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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扇(云雨无凭)


张启渊把自己嘴里的肉咬住了,好半天又松开,说:“我真的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了,昨儿夜里走之前,也跟我娘说了。徐公公,你不知道他那时忽冷忽热,我有多捉摸不定,他不准我再去找他,搁在以前我肯定硬要去找,可我没去找,因为我想要他的真心,才担心等不来他的真心。”
“启泽过完了满月那时候,我想他,想得连值房都去不了,吃不下饭,又正逢西厂不太平,家里因为这个,打算把我送到辽东去,”张启渊慢慢说着,觉得揪心了,又咬嘴,道,“相思入骨,情根深种,我就给他写了封信,想诉说我的惦记,结果却……后边儿的事你都知道了。”
昏暗的街市中,张启渊眼睛里有了水光,他转过头将徐目盯着,问:“徐公公,我为他挨了打,和奉国府了断,这些全都一文不值吗?”
两个人停下脚步,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一会儿之后,徐目才张嘴出声,他说:“渊儿爷,请求你原谅我一次,我方才想错了。”
徐目并非看在奉国府的面子上说着巧话,而是刚才短暂的思忖让他豁然开朗。以前他总觉得张启渊太潇洒、不细腻,今晚又埋怨他没对魏顺承诺过什么,可事实是:张启渊敞开胸怀步过长路,欣赏着魏顺,也爱上魏顺。
不该以表象评判一个人的,徐目想。
他于是告诉张启渊:“与世家身份做了断这事儿,说老实话,搁在我身上我肯定做不到。”
张启渊倒不谦虚:“你知道就好。”
继续朝前走去,光线更暗,该穿过一道昏暗的胡同了,徐目心内却点上了灯,不再觉得魏顺跟张启渊的爱恨是纠在一起的线绳。
因为线绳是还有救的、花功夫就能解开了,可魏顺和张启渊不是,他俩是陶瓷碟子摔碎了,甭管怎么碎的,反正是碎了,就算拼了回去,还是个碎的。
张启渊那恣意浪漫的心呐,里边尽是金风玉露的情缘、才子佳人的故事。那些心生爱慕的、露水情缘的、从一而终的,是写书人香艳沉醉的梦,是权贵公子潇洒绮丽的情,却不是魏顺那般活生生又残缺的人。
张启渊用学来的那些答不了题,才在魏顺面前乱了章法。
林无量的住处还是他第一次到药铺时睡的小屋,光线不好,平时堆放些药草,仨人也在这儿吃饭。
晚上柯五巧做完事,拍了两下门进去,看见林无量正坐在床上,腿上放着本翻开的书,身边是一碗炒瓜子。
他自在极了,正在一边嗑瓜子儿一边看书。
柯五巧一伸手,把碗里的瓜子抓出个坑,然后去墙边靠着站,牙底下嗑得“啵啵”响,一边吐皮儿一边问:“你那点心呢?”
林无量:“什么点心?”
“徐大人昨儿给买的点心,”柯五巧转过脸去,把嘴里的瓜子皮啐在地上,说,“我看着他给你了,快,拿出来给我吃一个。”
“我自己还没吃呢,总共也没多少,”林无量把书翻过去扣在床上,然后转过身去,从叠起来的被褥里找东西,半天了拿出个布包,解开一层,又是一层,他说,“那给你吃一个吧……对了,给掌柜的也吃一个。”
柯五巧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笑他:“又没人偷,金子都没你这么搁的。”
“给,果馅儿顶皮酥,”林无量把点心取出来两个,拿来递进柯五巧手里,柯五巧放下一个, 吃着一个,他盯着人家的嘴瞧,问,“好吃吗?”
柯五巧点头,问:“他为什么给你买这个?”
“我不知道啊,我可没问他要!”
林无量斩钉截铁地解释,也坐了下来,他不是怕柯五巧乱想他跟徐目的关系,而是怕她觉得自己贪心,沾上个人就要这要那。
看他战战兢兢这副样子,柯五巧嚼着点心笑出了声,说:“你看吧,我跟我娘为他们做事儿这么久,都没收到过点心。”
林无量被她盯得不自然了,微微转过头去,说:“那他肯定给你们别的了,银子什么的,都比这好。”
柯五巧停下笑,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忽然问:“你俩那天晚上说话了?”
林无量:“哪天晚上?”
“我不在的那天晚上。”
“说了。”
“那你们……”柯五巧本来不打算问的,觉得有些冒犯,可这些天看徐目总来药铺,又好奇得不行,终究这样兜圈子地问了。
林无量笑得很假,说:“我们怎么?我们还那样。”
柯五巧:“他把身份告诉你了?”
“嗯,他都跟我说了。”
柯五巧:“那就行了。”
话就到这儿了,姑娘起身走了,把林无量给的点心带上。林无量仍旧在凳子上坐着,把胳膊放到桌子上去,一只手撑脸,一只手在木头上无聊地敲。
他得承认,那晚知道徐目是阉人以后,他加注在他身上的好、念、期待、爱慕全都碎了一次。他在药铺外的胡同送他离去,回去关上门,盯着那桌子酒菜,坐着等掌柜的和五巧回来。
但他不懊悔。
不但不懊悔,竟还生出了点儿缠绵的、透彻的悲悯,仿佛把心凑到他的心旁边去了,感觉到他的温度,觉得他这人哪儿哪儿都招人喜欢。
昨儿傍晚他来,带着街口那家铺子的点心,趁别人没看见塞给他,说:“这不能放太久,天气热。”
他受宠若惊。
可俩人还是那么含糊着,柯掌柜的出来了,于是没再多聊,徐目跟母女俩说她们的正事去,林无量去里边儿烧水,给他泡了茶端出来。
接着,林无量坐下拣药草,在徐目身后端详着,觉得他这人真好,哪怕曾经做过提督近身的伴当,也不傲气严厉、不高高在上。他对人的好带着点儿木讷,跟坊间平常男人对待娘子一样。
他身手应该也好,所以身条儿端正;眉眼带着杀气,但样子很俊秀。
徐目靠着在西厂里练来的那种敏锐,察觉到了林无量的目光,所以一边说话一边转头,不经意看了他一眼。
林无量一下子讶异慌张,脸埋到胸口底下去了。
待了一会儿到天彻底黑,徐目要离开,柯掌柜的吩咐林无量去送,俩人于是一起走了段儿路,开始也没多说什么,徐目讲了最近在主家遇见的小事,林无量走在他身边,听着他说。
问他:“你会再来吗?不是说今天这样,是说来吃饭。”
徐目答:“再说吧,这几天就不了,我们主子蒙难,这么多天了,我得帮他想想办法。”
林无量轻轻一笑:“这也跟我说啊?不怕我是西厂的敌人派来的?”
“我前两日找人查过你的身份了。”
“好吧。”
徐目:“会责怪我这么做吗?”
林无量摇头,道:“我知道了你的底细,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其实你直接问我就好了,我会说的。”
“行,”徐目点头,顿了一下,忽然提起很久以前聊过的事儿,问,“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飞镖?”
“可以但是……我没东西,之前那个没钱的时候卖了,拿来买包子了。”
徐目:“知道了,我找人给你做一个。”
夏夜,温风习习,在韩家潭的街口,林无量愣住了。
然后就停步,两人相向而视,道别了。

第58章
这一夜,张启渊住在了徐目家里,彩珠带人忙上忙下,给他找干净衣裳、弄洗澡水,又问候端茶、安排住处。魏顺开着窗户在榻上坐到半夜,结果徐目又回来了,他说担心魏顺遭遇危险,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干脆回来。
魏顺觉得他多想了,撑着手坐在榻边儿上,两条腿垂下去一前一后地晃,说:“不会有人杀我的,我现在这样,威胁不了谁了。”
徐目:“我主要想着渊儿爷这档子事,张吉肯定知道他来找你了,却没进来问,这很奇怪。”
魏顺低下头弄着寝衣的袖子,道:“可能没想好怎么问?或许明天就来找了?这些天我身边时常不跟着人,张吉要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不会让我活到今天。”
徐目吁气,找了张凳子坐下,说:“你是张吉当初留下的命,要是他亲力亲为杀你,那就太残忍了。”
“他联手李如达纠举我一事,无异于杀我。”
魏顺喝过安神的药了,但白天跟傍晚被张启渊那样闹腾一番,喝什么药都没用。他把光着的脚踩到榻上去,盘腿坐下,按摩自己的手指骨。
徐目说:“渊儿爷在我家洗过澡了,睡下了。”
魏顺嘲讽:“就你家那俩仆人,不够他祸害的。”
“还成,”徐目面色有些凝重,“他们平时有空,伺候谁都是伺候。”
“你真是个大善人,”魏顺对徐目收留张启渊有些生气,抬起眼来,直愣愣盯着他看,说,“连我的仇人都容得下。”
“不是的,主子,”徐目忙解释,“奉国府在找他呢,要是出去了被捉了,他又脾气倔,指不定出什么乱子,要是闹下人命就不好了。”
“随你的便。”
魏顺背过身去,又看着窗外。
寂静夏夜,火红灯暖,熏炉里点着驱赶蚊虫的药草,徐目看见魏顺的身体被包裹在天青色绸缎的寝衣里,垂下去的发丝飘荡在背上。
他还是他,却像是没了什么,看起来可怜又黯淡,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魏提督了。
安静了一会儿,魏顺讲起小时候从月阙关来京城的事。
“我那时候才五岁,什么都不明白呢,只记得赶了很久的路,不是几天,可能是几十天,或者好几个月,坐过车,也坐了船,我们一帮孩子。后来到京城了,人很瘦,吃不上什么好的,再后来到了一间屋子里,司礼监的公公来挑我们。”
徐目接话:“他看了一遍,你第一个被选中了。”
魏顺点头:“然后问我的名字,我说了名字,他说这名字不好,张吉就当场起了个名字给我,司礼监的又问我生辰,我答不上来,心里害怕。”
徐目叹气:“张吉就让你跟他孙子同一天生辰。”
夜更深更静了,魏顺认真讲这则老掉牙的故事,忽然转过头,问:“我是不是没说过我去奉国府的事儿?”
徐目摇头。
找到有新意的内容,魏顺的兴致真的上来了,眼睛里有了笑,道:“还没进宫那会儿,张吉把我带到奉国府去,我在那儿吃了顿饭,吃的是馒头、鱼羹、卤鹌鹑。”
徐目小声问:“然后见到渊儿爷了?”
魏顺答:“就见了一面,没什么印象,他乳娘带着他,他不听话也不吃饭。”
徐目很好奇,又问:“他小时候什么样儿?”
“和现在没区别,拿鼻子看人,感觉欠揍。”
“你俩还真是,冤家。”
早就过了丑时,再不睡觉真该穿好衣服就去神宫监衙门了,徐目站起来要出去,叮嘱魏顺早点儿歇下。
魏顺沉默了一瞬,问:“你真打算留他在你家住着?不怕奉国府的人找过去?”
徐目道:“主子,没事儿,他就是奔着您跑出来的,张吉不会不知道,留不留他都一样。”
魏顺蹙起了眉头:“可别给你跟彩珠惹上麻烦了。”
徐目浅浅笑:“不会,您放心吧,我都能处置好。”
话就说到这里,接着,徐目出去带上了房门,魏顺躺平在榻上,看着房顶,不盖被子,他因为睡不着觉头疼,把眼睛闭上了。
又猛地想起摔破了脸的张启渊,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就琢磨着这个,琢磨久了更没睡意,魏顺翻身过去看着墙壁,一会儿再翻过来,看着被院子里灯笼淡淡映亮的屋子。
“求你了,”他平躺回去,把手脚打开了,沮丧又忧虑地吐气,嘴里不由念叨着,“求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成吗……”
张启渊在水磨胡同徐目家里睡了个痛快,一觉到第二天午后都没起,慎重的彩珠以为他前日摔坏了脑子,就派了郭金去敲门,而郭金在外响动了半天才把张启渊叫起来,随后看着睡后发懵的他,问身上伤怎么样,问还有哪儿不舒服。
“什么都好,你先走吧,告诉你们主子一声,不用管我了。”
“成,那您先歇着。”
郭金退下,午后这个时辰,日头早爬到屋子背面去了,张启渊在房前找了块阴凉地方,蹲下去看蚂蚁爬。
又过了一阵,彩珠带着板儿来送饭。
“渊儿爷,”她对谁都恭敬惯了,看见张启渊蹲着,也照样板板正正地行礼,说,“您歇好了?我做了点儿吃的,您进屋吃吧。”
张启渊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呢,他抬起头去,注视着她,随后站起来点了头,说:“劳烦,之后你们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来。”
彩珠捂着嘴笑,利落地请他进屋去,跟在他后边儿走,说:“您是咱家里的贵客,还让您自己做饭不成?我当家的嘱咐了,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住着吃着,不用见外。”
张启渊穿着一身素衣裤,说:“太叨扰你们——”
彩珠再次笑:“您真别这样,我们两口子都是魏府的下人,也就是您的下人了,我们先出去,有事儿您喊人。”
彩珠打算出去,板儿已经出去了,转头看那边桌子上,饭菜、碗筷已经摆好,一碗粳米饭,再是四碟子菜,一碗汤。
等人都走了,张启渊坐到圆桌旁边的凳子上去。
他是饿了,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可拿起匙子喝了口甜汤下去,又难受得不行,他想出去走走,于是关上门,去换昨夜徐目拿给他的衣裳。
路过镜子前边儿看见自己的脸了,他发现额头上的淤青居然那么严重,颜色比昨天更青了些;下巴上的伤也不大好,结成一块红黑色的血痂,边缘还肿着。
抬手试着一碰,结果疼得咧嘴。
昨夜他就想不通,睡了漫长的一觉之后还是想不通。他认为自己在试着理解魏顺对“偏爱”的渴求了,但思来想去还是难接受被他那样对待。
打能接受,骂能接受,连跪下都能接受——但现在的状况比这些都遭。
魏顺痛断情丝,寸步不让。
午后申时,神宫监衙门前头,翠树笼映,石板红墙,张启渊吃过饭后自己跑来了,直奔大门跟前,让俩守门的准许自己进去。
守门的必然不许他进,警告他走远点儿别捣乱。
“二位大人,”张启渊于是对人家作揖,说,“我跟你们魏公公认识,要是不准许我进,他知道该罚你们了。”
人家却不惯着他,大声说:“滚蛋,没见过来我们这儿攀亲戚的。”
“谁攀亲戚了……”
张启渊腿不大疼了,也没昨天那么跛了,穿了一件徐目家的浅柳色道袍,束着头发,面貌俊朗,气质葱青,就是脸上的伤有点子多,让人感觉不好。
他眼见争论不过,于是不再理会神宫监守门的俩人,自己走到不远处树荫下乘凉了。
他今儿倔得不行,非要等魏顺出来。
漫长的夏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走,胡同里这个点儿最灼热,连风都是暖烘烘的,张启渊在树下站了小半个时辰,不见魏顺出来,然后又站了小会儿,一转头,结果看见昨儿给他水喝的那小杨走过来了。
他两手各提着一捆子线香,被晒得热,苦着脸朝这边来,张启渊盯着他,然后跑过去,说:“小杨,这么热还干活儿?我来帮你拎着。”
小杨定神看,见是张启渊,立即挂上了一脸的笑,说:“渊儿爷,您今儿又来了?”
张启渊点点头,忙冲这孩子献殷勤,要抢他手里的东西,说:“我帮你拎着,你把我带进去吧。”
“不用,这脏活儿可不敢给您干,”小杨急忙回绝,想想又问,“是不是他俩不许你进去?”
张启渊皱起眉点头:“对啊。”
“别急,您等着,我跟他们说。”
小杨是个百事通,也是个热心肠,他知道张启渊和魏顺的关系,自然会抢着帮他,于是带着张启渊回到神宫监门前去,告诉守门的:“这是咱们老爷的熟人,我带他进去了。”
小杨可信,于是守门的松了口,摆摆手,对张启渊说:“进吧进吧。”
张启渊落了好,边进门边冲人示威:“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神宫监就是这样个地方,随性、懒怠、清冷,总体被司礼监的秦清卓统领,衙门没实权,只虚空一个名头,在朝堂里说不上话,所以大伙儿干的都是鸡零狗碎的杂事。
别说守门的或是小太监了,连掌印本人也这样。
到了神宫监前院,两手忙着的小杨冲另一边抬起下巴,告诉张启渊:“我们魏公公平时就在那小屋里,写写公文,造造簿册,忙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干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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