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身旁禁军赶紧把他扶起,但穆暄玑顾不上后背剧痛,额角暴起青筋,眼底波涛汹涌,猛地抬头,见海勒德正往二层窗台逃,而方才偷袭他的男人,拽着戚暮山紧随其后。
心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给我追!!”
黑云乌压,狂风大作。马蹄震地,激起翻飞尘土。
海勒德快马加鞭,也不管前方人群拥挤,直接策马开道。
稍有躲闪不及的,便被踩至脚下。
“哎哟!我操了!!”
“哪个不长眼的?!看不见人吗!!”
“那个人……好像是城主?!”
戚暮山被高赞格摁在马鞍上,手臂上只划拉了一半的伤口止不住地涌出汩汩鲜血,浸透了另一手的衣袖。
耳边刮过呼啸劲风,他半睁着眼,望见他们正往船舶沿岸赶去。
“喂!这里不能骑马!”
看管泊位的官员徒劳阻拦,转眼间马匹抵达一艘舰船前。
“快!搭板!”海勒德冲刚装卸完货箱的水手吼道,翻身下马。
水手们云里雾里,但身体却自觉行动起来。
海勒德回头看向高赞格手里的戚暮山,短促道:“先别杀他,用他去挡住少主。”
“是!”
跳板迅速架好,海勒德两步登上甲板,高赞格手里还拖着人,脚步稍缓。
突然,刀光乍现,高赞格反应极快地闪身,那刀锋几乎擦着他的后脑而过,削去一截头发。
花念目露凶光,像头寻仇的野兽,漆黑的瞳孔如手中长刀般冷冽,视线紧锁在戚暮山身上。
高赞格使劲将戚暮山扔上甲板,随即扭身攥住花念再度袭来的刀刃,连刀带人推着她连退数步。
“你们先走!”高赞格头也不回地喊道,又是一记侧身,躲过花念另一只手里的短刀,然而她没有继续攻势,抽身冲向跳板。
后背彻底暴露,高赞格握住腰侧匕首欺身逼近。
眼见刀尖即将刺入,高赞格还没看清,就感到旁边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被连带着撞倒在地。
江宴池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欲夺匕首,但高赞格动作更快,一把揪住江宴池后脑头发,翻身将其碾在身下。
“你他娘的!”
江宴池脸颊被栈桥磨得生疼,一记肘击砸在高赞格侧腹肋骨间,高赞格吃痛恼怒,但握刀的手还被江宴池死攥着,干脆拽起他的后脑,猛地往地上砸。
一阵寒意顿时袭上脖颈,等高赞格反应过来时,身体已本能地滚倒躲避。
一摸脖子,手心湿润。
花念“啧”了一声,瞥向趴在地上的江宴池:“还活着么?”
“没死呢!”江宴池撑地起身,呸出口中沙土,幸好偏着头,不然这鼻梁骨怕是不保。
见人没事,花念便再次战上也爬起来了的高赞格。
高赞格的刀在方才躲闪时被江宴池抢走,只得赤手迎击。
另一边,海勒德矫健地爬上桅杆放下船帆,低头发现戚暮山挣扎起身,踉跄着要往船舷去,立刻吹响手哨。
“——抓住他!!”
戚暮山还没站稳脚步,身后船舱内突然跳出十数水手,七手八脚地扯着把他拖回去,又找来几根麻绳将人绑在甲板桅杆上。
海勒德跃下桅杆,往岸上看了一眼:“起锚!”
“牧副官!这艘船上发现墨石!”
“狄副官!这里也有两箱!”
“牧副官!”
“狄副官!”
禁军与黑骑联手,很快检查完数十艘货船。
“心真大,藏这种地方。”牧仁爬出货舱,拉了身后禁军一把,“也不怕泡水里全废了。”
他抬头望向邻近更加高大的船舶,船头上站着一道人影:“喂——!丽达!你那边情况如何?”
狄丽达却没有回头,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消失在了视野里。
牧仁见状疑惑,迅速攀上桅杆,往狄丽达刚刚站的方向望去,一眼便锁定远处扬帆的舰船。
奇怪,这个天还有人要出港吗……不对!
牧仁即刻喝令:“都别查了!海勒德要跑了!!”
霜刃挽出无数刀花,血影纷飞。
花念直逼高赞格命门袭去数击,但体格与力量上的差异令两人几乎平手。
高赞格尽管裸拳交战,脖颈间涌出的鲜血湿透半身,却颇有浴血奋战之势,丝毫不落下风。
又一次近身,花念舞着短刀对准高赞格的胸口,高赞格趁机攥住她衣襟,抬膝顶向她的腹部。
刀尖扎入皮肉,高赞格霎时松手,后退一步。
花念吃痛脱力,蜷起身子跌倒在地,不住干呕一声。
江宴池冲上前抱起她,失声道:“花念!”
高赞格身前已淌满可怖鲜红,分不清是从脖子上流下的还是胸口溢出的。然而他摇晃着退了几步,便重新站稳,破碎衣领下若隐若现出护甲。
“拖……住他……”花念从齿缝间挤出声音,与江宴池交换一道眼神。
江宴池心领神会地点头,把她放在旁边暂歇,随后站起身,抬眼对上高赞格的视线。
经由方才观察,论力量,他自然不敌高赞格,如果是牧仁的话,说不定还能与之一战,但眼下的情况是指望不上牧仁他们赶过来了。
不过论速度的话,他还是有七成把握。
刹那间,江宴池箭步逼近高赞格,高赞格挥拳防范,江宴池迅速矮身躲过,闪身到其背后。
高赞格略蹙眉头,旋身鞭扫,正中江宴池腰胯。
江宴池顺势滚地,又以蹲姿停稳,抓紧匕首蹬地冲刺。可这回他没有来得及躲避,结实地挨下当胸一拳,匕首脱手飞出。
高赞格看着他倒地,不屑冷哼,转身往花念那边走去。
“呃……咳咳!”
江宴池边吐血边重新爬起来,高赞格顿足回头,不禁稍稍眯起眼。
江宴池胡乱抹了把嘴角,举起手臂,一前一后摆好架势,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冲高赞格扬了扬下巴:“喂!就这点能耐?!”
高赞格也笑了,在一片血污中显得有些瘆人:“好啊!很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有多少能耐!!”
说罢,他呼起一道刚劲拳风。
江宴池屏气凝神。
“当他用力出拳时,全身力量放到手上,因而重心难稳。”
“即使轻轻一推,也能把人轻松推倒。”
“但正所谓四两拨千斤,若没有宴池这四两力,可拨不动牧仁的那千斤。”
江宴池深吸一口气,倾身向前。
下一刻,他压低重心,夺过高赞格的手腕,穿手臂插掌,将人放倒在地,随即单膝跪压在其涌血的脖子上。
但江宴池终究是高估了这四两力。
高赞格惊愕了一瞬,立即反手擒住江宴池的手臂,抽手卡住他的喉咙,翻身摁在地上。
江宴池瞬间窒息,眼前发昏。
就在他失去意识前,脖上的手突然松开,一颗头颅颓然坠落,所幸刀口没割到底,只是悬挂下来。
江宴池万分嫌弃,赶紧推开,看向跟前的花念:“谢了。”
花念嘴角微动,丢给他一把匕首:“快救人。”
江宴池一骨碌爬起来,舰船刚起锚没一会儿,还来得及。
然而两人刚冲向岸边,却又遭水手阻截。
江宴池咒骂一声,与花念对视一眼,准备冲破人墙防线。
紧接着,狄丽达率一众黑骑赶到。
“格杀!勿论!!”
须臾,挡路的水手便被横扫而空。
不过等他们赶去栈桥边时,那艘舰船已驶离港口一段距离了。
怒涛翻滚,撞在礁石上激起千层浪花。
江宴池当即要跳海,但被牧仁死死揪住后衣领:“让他跑吧!”
“戚暮山还在船上!!”江宴池怒吼,鬓发在狂风中凌乱。
牧仁一愣,而后拔高声音道:“飓风要来了!海勒德活不了了!!”
“你他妈给老子撒手!!”
江宴池挣扎得更剧烈了。
但当他扭头瞥见身旁一动不动的花念,看到她失魂落魄地摇头时,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在牧仁身上。
“怎么会,这样……”江宴池呢喃道。
牧仁扶住他的肩膀,悲痛道:“我很抱歉……”
话音甫落,不远处一声惊呼惊醒众人。
“少主不要啊!!”
江宴池回过神左右一瞟,没看到人,接着抬头,望向空泊位边停靠的货船。
穆暄玑不知何时登上了船,三下五除二地攀上桅杆,砍断缆绳,跳下桅杆,荡绳而出,下一刻便不见身影。
桅杆上站满的海鸟受到惊吓,纷纷振翅逃飞。
身后,穆摇光的声音似定心丸般紧随而至:“摇光军听令!备战船!!”
黑云倾墨, 白雨落珠。
海勒德回头望向岸边,乌泱的人群逐渐变得渺小,乃至看不见他们此刻作何表情。
但想来相当精彩。
海勒德嘴角勾起, 哂笑一声, 只可惜没能带走高赞格, 不然他还想拉兄弟一把。
随后他喊来大副,令其暂为掌舵, 自己则下船尾, 来到甲板中央。
桅杆上的人现在极其狼狈,发束松散、衣衫凌乱,海勒德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绝望,然而对方始终冷淡相视。
他忽然生出玩兴,命道:“给他止血。”
身边的水手得令,便从一圈一圈的绳索里抽出戚暮山那只鲜红的手臂, 刀口自肘内侧而起,割开一乍长——海勒德本想叫高赞格一切到底的,无奈动刀动到一半外头人进来说禁军快要查过来了, 只得匆忙先带人藏好。
但饶是这么点长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可不少。
戚暮山嘴唇泛白, 得亏紧咬住齿间麻绳才不至于晕过去。他垂下眼, 看着身前的水手从他衣摆上割下一块布条缠伤口。
算了, 这衣服已经够破烂了。
等这番粗糙的止血包扎完成,戚暮山好整以暇地抬眼看向海勒德。
海勒德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说:“放心, 侯爷,这次出海虽太过匆忙,船上的粮食不足以我们游到西洋, 但可先去邻国避避风头。”
戚暮山移开视线。
“您是第一次出海吧?”海勒德俯身抓起他额前头发,迫使他仰头,笑说,“可要尽早习惯海上的生活啊。”
然而这副病容没有任何波澜,海勒德感到无趣,遂甩手离去。
舰船随着海浪起伏,时不时激起比人高的雪白浪花,水滴飞溅,打在戚暮山脸上。
海勒德吩咐完水手看着点人,便回到船尾。
半道,他忽然觉出不对——船上似乎少人了。
“你去下面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偷懒?”他对大副说。
大副是海勒德昔日的二把手,后来海勒德加官,鸡犬升天。他点头应是,跳下甲板去检查。
戚暮山好不容易从失血的晕眩中缓过劲,紧接着船只又颠簸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比方才还差。
恍惚间,他望见一名高挑的水手靠近。
来人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接着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翻看。
戚暮山不知道这一幕落在海勒德眼里是如何的轻浮而暧昧。
船上并非没有女人,只是溟国女子,尤其是海上的溟国女子,比陆地上的还凶悍。
如今船上多了个白净纤瘦的昭国人,海勒德倒无所谓他的船员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不过戚暮山担心会被海勒德察觉,十分配合地别过脸,俨然一副宁死不屈的贞洁模样。
那人于是收手,趁着海勒德转头喊人固定货箱的空隙,悄然往戚暮山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戚暮山摸索着形状,似乎是个刀片。
对方接着揩油似的摸了把他的脸,便去帮其他水手扶住甲板上倾倒的货箱。
海浪比方才更为汹涌了,两三个水手没来得及抓手,从这头滚到那头,但海勒德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下面什么情况!”风大浪大,海勒德高声喊道。
甲板下没有回应,大副也许久未归。
他皱了皱眉,眼下需要有人掌舵,抽不开身,只好继续耐心等待。
戚暮山暗自磨着身上绳索,在即将割断时及时停手,保持着仍被捆绑的状态,毕竟不绑着他就要被颠翻了。
穆暄玑没再过来,也不知现在在哪。
戚暮山又晕又想吐,难以集中精力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如果穆暄玑能潜入海勒德的船,一定还有其他人……
又过了须臾,飓风似乎决定暂时歇息片刻,浪潮也随之稍微平缓。
海勒德等不下去,趁着短暂的安稳,固定住船舵,翻身下船舱。
甫一下阶梯,他就瞧见了倒在沙袋堆里的人影,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海勒德心下一惊,赶紧过去检查大副的情况,还活着,只是被人打晕了。
舱门突然砸上,关得严丝合缝,许是被风吹的,又许是被谁人关的。
海勒德放下大副,抽出他腰间大刀,警觉地扫视船舱。
下一刻,玄铁剑的寒意爬上海勒德脊背,他身体一僵,只听身后的人冷峻道:“别动。”
海勒德寒毛乍起,满脸惊愕:“你是什么时候……”
“闭嘴。”穆暄玑不耐打断,“别想逃。”
海勒德一动不动,叹道:“不逃了,您既然能追到这,我自然是逃不走了。”
穆暄玑拿走他手里大刀,扔出窗外。
海勒德想起刚刚拨弄戚暮山的那个“水手”,又想起前天夜里两人刚到城主府时,穆暄玑对他体贴入微的关心,戏谑一笑:“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您,这个天、这片海、这艘船,只有我开的回去,您若现在杀了我,就拉上面那昭国人一起陪葬了。”
预料中的恼怒并未出现,穆暄玑反笑,语气平淡:“哦,梦寐以求呢。”
“……”
额前系着头巾的水手如履平地般,在戚暮山的注目下,登上船尾,握住船舵。
他解开固定船舵的锁扣,快速往一边打着方向,调整船体方向。
周围大海汪洋,一眼望不见边际,但戚暮山能感到船速稍稍慢下来了。
“那是什么人?”
“他想做什么?”
水手们纷纷议论,各自握紧手中的弯刀、铁钩,遥望着船尾那人。
戚暮山记得那张脸,是穆摇光的副将苏赫。
船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巨浪掀高,苏赫半蹲身体,迅速调整船舵,使舰船顺着浪山的陡坡滑下。
数丈浪花激起,几乎要淹没半个船身。
紧接着下一阵巨浪袭来,这回是船尾被举起,苏赫即刻调整蹲姿,抓紧舵柄,一刻也不耽搁地朝另一个方向快速转动。
穆暄玑明显感到脚下板面倾斜。
果不其然,几张桌椅失控地朝他们滑来,桌脚、凳腿与地面发出刺耳嘶吼,很快便淹没在海浪的击打声中。
穆暄玑抬脚踩住桌子,防止它继续滑动,而后将海勒德反手扣在桌上。
海勒德哂道:“看来,我也被抛弃了。”
他说得莫名,引得穆暄玑蹙眉:“你听命于谁?”
话音刚落,船身忽而往反方向倾斜。
两人的着力点都在桌上,桌子没被固定,带着两人一起滚到船舱另一边,海勒德趁机从穆暄玑手中挣脱出,扒住舱壁上悬着的绳索。
穆暄玑反手持剑,插进地板裂缝,借着摩擦半道停下。
不过那昏迷的大副就不大幸运,随着船舱内各种杂物东倒西歪,竟也没撞醒。
海勒德往舷窗外望了眼,顿时被飞溅的海浪打湿。
“飓风来了!!”
穆暄玑接住滚过来的大副,揪着他的衣领,回头看向海勒德:“你有没有办法?!”
“没有——!”
涛声震天,海勒德不得不吼道。
“除非你给我通融——!!”
穆暄玑没忍住爆了句粗,随即改口:“先活命!再考虑——!!”
船身又复平稳,海勒德立马上前给大副来了一拳:“起来别睡了!再睡就睡死了!!”
“……城主?”大副直接被打醒了,神情还稍显恍惚,“发生什么事了?”
“遇到飓风了。”
“啊?!”
“别啊了,赶紧上去救船!”
大副一骨碌爬起来,顾不上问海勒德旁边那水手为何看着有些面生,赶紧随两人快步离开船舱。
甲板上的水手紧盯着船舵后执掌的身影,最终在猜疑与活命中倒向了后者。
水珠挂满苏赫紧绷的面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他紧咬牙关,迎着下一场波涛的席卷而去。
麻绳终是承受不住戚暮山随船身颠簸的来回拉扯,颓然绷断。戚暮山失控地滚倒斜坡,就在后背即将撞上船舷时,却结结实实地落入谁人怀里。
海勒德翻上甲板立刻喊道:“把船稳住!苏赫!!正面迎击——!”
接着他又向其他人命道:“都下去系货!别让船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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