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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再陈三愿)


“不用了,”宁家小少爷侧了头,冲他利落挑眉,说:“再看也是一样登对。”
沈铎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抬手揽紧了他的肩膀。
正是春季里最暖和的时候,日光耀眼却并不灼热,道路两旁的乔木高大而繁茂,林荫下成片的三色堇散发着幽微的香气。出了高楼林立的中心城区,郊野的植株更加旺盛,天空湛蓝,和风间或卷走几朵懒散的浮云,视野所及之处无一不叫人心情愉悦。
工作日,来逛展厅的客人并不多,周遭清静,宁家小少爷一手被人牵着,一手插在背带裤的衣兜里,哼着小曲儿四处瞧。
在他的印象里,半山的琐事有管家负责,衣物器具,只要季度里上了新的款式那必然会递来册子请他过目,无需这样大费周章,往往看中什么就叫人送什么便是,因此外出采购的体验对他来说实在稀奇。
他的兴致一直不错,进了展厅便认认真真和沈铎讨论大件家具的尺寸和用色,照着清单一路看下来,不到两个钟头便将屋子里的东西预订好了。临走之前他还看中了一个大约半人高的靠枕,造型似乎是一只小山一样侧卧着的北极熊,憨厚有趣,他瞧了一眼便走不动道,一边跟沈铎说倘若放在地毯上一定很合适,一边伸手就要比划。
原本正嬉笑,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很快又把手插回了衣兜,只示意待客的负责人把这一样加进单子里去。沈铎有一瞬间的不解,但很短暂,随后又神色如常将他的左手拢到掌心里。
将近正午,这个时候再赶回去恐怕会错过吃药的时间,因此他们就近在展厅外头一家西点面包房用了午餐。沈铎要了一杯美式清咖,又问店员拿了温水,他们坐在店外的遮阳棚下分吃一袋刚出炉的点心,宁予桐把随身的袋装药就着白面包和水吞了,眼巴巴等了好一会儿,沈铎才将他一直盯着的巧克力可颂掰了一小块给他。
宁家小少爷接了,舍不得咬太大口,等舌尖尝了甜头便慢慢嚼着,低头去看手机里的清单:“我以前会做饭吗?”
“……会,”沈铎帮他解决了另外一大半可颂,眯眼说:“你以前会烧厨房。”
宁家小少爷险些噎着了:“那就是不会!”
“你问这个做什么?”沈铎喝了一口清咖。
“做准备么,”小孩儿努嘴让他看手机,“我要是不会做饭,那厨具就让你来挑,我看看碗筷和盘子什么的,待会儿还得买杯子,我以后可不想再端着纸盒喝牛奶了。”
听听,这是控诉他呢。
沈铎笑了一声,拎着清咖欣然点头:“听你的。”
这便算是达成一致了。
有了明确的事前分工,午后的采买便更加迅速。从郊区回来,他们直接去了云山苑附近一家商场,碗盘餐碟,还有炒锅铲子一类的炊具放了整整一架推车。回家时宁予桐还进街边的花店抱了一大捧丝绒玫瑰,在地库停好车之后,沈铎提着两大袋子先下去了,他从他的外套里摸出钥匙锁了车,一面等电梯一面问他的恋人,以后是否可以叫人一周来送一次鲜花,如果是娇嫩一些的,那么大概两三天就得换一次了。
“可以吗?”他凑近细嗅玫瑰香,又抬头去看沈铎。
住在半山处处有人照顾是一回事,在外同居又是另外一回事,尽管沈铎说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让他做主,可两个人一道生活,包容退让之外更需要有商有量,总归彼此都留有印记才是完整的一个家。
“可以啊,”沈铎说,“想订什么?还是玫瑰?露台空着呢,要不要养盆栽?”
“先订玫瑰吧,等我再会打理一些,就叫管家从花房送新的来。”
“再个把月就到初夏了,那时候有什么花?棣棠?”
“棣棠,芍药,虞美人,多着呢。”
“你有喜欢的吗?”宁家小少爷又问。
满怀的一捧鲜花,电梯里眨眼便盈满了浓郁的香气。沈铎空不出手来,因此只弯腰轻轻碰了一记他的额头,低笑说:“有啊,我也喜欢玫瑰。”
大抵是因为内部的布置悉数遵照他喜好而设,宁予桐在适应云山苑这件事情上远没有沈铎想象的那样困难。他们自幼一同长大,他又曾在宁家借宿近两年,他们早已熟知对方的每一个习惯,因此同居对于宁予桐来说仿佛只是从半山换了一个地方那样简单,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开始学着去打点一个家,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家。
十六岁的宁家小少爷不会做饭,所以下厨房的重任自然由沈铎包揽。在住进云山苑的第二个晚上他们一起做了一顿饭,宁家小少爷打下手,拆虾线拌鸡蛋,动作笨拙,但好歹也有成果。他手上干着活儿,嘴里也没闲着,隔几分钟就要探头去帮沈铎试菜,呼呼吹气儿,还不住点头,直夸恋人的厨艺相较从前简直突飞猛进。
两碗蛋炒饭,一盅虾仁鱼片羹,还有宁家小少爷额外要求的一份浇汁豆腐,口味清淡,可都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饭后还不忘消食,去书房给沈铎捣捣乱,最后又出来趴在水族箱前眯眼逗弄他的鱼。那模样,活像一只坏心眼儿的猫。
锅碗瓢盆的差事归了沈铎,他就负责修剪花枝,定时给水族箱里的小东西喂食儿,或者依据各自的需要将助理送来的书齐齐整整收进柜子里,再有空,就是去主卧琢磨琢磨那盏弯月般的落地灯到底放在哪个位置才合适。
这些都是顶轻松的活计,大多只需要随心而行,但起初先他有过顾虑,毕竟都六年了,他总觉得沈铎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改变,不过很意外的,从他们在云山苑的相处来看,不论从前现在,这个人似乎一直都是他记忆里那个样子,作息规律,会健身,不爱吃蛋糕那类的甜点,喝东西只要不加奶和糖精的苦咖啡,工作起来还和当年教他功课一样严肃正经。
但他开始戒烟了。这一点是宁予桐在家具送来的那天发现的,沙发之类的大件儿都是现成的,但书房里几个及腰的小立柜就得他们自己组装。沈铎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盒工具箱,坐在地板上挑螺丝还不忘高声喊,叫他随便找个能咬着的东西过来。
宁家小少爷找遍了整个公寓,最后从零食柜里给他扒拉出一根棒棒糖。
将就将就,他把糖果放进恋人的嘴里,拍着脸颊哄他,为什么要咬东西呀?
沈铎低头敲敲打打,答得很干脆,说,戒烟。
这回答倒叫宁予桐吃了一惊。
十七岁,或者更早,沈铎便已经会抽烟了,算算烟龄他也称得上是个老烟枪,要戒么,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事情,一旦烟瘾上来又得不到纾解,人是会很烦躁的。
宁家小少爷蹲在他旁边帮忙,思来想去一肚子的话,但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十多年的相伴,叫他懂得有些话是不必说出口的,不过他也没叫他的恋人白白为自己做出妥协,当沈铎不用处理公事的时候,他便招他一同窝在下沉客厅那张绒布沙发里打游戏。
宁家小少爷不挑,什么游戏都玩儿,也样样都玩儿得好极了,秦峥曾经不信邪,硬是要和他较高低,结果把半个小金库都输了出去。他的操作很出色,但因为现在右手还不是太灵活,他能自由掌控的只有左半边的手柄,好在这没怎么影响他的心情,当不了拔尖儿的那个,他也乐意跟沈铎配合。
大半夜的,他俩玩儿魂斗罗,老游戏,沈铎在前面扫射,他在后头见缝插针补枪。可一开始他们并不默契,沈铎时常为了掩护他被重型枪械碾压,关卡没过几个,重新开局倒选了七八次。宁家小少爷急眼儿了便骂他笨,后来实在是无奈了,干脆抛了手柄,嗤嗤喷着气儿倒进他怀里训人。
你真的太笨了,宁家小少爷嫌弃说,下次再这样就去写反省,写不完不许睡觉。
沈铎往后挪了一些,叫他舒舒服服靠着了才跟他讲道理,乖宝,我们至少也赢了一局。
就一局!
一局也是赢。
玩儿了快十把就赢了一回,这战绩我都不好意思叫人看。
宁家小少爷哼笑,模样得意极了,说,要是我的手——
他刚说了话便顿住了。客厅因此安静得有些突兀。
无论怎么避让,眼下到底都是绕不开这个心结的。他像失了兴致一般,只懒散垂眼打量自己的右手,但似乎是怕沈铎介意,很快又转头朝他笑,见他仍旧沉默,抿嘴想了半天,又说,真的不疼了……你不要总是这样,我不喜欢。
打游戏是为了分散他戒烟的注意力,而不是勾得两个人都心事重重。
沈铎还是没有说话。
他是个足够完美的骗子,可以面不改色欺瞒,可以一次又一次撒下不同的谎言,只要能叫对方在这样脆弱的保护罩里幸福无忧,不论什么样的罪孽他都不在意。他以为自己会逐渐接受这样的状态,但很遗憾,他必须承认,只要他的恋人开始介意自己右手的伤势,他便会丧失一切安慰的话语,只能像个哑巴一样徒劳抚摸他遍布伤疤的手背。
他要怎么说呢,假若时间能倒流,他宁可继续冷战也不会和他在别院吵那一场架。
临出院时医生已经同家属私下交流过了,即使掌骨复健的前期效果不错,但经历粉碎性骨折,再加上长期卧床引致的关节黏合,他的右手再恢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正常。最好的预想便是提拎轻便的物件儿,至于握笔弹琴,恐怕还是有难度的。
这样一桩噩耗,想必老夫人也没有告诉他。但比起他的伤势,沈铎更在意的是他的心理问题,不管小孩儿如何掩饰,他都已经察觉了他的胆怯,他开始会躲避旁人的目光,也不大愿意再将右手展露人前。正如一尊无意间碰出了豁口的瓷器,始终因那一丝缺陷而耿耿于怀,甚至感到莫名的自卑。
他的小孩儿不该是这样的。
手掌的灵巧大可依靠时间来反复练习,可要是在此之前他先有了厌恶的情绪,那么难保将来他不会因为自己的敏感而崩溃。但该怎么打开他的心结,沈铎一时间又无法得到答案。
他环紧了宁予桐的腰,挽起他的右手亲了一记,许久,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
小孩儿不耐挣扎,似乎很是烦躁。但恋人话里的沮丧太过明显,因此他拧了眉又松开,再一次正色强调,这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下回如果还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他是个清闲的药罐子,但沈铎不是。平时的工作已经足够忙碌,哪儿来的闲功夫再替他操这份心呢。思虑过多,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听到没有?宁予桐用眼神吓唬,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让我哄你,嗯?
沈铎终于叫他逗笑了。
……好,不说了。他向他的小孩儿保证,随后又低语,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宁家小少爷这才消了火气,用他僵硬的右手拍了拍恋人的脸颊。
屏幕上的游戏还在待机,但他拿掉了手柄,打着呵欠往沈铎怀里窝得更深,仿佛陡然生了倦意,不愿再理会旁的东西了。

察觉到他的敏感,自那天起,沈铎再也没有表现过任何自责的情绪。
出院三周左右,宁予桐回去做了一次复诊。他的右手恢复得不错,即使仍旧不大灵敏,但要完成端盘递碗一类的轻便家务已然不成问题。在以最好的心态来配合复健的同时,他也开始尝试着用左手替代右手的部分功能,好比如持筷,又或者是最基本的书写——沈铎为此经常三更半夜了还在书房里陪他,看他拧眉伏在桌案上临帖,尽管目前写出来的字大多歪歪扭扭的像条泥鳅似的,但他自己却不气馁,只跟从前学马术学棋艺一般,不管多难,认认真真坚持便是。
他那固执又倔强的性子在此时便显露无疑了。
从前事事都要拔头筹,眼下自然也不允许自己有半分软弱。沈铎知晓他的脾气,因此并未开口惹他不快,但带他出门透气的频率倒比往常更加频繁。保姆阿姨来了三五趟之后便叫沈铎请回去了,他搭私灶,要的就是采买下厨都不假人手的乐趣,他们每周固定去逛一次商超,如同市井小夫妻一样推着购物车商量家计,因为一周到底需要多少零食讨价还价,或者一起弯腰凑在水箱前商量哪条鱼的品相能够呈上餐桌。
日常琐碎,大的矛盾不见有,但回家路上他们偶尔还会拌两句嘴。宁家小少爷不太明白一个开车的人为什么还有余力细数他结账时加塞了几包奶酪条,他觉得委屈,也想大声同他理论不要老拿医生的话来压人,可见他开着车又发怵,最后只能别过头,泄愤一样故意将嘴里夹心糖咬得喀嚓作响。
不能怪他路上贪吃,一到家,想吃多少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宁家小少爷总要生闷气,眉头紧皱,并且从下车到进了自家家门还不肯松开。
但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沈铎有时甚至不必说话,他便会在晚餐前自觉跑来岛台四处打量,装作若无其事一般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倘若沈铎回答没有,他会坐在高脚椅上支着下颌狐疑地反问他,生气了?我都不气了你还有什么好气的?
沈铎要是闷声不说话,他便理直气壮嘀咕,好么,小气鬼,比我还能生气。
活脱脱一个无赖模样。沈铎有几次拉着脸不搭理人,可最后都叫他破了功。
手头有打发时间的差事,做倦了也有旁的物件儿可供消遣,不必因孤独苦闷而难以入眠,也不必在夜半时分频频惊醒,沈铎觉得这可能是他六年以来最好的精神状态了。
他是能够清楚感知到他那种真实的满足与安定的,拿刚回云山苑的时候来说,那时他根本不能离开他半步,即使是只有半个钟头的午睡也必须叫他隔着一张薄毯子抚背才安心,可等他逐渐适应之后,一天过午,三点多钟的光景,他结束会议从书房里出来,一眼便望见他在客厅那张躺椅上睡着了。一个人,歪着脑袋抱着书,香甜又踏实,他过去取走他膝上的画册都没动静,仿佛春日下晒太阳的懒猫,翻了几个滚儿便自顾自摊开毛绒绒的肚皮打鼾。
总归是养出一些成果来了。精神好,人又长了肉,睡觉时抱在怀里便格外舒服。多年在外生活使得沈铎习惯浅眠,有时候他会因为宁予桐翻身的动静转醒,如若睡意还在,那么他会将他捞回去,肆无忌惮地抵着对方肩膀入眠,要是实在睡不着了,他便只管在深夜出神,就着窗帘缝隙间的微弱光线反复打量小孩儿的睡颜。
十七八岁的很多个夜晚,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光是抱着人,不合眼,耳边绵长的呼吸声能叫他一整夜都心安。不过那时他年轻气盛,只看眼前事,脑子里是没有太多杂念的,现在就不一样,天蒙蒙亮之前的那几个钟头里,他需要体会无数次天人交战,不断质问自己是否不应该继续编造谎言。
然而很遗憾,那些思虑的结果往往是相同的。
一切得以继续的前提是宁予桐在失忆状态下毫无保留的信任,因此残存的那一点人性无时不刻在拷问他的内心,但每当他动摇,现实的平静与美好又总让他不忍摧毁。
那些叫人委屈哭泣的经历已经随着记忆一并消失了,他们有着崭新的开始,他想要看他在自己怀里毫无负担放肆大笑,又或者因为通关游戏而满地毯打滚,不需要遮掩,不需要估量,哪怕是太过孩子气也不会遭到指责。
我的宝贝,他有时也阴暗想,不要再醒来了。偷的骗的又如何,不坦诚有不坦诚的好处,他是个混蛋,恶劣的本性根深蒂固,饶是再煎熬都无法违背。
这是他唯一不能干脆决断的地方。
他承认他足够恐惧,但好在,他也足够残忍。
整个四月他们都在云山苑度过。一年中最温柔的时节,天气好得不像话,在日头最充足暖和的午后,露台上常有娇小的鸟雀绕着盆栽蹦跳,偶尔还会啄走几片掉落的月季花瓣。
大概是知道他要静养,平日里鲜少有人登门打扰,不过四月底的时候老太太倒是亲自来了一趟,将保姆阿姨做的餐食点心塞满了小半个冰箱,又仔细瞧了人才依依不舍走了。她心里似乎还有怨气,因而不论进门还是离开都不曾正眼看过沈铎,宁予桐送她下楼还被她抱住了不放,似乎恨不得就这么将他带回家里去。
只这么一桩小插曲。
五月初,照进玻璃窗的阳光逐渐灼热起来,他们赶在溽暑来临前出了一趟海。
去的地方不远,城市东南边,蒋锐购置的一座小岛,同时也是这老相识出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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