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也算我半个爹了——爹!帮帮我吧!”
江长逸一把拧住施珈的耳朵,“这些混账话谁教你的?为这点事连爹都乱认,你亲爹九泉之下非得气活不可!”
说罢叹了口气,拿起那碎裂的魄柱左右端详。修复魄柱绝非易事,需耗巨大灵气,因此天下仅有的四枚魄柱皆由四大家族守护。至于它们具体作何用处,连江长逸也没完全搞清,只知似是作屏障之用,各家世代相传、严加看守。
“师傅,您看……还能修好吗?”施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能。”
“真的?!师傅,我就知道您神通广大,什么大事到您手里都不算事儿!”
江长逸皮笑肉不笑,“我的意思是,你哥能修好。”
施珈顿时垮下脸来,“师傅……我真会被我哥打死的。”
“早知道如此,何必把这魄柱弄碎?”
“我真是不小心的啊师傅!您就帮我这一次,以后等您老了我一定好吃好喝伺候您!”
江长逸蹙眉,心下默问系统:“系统,这东西除了耗灵气,还有别的办法修吗?”
系统:“仅此一法。不过若要解决此事,另有他法——不必修复,直接调换。”
江长逸挑眉,难得系统靠谱一回:“细说。”
系统端正声色:“四枚魄柱形制完全相同。既修不好,不如偷梁换柱。”
江长逸摸了摸下巴,“不错啊系统,终于有点用了。”
“那是,别小看我!”电子音里透出几分愉悦。
江长逸将魄柱收进袖中,施珈一看有戏,眼睛顿时亮了:“师傅!您有办法了?!”
望着才齐自己肩头的小少年,江长逸心下微软。施珈自幼失去双亲,全凭大哥施玘一手带大。施玘忙于家族事务,少有闲暇管他,才养出这一副跳脱性子。他叹了口气,伸手抹去施珈脸上的灰:
“别高兴太早,这办法未必能成。”
施珈连连点头,“好好好,师傅肯帮我就行!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你不给我惹祸就谢天谢地了。”
江长逸拎起施珈的后领,“浑身脏得像泥猴,赶紧洗洗去。”
第11章 金屋藏娇
清早,江长逸穿戴整齐,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施珈这小子睡觉十分不老实,要不是家里没有多余的床铺,也不能让这个小少爷睡地上,索性两人就挤在了一张床上。
望着床铺上睡得歪七扭八的人,江长逸任劳任怨地替他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了巷子。
来到锦衣坊,各式各样的绸缎和成衣琳琅满目,悬挂得整整齐齐。老板娘李锦湘一眼就认出了江长逸,连忙吩咐其他女娘代为照看客人,自己则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江公子,今日又来挑衣裳啦?”
江长逸歪头一笑,语气轻快:“几日不见,锦娘越发漂亮了。”
李锦湘掩唇轻笑,染了丹蔻的指尖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哎呀,你这张嘴可真甜~”
“近来刚进了一批新货,无论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是最新的,江公子这般气度,穿上肯定是一等一的出挑。”她边说边引着江长逸走向里间。
里间挂满了各式男装,绫罗绸缎交错生辉。长衫短褂、直裰深衣,或素雅或锦绣,针线细密,纹样纷繁,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江长逸转了几圈,正思索着哪件适合施珈。李锦湘适时取下一件深蓝色的长衫,绸面光亮,绣着浅色暗纹,笑道:“这件就很衬公子,还是昨日才到的。”
这件衣服江长逸自己穿倒是合适,但施珈年纪尚小,颜色太深反而显得老成。他正要摇头,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
“我也觉得,这衣服很衬江公子。”
江长逸循声抬头,就见洛青匀斜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神色怡然,丝毫没有偷听他人谈话的窘迫。
江长逸眯了眯眼,语气微妙:“能在这儿遇到洛公子,真是巧啊。”
李锦湘惊喜道:“哎呀,真有缘呢!没想到江公子竟与洛老板相识!”
江长逸闻言挑眉,“你竟是这家锦衣坊的老板?”
洛青匀轻笑,“老板倒算不上,只是投了些钱,锦娘才是这儿的大当家。我嘛,每月只管来分分红。”继续道:“你看,这不今日一来,就偶遇江公子了?”
李锦湘见两人语气熟稔,识趣地打了个招呼便去忙了。
“叫我江长逸就好。”一句一个“江公子”,听得他浑身不自在。
洛青匀从善如流:“那你也直接叫我青匀便是。”他扫了一眼挂得满墙的衣裳,问道:“不知你想买什么款式的?我或许可以推荐一二。”
江长逸摇头,“我不买,是帮别人挑。”
说着,他随手选出几件颜色鲜亮、样式活泼的成衣,心里想象施珈穿上的模样——倒很符合那小子张扬跳脱的性子。
施珈这孩子脾气,揣了些银钱就偷跑出来找他,身上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也脏得不能看。昨晚沐浴后,江长逸直接把那件衣服扔了,可自己的衣服对少年来说又太过宽大。总不能让他光着身子待在屋里,于是今天一早就来替小少爷置办行头。
余光瞥见洛青匀仍望着自己,江长逸勾唇一笑,语气带了几分调侃:“怎么?今天又要‘资助’我了?”
洛青匀:“……”他又想起那个被顺走的钱袋了。
不过洛青匀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什么,忽然笑道:“几件衣服而已,记我账上便是。”
这下轮到江长逸惊讶了。他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冤大头”了,端详对方片刻,了然问道:“洛公子有何指教?”
洛青匀摸了摸肚子,叹气:“我一早过来对账,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上……”
江长逸听出他话中暗示,淡淡接话:“所以是想让我请洛公子吃饭?”
洛青匀连忙点头,却听对方又道:“可惜家中还有客人,实在抽不出身陪公子去酒楼。”
谁知洛青匀听了反而更来劲:“无妨,我也想尝尝你的手艺。”
江长逸微微蹙眉。他与洛青匀还没熟到可以上门做客的地步,这人怎么如此自来熟?
“家中饭菜粗陋,怕不合洛公子口味。”他委婉推辞。
可洛青匀像是完全听不懂,击掌笑道:“怎么会?既然你盛情邀请,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指尖一挑,一旁的女娘便会意地将江长逸选好的衣服包好。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洛青匀就朝身后扬声喊道:“归弄!正好你也在,咱们一起去江公子家蹭顿饭!”
江长逸顿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正想再度拒绝,洛青匀身侧已多了一人。
归弄垂眸望着他,眼中满是戏谑,唇角轻扬:“那就叨扰了。”
江长逸:“……”
他早该想到的,能在归弄身边混得风生水起的,哪有什么真正的“冤大头”。
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直到走到家门口,江长逸的神情都还有些恍惚。怎么好好的出去一趟也能遇到这两个人!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烦躁。
不过来都来了,江长逸也不能真把两人赶出去。他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道:不就是吃顿饭,又不是吃我的肉。想到这儿,他冷着脸,一把推开了门。
这一推不要紧,门打开后,四人都僵在了原地。
只见院子中,一位小少年穿着极不合身的宽大衣服,领口扯得极大,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腰带不知所踪,外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仿佛随时会滑落。
他赤着双脚,脚趾有些无措地蜷缩在冰凉的地面上,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黑猫,正呆愣地望着门口,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突然出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施珈手中的猫似乎也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气氛,“喵呜”一声,猛地从他怀里挣脱,窜得无影无踪。
江长逸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提着施珈的后领就把人往屋里拽。“祖宗,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衣服也不扣好,鞋也不穿?”他压低了声音,额角突突地跳。
施珈被拎得踮起脚,委屈巴巴地解释:“我听见院子里有猫叫,心里好奇,就随手抓了件你的衣服套上。找不到腰带,又怕猫跑了,就急着冲出去了……”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实在不妥。
“那也不能这么没有形象啊?!”江长逸简直要气笑了,“施家的礼仪你全部吃进狗肚子里了是吧?”
施珈被吼得一愣,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明明是师傅你说的,这儿除了你不会有人来,我才这样的……分明就是师傅骗了我!”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忍着不肯掉泪。
江长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是了,他的确说过这里清静,无人打扰,让施珈不必拘束……却没想到今日会被这两个不速之客撞见这般情景。
“害得我的猫都被吓跑了……”施珈终于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砸在江长逸的手背上。
江长逸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他叹了口气,将刚买好的衣服放在施珈旁边,伸手抹去对方脸上的泪痕,语气软了下来:“我的错我的错,小少爷。衣服买来了,你先换上,可要老奴帮你穿?”
听着江长逸无奈中带着宠溺的语气,施珈破涕为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会穿……”他小声嘟囔着,又补充道:“谢谢师傅……”
江长逸退了出来,轻轻带上门,留出空间给施珈换衣服。一转身,就对上院子里两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只觉得头更疼了。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正思考着该如何解释,洛青匀已经抢先开口:“哇,兄弟,你玩这么花?”
江长逸震惊地瞪大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人家还是个孩子,我能干什么?”
洛青匀故作惊讶地捂住嘴:“难不成你真想干什么?”
江长逸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青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猛地一拍手:“难怪你这么抗拒我们来你家,原来是……”他故意拉长语调,吊足了胃口。
“是什么?”江长逸皱眉问道。
“原来是金屋藏娇啊!”洛青匀大笑起来,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归弄,“你看你看,我说对了吧!”
江长逸猛地被口水呛到了,“咳…咳咳…”
归弄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他并未像洛青匀那般凑近调侃,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注视着江长逸,唇角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让人完全看不透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当洛青匀用手肘撞他时,归弄甚至连视线都未曾偏移,依旧锁在江长逸因呛咳而泛红的脸上。等江长逸的咳嗽声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看来,你这里的确是'别有洞天'。”他刻意放缓语速,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
江长逸百口莫辩:“他只是暂住在这里的朋友,你们能不能停止那些乱七八糟的想象?”
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第12章 目光都快黏在身上了
施珈身着一套棕红色的衣装走了出来。这身衣服剪裁得体,色调浓郁而不失矜贵,完美衬托出他纤细的身形。他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利落的轮廓,眉目间流转着恣意与张扬,俨然一副矜贵小公子的模样,与方才的慌乱判若两人。
“师傅,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金屋藏娇?”施珈自然地站到江长逸身边,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另外两人。
江长逸扶额叹息,这个话题怕是过不去了。
归弄轻轻“呵”了一声,目光在江长逸和施珈之间流转:“师傅?”他语气玩味,“江长逸,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收徒。”
施珈闻言立即竖起眉毛,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头,但说话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我可是师傅唯一的徒弟,你们要是想拜师,还得再等几年呢!”
洛青匀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倒是,你师傅的身手确实天下难逢敌手。”
江长逸赶紧打断这场越来越奇怪的对话:“你们都喜欢站着说话吗?先过去坐着吧。”
施珈抱着手臂,脖子一扭,率先走向院中的凉棚。
四人围坐在木桌旁,江长逸泡了几杯花茶放在每人面前:“苦茶我喝不惯,这儿只有花茶,将就一下吧。”
归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就放下了,未置一词。
洛青匀倒是仔细品尝后,沉吟道:“闻起来清香怡人,但喝起来似乎有股淡淡的霉味。”
江长逸这才想起,这花茶是去年买的,当时看着包装精美就买了下来,泡过几次后就忘了它的存在。要不是今日归弄他们来访,他恐怕永远都想不起还有这包茶。
施珈冷哼一声,看不惯洛青匀这副评头论足的做派,故意猛喝一大口。尽管他也尝出了那股奇怪的味道,还是硬着头皮反驳道:“我觉得很不错啊,怕不是你的嘴太刁了吧?”
江长逸忍着笑意,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准备晚饭。”说罢迅速逃离了这个现场,走向灶房的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几分。
灶房里其实也没太多菜品,不过江长逸也不准备做什么大鱼大肉,毕竟他也说过,都是些粗茶淡饭。
他随手取了几个鸡蛋、一把青菜,还有一碗早上剩下的豆羹。青菜还沾着泥土,需要仔细清洗。他撸起袖子,把青菜放进洗菜盆,弯腰拿起水瓢从木桶里舀水。正端着水直起身,冷不丁看见归弄斜倚在门边,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江长逸被吓得手一抖,瓢里的水险些洒出来:“…你是鬼么?怎么走路不出声的?”
“怎么,做贼心虚了?”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戏谑。
江长逸把菜盆放到炉灶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辛辛苦苦做饭,这人还好意思挑三拣四?“怕我投毒,所以阁主大人亲自来监工了?”他语带讽刺,却见归弄神色恹恹,似乎没什么精神。
“他们太吵了。”归弄淡淡说道,显然是指院子里争执不休的洛青匀和那个少年。
“那我这里就安静了?”江长逸一边回话,一边熟练地磕开鸡蛋。
归弄瞥了他一眼,“看你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挺解闷的。”
江长逸不怒反笑,忽然凑近几步:“那不正好嘛?来,这盆菜就交给你了。”说着就把洗菜盆往归弄面前推了推。
归弄沉默以对,眼神里的拒绝明明白白。
“哎呀,反正我要是洗不干净,吃进肚子里的也是你们。”江长逸故作叹息,摇头晃脑地说:“不像阁主心细如发,洗菜这种小事,对您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我相信以阁主的能力,肯定能洗得又快又好!”
见归弄依旧无动于衷,江长逸又堆起笑脸,继续拍马屁:“为了让我们都吃上一口干净的菜,阁主动动手指的事?”
两人目光交锋,最终还是江长逸先败下阵来。他收起笑容,认命地伸手要去拿菜盆:“行,阁主大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呗…”
就在这时,归弄突然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江长逸一愣:“?”他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手疼?”
“……”
“不是让我洗菜?”归弄淡淡开口,“帮我挽袖子。”
江长逸眼睛一亮,顿时笑逐颜开,忙不迭地帮他把衣袖仔细挽了上去:“我就说阁主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归弄懒得理会这人的油嘴滑舌,走到灶台前开始慢条斯理地洗菜。即便是做这种粗活,他的动作依然从容。
江长逸一边打着鸡蛋,一边忍不住偷瞄归弄的侧脸。
归弄忽然弯起唇角,头也不回地说:“好看吗?你口水都要流进碗里了。”
江长逸慌忙低头检查手中的碗,待听到归弄低低的轻笑才意识到被耍了。他忍不住说道:“你脑袋后面也长眼睛了?”
“你的目光都快黏在我身上了。”归弄轻描淡写地说,依旧专注着手上的青菜。
“哦,那你还挺敏感。”江长逸强作镇定地收回视线,耳根却微微发烫。
归弄侧过头,正好看见江长逸专注搅拌蛋液的侧脸。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微微垂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就在这时,江长逸突然转头,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归弄有瞬间的怔忡,却见江长逸笑的得意:“你的目光都快黏在我身上了~”
完美扳回一城,江长逸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转身去拿锅具,开始准备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