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情谊,而是男女之情换了角色,对方不是个姑娘,而是个太监。
别的全都一样。
这么想着,张启渊手发抖,不知道该掐哪儿了,于是揉捏自己的衣袖,站起来,把凳子往前挪,坐下,离魏顺更近了。
他从来没这么慌乱过,那次和纫秋行周公之礼,他都不这样。
魏顺看着他,问要干什么。
他答:“不干什么,你别害怕。”
魏顺坐在油灯的光里,这么看,他没奉国府的男人那么高大,瘦瘦的很端正,整个儿有种清冷雅致的感觉。
他告诉张启渊:“一看你就没安好心。”
张启渊转过头去,一口气把桌上两盏灯全吹了。
屋子里还有别的灯,但离这儿太远,所以眼前不亮堂了,魏顺把张启渊的眼睛盯着,说:“警告你,不许干坏事儿。”
“我想亲你一口。”张启渊说。
“啊?”
魏顺确实是愣了,他刚才胡乱猜测了半天,实在没猜到他会说这个。
又骂他:“犯什么病呢你?”
“不能吗?”俩人的膝盖都贴在一起了,张启渊还是朝前凑,说,“其实那天晚上在你家,我打喷嚏那时候,我就想亲你了。”
魏顺着急了,在以前,计划的路数全都是张启渊被他强迫,对忽如其来的这种情况,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更何况他已经下决心释怀了,不打算和他有今后了。
就只好红着耳根子,手放在他胳膊上推他,装作平静:“你可别乱来,我不是男的女的,我是个太监——”
说话声戛然而止。
院子里做事的人碰得什么响,风刮在门框上也响,魏顺脊背冒冷汗,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在想:行了,结束了,一切打算全都没用了。
这个泼皮、不知耻的,他居然真的亲了过来。
不仅亲了,嘴巴还动了,而且亲完以后,两只手搭在魏顺胳膊两边儿,像个情郎那样慢慢离开他的嘴,肩膀一起一落地呼吸,瞧他。
魏顺觉得自己的心要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眉头微蹙,问他是不是想挨巴掌了。
张启渊:“你敢打我就敢挨。”
魏顺把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疯了?这是在奉国府。”
“我知道。你不知道,打喷嚏那晚上我梦见你了,梦见了三次。”
张启渊说上不了台面的话,魏顺不管,站了起来,把凳子挪开。
张启渊就也站了起来,在他身后跟着,理直气壮的,说:“我被子都湿透了,珍儿给我找干净裤子——”
不等话说完,魏顺转身就是一巴掌,干脆地甩在了他脸上。
骂他:“没羞没臊的。”
他捂着脸站直了,很倔,说:“生什么气?你嘴是金子做的?我不能亲吗?再说,梦见谁是老天爷说了算,不是我说了算。”
魏顺不听他说话,打开门,急匆匆地出去了。
站在院门口的珍儿侧身让路,行礼,恭敬地让魏顺慢走,然后进屋来,问张启渊:“你们干嘛了?怎么把灯吹了?”
张启渊瞪了她一眼,说:“关你屁事儿。”
珍儿:“行,爷,不关我的事,我就是看见魏公公着急忙慌出去了,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张启渊:“没,他回去有公务。”
魏顺被张启渊房里两个小厮送出来了,站在奉国府西角门的灯笼底下,徐目迎上,向那俩人道谢。
魏顺谁都没理会,趁着徐目寒暄的工夫,自己去了车上,过了会儿,徐目也上来了,给车里点灯,问魏顺白天玩儿得怎么样。
魏顺脸色极差,低骂道:“个无赖,楞头货,不知羞的!”
“骂我呢这是?”徐目懂了,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魏顺倒了杯水递上去,说,“爷,喝口吧,怎么听着嗓子都哑了。”
“不是骂你,”魏顺接过水说道,“他跟我说混账话,我打他了。”
“什么?”徐目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顺:“我扇了张启渊一个嘴巴。”
这话从魏顺嘴里说出来,徐目倒不会意外,他早就知道这俩人的纠缠还没完,至于今后的态势,谁也拿不准,反正是什么都有可能。
他就说:“不要紧,打了就打了,渊儿爷看着身体好,没多大的事儿。”
“我吃饱了撑的去他那里,”魏顺叹息,恨得牙根痒痒,缓声说,“今儿要不是为了气张吉,我才不会去找他。”
徐目没懂其中缘由,说:“督主,咱们犯不着,这样能气着他什么啊?”
魏顺:“你猜那老不死的中午跟我说什么?”
徐目摇头。
魏顺:“说他们是将门,不搞文人风流,让我离张启渊远点儿,甭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徐目很惊讶,说:“够阴的这老头儿。”
“他瞎猜,听见我和老七那些传言了,觉得我要对他的好孙子干嘛了。”
徐目无奈地笑,问:“你还没还嘴?”
“我说腿长在张启渊身上,是他天天去西厂门口杵着,赶都赶不走。”
徐目大笑,笑得捂着肚子,说:“没错,这事儿怎么论都怪不着你啊,虽说你以前对渊儿爷有那意思,但都是他来找你的。”
魏顺端着徐目给倒的半杯热水,弯了弯嘴角,可笑不出来,他叹气,道:“他们家人都一个德行,连丫鬟下人都拿鼻子瞧人。”
徐目问:“那以后还来不来玩儿。”
魏顺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再说吧。”
自从勇猛地亲了魏顺那一口,张启渊每天每晚都在回味,他不觉得闯了祸,只觉得亲了个旁人亲不到的人,显得自己很有本事。
还老在心里跟魏顺较劲:不是断袖怎么了?不是断袖照样亲你!
快开晚饭了,珍儿捧着个盆进了房,把张启渊脱在凳子上的官服拾起来,先是裤子,再是里衣,再是外衣,再是——底下的倒不是衣服了,而是几本很旧的书,乱摞在一起的。
珍儿于是在心里抱怨张启渊乱放东西,打算把这些书拿到书桌那边儿,她没打算看的,放下盆拿起书,走着,随手翻了几下。
没看两眼,珍儿就被吓着了,她猛地将书合上,然后在书架上随意找了个空搁起来,她以为事儿过去了,一回身,张启渊在不远处看着她。
他问:“谁让你动我书了?”
珍儿吓得发抖:“爷,你放在凳子上呢,我说搁起来吧,别弄坏了,我没看。”
张启渊轻声笑,向这边走过来:“看了就看了,我没那么小心眼儿。”
珍儿讲实话:“我就看见了里边一张图。”
张启渊嘲笑:“看懂了么你?”
“看懂了,男人抱着个男人?”珍儿别扭得直咂嘴,说,“可……男人的身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干巴巴的,摸着也硌手。”
这姑娘胆子小也胆子大,嘴上没个把门儿,在大宅院里学坏了,她口出狂言,逗得张启渊笑出了声。
他告诉她:“为了看书,又不是为了看谁摸谁。”
珍儿:“我不是说书,是说那些找小倌儿的男人,您说他们到底图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张启渊白她一眼,“我又没找过。”
珍儿叹息:“要是我是个男人,我非得知道知道不可。”
“嗯,”张启渊起哄她,“你真有本事。”
“爷,我有什么本事呀,随口说说而已,”张启渊要出去了,珍儿端着盛脏衣服的盆,跟在他身后,说,“我哪儿都去不了了,这辈子就安心伺候您吧,等你成了亲有了孩子,连他们一块儿伺候,只要看见您好我就开心,没其他什么想要的了。”
张启渊问:“你不想嫁人?”
“不敢想,要是把我嫁出去了,您怎么办?换个人也不好,什么都不习惯。”
张启渊皱了皱眉,觉得珍儿没出息,说:“那些丫鬟全都想嫁人,就你不一样。”
“我安生待着还不好?”珍儿牙尖嘴利的,说,“总比那些闹着要当主子小妾的好。”
听她说这话,张启渊忽然笑了,他转过身盯着她看,问:“你不想当我的小妾?”
“不想,”珍儿说,“除非是您硬要娶我,我没办法了,就听您的了。”
“行。”
真的招架不住了,张启渊快要被这个小丫头笑死了,他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说:“我娘要是生个你就好了,多好玩儿啊。”
珍儿不理会他的玩笑,又朝前走了几步,忽然问:“哎,那个魏公公什么时候再来?”
“你盼着他来?”
“没,就是觉得他能陪您下棋,脾气又好,你不无聊。”
“他脾气好?”张启渊被珍儿的评价惊到了,下意识捂住了挨过巴掌的那半边脸,没好气地说,“他脾气臭死了,在西厂还砍人头,可凶了。”
珍儿:“您脸怎么了?捂着干嘛?有蚊子?”
“没,”张启渊又回想起那天的事儿,忽然笑得很得意,说,“不过魏顺的嘴倒是被叮过一次,就在前两天,可给他痒坏了。”
张启渊给魏顺写好了第二把扇子,还是“同生”,另一面是“双栖”,他将它锁在了柜子里,连着那几本珍儿认为的“怪书”。
当他去太傅府上找的时候,汪家老四正倚在榻上吸烟锅子,抱着个没见过的女的。看张启渊来了,汪家老四把那盒膏子从抽屉里取出来,装进一个布袋子里,抬手扔给张启渊,说:“拿去,十五两银子。”
张启渊随意坐下,自己倒了茶喝,问:“你抢钱啊?”
“我要低了这是,”姓汪的笑起来,说,“这里头可都是名贵药材,西域来的大夫给配的,人家平时只给宫里配药,要不是给你弄,我都懒得费事儿。”
张启渊不相信他,把盒子从袋子里取出来,翻来覆去地看,拿在手里掂了掂,问:“你这靠谱吗?不会给人弄坏吧?”
姓汪的本来躺下了,又从榻上坐起来了,说:“不相信就别来找我,这玩意儿……总不能我给你试试?”
“滚你的!”张启渊骂了一句,安静琢磨,然后冲着榻上那个女的抬了抬下巴,说,“你跟她试试?”
姓汪的:“她?试不了?专给男人用的,女人用没效果。”
“有那么邪乎?”张启渊还是不相信他,说,“要是弄出毛病来了,我来找你?”
姓汪的:“你等等。”
那女的也不知怎么了,刚才还醒着,这会儿已经在榻上盖着件衣服睡过去了,姓汪的下了榻,把挂在墙上的刀取下来,“咣当”一声扔在了张启渊眼前的桌子上,说:“要是有问题你把我劁了。”
张启渊瞪他:“你有毛病。”
姓汪的笑,好奇发问:“都让兄弟你换口味了,说说,到底是个什么兔儿?哪儿找的?”
张启渊不给他好脸:“不说。”
“别闹,”姓汪的说,“我真的挺好奇的,他不是个普通小倌儿?以我的见识,在窑子里给弄二钱猪油都算大善人了,你弄这么贵的膏子,还怕出事儿,找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张启渊笑着,故意不说:“我怕自己出事儿不行啊?”
“别装了,”姓汪的捣了他一锤子,也坐下,说,“告诉我,让我听听兄弟你的本事。”
张启渊应该是想了一下的,勾勾手让他凑过去,把嘴贴在了他耳朵边上。
然后,悄悄地、很慢地告诉:“你二爷爷。”
“滚你娘的!”
这姓汪的也是个不留情的,被耍了,反应过来,拾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张启渊脸上扔,没打着,碎在地上了。
榻上那女的听见了响动,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张启渊拿了个胡桃在剥,已经笑得快厥过去了,他这回该说实话了,小声告诉姓汪的:“西厂那个。”
“西厂?太监?”
“嗯。”
姓汪的给自己倒茶呢,说:“那姓魏的帮你找的?他手底下的?他不错啊,挺仗义。”
张启渊手上一捏,胡桃壳顿时飞得四处都是,他看向对方的眼睛,眼睛里全是得意,低声说:“要是我告诉就是姓魏的他自己呢?”
姓汪的把头转去一边,给嘴里的茶全吐了。
然后满脸诧异地责备:“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他可是万岁爷跟前的人。”
“那怎么了?他给万岁爷办事儿,又不是卖给他了。”
姓汪的:“你不担心你祖父知道?现在魏顺提督了十二团营,你祖父心里肯定憋着口气呢。”
“我不说他不说,我祖父怎么知道?藏床底下知道?”
“你真的……”吐得及时,姓汪的还是被呛着了,他清了清嗓子,指着张启渊,说,“我以前可真是把你看扁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太监杀过多少人?你去外边打听打听,老百姓都是怎么说他的,你是真的不怕死。”
“哪儿有这么严重,我要去‘伺候’他,又不是要刺死他。”
姓汪的问:“你怎么就……突然喜欢太监了?”
张启渊:“他不是平常太监。”
姓汪的:“我知道,关键是他什么地方勾着你了?我记得他……就那样吧,看人冷冰冰的,说话像个男人,感觉没劲。”
“那是你不知道他,”张启渊摸了摸脸,说,“他身上可香了,香得我鼻子疼。”
“哪儿啊,”姓汪的咧嘴皱眉的,说,“太监身上尿气太重,他刻意弄那么香的,不然那股味儿就让人闻见了。”
张启渊冲他冷笑:“那怎么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别的太监,我知道。”
姓汪的直咂嘴,说:“你真的……要不我让人上武当山请个真人来吧,给你做做法,兴许能好。”
张启渊一脸倔,把胡桃仁儿放进嘴里嚼,说道:“我清醒得很,他注定要从了我。”
“你不考虑后果?”姓汪的问。
张启渊轻蔑地看他,回嘴:“你天天跟不一样的人干好事儿,你才该考虑后果。”
姓汪的一拍腿,说:“我……那能一样么?我可没有非礼西厂提督的胆子。”
张启渊笑得欢了:“那不正好儿了?我早就说了,我天生比你厉害。”
“哎,”姓汪的伸手戳了张启渊一下,问,“那姓魏的知道你要那样他?”
张启渊理直气壮地摇头,答:“还不知道。”
“有种,”姓汪的真的敬佩了,他给张启渊抱拳,说,“兄弟,我长这么大,算是看见真的男人了,别的不说,唯有佩服。”
“滚蛋,”张启渊还在嚼着胡桃呢,不看他,说,“我不是要非礼他,我是要怜惜他。”
第38章
魏顺暂时不惦记去不去奉国府了,他这几天有正事儿要干,第一件是让人把水磨胡同的房子打扫出来,添新家具,第二件是给徐目找个媳妇儿。
其实也没怎么花功夫,虽说嫁给太监不好,可有过多了苦日子的姑娘乐意这样,有没有名头不重要,夫妻之实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个遮风挡雨的人,不用再做下人了。
挑选好了,双方都合心意,那姑娘不太白净,瘦瘦的,大眼睛;她以前跟着王公公的,帮提督府厨房记账管东西,认字儿也识数。
叫彩珠。
魏顺觉得该好人做到底,给俩人找些独处的机会,就把彩珠喊来自己房里,单独说话:“你想好了?要是没想好,先去待段时间,想好了再成亲。”
“我想好了,”彩珠穿着暗颜色的裙子小衫,站在魏顺书桌那边,说,“爷,您放心吧,我会伺候好徐大人的。”
“还想着伺候呢?”魏顺笑,说,“等搬过去住了,你就得享享福,多指使指使底下人了。”
看魏顺笑,彩珠于是也笑,说:“那不行,我闲不住,以后徐大人忙公务,我得好好儿地打理家里,我勤快惯了,闲不住。”
“享福都不行?”魏顺撇了撇嘴,表示不解,说,“那这样,先让你习惯习惯今后的生活,明儿徐目带你去酒楼,我给你俩放假。”
彩珠抠着自己的手,说:“这不好,耽误您的事儿了。”
魏顺:“不耽误我,你觉得不好?那就算了,我给他另换别人了。”
彩珠:“爷,没不好,行,我收拾收拾,提前告诉王公公一声。”
魏顺:“嗯,行了,回去吧。”
“是,主子您歇着。”
没别的事儿了,彩珠颔首行礼,退了出去,结果几步就和要进屋的徐目撞上,她抬起眼睛盯着人家看,说:“督主说明儿给咱俩放假,你带我出去。”
“是么?我还不知道,”徐目打量着彩珠的脸,开玩笑,“他给银子我就带你去。”
彩珠“噗呲”地笑,捂着嘴,说:“那行吧,怎么着都行,我先去忙了,库房有好些事儿。”
“去吧。”
天黑了,姑娘迎着灯走远,徐目盯了会儿她的背影,接着进屋去,问魏顺:“主子,您给我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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