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焰的注意力被这突然的打断分散了一瞬，眼神下意识往手机那边瞟了一下。
这细微的走神没逃过雷豹的眼。他嗤笑一声，尽情嘲讽：“咋的，凌老板业务还挺忙？都快破产了还有心思撩骚？”
凌焰猛地收回视线，眼神比刚才更冷更吓人。
但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瞥里，他看到了手机屏幕亮起的内容预览。
发信人：苏沐。内容就短短四个字加两个句号。
【门口。太吵。】
凌焰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门口？啥门口？俱乐部门口？
苏沐来了？他不是说不来吗？！
他说……太吵？
一个荒谬透顶、却又带着点疯狂诱惑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凌焰快被怒火灌满的脑子。
他再次看向雷豹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又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自己身后那些紧张又愤怒的学员。
深吸一口气。
再缓缓吐出。
所有的暴怒和冲动，好像被那四个字奇异地按了暂停键，然后以一种更冷静、更吓人的方式重新凝聚。
他突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是那种带着极度危险和嘲讽的冷笑。
“雷豹，”凌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说完了吗？”
雷豹被他这突然的转变弄愣了。
凌焰不再看他，转向自己身后的学员和工作人员，目光扫过每个人。
“你们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有人觉得我们‘锐锋’完了，觉得我们是没人要的破烂，是阿猫阿狗。”
学员们脸上露出屈辱和不甘。
“但是，”凌焰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像出了鞘的剑，“‘锐锋’倒不倒，不是他张嘴说了算！是靠拳头！是靠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他的目光重新扎向雷豹，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雷老板不是来看破烂的吗？正好，我这儿地方虽破，垫子还够用。光放屁没意思，不如……来点实在的？”
雷豹眯起眼：“你想怎么实在？”
凌焰指指雷豹身后那群摩拳擦掌的队员，又指指自己身后的场地。
“简单。按道上的老规矩。”凌焰声音砸在地上都有声，“你们出三个人，我们出三个人。不限斤两，切磋交流。”
“三局两胜。”
“要是我们输了，”凌焰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恰好看到闻讯赶来的房东正躲在人堆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房东能听清楚，“这地方，我提前半个月收拾得干干净净走人！”
这话一出，全场都惊了！
“凌哥！”身后学员失声喊出来。这赌注太大了！
雷豹也愣了，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和贪婪。他没想到凌焰会自己往绝路上走！
“好！凌老板痛快！”雷豹生怕他反悔，立马大声应下，“就这么定了！在场各位都是见证！你要输了，可别当孬种！”
“我凌焰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凌焰冷冷道，“但要是你们输了呢？”
雷豹嗤笑一声，显然不觉得自己会输：“我们会输？你开条件！”
“简单。”凌焰盯着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你们输了，雷豹，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承认——你们用阴招挖走老吴，故意搞垮我的俱乐部！”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字字砸在雷豹脸上：
“我要你把‘锐锋’的招牌，恭恭敬敬地给我挂回墙上！然后带着你的人，从我的地方滚出去！以后在这个圈子里，见着我凌焰和‘锐锋’的人，你们得先低头！”
这条件同样苛刻，尤其伤面子。
雷豹只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带来的都是俱乐部顶尖打手，而凌焰那边只剩些歪瓜裂枣，胜券在握，便大手一挥：“成交！”
气氛瞬间变得更凝重肃杀。一场关乎脸面和存亡的架，就要在这快塌了的擂台上开打。
凌焰转身，冷静地挑人，低声安排战术。
没人注意到，他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苏沐还是没发第二条消息。
那个懒鬼……到底在不在门口？
他说的“太吵”，是指雷豹这伙人……还是指马上要开始的比赛？
凌焰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杂念强行压下去。
现在，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打好这拼命的一仗。
“锐锋”这边，气氛沉得能压死人。
凌焰飞快点了三个人：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练散打、耐力还行的小年轻小周，再加上那个四十多岁、经验有但体力跟不上的后勤老张——他早年也练过几年摔跤，是现在唯一能凑数上去顶一顶的了。
两边实力差得太远了，看着就让人绝望。
“雷豹”那边可就轻松多了，雷豹抱着胳膊，脸上挂着赢定了的嘲笑。
他派出的三个都是俱乐部里最能打的，一身疙瘩肉，眼神凶得吓人，看凌焰他们就像看砧板上的肉。
“第一局，阿虎，你上。”雷豹随便指了个手下。那是个体重快两百斤的壮汉，一身横肉，走上擂台时，木头台子都吱呀响。
凌焰这边，头一个上场的是小年轻小周。
他紧张得脸发白，不停地咽口水，但眼神里有股不肯服软的倔劲儿。
“小周，”凌焰按住他肩膀，声音低而有力，“听好，别硬碰硬。绕着打，耗他体力，找机会反击。护住自己，顶不住就认输，不丢人！”
小周重重点头，吸了一大口气，上了擂台。
比赛一开始就一边倒。
阿虎像头发疯的野牛，仗着力气大块头，抡起拳头腿脚就像刮狂风下暴雨。每一拳每一腿都带着吓人的风声。
小周根本不敢硬接，只能靠着灵活步子不停躲闪、格挡，在台上被撵得东躲西藏，像狂风大浪里的一叶小船，眼看就要翻。
“砰！”一记沉重的低扫腿还是扫中了小周大腿外侧，他痛得哼了一声，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台下，“雷豹”的人兴奋地起哄叫好。
“锐锋”这边的人心都揪紧了，保洁阿姨不忍心看，扭过了头。
凌焰死死盯着台上，嘴唇抿成一条白线，拳头攥得死死的。
小周咬紧牙关，拖着一条快没知觉的腿，继续硬撑。
他严格执行凌焰的战术，绝不正面硬刚，偶尔抓住对方出拳的空隙打出一两下软绵绵的反击，跟挠痒痒差不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阿虎老打不趴下，开始急了，动作越来越大，破绽也多了。
“对！就这么着！耗死他！”凌焰在场边低吼。
小周看准一个机会，躲过一记重拳后，一记漂亮的迎击拳打中了阿虎的下巴！
可惜，力气差太多了。阿虎只是晃了晃脑袋，狞笑一声，像被蚊子叮了口，反手就是一记更狠的摆拳！
小周没躲开，被结结实实砸在脸上！
血瞬间从他鼻子嘴里溅出来，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后倒去，“咚”地一声砸在台上，没了动静。
裁判立马叫停。
“第一局，‘雷豹’胜！”裁判高声喊。
“废物！”雷豹得意地大笑。
“锐锋”这边的人脸唰地全白了。保洁阿姨和另一个学员赶紧冲上台看小周。
凌焰的指甲掐进了手心。他看着被打晕的学员，一股想杀人的怒火和愧疚感差点把他吞了。
但他不能乱。
他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飞快地转。阿虎虽然赢了，但体力消耗很大，而且急躁轻敌的毛病露出来了。
这对下一局是宝贵信息。
医护人员把小周抬了下去。
凌焰拍了拍要上场的老张的肩膀，啥也没说，只用眼神传递了信任和交代。
老张重重点头，眼神豁出去了。
他知道自己上去也是输，但就算输，也得咬下对方一块肉！
第二局开始。
“雷豹”派了个技术更全面、速度更快的泰拳手。
是凌焰没想到的。
老张一上来就拼老命，用摔跤技术想贴上去缠斗。
但他年纪大了，速度和力气都跟不上。几下回合，就被对方的膝盖和肘击打得鼻青脸肿，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力。
最后，一记凶狠的箍颈膝撞，重重顶在老张肚子上。
老张干呕一声，痛苦地蜷缩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第二局，‘雷豹’胜！”
“哗——！”“雷豹”那边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口哨。
雷豹志得意满地站起来，摊开手，朝着凌焰和所有“锐锋”的人嚣张地喊：“三局两胜！结束了！凌焰，乖乖认输，准备卷铺盖滚蛋吧！哈哈哈！”
绝望像冰水，彻底淹没了“锐锋”剩下的每一个人。
输了，已经输了。
连打第三场的必要都没了。
保洁阿姨已经开始偷偷抹眼泪。
凌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围的欢呼和嘲笑声像隔了层膜，变得模糊。
他看着倒地不起的老张，看着哭的阿姨，看着对方那副胜利者的恶心嘴脸。
血往头上涌，耳朵里嗡嗡响。
就在这顶级的绝望和愤怒里，他放在器械上的手机屏幕，又极其轻微地亮了一下。
在那一片死寂的绝望和吵闹的嘲讽中，他眼角的余光好像被那微光烫了一下。
他猛地低头看去。
还是那个灰色头像。
还是短得不能再短的几个字。
【左边。虚。】
凌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差点停跳。
他猛地抬头，眼光像饿狼一样狠，死死盯住了台上那个刚赢、正朝台下嚣张挥拳的泰拳手！
他的左肩！在放松和某些发力前会有一个极小、几乎看不出来的后撤预兆！
要不是被精准点破，根本没人能发现！
苏沐？！他到底在哪儿？！他咋能看得这么清楚？！
无数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像电流一样窜过凌焰全身，瞬间压过了那要命的绝望，点着了某种埋在心底的、疯狂的火星子！
这个几乎不管闲事、连门都懒得出的人，现在正站在某个角落，默不作声地帮他看着对手，还送来了这要命的关键信息！
一股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疯劲儿和冰冷的战意混在一起，彻底占了他的脑子。
他猛地推开身前的人，在所有人惊呆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沉甸甸地走向擂台。
他没理裁判和雷豹，直接走到那个刚赢、正得意洋洋的泰拳手面前，抬起手，用一根手指头，直直地指向对方的脸。
声音因为刚才憋着而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商量的疯狂和决心。
“三局两胜，是你们赢了。”
“但现在，”凌焰的目光扫过错愕的雷豹，最后死死定在那个因被挑衅而脸变色的泰拳手脸上，一字一顿地说，
“我，凌焰，以‘锐锋’老板和前职业拳手的身份，”
“单独向你发起‘荣誉战’！”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你，敢接吗？”
整个训练馆，瞬间静得吓人。
所有欢呼和嘲笑声全没了。
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那个像被逼到绝路、浑身冒危险和毁灭气息的男人。
那是圈里一种极老、极狠的挑战法，不讲任何规则，只以放倒对方为目的，通常是用来解决死仇的！
凌焰他……疯了？！
训练馆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和心咚咚跳的声音清楚得很。
所有人都被凌焰这吓死人的挑战震懵了。
这已经不是比试了，这是要玩命！
雷豹脸上的狂笑僵住了，换成了一丝惊疑不定。
他没想到凌焰会疯到这地步！“凌焰！你他妈输不起是不是？已经完了！三局两胜我们赢了！你想干嘛？！”
台上那个叫乃猜的泰拳手，脸上的得意也瞬间没了，眼神变得凝重警惕。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像困兽一样、眼神却亮得吓人的男人，感觉到了真正的危险。虽然刚打败老张，但他没费多大劲，这会儿状态正好，全身肌肉绷紧，充满劲头。
凌焰根本不理雷豹，他的眼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乃猜身上，重复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疯劲儿：“三局两胜，是‘锐锋’输了。现在的‘荣誉战’，是我凌焰个人，向你乃猜发起！你，敢接吗？”
乃猜被这明晃晃的挑衅惹火了。
他看得出凌焰状态很差，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这种送上门来的、能亲手废掉一个前职业拳手的机会，怎能放过？
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声，用生硬的中文低吼：“怕你？来！打废你！”
“乃猜！”雷豹急了，他想拦。倒不是多关心乃猜，而是雷豹真的见识过巅峰期的凌焰有多厉害，万一乃猜真被废了，也是俱乐部的损失。
但乃猜已经被架起来了，格斗者的傲气和凶性占了上风，不可能这时候缩回去。
雷豹仔细看了看凌焰状态，看出了他有些疲惫，也没再继续阻拦。
凌焰得到回应，猛地扯掉自己身上早就被汗湿透的T恤，露出精壮的身子和一身的旧伤疤。
他跳上台，对吓傻了的裁判低吼：“下去！没你事了！”
裁判如获大赦，连滚带爬下了擂台。
没规则，没裁判，没回合限制。
就两个人，和一个马上要见血的场子。
“开始！”凌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像野兽嚎叫。
声音刚落，两人同时动了！
乃猜不愧是老练的泰拳手，状态正佳，一上来就发挥腿膝优势，一记凶猛的扫腿像钢鞭一样直扫凌焰支撑腿的膝盖！
凌焰身心俱疲，反应慢了半拍，但他凭着练出来的防守本能和扎实的架子，瞬间判断出硬扛最划算。
他猛地扭腰转胯，用大腿肌肉最厚实的外侧迎上去，同时重心微调，卸掉部分力气！
“啪！”一声闷响，凌焰大腿外侧立马肿了，疼得钻心！他咬紧牙，借着撞的劲儿向后小跳半步，硬生生吃下这一下，身子晃了晃但没倒。
“哈哈！就这？！”乃猜一看，信心更足，攻得更猛，组合拳带着凌厉的膝撞，像狂风暴雨一样朝凌焰砸过去！
凌焰彻底被动，但他护头严实，步子虽然沉但还保持着基本移动，不停格挡、闪避，用手臂和肘部硬扛开要命的膝撞，身上不断挨重击，发出砰砰闷响。
嘴角很快破了，渗出血。“雷豹”台下的人又欢呼起来。
“凌哥！”“老板！”锐锋剩下的人心都要碎了，不忍心看。
凌焰咬紧牙关，忍着雨点般的打击，眼神却像老鹰一样冷静，死死盯着乃猜的动作。他靠着丰富的经验观察、分析，找对手进攻里的规律和破绽。
苏沐那条短信像道闪电，和他这会儿看到的某个细微迹象瞬间对上了！
他在等，在忍，在验证那个时机！
乃猜越打越顺，见凌焰好像没法还手，警惕心大降。
他一记右手重拳打空后，习惯性地有个极小、向左下方回收缓冲的动作，左边肋骨下的空档露出来极短的一瞬！
这破绽极小，一眨眼就没了！
一直挨打的凌焰，眼里猛地爆出吓人的光！
全身的力气瞬间爆发！
他不再被动防守，而是看准乃猜收拳的节奏，一个精准的侧滑步贴进去！
同时左手快速探出，不是蛮力撞，而是精准地格开乃猜下意识抬起来防护的右臂，右手肘关节像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向乃猜露出来的左肋腋下神经丛！
“呃啊！”乃猜完全没防备，肋下神经丛被精准重击，剧痛和瞬间的呼吸不上来让他动作完全僵住。
凌焰的后续攻击像早就编好的连招！左手毫不停顿，顺势向上箍住乃猜因痛苦而低下的脖子往下压，右膝盖带着雷霆万钧的势头，从下往上，精准地撞向乃猜没防护的脸！
泰拳的箍颈膝撞！
用对方最擅长的招式打回去！
动作流畅狠辣，显出了前职业选手的功底！
让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清楚响起！
乃猜的鼻梁瞬间塌了，血像决堤一样喷出来！
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眼前一黑，往后踉跄退去。
凌焰心里所有的愤怒、绝望、不甘在这一刻全变成了冰冷的战意！
他紧贴上去，一记记沉重又精准的勾拳、摆拳砸在乃猜失去防守的下巴、肝区！
乃猜彻底被打傻了，只能徒劳地护着头，毫无还手之力。
“砰！”“砰！”“咚！”
拳头到肉的可怕声音在寂静的场馆里回荡，听得人心里发毛。
所有人都看傻了，包括雷豹。他们看着台上那个冷静要命的男人，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冲到头顶。
这根本不是比赛，这是碾压式的终结！
“够了！凌焰！住手！我们认输！荣誉战算你赢了！停手！”雷豹总算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叫。他看出来了，凌焰是真要下死手，再打下去乃猜就废了！一个顶尖打手的价值，远比一时意气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