有颐笑了一声，忽然走近一步，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点郑重：“你呢？你想不想结婚？”
这句话让章迟愣住了。
他没想到程有颐会直接抛来这样的问题。片刻的沉默里，房间里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
章迟张了张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变成一句：“程老师，你，你什么意思？”
程有颐看着他，假装平静的神色却眼底藏着一丝期待：“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明天就求婚的话，你会说Yes，还是No？”

第83章 宝贝，你湿了。
章迟喉结上下滚动，脸立刻涨得通红起来，直勾勾地望进程有颐的眼睛，闪烁着不可言喻的期待。
“我……”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颤，然后一个鲤鱼打挺，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大声喊着，“不行！不行不行！”
程有颐觉得有趣，躺在床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迟，怎么不行？”
章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底浮起来一层水雾，脸红得要命，说话开始结结巴巴：“你，你，你刚刚那样算，算求婚吗？”
程有颐费解：“嗯？”
“你都没有戒指，算什么求婚！”章迟一转身，坐在了程有颐的腰上，“一般的我可不要！要那种，那种……”
想了半天，章迟也没找到具体描述戒指的语言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让珠宝店把戒指拍了图给自己的看，他猜章迟会喜欢。
“哦？”程有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有呢？”
“还有！在这里求婚算什么啊！”
章迟的手压在程有颐的胸口，捏着衬衫上的扣子，磕磕巴巴：“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我想要在海边，对对对！沙滩上！”
“哦？”程有颐握住章迟的手腕，“还有呢？”
“海边，沙滩上……沿着海边全部都是星星灯！”
程有颐笑着问：“嗯？还有呢？”
“很多很多的气球。”章迟越说声音越小，“很多很多烟花，还有很多很多玫瑰。”
程有颐点了点头，继续追问，“然后呢？”
“还有……对，还有，还有音乐！”
程有颐“嗯”了一声，这一点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托钱思齐找到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师，在医院修养的期间，听了几百首钢琴曲，选中了一首合适的。
“《初めての恋が终わる时》。”章迟忽然开口。
程有颐一怔：“这是？”
“初音未来的。”章迟倔倔的，“音乐的话，我想选这个。”
这就有点超出程有颐的预期了。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搂住章迟的腰，章迟就顺势倒在了他怀里。
程有颐摩挲着章迟手臂上柔软的皮肤，忍不住添了一下他的耳朵，随后用气音在他耳边问：“如果不是这个音乐你会说No吗？”
章迟大叫起来：“什么啊什么啊！你，你，你，我，我，我……这个问题，我，还，还没想清楚！我才不说呢！”
他从程有颐身上滚下去，脸红着往床尾爬。程有颐顺势抓住章迟的脚腕，往自己怀里一拽，吻了吻章迟的脚趾。
章迟又倒在了床上，“呀”得惊叫一声：
“你干嘛呀？！”
“宝贝。”程有颐轻笑一声，手不安分地摸进章迟宽大的T恤里面，“你说干什么？”
他说到“干”字的时候，还故意不怀好意地加重了音。
章迟“哼”了一声，一个翻身坐在了程有颐的腰间。脸颊通红着：“程老师！我发现你越来不正经了。”
“哦？你才知道我不正经？”程有颐的手从章迟的身后摸到前面，他的手撩起来章迟的的衣服，用指尖轻巧又快速地揉捏着，章迟哼哼唧唧两声，舒服得自顾自地摇起来，浑身上下软得像一个果冻。
听见章迟的喘息声音，手里的力度重了起来。
“呃啊——嘶——老公，老公，你轻一点。”章迟睁开水光潋滟的眼眸，满眼都是春色。他拿住程有颐的一只手，放进自己的口中，舌头熟练地缠绕了上去，口水顺着程有颐的手指流下来。
程有颐呼吸一滞，手不由自主地往更深处走，又怕伤到张吃的喉咙，便抽了出来，往章迟身后探去。
碰到的一瞬间，程有颐感觉整个手掌都是水。
程有颐声音沙哑：“宝贝，你湿了。”
章迟嗯哼了两声，趴在程有颐的身上，细细密密地吻着程有颐，用接不上的气音回答：“早，早就湿了……”
程有颐“啪”地拍了一巴掌，平静的口吻里压抑不住自己的期待：“怎么现在这么敏感？这一会就湿了？”
章迟像被挠痒痒一般在程有颐身上蹭：“呜呜……老公，老公你疼疼，疼疼我……”
程有颐吻了吻章迟的额头，拍了一把章迟的臀：“所以刚才老公问你的问题要怎么回答？”
“呜——什么，什么问题？”章迟双眼朦胧，握住巨大的玩意儿往自己后面放。
程有颐把章迟的手抓住，轻轻巧巧地问：“Yes，还是No？”
章昂着头哭唧唧地说了好几遍：“Yes！Yes！Yes！”
程有颐狡黠一笑，松开了手。
因为还有章母在家里，两人不敢太放肆，只做了一次就作罢了。
章迟躺下床上好久，才将将缓过神来，看见程有颐似笑非笑的脸，他立刻想起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离谱的话。
“哼——你知道占我便宜。”章迟红着脸快步走到浴室门口，“我要洗澡了！”
程有颐笑眯眯地问：“要我陪吗？”
“……”
程有颐很认真地说：“又不是没陪过。”
“你——”章迟通红着脸钻进浴室，过了一会又光着半个身子漏出一个头，把换下来的衣服使劲一扔，扔到了程有颐的脸上，嗔怪道，“程老师！你真得越来越流氓了！”
程有颐接住衣服，放在鼻子下深吸了一口，痴痴地笑了一声。
第二天，程有颐如约到到寺庙。
见到钱思齐的时候，她正靠在门口的石柱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宽松的牛仔裤，和运动鞋。恍惚之间，程有颐还以为回到了大学时代。
只是钱思齐的眼神空空落落的，看到程有颐走近，脸上挤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说：“又见面啦，老同学。”
程有颐有些心酸地点点头，站在她身边，看着周围的人群进进出出，他低声问：“你最近还好？”
“还能不好到哪去？”她笑着反问，却在落到他身上的时候，瞬间软了一些，“你呢？你看起来瘦了很多。”
程有颐喉咙一紧。
他知道她指的是那段住院的日子。他勉强笑了笑：“事情都解决了，好多了。”
“你爸他……”钱思齐担忧地问。
“我已经委托人去办理了后事。”程有颐言简意赅，“遗体会按照规定火化，我打算撒入江海里。”
钱思齐一怔。
“他生前总是想葬在教会或者祖坟，可是因为犯罪的事情，两边的负责人都对此比较避讳。”程有颐叹了口气，“我想，生前他没有看过的万千世界，就让他死后去看看吧。”
“也算是解决了。”钱思齐跟着一声哀叹，“这世上哪能事事如意，与其完事费尽心思，倒不如听天由命。”
程有颐的嘴角弯了弯，正想问钱思齐的事情。“你……”
没想到钱思齐爽朗地笑了一声，拍了拍程有颐的肩膀：“来都来了，进去逛逛吧！”
寺庙门口的居士分发给程有颐和钱思齐一人三炷香。
钱思齐望着手里燃起来的烟忽然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我这种不相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许愿拜菩萨有没有用？”
程有颐侧过脸，也笑了一声：“心诚则灵，万一呢。”
从正门进到寺庙里，正殿的灯光昏黄，布置得精巧，明黄色的一排跪垫铺在地板上，垫子上跪了好多人。有几个人喜笑颜开的出来，也有人愁眉不展。
“那是……”程有颐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正殿的墙上是一整面罗汉。
“这里求签的规矩是这样的。“钱思齐恭敬地先向中间的大佛行了一个礼，对程有颐说，“你顺时针绕3或7圈，边绕边想这自己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