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说,宁予桐哪里都好,玲珑剔透明事理,做选择也做得利落坦荡,唯独不爱笑这一点让人琢磨不透。大概是出身不好又要强的缘故,在那种地方工作,过早的见识人情世故,多多少少会有影响。他在心里替小孩儿开脱,自己却又馋得要命,思来想去反复挣扎,最终还是给小孩儿打了一通电话。
夜深人静,手机那头的呼吸声听得格外清晰,好像那小孩儿的气息就落在他耳边似的。汤靖远咳嗽了一声:“……明天晚上咱们去喝酒,好不好?”
酒是乘人之危的东西,而自己许诺过不强人所难,因此汤靖远也显得有点儿犹豫。
宁予桐没有说话,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沉默得足够漫长,以至于汤靖远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之举。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道歉,小孩儿却突然出声了。
“现在就可以,”他说:“你在哪儿?”
他答应得干脆,汤靖远感到意外,但更多的仍是惊喜。这对于他而言是正中下怀,小孩儿既然肯答应,那么他便没有理由推拒,演戏尚且有结束的一天呢,更何况他到底不是正人君子。
喝酒的地方是个清吧,深夜时分,客人寥寥无几,吉他手拨弄的调子都显得缱绻懒散。小孩儿是自己打车过来的,汤靖远到门口接他。
头一回跟他喝酒,汤靖远掂量着先叫了一杯度数低的先试深浅,结果小孩儿一口就灌完了,转着空杯,抬起那双水光淋漓的招子瞧他:“……就请我喝这个呀?”
汤靖远因为他这声撒娇一般的抱怨愣了一记,然后才在袅袅烟幕里笑起来:“我的错。晚上想喝什么都行,只要你高兴。”
小孩儿还盯着他不放。两人挨着吧台落座,汤靖远稍微低头就能吻到他。浸润着酒色的唇瓣像果实一样饱满鲜嫩,唇边隐隐的笑意使汤靖远心猿意马,他暗自检讨自己失策,看来之前的讨巧讨得不对地方,早知道喝个酒能让小孩儿那么开心,他应该领他上郊外的私人酒庄去,省得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和心思。
所幸现在也不是太迟。
汤靖远夹着烟等待小孩儿的动作,两人无声对视良久,他却只见宁予桐慢慢笑了起来,一贯冷冰冰的眉梢眸瞩如同化开一池春水,愣神之间,汤靖远感觉他凑过来亲了自己一下,玛格丽特的味道瞬时盈满鼻息,他在耳边轻声问他:“我想喝这杯,你答不答应?”
汤靖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舌尖尝到的辛辣感证明了那的的确确是一个吻。
他诧异了一瞬,但没有细究为什么一夜之间宁予桐变了个性子,许是这个小美人儿想通了,卸下所有防备打算爬他的床。这样再好不过,汤靖远哪里有功夫腾出脑子想什么劳什子的理由,去他妈的吧,放着投怀送抱不要还是个男人么。
他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一点伏特加,扳过宁予桐的下巴全数渡到了他嘴里。小孩儿不防他突然来这一手,为了避免酒液呛咳到气管只能拼命吞咽,汤靖远伸手抓住细软的发丝强迫他仰起头,方便自己追逐吮吻他口腔里蜜糖一样的甜腻。
宁予桐很快含不住余下的伏特加了,他贴在汤靖远的肩头低低喘息,任由它们顺着下颌低落到衣领。
汤靖远打量着他垂头低喘的模样,毫无疑问,很诱人,轮廓分明唇形美丽,乌黑的发丝落在耳后,左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让他看起来孱弱且不堪一击——他哭起来一定更好看。汤靖远忍不住低头往泪痣上亲了一口,长得好看哭起来更好看,什么条件他都能答应。
“还想喝什么?”
宁予桐说:“随便你。”
汤靖远闻言便朝酒保示意,老规矩,彼此心知肚明。
接下来半个钟头,汤靖远足足灌宁予桐喝了好几种不同的烈酒,怕太伤身,每种只敢让他浅浅尝一口。倒是小孩儿放得很开,来者不拒,汤靖远给他什么他就喝什么,喝得双颊通红眼神迷乱,还缠着汤靖远要他喂酒,被亲得舒服了就用酥软的鼻音哼哼,胆大包天,根本不顾忌周围人的存在。
汤靖远搂着他的腰被吻得口干舌燥,所幸酒保推来最后一杯龙舌兰,适时提醒了他:“汤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汤靖远点头表示他明白,随后捏了一把小孩儿发烫的脸颊,将他交给了保镖。
酒店房间是常备的,与喝酒的地方仅仅隔着一条街。汤靖远轻车熟路按下楼层号,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像逗猫一样伸手去挠宁予桐的下巴。醉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儿被体型健壮的男人分开架着,对这番戏弄仅仅是嘤咛了一声,惹得汤靖远登时心情大好。
………………………………………
…………………………
将近凌晨四点钟,叫人来换掉床单被褥,汤靖远才抱着宁予桐睡下了。
这一晚他发泄得无比痛快,宁予桐身上布满性爱留下来的淤青和吻痕,即使清理过一遭,大腿内侧的皮肤仍然显出了红肿。汤靖远入睡前揽着他的腰又吃了会儿豆腐,暗自在心里打算,这人肯定是要留在身边好好儿养着了,他好几年不曾在床上那么尽兴过,小孩儿从样貌到身段都称得上极品,自己能感兴趣多久他不敢确定,至少眼下他是绝对不会放人走的。
汤靖远的算盘打得精细,甚至还想到哄小孩儿跟他一块儿回澳洲。然而没等他有实施的功夫,隔天早晨起来小孩儿倒先翻脸了。
他从汤靖远的怀中醒过来,眨眼木楞了半晌,才艰难地摸索着坐起身。
汤靖远被他的动静弄得也醒了,拦腰捞住他:“去哪儿?”
宁予桐的背脊因为他的亲吻而绷紧了:“上课。”
汤靖远打挺而起,就势将他压回床被间:“想不想去去澳洲读书?我可以帮你——”
话音在半途戛然而止,汤靖远敛了笑,慢慢皱起眉头。
在他身下,宁予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睛里的冷漠疏离更甚从前,仿佛昨晚与他缠绵的激烈情事都是假象,不知是不是汤靖远的错觉,他居然还从小孩儿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丝厌恶。
“怎么了这是……?”他喃喃道。
“我们扯平了,”宁予桐哑着嗓子说:“我要走了。”
汤靖远气笑,拍了拍他的脸颊:“哟,翻脸不认人哪宝贝儿?”
说出去简直叫人笑掉大牙。汤家公子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碰见睡完觉没有允许就比他先走人的床伴,还只是个连校门都还没出过的嫩雏儿。不自量力,找死呢吧。
小孩儿仍旧没有半分惧色。迎着汤靖远阴鸷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手,像爱抚情人一样摸上他的脸:“……汤靖远,我姓宁。”
汤靖远冷笑了一声:“我知道。”
小孩儿的嘴角微微勾起,接着说:“如果你非得逼着我再跟你睡,我只能叫大哥来跟你谈了。”
汤靖远心中无端一沉。
短暂的停顿里,他眯起眼试图理解小孩儿这句话的深意,很快的,他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平头老百姓他不清楚,但是论起来历和背景,这座城市姓宁的人家在圈子里独一户,就在回国头一晚的家宴上他还听家里提过一嘴,说父亲缺席是因为去探望宁家老夫人了,到底是有恩情的故交,难得回国,怎么着都得郑重其事递帖子上门拜会一次。
他竟然看走眼了。汤靖远仍然觉得不可置信,笑着问:“你大哥叫什么?”
小孩儿如实相告:“我和哥哥们这一辈随予字,我大哥叫宁予杭。”
倘若说刚才汤靖远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猜测小孩儿可能在唬他,那么此刻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宁家四个兄弟,除却极少在外人面前出现的幼子,其他三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名声背景不分伯仲,而他这是猪油蒙心误打误撞睡到人家弟弟了。
什么破事儿哪,汤靖远哭笑不得。
他和小孩儿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着,汤靖远正琢磨要不要一错犯到底再睡个够本儿,保镖匆匆敲开门进来,说是汤家小姐找他找了半天没回应终于发火了,说他要是再不回电话就等着被打断腿吧。
汤靖远拿过手机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姐姐就急哄哄地召他回家了,只是当时他忙着睡他的宝贝儿,根本没功夫理她。
汤家姐姐在手机那头火冒三丈:“汤靖远!宁家的人找上来了!你找谁陪床不好,居然敢找他家的小儿子?!他大哥气得要扒了你的皮!赶紧给我把人好生送回去,听见没有?!”
这一通电话叫汤靖远彻底死心了。
只是他自始至终都不能理解一个问题,所以在保镖护送宁予桐回家之前,趁着小孩儿换衣服的空隙,他咬了一根烟,光着上身靠在床头问他:“宁予桐……啧,宝贝儿,你一个不愁吃穿的小少爷,在外头干这种工作做什么?可别跟我说是体验生活。”
宁予桐没吱声,低头往身上套一件尺码过大的衬衫。他的衣服昨晚被扯坏了,这一身行头都是汤靖远的。
“不关你的事。”离开前他冷冷瞥了一眼汤靖远。
至此之后,汤靖远足足有四年不曾见过他。
再陈三愿:
停车场指路微博or论坛
即便是缘分匪浅,但谁也没料到再次相遇会是这种情境。
有乔曳在场,过去的渊源自然是不方便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汤靖远很快敛了诧异的神色,由女伴引到近前跟宁家小少爷打招呼。许是抱着同样的心思,宁予桐并未有什么不妥的回应,他点过头,疏离客气地问了一声好,随后便坐下来自顾自料理那一桌丰盛的下午茶,似乎没有搭理他们的兴致。
宁家小少爷对待陌生人一贯是这样冷漠的,乔曳担心汤靖远介怀,正琢磨着要圆场,却反倒让身边的男人搂住了,轻拍着手背示意她尽管放心——虽然只是不甚起眼的安抚,但颐品传媒的当家花旦登时便心知这位老主顾看出了她的担忧——他们相识的时候汤靖远大概二十五岁,正是世家子弟最招摇的年纪,他却比旁人来得儒雅随和,生意场上从不与人争强斗狠,受了冒犯也不过置之一笑,对待情人们亦称得上风度翩翩,仿佛深受家中外祖母的影响,身处高门却对他人怀有怜悯之心。
汤家的基底在海外,主要的营生是地产投资,同时也涉及家私与重型器械之类的贸易,大多数是汤靖远母家一脉的产业,在先前动荡时迁移到澳洲,由他外祖父母苦心经营壮大,传至独女手中,又从独女这处交由家中长孙打理,颇有成色之后两位老人家才卸下重担回国安居。也正是有了这档子空闲,汤靖远的外祖母年老后对佛事信仰的态度才变得极为诚恳,总念叨着捐香油攒功德,汤靖远因此隔三差五就得回来陪她到寺庙里上香。
双亲是孝子,他必定也得担起这贤孙的名头,才不至于辜负那份交到他手里的家业。
但说到底吃斋念佛的是老人家,乔曳跟他的时间一长,对他的为人也有了全然不同的认识。其实名门贵胄的出身早就注定了汤靖远绝非善类,大抵是海外成长的经历使他练就一副八面玲珑的躯壳,他的残忍薄情连带嗜血的本性被掩饰得非常好,甚至连他最亲近的姐姐也曾遭受蒙骗——大约在他们外祖父去世不足一个月的时候,有近亲犯浑要来同他争夺家产,不知开出什么条件,哄得他外祖母也动了心,汤家姐弟被叫到祠堂里数罪并罚。
汤家的大权实际上并未全数归于汤靖远,他的外祖母依旧掐着一道至关重要的命门,汤靖远的双亲因着这层缘故不能说话。
汤家长姐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气红了眼睛,倒是汤靖远二话不说就跪下了,被族里的长辈们指着鼻子骂白眼狼也不吭声,领完训还能扶着他的姐姐出祠堂,真正出孝入悌毕恭毕敬的长孙做派。
汤家长姐进了车里才肯掉眼泪,正是一肚子委屈没处说的档口,一通电话却叫她止住了哭声。她的心腹在手机那头谨慎汇报,那位近亲族老养在别处的娇妻连同一双稚子早晨出门后便不知所踪,现下人是找到了,可已经在荒郊野外断了气,看那情状,生前怕是受了不少折磨。
汤家长姐拿着手机,脸上还挂着一滴刚淌下来的泪珠子,好半晌才转头去看坐在身旁的弟弟。汤靖远还是那副衣冠端正气度翩然的模样,似乎对她电话里的声音毫无觉察,只顾远眺车窗外的山景,态度平静得叫人后背发凉。
汤家自那之后才算真正安生了。
尽管这是大家族内的腌臜事,又多少含着添油加醋的成分,但乔曳对此却是深信不疑的。
流连床笫多年的经验使她拥有敏锐的直觉,汤靖远的狠厉不在表面,笑脸迎人是他惯常的伪装,杀妻弑子,她相信这个男人做得出来,即便未经他手,却也绝对由他授意。
汤家的大公子,要是真的心存良善,恐怕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汤靖远的心思藏得极深,性子其实也不好伺候,宁予桐又从不屑与人交往,这便是乔曳顾虑的地方。但她的主顾一瞬怔忪后便恢复如常,不容她多想,揽着肩头一面低声说话一面要她往外走,乔曳觉得古怪,关门前朝经纪人使了一记眼色,随即顺从地叫汤靖远带回拍摄现场准备开工了。
一个是从前同枕共眠的老主顾,一个是曾经回护她的东家,两头都是吃罪不起的主儿,她的经纪人也深知其中利害,因此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休息室里陪聊。
但让他意外的是汤靖远回来后再也没有什么异样了,他甚至不太同宁家小少爷交流,只管搭着沙发扶手询问乔曳近来的工作和她的身体情况,说到半途还坦坦荡荡顺走了桌上仅剩的一块杏仁蜜糖酥——他的动作使乔曳的经纪人下意识去瞧宁予桐的脸色,那小少爷低头把玩着手机,伸手落空了也不恼,拾起旁边一小碗雪花酪舀着吃了,不知是不介意,还是视汤靖远于无物。
乔曳的经纪人隐约记得他是顶不喜欢别人碰他那一口吃食的。
后半段的拍摄费了些功夫,一直到傍晚六点钟的光景他们才等来乔曳收工。
她是在汤靖远身边待得最久的女伴,柔媚体贴,最重要的是通透聪颖,比那些时不时争风吃醋的新欢要受他宠爱。这趟探班即是汤靖远临时起意给她的惊喜,他原本打算接她去吃晚餐,却不料她早约好了宁家小少爷,为此还推掉了原定在今晚的一桩采访。
乔曳一手挽着裙裾一手拉着汤靖远撒娇,尝够甜头的宁家小少爷正支着脑袋犯困,见她面有难色便懒散问是哪家馆子,乔曳柔声说,近郊那一家呀,您上回还夸它家汤盅炖得正火候呢。
宁家小少爷倚着沙发想了片刻,许是真叫他想到是有那么一家馆子,他突然间转头对汤靖远说:“汤总久居境外,还吃得惯中餐吗?”
乔曳一听便怔住,倒是被她挽着手的汤靖远不觉意外,笑着说:“当然。”
言下之意即是应邀了。
尽管连同汤靖远在内没人知道他为何转了性子,但宁予桐要请,大抵也没有人会蠢到拒绝他极为罕见的好意,更何况还是与他有过一段旧情的汤家大公子。
乔曳选的馆子叫四时山涧,名字起得颇有附庸风雅之嫌,但景观却是真别致,仿古式的黑白建筑掩映在竹林间,周遭僻静幽深,进门的路径只有一条步行窄道。因是私厨,采用会员制,针对来客的隐私保护做得极好。
乔曳订的包厢毗邻山涧,正对门厅的墙上垂着两条翡翠玉坠,檀木圆窗外树影婆娑,坐下来静听确有潺潺流水的声音。
吃饭的地方挑得用心,菜肴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的。文思豆腐,南宋蟹酿橙,还有一尾粽香花溪鳌,林林总总十来道杭帮菜,每一样都费工夫。同那一顿下午茶一样,这桌清淡的食物也是存了恭维的心思,席间汤靖远一面帮女伴布菜一面不动声色打量坐在他对面的宁家小少爷,他动筷动得并不勤,那样子叫汤靖远想起从前带他出门的时候,他也对一桌的正经餐饭不上心。汤靖远那时只以为他拘谨,但现在看来那似乎是他在外人面前的常态,富庶人家养出来的小少爷,金尊玉贵不消说,又有一双识过世间珍宝和尘埃的眼睛,除了那些糖分充盈的甜点,怕是没什么东西能取悦他了。
汤靖远暗自哂笑,但还是时不时往他那处瞧。
汤家大公子早先便觉得他吃饭的模样赏心悦目,如今这个想法依旧不曾改变——宁家重礼仪,也把孩子教得很好,尽管进餐的兴致不高,但宁予桐照样坐得笔直板正,持筷起落有规有矩,就连碗勺碰撞都极少发出声响,垂头挑弄东西的时候,耳边那颗珍珠的光泽几乎能晃到人心里去。
相似小说推荐
-
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猫猫梨) [穿越重生] 《驾崩百年,朕成了暴君的白月光》作者:猫猫梨【完结】晋江VIP2024-12-2完结总书评数:2392 当前被收...
-
大学生穿为娱乐圈花瓶后(神色) [穿越重生] 《大学生穿为娱乐圈花瓶后》作者:神色【完结】晋江VIP2024-05-21完结总书评数:2885 当前被收藏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