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的目光落在贺琚脸上了片刻,随后大步离开了房间,留给贺琚的只有砰然关上的大门。
灯光落在酒瓶上,折射出冷调的红。
贺琚敛眸,眉梢眼角已然失去了色彩。
良久,他轻笑了一声,声音在空寂的房间中回荡:“哥哥又拒绝我了,那就没有下次了。”
贺衍回到房间,关紧了房门。
他盯着眼前的协议,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份协议,贺衍的指尖忽然划过虚空中幽蓝发光的字符,忽然停住了。
[第二十三条,解绑条约生效后,双方权利义务终止。]
贺衍出声问道:“但生效后的定义呢?”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按照协议解释……】
贺衍眼中眼神锐利,他截断了系统的话:“但协议里可没说‘生效后’是即时生效,还是存在缓冲期。”
贺衍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有三个矛盾点。”
“第一,解绑程序未明确时间节点,任务的成功与否解释权在你。你所谓的‘即时’和我认为的‘即时’是否是同一个时间尚未明确。”
“第二,”贺衍指尖一划,落在了条款的另一处:“‘权利义务终止’的表述模糊——是全部终止,还是仅是部分终止?再者,你并没有在协定中标清双方的义务约定范围。”
“第三,”贺衍冷笑了一声,展开了藏在屏幕最下方几乎和边缘融为一体的小字,“这里写着‘特殊情况下系统需要宿主继续提供能量帮助’,什么是特殊情况,现在的情况算特殊吗?你之前怎么从来没有明说,需要从我身上得到能量。”
系统沉默三秒,屏幕上的幽蓝的字体剧烈闪烁。
贺衍抬眸,看着虚空中的一点,眸光锐利如刀:“所谓解绑,到底是真的;还是悬挂在驴面前的胡萝卜,一个虚假的永远无法实现希望。”
【宿主,您的质疑已触发系统警告】冰冷的机械音陡然尖锐,【若宿主继续违规揣测系统动机,将强制执行惩罚程序,将会对宿主的灵魂造成永久性伤害——您确定要赌吗?】
电流声在贺衍的神经末梢炸开。
记忆深处的疼痛刹那间涌入脑海,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碎片却瞬间在脑海中咔嗒一声,连成了一块完整的拼图。
为什么不赌?
“你根本不是什么剧情维护系统,101。”贺衍眼底跳动着冷光:“你所谓的解绑协议,从头到尾都是一句空话。只要我完成一次任务,你的能量就会多一分。对吗?”
贺衍的目光锐利如刀大胆一点猜想,这个系统或许和自己一样,根本就不是什么剧情维护系统,而是外来者。
他这样想着,也说出来声。
虚空中的条文突然剧烈闪烁,像素文字开始模糊。
电流顺着脊椎蔓延全身,贺衍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发颤。
他的喉结滚动,却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的痛楚。
他踉跄了几步,便重重的摔倒在地,后脑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好疼,贺衍的瞳孔逐渐涣散。
机械的电子音有些微的卡顿:【宿主是否愿意签订协议】
贺衍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着,手指关节泛出骇人的青白。
唇瓣已经被他咬得出血,但被冷汗浸透的眉眼却没有半分动摇。
贺衍的意识逐渐模糊,唇角却扬了起来。
他笑出了声。
对啊,他之前就意识到了,怎么反倒现在才彻底想明白呢。
如果系统真的能抹杀自己的灵魂,就应该直接一劳永逸地把他这个bug处置殆尽,而不是使出这种所谓的惩罚手段呢。
笑声似乎激怒了什么,电流更强了。
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被强烈灼烧一般,像是有人把熔化的铁水注入他的血管一样。
他咬紧牙关,鲜血从唇角溢出,眼中已然布满血丝。
贺衍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在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被猛地拽回现实。
电流变小了,减弱的速度比袭来时更快,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掐断了电流。
针刺一般的疼痛依旧遍布全身,他的肌肉缓慢抽搐着。
衣服早已被冷汗全部浸透,湿漉漉贴在肌肉痉挛的背部。
贺衍急促地喘息着,模糊的视野中,系统界面开始剧烈晃动,像是垂死挣扎的萤火,瞬间消失了。
像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贺衍瘫在地上,手指扣着地面撑起身子,把自己摔进柔软地床榻之中。
所有异常都有了解释——那些不合常理的出现规律,那些机械音里偶尔出现的细微卡顿,都是系统能量即将耗尽的征兆。
意识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他的视野模糊,贺衍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深夜一点半。
贺衍正逐渐陷入昏沉的睡眠之中,但还没等意识完全坠入黑暗,一声巨响就将他猛然拽回现实。
“砰——砰——砰——!”
房间大门被猛地拍响,贺衍条件反射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过度电击后的肌肉仍在不受控地轻微抽搐,他的指尖发麻到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几道黑影已经破门而入,脚步声出现在屋内。
估计是医院的人发现奶奶不见了。
贺叁冷着一张脸,语气中没了往日伪装的恭敬:“贺衍少爷,老爷现在要见你。”
贺衍耳中一阵嗡鸣,贺叁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一样。
贺衍轻啧了一声,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因为手臂乏力使不上劲。
他再次陷入了柔软的床榻之中,手腕被扭了一下,疼痛让他混沌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些。
贺叁冷冷地说道:“贺衍少爷可能是喝多了,你们扶着他去见家主。”
贺叁身后的佣人齐声回道:“是。”
“不用。”
贺衍已经站了起来,他甩了甩刚才扭到的手腕,一脸平静地说道:“麻烦带路吧。”
半夜一点四十五, 顶灯惨白。
贺忠载站在书房中央,他双手背在身后,他紧皱着眉头, 目光紧盯着一处。
贺衍刚一走进书房, 一本书便向着他的方向砸了过去。
乏力的身体,让他没来得及躲避。
锋利书角顺着他的额头划过, 留下了一道口子。
刺痛感缓慢地顺着神经传到大脑,贺衍伸手摸了一下,渗出了血。
贺忠载冷笑了一声,头顶吊灯上的光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我倒是小看你了。”
贺衍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他垂着脸, 微长的发梢遮住了脸。
“我的人已经去了淮新, 刚才我已经联系贺振刚了。”
贺忠载语气一沉, 略带嘲意:“只要贺振刚提供和杨梅霞有关的线索,他就能得到五十万。还是你觉得,就算是这样他也会替你隐瞒?”
贺衍抿着唇, 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更加脆弱了。他在试探自己, 但现在他还不清楚贺忠载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奶奶怎么了吗?”
贺衍终于抬起了头,他唇色苍白, 一脸病容, 额角的一道血痕反而让这张脸更加夺目了。
他这个儿子倒是长了一张好脸。
看到贺衍明明极力掩饰但还是慌乱的神情, 贺忠载嗤笑着扯了扯嘴角。
有心机但是却不聪明, 处处都留痕迹,太容易被抓到马脚了。
但蠢才好掌控,贺家和裴家订婚已经是板上钉钉。
没了贺衍,找其他的就更难了。
胸中的怒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比最开始少了很多, 贺忠载的脸色缓和。
“能和裴家订婚,不是满足了你的愿望。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吗?”贺忠载语气中仍含着些许愠怒:“你是我的儿子,我还能害你不成。”
贺衍抿紧唇瓣,眼睛垂了下去,看着很委屈。
贺忠载轻哼了一声:“你要是不想再赡养你奶奶,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何必花费那么大的功夫,还找外人再把她送走。”
看来他找到段成志那里去了。
[我不想让奶奶再留在这里了,她总是糊涂,总在别人面前念叨着那些乡下的土话,扯一堆穷酸发霉的旧事。我不想因为她再被别人诟病。但我也不想让父亲知道,怕他觉得我不孝。]
当初他让段成志帮忙,用的就是这个理由。
他告诉段成志,自己打算偷偷找人把杨梅霞送回去,需要让这位“德高望重”的副院长将杨梅霞伪装成意外去世。
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而已,段成志当然没有拒绝。
但果不其然,他最后还是将这一切都告诉贺仲载了。
贺衍忽然抬起头,眼神倔强又带着几分委屈:“我不想让奶奶回来,有她在,我会一直被人瞧不起。”
贺衍的语速越来越急,他满脸痛苦地看着贺忠载:“圣洛莱索一堆人说我配不上裴屷。只要奶奶还在这里,他们总会顺藤摸瓜知道我之前到底在哪里,知道我十几年都住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我真的受够了他们的眼光,我一点也不想再被瞧不起了。”
贺衍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停顿了很长时间:“但我本来就比不上贺琚,我害怕要是我这样子被你知道,连孝心这一个优点也没有了。”
贺忠载怔了一下,正准备说话。
他就看见贺衍的眼底又燃起了怒火,跳跃的火苗将他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
“但是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我根本一点也比不上贺琚。特别是今天晚上,我才彻底看清楚,什么亲生孩子不亲生孩子,你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贺琚一个。”
贺衍垂下了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嘴角抽搐的笑意。
这可是他苦读了十几本真假少爷狗血文的成果,要是不能把贺忠载搞蒙圈,他可能就要被白白恶心死了。
贺忠载几乎插不上半句话,他只看见贺衍低着头浑身颤抖。
“您当初在书房,第一次和我说话的场景,我现在依旧历历在目。凭借贺家的权力和财力,您要是想找,早就能找到我了。可直到今年——呵,我根本不算什么。”
“其实我最开始就该清楚的,我只是一个棋子,一个和裴家联姻的棋子。”
贺衍说到最后,语气越发平静,但越是这样,越是渗人。
贺忠载眉头拧在一起,这孩子不会是疯了吧。
他的目光又接触到贺衍额头的伤口,但这次他想到的和刚才完全不同了。要是他真疯了,这房间里就他和贺衍两个人——
特别是他现在这个脸色和气质,跟那些精神病也没太多区别。
贺忠载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贺衍,你怎么会这么想。”贺忠载嘴里这么安慰着,脚步却诚实地往后退了一步。
贺衍冷冷地扯了下嘴角:“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您得到您想要的了,贺琚有了财产。我有了什么?我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裴屷那么讨厌我,即使能订婚,距离结婚还有那么远,我早晚会被他抛弃的,不是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往前走了一步,随着他的动作,额角的血滴顺着伤口流到了嘴角。
贺衍毫不在意地擦了一下,脸上满是杂乱的血迹。
但他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定贺忠载,看着更加恐怖了。
贺忠载心脏一紧,他抿了下唇,随后立刻出声:“贺衍,你想太多了。裴屷不会也不敢抛弃你。这个月末,总统选举就要开始投票了,裴行赫要是想当选,就不会任由裴屷作乱。”
贺衍眯了下眼,他本来只想让贺忠载不再纠结奶奶那件事,但似乎能有意外收获。
贺衍冷笑,但语气却越发平静:“万一是你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呢?”
贺忠载此时根本无法在意贺衍对自己的不尊重,就在他准备打电话让保镖进来时。
贺衍重重地拍了下桌面:“裴屷刚才来找我,您以为他是在说什么好开心能和我订婚的这种屁话吗?”
贺衍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不管用什么方式,他一定会解除婚约。”
贺忠载此时已经被贺衍搞得无比心烦了,早忘了他最开始要质问的是杨梅霞那件事。
他几乎克制不住地叹了口气,烦躁地蹙着眉:“贺衍,你出去吧,我说不会就不会,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贺衍不肯出去,他的声音在贺忠载听来几乎就是明晃晃地威胁:“我现在心里不安,您不告诉我原因,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贺忠载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他随手拿起茶杯砸向贺衍,怒斥道:“滚出去,别在这里烦我了。”
瓷杯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贺衍的肩膀上,但他甚至没有一点要躲的意思,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
茶杯从贺衍身上滚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空旷的书房内极为渗人。
贺衍逼近贺忠载,直视他的眼睛,然后忽然笑着说道,声音是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黏腻:“您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告诉所有人,其实我才是您的儿子,贺琚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假少爷。”
贺忠载退后了几步。
贺衍现在这个样子,贺忠载倒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片刻。
贺衍唏嘘,这家伙肯定没见过贺琚发疯的样子,自己这才模仿了多少。
贺忠载终于低低地出声:“裴行赫之前杀过人,我有他杀人的证据。”
贺衍的睫毛不受控地轻颤,呼吸停止一瞬,他的视线死死钉在贺忠载脸上,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像是突然失声了一样。
真的假的,不会又是贺忠载在骗自己吧。
但就算要骗,怎么会编出这么离谱的理由。
“您难道不怕裴行赫将您——”贺衍因为极度震惊,语气反倒恢复了正常。
此时能够联系外界的电话已经在贺忠载他能碰触到的范围内了。
这个儿子还有用,他还有用。
贺忠载压下心里的怒火,立刻走到了座机那里,按下了按钮。
门外守着的保镖瞬间进入房间,贺忠载看了贺衍一眼,终究只是说道:“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嫁给裴屷吧,裴家不会毁约的。”
贺衍被一堆保镖围着给送进了房间。
贺衍撇了撇嘴,不出意外地听到房间大门被从外面反锁的声音。
啧,好像他真是什么危险人物一样。
贺衍把自己摔倒床上,身体舒展,眉头却依旧蹙着。
贺忠载刚才说的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陷入了沉思。
手机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贺衍的思绪。
现在都快两点半了,谁这个时候会给自己打电话。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才发现这个号码已经给自己打了四次了。
贺叁给他的手机没有存之前的号码,来电显示上只有一串数字。
但这串数字贺衍却极其熟悉。
是贺振刚的电话。
贺衍盯着屏幕,直到电话快要停了,他才接通。
贺振刚着急忙慌的声音顺着电话传了过来:“小衍,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奶奶是要回来了吗?刚才贺家的人跟我打电话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怎么说。他们说只要提供任何的线索都给我五十万。”
贺振刚的话语无伦次,但贺衍明白了他的意思。
贺振刚愤愤不平地说道:“你在淮新不应该是吃得好穿得好,当富家少爷去了,怎么电话里那些人提起你的语气那么不尊重。”
贺衍愣了一下,但眼中的情绪波动不大,贺振刚这样说不定是在虚情假意地套话罢了。
他从小就知道,贺振刚简直是谈钱眼儿里去了,一句话里半句都离不开钱。
他要是真信,那他就是蠢货了。
电话里传来贺振刚絮絮叨叨地忏悔,他说他根本不在意这笔钱,他其实很想贺衍和杨梅霞。
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贺衍根本不信:“随你怎么说。没其他事吧,我要挂了。”
贺振刚懊悔地出声:“我好歹养了你十几年,你就这么看我。”
贺衍撇了撇嘴,正准备挂断电话。
手机忽然来了一条提示,银行卡多了三百六十七万。有零有整的。
贺衍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接到贺家电话的时候就去给银行经理打电话了,让他把钱转你卡上。你现在是不是收到了。”
贺振刚叹了口气,语气沧桑:“我拿着钱买了一套新房,再加上装修大概花了有一百多万。是给你买的房,你要是回来了,可以住那里。不过我估计你现在也看不上。”
“反正我给自己留了二十万。其他的多的钱,我拿着也没用,我就喜欢喝点小酒,那酒才多少钱啊。”贺振刚叹了口气:“你奶生病还需要花钱,你拿着给她看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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