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詹这才转回身,脸上堆起令人不适的笑容。他生平最好美色,男女不忌,眼前这张脸堪称绝品,他怎能放过?
“小可怜儿,”司马詹搓着手上前几步,“这牢里日子不好过吧?看看,这小脸都憔悴了。”他的语气黏腻得让人作呕。
江长逸皱眉不语,暗中调整呼吸,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系统暗暗提示:“显而易见,他看上你了。”
“……”江长逸胃里一阵翻搅,强压下恶心感。
司马詹又凑近些,蹲下身来,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江长逸身上游走。当视线落在那截纤细的腰身上时,他眼睛一亮,突然伸手扯下对方腰间佩玉。
那是块深蓝色圆玉,质地温润,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幽光泽。司马詹把玩着玉饰,撇撇嘴:“倒是块好玉,不过配你还是可惜了。跟了我吧,想要什么宝贝没有?”
江长逸终于忍无可忍,冷笑道:“不如你先撒泡尿照照自己?肥头大耳的模样,我看着就反胃。”
司马詹脸色骤变,但看着那张绝色的脸又压下火气。他心想不过是个没背景的小贼,日后有的是手段收拾。于是涎着脸伸手就要摸向江长逸的脸——
就在这时,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袭白色流沙裙随风扬起,司马晴大步流星闯入牢中。司马詹正恼是谁这般不识趣,转头欲斥,却在看清来人面容时骤然噤声——
“姐……”他话音未落,司马晴已利落抬手,一记耳光清脆落在他脸上。五指红痕瞬间浮起,司马詹怔在原地,错愕地捂住脸颊。
“谁准你进来的?”司马晴面若寒霜,声音锐如刀锋。
“…我只是想来帮把手。”司马詹勉强扯出个笑。
“你肚子里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蠢货,滚出去!”
司马詹顿时敛了笑意。他向来厌恶这个姐姐——审查江长逸本是她自己揽下的差事,口口声声说必能查个水落石出,可几天过去竟毫无动静。他不过前来查探,竟平白挨了一掌。他狠狠瞪了司马晴一眼,转身离去。经过她身侧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一个贱人生的东西,嚣张什么……”
司马晴并非当今司马家夫人所出。当年司马懿仁风流成性,强占了一位卖艺的琴女后,才有了这个女儿,司马晴的母亲将她带回了老家没多久便死了,好多年司马懿仁才想起这个女儿将她接了回来。
那句话清晰地飘进耳中,司马晴只是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在场侍卫:“全部退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终是依言退去。
牢中顷刻只剩二人。
江长逸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
“我记起你了。”他忽然说道。
司马晴呼吸一滞,片刻后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语气却故作轻松:“还以为大侠早就不记得我了。”
江长逸的确想起来了。三年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茫然无措,在一个深夜误入一座荒僻的村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他正迷失方向时,隐约听见细微的啜泣声。循声走到河边,就见一个瘦小的女孩蹲在河畔,一边洗衣,一边默默流泪。
夜里的河水泛着寒光,湍急冰冷。他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么晚了,水流急又冷,明天再洗吧。”
女孩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哽咽:“阿婆病了……我得替人洗衣挣钱,给她买药。可药太贵,阿婆的病……总也不见好。”
江长逸走过去,一把将她拉起来,将身上所有银钱都塞进她衣兜:“拿去吧,快回家。”
女孩眼眶通红,却固执地摇头:“我不能白拿你的钱……”
江长逸笑了笑:“那就当是我借你的。”
“那……得写欠条。”女孩认真起来,吸着鼻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我日后一定还你!”
“不必欠条,日后我自会来取。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来找你时,找不到人。”说完,怕她在推拒,转身大步离去,只当是随手做了件善事。女孩在他身后深深鞠了一躬,带着哭腔却极力放大声音喊道:“谢谢大侠!我一定记得!”
那女孩,就是眼前的司马晴。
江长逸几乎已忘记这段往事,司马晴却始终记得。即便那夜昏暗,她仍拼命看清了他的眉目。所以在亭台重逢的第一面,她就认出了他。
江长逸没想到,她竟是司马懿仁的女儿,更不解她当年为何会那般困苦。“你阿婆的病……后来好了吗?”
司马晴眼睫微垂,轻轻点头:“阿婆用了药,又撑了一段时日。她走前很安详,没再受罪,我想…应该是好了吧。”
江长逸沉默片刻,只能低声道:“节哀。”
“阿婆过世后,父亲接我回了家。”司马晴语气平静,眼中却无半分暖意,谈及“父亲”二字时只有冷嘲。
江长逸心下了然,她在司马家的地位,恐怕远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风光。
“归弄要的东西地牢某处。”司马晴收起情绪,“具体位置我不清楚,父亲也未透露半分,接下来要靠你了。万事小心。”司马晴淡声说道。
江长逸多问了一句,“你和归弄?”
司马晴只淡淡的解释了句,“交易而已。”
江长逸颔首不再多问,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司马晴再度开口:“打晕我。”
“什么?”
“不然我不好交代。”琉鳞遗失非同小可,司马懿仁绝不会轻饶她。
江长逸会意,低声道:“得罪了。”抬手在她颈后利落一劈,司马晴失去意识软软倒下。
他不再耽搁,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纤瘦身影,迅速转身,身影无声无息地没入地牢更深处的阴影之中。
第16章 找点事给他做
江长逸沿着地牢幽深的通道不紧不慢地走着,石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他颀长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摇曳如同鬼魅。
系统急促的电子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怎么办,契珠被司马詹拿走了!现在感应完全中断,我们根本没法定位——”
话音未落,江长逸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指尖不紧不慢地探入胸前衣襟,取出一枚正泛着幽幽蓝光的玉珠。“你也太小看我了,”他语气轻慢,“我能蠢到把真东西挂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系统明显卡顿了一下:“……?”
“说你是个智障系统你还不信,”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珠体,“司马詹拿走的那颗,不过是个假货。”
系统似乎还在努力处理信息:“那你特意让他偷走假的……是为什么?”
江长逸这次难得没骂它,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的光:“我在牢里蹲了这么多天,归弄倒是在外面清闲得很……总得给他找点事做,不是吗?”他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系统沉默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又在作死,给归弄下套呢。
江长逸不再多言,托着契珠继续向前。珠身上的蓝光忽明忽暗,如同呼吸般规律地闪烁。他在迷宫般的地牢中穿梭,最终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石室前。这里的感应达到最强,蓝光灼灼,将他英挺的眉眼映照得清晰可见。
他仔细打量着这间石室——四壁皆是粗糙的岩石,地面铺着青石板,看起来与其他牢房并无二致。但契珠持续闪烁的蓝光却昭示着此处别有洞天。
江长逸开始有条不紊地探查,修长的手指细细抚过石壁上每一处细微的凹凸,不时用力按压可疑的砖石。
突然,他脚下踩到一块略微松动的石板,与其他地板的坚实感截然不同。他敏锐地停顿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运劲于脚尖,猛地向下一踏——
刹那间,机括转动声轰然响起,四面石壁上陡然露出数十个黑黢黢的孔洞,无数淬毒的箭矢如暴雨般向他激射而来!
江长逸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在机括声响起的同一刹那,他身体已做出反应。足尖猛地一点,整个人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般向后疾掠。
“嗖嗖嗖——!”
箭破空而来,江长逸腰肢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折,硬生生让三支贴面掠过的毒箭带走了几缕发丝。同时,他指尖夹着的那枚契珠猛地弹射而出,精准地撞向射向心口的那支箭镞。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箭尖被珠子弹得一偏,“噗”地一声擦着他肋下的衣料深深钉入身后的石壁,尾羽仍在剧烈颤抖。
最后一支箭已避无可避,直取他小腿。江长逸竟不退反进,借着后折的腰力,另一条腿如鞭般抽出,靴底精准无比地扫在箭杆之上!
“咔嚓!”
箭杆应声而断,失去力道的残箭无力地掉落在地。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江长逸稳稳落地,气息略促。他瞥了一眼地上狼藉的断箭和钉满墙壁的箭矢。
他看了看掌心中的契珠,依旧圆润光滑,没有丝毫损坏,心中感叹归弄这东西还挺结实。
系统惊魂未定的声音这才响起:“…吓、吓死我了!这司马懿仁也太毒了!”
江长逸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襟,唇角再度勾起那抹惯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走向那支被他用契珠撞偏、钉入石壁的箭。
“毒?”他轻笑一声,伸手握住箭杆,微微用力将其拔出,仔细端详着幽蓝的箭镞,“这可不是要人命的东西。”
系统:“???不是毒箭?”
“是麻药。”江长逸指尖轻轻拂过箭尖,感受到那几乎难以察觉的粘腻感,“见血封喉的剧毒?那是下乘手段。活捉,尤其是完好无损地活捉闯入者,问出背后主使和目的,才是他司马懿仁的风格。”
他丢掉箭矢,目光重新落回那块被他踩下的松动石板,此刻它已微微下陷,与周围地面形成了半指高的落差。
“看来,”江长逸眼神亮得惊人,“我们找对地方了。”
江长逸蹲下身,指尖仔细描摹着那块下陷石板的边缘。石板上积着一层薄灰,与周围并无二致,若非那致命的机关被触发,几乎难以察觉其异样。
他并未急于再次踩踏,而是用指节轻轻叩击石板四周。
叩击声在空寂的石室中回荡,当敲到石板右侧的地面时,声音陡然变得沉闷空洞。
“果然。”江长逸眉梢微挑。他并指如刀,沿着那空洞声音的边缘细细摸索。指尖触到一道几乎与地面平齐的细微缝隙,若非刻意探查,绝难发现。
他顺着缝隙勾勒,一个一尺见方的方形暗格轮廓逐渐清晰。
系统紧张地屏息:“有机关?”
“嗯,但不在这个暗格上。”江长逸语气笃定,手下动作不停,“方才那阵箭雨,是警告,也是试探。若来人只知蛮力破开,或惊慌失措,必定触发更多杀招。”
他掌心缓缓覆上那暗格中心,并未用力下压,而是尝试着逆时针旋转。
暗格纹丝不动。
他又尝试顺时针旋转。
这一次,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咔哒”声,那暗格竟微微转动了一丝角度。
江长逸眼中闪过锐光,持续发力。暗格在他掌心下平稳地旋转了九十度,最终彻底沉陷下去,与周围地面齐平。
紧接着,一阵低沉而古老的机括运作声从脚下深处传来,沉重、缓慢,仿佛沉睡了百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对面那面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突然从中裂开一道笔直的缝隙,随即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门内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和冷冽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地牢中腐朽潮湿的空气截然不同。
壁灯微弱的光线挣扎着渗入几分,勉强照亮入口处几级向下的石阶,更深处则是一片模糊的轮廓,似有博古架的巨大阴影沉默矗立。
江长逸站在暗门前,契珠在他掌心灼灼发光,蓝芒大盛,几乎要灼烫他的皮肤。
他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猎人终于找到猎物巢穴的愉悦。
“司马懿仁的藏宝库……我来了。”
第17章 我看谁敢动手
地牢之上,大堂之中,依旧觥筹交错,笙歌鼎沸。琉璃灯盏映着金樽玉液,满座宾客言笑晏晏,一派浮华喧嚣。
司马懿仁右侧的席位却始终空着。他面色渐沉,指节在紫檀案上叩了两下,招来心腹仆人低语:“去催。”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仆人竟踉跄奔回,面色惨白地附耳急报:“宗主,大事不好!小姐在地牢中晕厥,那贼人…已不见踪影!”
司马懿仁瞳孔骤缩,猛地一掌击在案上。玉杯震翻,琼浆淋漓满案。他霍然起身,锦袍带翻身后屏风,发出一声刺耳巨响。
满堂笙歌戛然而止。宾客们慌忙跟着站起,有人打翻了酒盏也浑然不觉。座中一位老者颤声问道:“宗主何事动怒?”
不待司马懿仁开口,坐在下首的归弄早已放下酒盏,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杯沿,刚才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宗主,稍安勿躁啊。”
“那小贼——”司马懿仁齿缝间挤出字句,目光如刀剜向归弄,“不见了!”
满堂哗然。烛火摇曳中,众人面色惊疑不定。
归弄故作讶异地挑眉:“那真是奇了,司马氏的地牢固若金汤,怎会教人凭空消失?”他轻笑一声,指尖轻叩案面,“宗主该不会疑心是我这客人动了什么手脚?”
确实没有证据。司马懿仁咬紧牙关,明知必是归弄搞鬼,却一时拿他无可奈何。
“看来宗主这地牢,也不过如此,连个贼都看不住。”
“你!”司马懿仁气结。
司马懿仁指节捏得发白,却见对方从容拂袖展袍,俨然一副事不关己之态。正当此时,司马詹疾步入厅。他附耳低报:“全府已搜遍,不见踪迹。”
司马懿仁沉吟片刻,“地牢内部查过了吗?”
司马詹摇头,“还在查。”随即语带不满,添油加醋道:“司马晴先前说得信誓旦旦,如今却连个人都看不住!”
司马懿仁猛然惊醒——归弄此番前来,分明是冲着“琉鳞”!
他当即拂袖欲走,归弄却慢悠悠起身,挡住了他的去路,“宴未终,曲未歇。”归弄声音温润如酒,眼底却寒芒乍现,“宗主此刻离席,是要让天下觉得司马氏待客失礼么?”
陈巡急忙打圆场:“不过是个毛贼,何劳宗主亲自动身?不如加派人手,定会找到...”
满座宾客面面相觑,纷纷跟着劝慰。丝竹声不知何时已停,百盏琉璃灯投下交错光影,将每个人脸上的惊疑与算计照得无所遁形。
司马懿仁立在明暗交界处,停住脚步,强压下心头的急躁,立刻增派人手严加搜查地牢,同时狠狠剜了归弄一眼,目光如刀。
司马詹在一旁暗自得意。自从这个姐姐回到本家,就处处抢他的风头。她办事利落,手腕高明,连一向严苛的父亲都对她日渐赏识。
虽说宗主之位早已定下由他继承,可近来父亲交给司马晴的事务越来越多,让他如鲠在喉。
今日难得见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眼见父亲面色阴沉如水,司马詹几乎要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故作委屈地指了指自己脸上尚未消退的红印,压低声音道:“我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好心进去想要帮忙,谁知她竟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司马懿仁这才注意到儿子脸上的痕迹。他平日对司马詹极为纵容,从小到大都没动过他一指头,司马晴竟敢以下犯上?他冷声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还晕着呢……”司马詹回道。
司马懿仁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目光一转,忽然瞥见司马詹腰间挂着一颗莹润的珠子,似曾相识,当即一把拽下,捏在手中细看。
下一刻,他猛然顿住——这分明是归弄从不离身的契珠!他厉声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司马詹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厉色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从、从那个小贼腰上摘的,我看成色漂亮,就顺手……”
此时归弄也看清了司马懿仁手中的物件,认出是之前江长逸那小子为了骗他仿造的假珠子。
那人在牢里关了几天果然不肯安分,非要给他找点事做。归弄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司马懿仁如获至宝,将珠子高高举起,扬声道:“若我没认错的话,此物应当是归阁主从不离身的契珠吧?”
在场众人虽未必悉知此珠来历,但见司马懿仁如此笃定,也都屏息凝神。归弄依旧从容,唇边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天下相似的珠子多了去了,宗主何以断定这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