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你瞒我瞒(再陈三愿)


“午后的茶歇还有客人。”他说。
“怎么?”老太太当即拔高了声调:“你还要他做什么?!”
宁家老三只觉得情况不能再糟糕了。
老太太大约要发作,他拿手肘碰了碰许靖舟,机灵的男孩儿立刻小声赶着双胞胎离座上楼,仆佣七手八脚收拾他们的餐点,随后也陆续跟了出去,见人走了,他转头又去看管家,视线两厢一对,管家立刻催促保姆上前抱孩子。
许幼仪没让接手,她抱着女儿回头看他,似是不满,但最后还是避到外头去了。
偌大一间饭厅终于只剩下三个不受待见的兄弟,老太太还瞪着人,像是气狠了,胸膛起伏好一阵才接着骂:“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一个大哥总拿自己的亲弟弟来算计!是,你是当家了,眼里没我,可我到底还没死呢!”
“妈——”宁家老二出言制止,但还没说完就让弟弟死命拽住了。
挨骂就得了,多嘴干什么。宁家老三冲他使眼色。
两个当弟弟的只好一起替兄长捏汗。
老太太一点就着,可宁予杭却显得冷静,不论母亲如何责备他始终姿态恭谨不予反驳,只等老太太把气喘匀了,才推着眼镜说:“您何必动怒,我不过是叫他回家来帮忙。”
“帮什么忙?家里这么多人还不够你用吗?!”
“他好歹也姓宁。”
“可他身体不好!”
“在外头养了那么久,再养不好,那更应该回家来。”宁予杭搭着座椅扶手,毫不回避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噎了一记,但很快又拧紧了两道柳叶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打扰他,不要让他掺和太多家事,医生交代静养,你就放他过几天安生日子不行吗?”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
“那就等以后再说!”老太太气坏了:“你明知道他受了多少罪,为什么还要这样糟践他?!”
“……”
宁予杭沉默了一记,反问道:“您让他住在云山苑就不糟践了么?”
堪称平地惊雷。老太太拍案而起,腕上的翡翠镯子应声碎了一地。
“宁予杭!”她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尖锐:“家法不够是不是?!”
“大哥!”
宁家两个兄弟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说什么呢,这不是摆明了剜老太太的心头肉么!
宁家老三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挽救母子俩的关系了。挨骂不成,总不是还得挨打,他想,可宁予杭背后的伤还没好全,再者也得顾及他当家主事的脸面,见天儿叫人跪祠堂,往后还怎么在小辈儿面前立足。他艰难地转着脑筋,前思后想,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大哥今天当真撞了邪,从头到尾没一句好话,莫不是真要像沈家那个畜生一样被扫地出门了才知道厉害。
他胆战心惊提防着,生怕老太太震怒之下又要再来一次家法,但好半晌过去,她也只是死死盯住了一脸漠然的长子,眼里满满皆是刮骨剔肉一般的哀痛,甚至还有泪。
她就这样盯着,最后恨恨扬高了下颌。
“……我是想叫他回来,”她咬牙切齿:“可我为什么不敢叫他回来,你最好问问你自己。”
老太太把话撂了便走了。一地翡翠残渣,管家担心得急忙去扶,反倒被她甩手打开了。
饭厅就此安静下来。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进了耳朵,宁家老三想去安慰母亲,可又不好擅自离席,因此为难得只能把视线落在那只碎得七零八落的镯子上头。他不出声,宁家老二自然也无话可说,宁予杭的神色冷若冰霜,三个兄弟一同缄默,最后还是管家硬着头皮救场,提醒自家先生午后两点钟还有一场会议,再耽搁,那头怕是要等急了。
宁予杭好半晌才站了起来。
宁家老三握了握拳,转身跟他道辛苦。
一地狼藉,他大哥却仍然平静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只在离开前隔着镜片瞟了他一眼。
那眼神让宁家老三立时打了个激灵。
宁家的书房在别墅一楼,里侧,东南角,前往那里需要经过一条走廊,因着方位朝阳,每逢夏季廊上的窗户都要赶在午前拉上一层纱帘用以遮光。当阳光逐渐浓烈,窗外葱郁的松针树会在地板上落下朦朦胧胧的影子,叫人行走其间却有如同置身幽林般的错觉。
午后用以招待四邻近亲的茶歇尚未开始,差事不多,管家收拾完饭厅的残局之后送了一盏白毫银针去书房,房内安静,家里的先生坐在办公椅上翻看文件,眉心紧蹙的模样仿佛旧时课堂上恨铁不成钢的老学究,单只瞧了几行字便恨不得大骂学生是蠢材。
但好在他到底不是。管家把茶端到桌案上,见他专注不好打扰,有片刻才劝:“您消气。”
周遭仍然安静,宁予杭没接他的话。
管家又说:“……老太太贯来疼爱小少爷,您知道的,关心则乱么。”
这回主人家倒是肯搭理他了,掀眼皮骂了一句多嘴。
管家噤声低头,但并不慌张。
他在宁家的时间不长,统共服侍过前后两代主顾,看着宁予杭长大,也算摸得透他的性子。从样貌上来看,他与他的幼弟截然相反,倘若说宁家小少爷毫无保留地遗传了母亲的美貌,那么这位当家的先生则跟他的父亲更为相似,鼻高眉扬,眼睛细长且瞳仁黑亮,单看着便是温和的面相,微笑时,右脸颊甚至还有一处酒窝——可惜这些大多是过去的印象了,大抵因为是长子,肩上责任重,见的牛鬼蛇神也多,他从小便少有笑容,等成年,就变得愈发高深莫测,哪怕人前尽是儒雅之态,偶尔也笑,但那些不过都是生意场上惯常的伪装和手段罢了。
他是宁家最完美的继承人,可抛开外表不谈,单论脾气,他不像,或者根本也没想过要成为他父亲那样慈悲和善的大家长。他有他的野心,有更大的抱负以及更强烈的欲望,他掌控着宁家,也替整个家庭操持规划未来,不容丝毫差错,也不允许有半点意外。
听起来是刻薄独裁了一些,但管家却认为这已经是难能寻到的父子俩在性情上的一点通处,尽管表现方式不同,可谋事之外,他们一样顾家。
既然顾家,那么越是严厉越能宽容,没有真动气的道理。
管家立在原地等着,有片刻,他听见先生敲了敲桌面。
“请医生过来,”宁予杭说,“回头再找只镯子送到老太太那儿去,你知道怎么做。”
管家应了,又问:“那小少爷……?”
“再催,就问要不要司机去接,打不通就算了。”他说完便将文件抛开了,伸手去捞那盏白毫银针。
管家这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书房壁上的钟表,不到一点,时间还早,他上前帮主顾整理桌案,案上多是一些看完了但来不及放回书柜的大部头,收拾到一半,他发现里头莫名夹了一摞照片,场面盛大,似乎是秦家夫妇结婚当天拍下来的,二三十张单独装在一只文件袋里,若不是他留心拆开,险些就要和一堆没用的案头文件一并处理掉了。
管家隐约记得这是秦家在婚后送来的回礼之一,他们请了专业摄影团队跟拍,几乎照顾到了在场的每一位客人,属于宁家的这份除了兄弟们同新婚夫妇的合照外便是单人留影,镜头偏爱宁予桐,细数下来起码有一半都是他身着伴郎服或说笑或出神的模样,还有一张甚至拍到了他被兄长塞了捧花的瞬间,羞恼又惊讶,瞧着当真是可爱极了。
无怪乎人人疼爱他。
管家忍不住笑了起来,可转瞬又想起这些照片兄弟们各自保存着,小的这个没回家,他的那份便被主顾一道收进了办公桌的抽屉,这时候,没有需要用到的场合,也不可能交出去,那么他无缘无故找出来做什么呢。
或许是想弟弟了又不好说。管家觉得有趣,但也没敢拿这个来调侃,只仔细码齐了,重新放到笔架旁边去。
管家很快将桌面清理干净了,他的主顾正握着茶盏背身看窗外,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一直到管家收了茶盘要退下,他才侧过头叫住了他。
他问后厨有没有准备点心。
管家心下了然,说,备好了。
怎么会没有点心。茶歇时招待客人的那些另当别论,给家里那个小的准备的东西可是专程由海城国际那位保姆阿姨来选材备料的,菱角糕海棠酥这类应季讨巧的不说,甜品也分门别类做了好几种样式,银耳羹软烂,桃胶椰汁清甜,为的就是那小祖宗在家歇得舒舒服服不闹心。
主顾再也没有别的吩咐了,只挥手示意他下去。
管家依言退出了书房。
午饭后别墅陷入短暂的宁静,主人家在各自的卧房休息,仆佣也少走动。四下里只有山风偶尔穿堂而过,因着时节不讨喜的缘故,庭院的景观树上少见鸟雀踪影,就连架在院墙边的一瀑熙熙攘攘的紫藤花也格外沉寂。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宁家夫妇抱着女儿再次下楼,一点半整,陆续有私家车穿过雕花铁门停在院中,客人们携礼前来,厅内逐渐忙碌,整个别墅很快又变得热闹起来。
隐约能听到外头动静的时候宁予杭打开了电脑,两点钟不到,线上的人已经齐了。
同他见面的会议方是集团欧洲子公司的负责人和三位高层管理,因着需要,法务也在出席之列。会议事关三个月前的一桩失败标案,欧洲与会方将在会上报告落标后的一系列应对措施,包括前期损失估量和提供可替代方案在内,他们尽了最大的可能来挽救自己的败绩。
其实说起来那只是一桩很普通的案子,德国一家MCU厂商经营不利,宁家试图通过竞标吃进对方百分之九十三的股份以将其收入囊中,原本一切万无一失,私底下谈也谈妥了,但到最后,不知怎地就让国内一家年轻的风投公司夺了标。
集团在海外早已涉足电子领域,联合的亦是欧洲当地强有力的民营资本,拿不拿标实际上对业务发展用处不大,让子公司高层们被削脑袋的原因无非是这单生意的真正目的,宁家受人所托,不为钱财,就图那么一个壳子,连带里头几项仍处于保护期的制造技术专利。
说到底就是没办成事儿。
宁予杭从接到消息的那天起就恼火不已,等后来得知那家名叫和祉的投资公司在沈铎名下,甚至连蒋氏也在这笔交易里掺了一脚,他的心情便更加恶劣。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
屏幕上负责人已经开始进行报告,但宁予杭的心思并不在此,他头疼得厉害,一面拿手指揉捏眉心一面想一些真正叫他操心的事情,间隙里一出神,便又记起刚才的争执来。
经过数月的冷战,他早已习惯了老太太的敏感,也愈发清楚母子间的分歧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消解,他想得明白,也不再试图纠正这一点,只是没料到老太太仍旧怕他恨他甚至防着他,稍微一提到宁予桐她便要摆出极力回护的姿态来,仿佛他是什么狠毒的怪物,眨眼就能吃了自家弟弟。
他至于这么可怖么。宁予杭几近无奈。他知道自己有错,从医院失态回来之后他也无时不刻在反思自己的错误,他后悔,但悔的却不是招惹母亲震怒从而领受了一顿家法,而是他不该因为一时心软就那样随便把人放走了。即便是哭,可哭有什么好怕的,从小到大宁予桐在他面前不知哭过多少回了,因此哪怕身体抱恙眼泪掉得又凶他也应该先将他接到家里来。有母亲在,那小混蛋再不情愿也得低头,强迫也好哄骗也罢,回到家问题便容易解决,就算现下解决不了,搁眼皮子底下照顾着,也总比由着沈家的出生一而再再而三欺骗他来的让人安心。
出院小半年都不回家看一眼,净是叫老太太一天到晚盼着等着像什么话。一个金尊玉贵的少爷家,被人当傻子一样愚弄着,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直接放任他去死,那至少省得让家里人时刻为他忧心忡忡牵肠挂肚。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宁予杭越想越觉得自己失策,他的犹豫使他失去了先机,因此才被外人轻易钻了空子。可宁予桐自己难道一点怀疑都没有吗。他无法理解,倘若云山苑是老太太爱子心切而妥协的结果,那么住便住了,事事绝非万全,宁予杭以为他再受蒙蔽也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这么久了,不但半点争执的动静都没有,许靖舟随他出了一趟海,回来竟然还告诉老太太他丝毫没有起疑,沈铎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无忧无虑,过的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日子。
宁予杭至今都记得他听到这些话的感受。荒谬、可笑,可笑至极——过去是胡编乱造的,他抵死深爱的那个人满口谎言,就连憩息的巢穴都是别人丢弃不要的垃圾,幸福么,宁予杭不懂这算哪门子的幸福,也不知道这种幸福要来何用。如果不是老太太拿出豁命的架势来阻拦,他一定会派人砸了那个地方再把弟弟抢回来。
但现在他动不得。
不仅动不得,还得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失忆而对沈铎更加依赖。
这是遗传的天赋么,沈家人总擅长于给人灌迷魂汤。宁予杭想不起家里小祖宗那固执得令人拜服的情愫萌生于何时,但他清楚记得自己厌恶沈铎的理由,不单纯因为他在他忙碌的间隙趁虚而入,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目睹过他的恶劣根性,在宁予桐自杀之前,那畜生还能自由出入宁家的时候,他在一天午后得空到琴房检查功课,结果刚要敲门便透过玻璃窗看见弟弟仰头献吻——如今看来那未必不是对方的引诱——沈铎完全没有拒绝,相反,他很自然地接受了宁予桐荒唐大胆的行径。宁予杭永远不会忘记他的眼神,那眼神即是后来不管发生多少事他都绝不相信对方表态的依据,如果当真是年少时便深藏爱意,那么他必然不会以那种眼神俯视他的心上人,傲慢得近乎羞辱,毫无温度可言,正如一个在陷阱收束前肆意玩弄猎物的捕手,冷血又薄情。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没有早早料理祸端,亦是他的过失。
但那畜生现在又得到什么惩罚了呢。宁予杭支着额头回忆几个月以来沈家的种种举动,尽管断绝关系后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可他总觉得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本家的确为难他,然而背后授意的人究竟是老爷子,还是打着老爷子的幌子故意为之的沈煜钦,他却无从得知。假如真是老爷子最好,可要是沈煜钦,那宁予杭很难不猜测这对兄弟之间仍有不可告人的联系。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友,一家兄弟姐妹里头大哥形如摆设,长姐满是野心,唯有老幺能帮忙,因此贸然放走一个趁手的工具还不图回报并不像他的风格,然而一旦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那就表明沈铎仍是沈家一员,损兵折将不过假象,将来他仍会好端端地立在生意场上,真正活成沈家的一道影子。
不知兄弟俩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要这么说,父子间也不过是闹了一场笑话,脱离本家的束缚,对于那畜生而言倒是一种解脱了。宁予杭想得太阳穴抽疼,烦躁吁气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另一头,视频里正在发言的负责人谨慎地闭了嘴。
“……继续。”他不悦皱眉。
对方这才敢接着说话。
成败已定,他们做再多挽救不过是徒劳。宁予杭懒得细听,只将双手合拢在腹间,逐渐舒展了身体。他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不断盘算,可算来算去心头的火气都只增不减,他忍了太久了,既然不打算一辈子忍下去,那么他的耐心迟早有到头的一天,再说了,凭什么毁掉了别人的家庭和人生还能不付半点代价,难不成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东西更容易占便宜么。
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吃亏的也不能总是宁家人。
他越想越不愿叫人好过。
会议持续了一整个茶歇的时间,欧洲子公司希望总部就补救方案提出定夺,因此宁予杭一直在商谈之中无法脱身。书房清静无人打扰,只有管家在三点钟的时候又进来了一趟,立在桌前悄声告诉他小少爷回来了,一进门就叫欢天喜地的老太太留在了身边。
不过他是一个人回来的。管家又说。
宁予杭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但听到这话时他皱了一记眉头。视频里的高层仍在同法务探讨有效规避当地政策约束的前提下分步参股其中一家企业的可能性,两帮人喋喋不休,他愈发不耐起来,最后连吩咐都没有了,只摁着太阳穴让管家继续回前头听差。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