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的确是有些偏淡,但从前条件不好,能吃饱都是好的,俞辛根本没有机会养成挑食的性子,他摇摇头:“时澈的肠胃不好,吃的清淡点是应该的,麻烦方姨照顾他。”
“澈先生吗……”
方姨手下动作停了停,神态语气似在思索,继而微声叹气,话语里尽显惋惜:“主要是昀先生胃病很严重,他有很多忌口,在吃食上很多讲究,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受到刺激。”
这倒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俞辛也没有想到,谢时昀和谢时澈竟然双双肠胃不好。他静思片刻,问方姨:“那时澈呢,他的胃病严重吗?”
“澈先生很少有不舒服吧。”方姨转头面向俞辛,“说起来,我没见过几次澈先生犯胃病呢。”
虽是意外方姨的回答,但或许这更表明谢时澈上次的肠胃不适不过是偶然一次,俞辛点头,安心了许多。
在十余年的人生当中,俞辛都没有体验过今天这般清闲的生活。
不用工作,也不用为其他事忙碌,他可以全身心地为之后的人生做规划——首先是为俞回安排手术,彻底治愈哥哥的心脏病,其次是他自己。他目前的这份工作虽然待遇可观,但终究不能长久,如果他的病可以得到控制,那他想,他会希望自己可以得到一次真正学习音乐和钢琴的机会。
房间外飘荡进来几声清泠琴音,落进安静的房间里更显悠扬。俞辛抬头看了眼落地窗外,才发觉太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西移到了地平线上,灿黄的光线染透大片天空。
他起身走出房间,循着悦耳琴音来到了钢琴室外。
穿着柔软家居服的谢时澈一人坐在棕褐色钢琴前,细长五指灵活跃动,一道道音符在黑白钢琴键下完美诞出。
落地窗的窗户半开着,卷进来的和风将谢时澈的衣衫布料轻轻拂动,金黄的阳光照射进来,仿佛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俞辛的心也柔软了下来,他忍不住回想到他与谢时澈的初次相遇——
半个月前,那原本只是寻常普通的一天,没有任何人料到他会在弹着钢琴时突然发病,怎么也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折磨得他就地倒下,所有人都惊慌害怕,不绝的呼喊和尖叫几乎凝成实体撕扯他的双耳。俞辛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像牙牙学语的孩童试图费力地说出一句话来:“包里,有、喷剂……”
一句话说完,俞辛的大脑已经因为缺氧而变得意识迷糊,四肢开始发麻,眼前一片发黑,有那么一瞬间,俞辛真的以为这就是他人生的终点,直到——
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将他抱起来,对他说:
“别怕。”
那是为他劈开黑暗,让他抓住希望的一道声音。俞辛被抱起来后不久便晕了过去,他没有亲眼见到对方,但,他不会忘记这道嗓音。
那是谢时澈的嗓音,从和谢时澈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他就已经认出对方。
钢琴声冷不丁停了下来,俞辛从回忆当中抽离,唇角挂上浅淡的笑意,眉眼松和地望向自己的男友。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慢慢走近,“训练有受伤吗?”
男友并未回答他,俞辛便未在意,垂眼仔细打量过男友的身体,确定不见伤处后,便在男友旁边坐了下来。
搬来这里的那一天,谢时澈曾让他在这架钢琴上弹一首乐曲,那时他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俞辛转过目光,清润话语响起:“要一起弹一曲吗,时澈?”
男友的眸光似乎变了变。
但俞辛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注到了木板上方的琴谱上,并未留意到身侧人投落在他身上的沉静幽邃的目光。
半晌,身边的人低声回了一句:“可以。”
选定的曲子是德彪西的《阿拉伯风格曲》,浪漫抒情的曲风与此刻的晚风夕阳似乎格外适配,俞辛弹奏着琴键,目光却渐渐自琴谱离开,追寻在男友灵活动作的双手上。
谢时澈弹琴总是好听,俞辛最初会被对方吸引,除为初遇的那场怀抱那声安抚外,七八成皆为成这身琴艺。
现在却还是他第一次与男友四手联弹,俞辛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谢时澈的右手手背上,食指根部往下的位置,有一颗黑色小痣。
“你在看什么?”
猝然响起的沉稳嗓音在戛然而止的琴音之下更显出几分疏淡,俞辛怔了半瞬,视线上移,撞进一双情绪莫辨的深沉眼眸里。
到这时才觉出些不对劲来,俞辛轻微拧眉,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
与男友全然相像的面孔,与男友日常相同的衣着风格,唯独那双眼睛——这样一双蓄着无尽暗色,好似永远深不可测的眼眸,从不是谢时澈会拥有的。
眼里残留的温和霎时退去,俞辛迅速地自凳子上起身,往后退着出声解释:“抱歉,谢先生,我刚才……”
“刚才什么?”
酝着淡然的话语出口,谢时昀一下按住了俞辛的手腕,眸眼一瞬不瞬地凝过去,嗓音不带一丝起伏,却分明咄咄逼人:“又将我认作了谢时澈吗?”
谢时昀对他的态度总是这般凌厉强迫,俞辛皱了皱眉,心内也生出些许不悦。他微抿唇瓣,不想再过多纠缠,欲抽回手转身离开。
谢时昀的目光却随着他轻微的动作幅度落在了那两片殷红的唇上,脑海内画面一转,昨夜的短暂触碰汹涌潮水般浮上心头。
那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一触即分,却也让他念了想了一整夜。
一抹暗色自谢时昀眼底悄然划过,他手上冷不丁施力,轻易便将俞辛强硬地按圧在了钢琴板上,偗躯牢牢地鍑在纤薄的身体上方,抬起手掌,拇指指腹在温熱的脣瓣上流连而过。
他俯首吻去,双唇即将相贴的一瞬间,俞辛却用力向左侧过脸颊,浅淡的吻最终只落在白皙嫰洁的面孔上。
谢时昀眸色愈暗,两指愈发冷硬地钳住俞辛下颚,沉冷低磁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响起:“谢时澈吻过你吗?”
俞辛还在愠色当中,神态眸底皆释放着从前未有过的冷气。
谢时澈的目光仍旧仿佛黏在他身上,却不知为何突然松开了他,直起身型,自上往下地望来,漆黑的眸底尽显强势与直白:
“你不需要推开我。既然你分辨不出我和谢时澈,那和他还是和我——”
“有区别吗?”
钢琴房里静了下来。
压下胸腔里的怒意,俞辛开口,疏冷的嗓音里第一次带上讽刺之意:“怎么没有区别?就算你和谢时澈外表再像,你也不会是他。”
“而且——”
清泠嗓音继续不带退让地响起,俞辛道:“我是时澈的恋人,如果你还有作为人的羞耻心,就不该对我做这种事。”
话音落下,眼前男人的眸色似乎愈发加深了一些,深沉眼眸显现出几分凌厉与危险,俞辛却并不在乎,也并不畏惧。他的心里已经失去了对谢时昀的最后一丝好感,现在在他眼里,谢时昀和从前酒吧遇见的那些好色之徒并无不同。
室内再度死寂。
俞辛兀自垂了一瞬目光,逐渐冷静下来。
他没有必要再与男人僵持下去。
不含一丝情绪的眼眸向谢时昀冷漠地投过去一眼,俞辛抬手整理好自己被弄乱的衣领,而后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钢琴房。
俞辛在收拾行李。
男友的哥哥当真对他起了觊觎之心,这一真相切实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对方还能坦然直白地说出“选择他与选择谢时澈并无不同”这样全然丧失伦理感的话来,岂止是将他看作了一个攀权附贵的人,或许于谢时昀而言,他根本就只是一样任人亵玩的玩物。
今天之后,他不可能再与谢时昀安然无事地同处在一片屋檐之下,只是他不能回家,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租房,大概只能先找家便宜些的酒店住一段时间。
行李数量不多,俞辛十余分钟便将所有物品收拾归纳好,提着行李箱往外走,却见不知何时回来的谢时澈恰好迎面走来。
男友显然还不清楚不久之前发生了怎么样一件恶劣又辱人的事情,目光怔怔然地落在他的行李箱上,话里满是意外:“小鱼要去哪?在这里住的不开心吗?”
谢时昀想要强吻他这件事情,俞辛肯定是要告诉男友的,届时谢时澈是否提出分手,他都会尊重,只是,谢时澈出现的突然,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坦白。
握住行李箱拉杆的掌心紧了紧,俞辛唇瓣微动,即将出口的话语却被谢时澈骤然的出声打断。
谢时澈正转头望着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谢时昀,嗓音困惑又懊恼:“哥,小鱼突然要走,是不是你欺负他了?”
谢时昀并未出声回答,俞辛全然无视过去,余光却还能察觉到对方向他投来的毫不遮掩的视线。
俞辛敛起目光,沉静出声:“他想强吻我。”
仿佛一道惊雷轰隆炸开,别墅里霎时寂静万分。
不待谢时澈反应过来,俞辛再度开口,用不带多余情绪的口吻,客观简洁地向男友陈述:“所以我得离开。对不起,时澈。”
谢时澈倏然握了握拳。
他压抑住胸腔里澎湃的情绪,眸眼紧盯着谢时昀,口吻压得低而沉:“是吗,哥,我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事。”
“你也喜欢小鱼吗?”他转过身体背对俞辛,朝谢时昀缓缓迈近几步,“可是小鱼是我的男朋友呢。”
男友这样的反应完全在俞辛的意料之外,那表现出来的情绪既不像是愤怒生气,也不像是伤心失望,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俞辛轻微拧眉,忧心谢时澈是不是被气的太过了。
这样想着,谢时澈已经在谢时昀站住,没有回头,只是语调莫名地低声唤了他一句:“小鱼,你想走就先走吧,我待会儿再去找你。”
这样的事情的确该交由谢时澈与谢时昀兄弟二人解决,尤其在此情此景下,他并没有干涉男友决定的权利,更加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俞辛垂落目光,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拉过行李箱走出了别墅。
谢时澈是俞辛的第一段恋爱。
在俞辛看来,他与男友的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两人间的性格气质却格外合适,所以只要他们彼此坚定,这段感情必然能维持下去。
却不想会遇见谢时昀,将原本的轨线完全扰乱破坏。
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俞辛的步伐不自觉放得很慢,独自一人行走安静的在街道上,行李箱滚轮不断发出呼噜声响。
但让人意外的是,谢时澈开车追了上来。
他的男友坐在炫酷漂亮的红色法拉利里,降下半扇车窗,寻常温柔的视线投落在他的身上:“小鱼,上车吧。”
这无疑释向他放出了一种美好的信号,意味着谢时澈没有计较他与谢时昀之间发生的事,也意味着谢时澈没有和他分手的打算。
平淡沉寂的内心无可抑制地泛起了点点涟漪,那几乎是被判处死刑后又得以死里逃生的感觉,俞辛清泠的眼眸静静地与谢时澈对视着,轻宁的嗓音恍若陷进夜风里:“谢谢你,时澈。”
车辆疾驰而过的呼啸声在耳边不绝地响起,衬得狭窄的车内空间里氛围愈发安静。
没有人再提那件不体面的事,俞辛目光扫过车窗外飞去后退的建筑物,过去许久,听得男友轻松如常的话语:“对了,下周我就去b市比赛了,小鱼要陪我一起吗?”
俞辛犹豫了片刻,他对赛车丝毫不懂,也的确更挂心于工作,但刚刚发生那样一桩事情,即使并非他自愿,却也的确伤害到了男友,他是该好好弥补谢时澈。
最终便点头答应下来,谢时澈眉眼一弯,脸上露出愉悦笑意。
按照俞辛的要求,谢时澈将他送到了一家普通酒店外。
男友并没有随他进入,俞辛独自开好一间房间,进房简单收拾过卫生,便在洁白的床上放松地躺了下去。
住酒店不是长久之计,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租房,俞辛在心里简单地做好计划,便在接下来两天开始四处看房。
意料之外的是,他的一番奔波没有让他找到心仪又价廉的房子,却等到了餐厅工作群下发的一则通知。
白框里的文字消息密密麻麻地挤足几百字,浏览之后却只需一行字便能够完美概括:“即日起,可为有需要的员工提供住房。”
这于俞辛而言属实是一个意外又巧合的惊喜,他立即联系了刘芸,了解过详情后,没有过多犹豫地将住房的事情就此确定了下来。
餐厅为员工提供的住宿楼在距工作地点不过两条街的一栋公寓楼里,似乎是新建成,公寓环境很好,邻里也大都是年轻白领,房间里各种设施齐全,客厅里还有一扇落地窗,正对着市中心的地标性建筑。
条件好的简直要让人心生怀疑,俞辛在新家安顿好之后,便找上刘芸问了又问,但刘芸始终一口咬定这是上司的决策,所有员工待遇都相同,并不是他独一人的特殊对待。
俞辛只好安心地住了下来。
解决了住房这一问题,手上的伤也已经基本无碍,俞辛便回到了餐厅工作。
弹琴、生活、偶尔与谢时澈约会,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上,俞辛的每一天都度过得普通而充实,与谢时昀的那点交集仿佛不过是他人生中的最寻常不过的意外。
俞辛也的确这样以为。只要他和谢时昀不再见面,他和对方便可以回归成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关系。
直到——
一周后,他跟随谢时澈来到b市,在自己的酒店房间外,看见了倚墙站立的谢时昀。
b市是一座北方的沿海城市,十月底的气候依旧温暖适宜。
独自拉着行李箱走出酒店电梯的那一刻,俞辛怎么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谢时昀。
此时,他站在自己的房间之外,微拧起眉,与走廊对面不遮不拦地望着他的男人对上视线。
他不想与对方打招呼,谢时昀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想法,俞辛便率先收回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房卡,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后,刷卡推开了房门。
往里走进,身后恰好响起几声动静,俞辛回头看过去,谢时昀正推开他对面那间房门,走了进去。
谢时昀的房间竟就在他对面。
俞辛合上门,兀自思忖几秒,来到床头用座机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他与谢时昀房间的距离太过近,这实在不要太巧,俞辛没有办法去探找其中的猫腻,却可以联系前台选择换一间房。
但前台的回复并没有如俞辛的愿,近期的赛车比赛为附近的酒店公寓都吸引了大批客流量,如今房间早已订满,并无空房任他调换。
虽是有些失望,但也是无可奈何,俞辛挂断电话,在床头坐下。
短促的铃声响了一响。
谢时澈发来短信叫他下楼,俞辛简单收拾过自己,准备下楼。
他与谢时澈的房间并不在同一楼层,男友作为参赛选手,房间由主办方统一安排,俞辛出了房间,对面也恰好传来开门的动静,谢时昀也正好从里出来。
四目不期然对上的一瞬间,俞辛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滞缓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收回视线,一派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模样,径直前往电梯。
谢时昀也跟了进来。
对于谢时昀,俞辛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却也多了许多警惕之心,他竭尽所能地想与对方保持安全的适当距离,唯恐再被压制强迫。
好在,电梯顺利地到达七层,谢时昀什么也没有对他做。
无形中松了一口气,俞辛迈出电梯,没有再管身后的男人。
男友正站在房间外等他。
见他过来,谢时澈眉眼一弯,眼角眉梢流露出温柔笑意:“小鱼饿不饿,我的车友们要一起聚个餐,小鱼要去吗?”
“你的朋友?”
俞辛有些犹豫。他此前从没有想过会那么早和男友的朋友们见面,也并没有做任何准备,虽然就这样见面似乎有些仓促,但…...男友既然有心介绍他们认识,他也不该退缩躲避。
他点点头,应了下来。
俞辛重视他人生中的第一段恋情,因此也重视与谢时澈朋友的第一次会面,他想给对面留下好一些的印象,谢时澈却轻描淡写地道:“小鱼,他们还不知道我恋爱了……所以,你就以我朋友的身份和他们相处吧。”
他们的关系的确尚且没有全面公开,男友的顾虑俞辛可以理解,只是……谢时澈话中的含义,分明透出几分想要一直将这段感情隐藏在暗中的打算。
两道眉梢轻微一拧,俞辛转过目光,对上谢时澈的双眸。男友眼里缀着真切柔绵的星点情意,浑然不似作假,他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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