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着他去医院了,那被留在晚宴上的我呢?”尤杨站起身,指着心窝的手指如同快要剜进去的一把尖刀:“他接了一通电话你就能跟着走,掉两滴眼泪你要心疼,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多冷静多克制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我的工作?!你让秘书留下来照顾我有什么用?跟我结婚的人是你不是她!”
“沈铎,不止这一次了,”他红着眼睛说:“那顿的饭局有他,你带我去酒吧放松的时候也有他,对了,我们一起回家见朋友那天晚上给你打电话的人也是他吧?你但凡有一点爱过我,还会跟他藕断丝连念念不忘?!”
“——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做?!”像是一头再三忍耐后终于被惹怒的雄狮,沈铎骤然拍案而起,在烟缸落地的碎裂声中暴怒吼道:“我说过你知道这些只会自讨不快!而且我爱过你!我他妈掏心掏肺恨不得所有好东西都上供给你,是你自己不要!尤杨,你要跟我算账是吗?可以啊,来,我们一笔一笔算清楚!”
“回国的时候,你说你要创业,我是跟你吵过架,可我最后拦着你了吗?我说过多少遍让你去个好点儿的金融机构就职,你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没问题,我不逼你,让你去创业,让你去睿思当总助,只要你觉得开心觉得有价值,我都随便你。”
“可是你呢?公司创业后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回来什么话都不说倒头就睡,待在书房的时间都比待在我床上要多,我介意了吗?你平步青云当上总助后一天到晚见不着人我他妈又有一句抱怨吗?!”
“那是工作需要!”
“去他妈的工作需要!”沈铎逼近他:“你还记得你有个家吗?总是说我不尊重你,那我问你,你爸妈知道我们的关系吗?去见他们的时候为什么要把素圈摘下来?是它见不得人,还是我见不得人?!”
“孝敬你父母结交你朋友,到头来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有一丁点在乎过我的意愿吗?你想要的从头到尾都是该死的工作该死的事业!”
“你——!”尤杨激动地想反驳他,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想说忙于工作不是他的本意,沈家已然是豪门,从沈之虞的态度来看长辈们对沈铎的婚姻情况毫不在意,不管是男是女,总归身边有人陪伴就行,或者说他们更满意的人选应该是宁予桐而不是他,否则何必在四年前忍着割肉似的疼痛厚礼相送。尽管尤杨不愿承认,可事实即是如此,他的父母不同于沈家长辈,没有名誉没有权力没有地位,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拿什么来成为自己对父母公开性向的底气。
他也想自豪地向双亲介绍自己的伴侣,不是同学不是朋友,是要携手走到暮雪白头的那个人。
尤杨剧烈喘着气,他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崩溃,甚至毫无尊严的痛哭失声。他抗拒这样失态的行为,以至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根本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沈铎厉声肯定:“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尤杨,在你眼里,恐怕你的自尊都比我重要吧?!”
尤杨面对面同他嘶吼:“那你敢说你从来就不亏欠我,回国之后跟宁予桐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铎一顿,随后突然抬手扳住他的下颌,神色阴鸷逼近了他。
“……!”尤杨止不住颤栗,却也狠狠扣紧他的手腕。
这一刻他们都顾不上掩饰自身的失态了,尤杨的嘴角咬出了血,但他仿佛对那刺骨的痛楚浑然不觉。他强迫自己看着沈铎,然而这一眼却使他心头更加酸涩,他的伴侣就站在他面前,他们对视着,仿佛两个企图看清对方模糊面目的陌生人,过往的情爱似乎只是一场虚妄的梦境,被他轻易拥有,最后同样轻易在他眼前支离破碎。
“是啊,”沈铎语气冷得像块冰:“我们上过床了,还不止一次。你早就怀疑了,对不对?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家公司当备选,你偏偏点名要颐品合作?”
没等尤杨说话,沈铎又用另外那只夹着烟的手帮他理顺了额角凌乱的发丝,亲昵贴近耳际,轻声问他:“亲爱的,功成名就的感觉怎么样?”
层层的保护壳终于轰然崩塌,尤杨感觉自己宛如陷入回旋楼梯一样的漩涡中不得脱身,刹那间侵袭而来的眩晕感使他止不住作呕,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此时他还需要再猜疑什么,他的直觉没有错,沈铎出轨了,从回国之初早有预兆,在机场见面的那一天他就应该看出他们对待彼此的态度不同旁人,更不必说后来聚餐时若有似无的暧昧,甚至是沈铎避而不答的过往,一切一切,全数昭示着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刻,而为了这样的深刻,为了心心念念的不舍,他毫不犹豫背叛了他们的婚姻。
他们同居四年,陪伴到现在,慎重的承诺和那枚素圈都仿佛变成了精心修饰的谎言。
荒谬的现实使尤杨在僵持中哑然失笑,眼泪毫无预兆滚落下来,隐没在他的衣襟里,只一滴便悄无声息停歇了。随后他用力将身前的沈铎推开,真切的恨意和所剩无几的自尊支撑他抬手给了他的伴侣一记耳光,又摘下手上的素圈狠狠砸到对方脸上。
明明被背叛被羞辱的人是他,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比他还要痛苦。他凭什么。
如果没有在夜店里相遇,也不曾在同一节选修课上误打误撞认出一夜情的对象是大学同学,那他们的人生或许根本不会有交集。是他不该因为猜疑而去寻求他的帮助,是他自取其辱,在曾经温暖得像错觉一样的相伴时光里忘记了他的伴侣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公子,他所给予的一切都是怜悯般的施舍,不是爱。
他们错得太离谱了。
“……离婚吧,”尤杨瞪着血红的眼睛,颤声说:“我后悔了。”
第35章 汤家的大公子
盛夏的暑气在雨水中绵延,整座城市像掉进水里的白纸似的泡得发皱,九月初了,依旧难以在户外寻到早秋的痕迹,连月来天气见晴的日子都屈指可数。正是晌午的光景,远郊的高尔夫球场草面湿软,眺望而去,起伏的山丘后即是阴云笼罩的天空。
时间挑得不大好,秦峥打了两杆,刚熟手便歇了,一面摘手套一面看旁边的蒋锐瞄球。挥杆的架势顶老道,出手就是一把抓鹰。秦峥赞了一声漂亮,随即靠在椅背上松气,身后的服务生适时上前来为他捏肩,蒋锐收杆回头,一见他便嗤笑:“昨晚谁伺候的?瞧你这副筋骨不松快的样子,怕是功夫不到家吧。”
秦峥照面甩了他一条手巾。
即将成婚的人,还预备着养孩子,新娘又是厉害人物,往后他们这些人能约出来的机会恐怕不多了,蒋锐也是逮到他筹备完婚礼的空档才把人约来打高尔夫。球场清净,秦峥闭眼假寐,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说话,聊了半晌,蒋锐喝着水转头问他:“老三呢?还没完事儿?”
秦峥不言语,等那服务生知趣退下了,才睁眼幽幽吁气:“别提了,麻烦着呢,差点儿当不成我的伴郎了。”
蒋锐摇着头哼笑起来。
沈家老三最近在闹离婚,这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离婚的对象当然是和他一道从美国回来的伴侣,他们因为一次商业合作而彻底决裂,在冷战分居近三个月之后,这对旧日爱侣按照婚前的约定进行了财产分割——中心城区的不动产,还有纽约一套别墅,包括那辆平日出行用的欧陆和空运回地下车库积灰的帕加尼,以及户头里一大半股票和基金都划给了尤杨,沈家老三几乎称得上净身出户——这样丰厚的赔偿,说是财产分割,在外人看来倒更像他花钱了事。
照理说两口子要真过不下去了,那潇洒分手再寻新欢也无妨,更何况沈家老三一贯阔绰。只可惜这一次他曾经的爱人似乎不大买账,他们在感情磨灭的最后一刻仍然出现了分歧,尤杨拒绝接受云山苑那处时价迫近六千多万的公寓,并始终坚持要将它物归原主。双方僵持不下,代替上司出面处理离婚事宜的秘书虽然得到了具体指示,但碍于这位尤先生的不配合,那纸解除关系的离婚同意书便不得已搁置下来。
不过或许这并不要紧,毕竟他们早已形同陌路。
秦峥听闻时都不觉得惊诧,在他看来这是必然的结果,只是尤杨的态度难免叫人无端发笑。聊到半途他倒想起一件事来了,翘着腿对蒋锐说:“我记得你还没见过他家那位?”
坐在他对面的老相识正要伸手去够桌上的打火机,一听便咬着烟跟看傻子一样瞪他:“你脑子没坏吧,见什么见?从前组局做东那是你给他面子,我可懒得搭理,叫我追到南法都没能把生意谈下来,我想到这茬儿还窝火呢!”
秦峥笑骂了一句,原本还要打趣他做人小心眼儿,但转念一想又不说话了。
也罢,当初没见过面的人,此时再断了沈家这层关系,那对他们而言倒也无所谓了。只是动静闹得这样大,沈家老三想要低调也不可能,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打进他私人号码的电话一时间多得数不过来,甚至连远在美国的沈之虞都被惊扰——她很早就收到了秦家的婚宴派帖,正打算十月中旬和父亲一起回国,同行的自然还有她的丈夫和家中未满周岁的孩子。
那些打来旁敲侧击的电话沈家老三统统能掐掉,但来自长姐的一通视讯请求却不得不接。
挽留父亲在美国居住半年,沈之虞软硬兼施几乎就要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可正是这重要的档口,沈煜钦却突然来电告诉她沈铎和尤杨已经协议离婚,虽未正式签署同意书,但他们大约不再有复合的可能,依他判断,沈家老三多半还是会回到宁予桐身边,尽管那孩子现在似乎并不愿意见他。
这结果叫沈之虞怒不可遏。她关紧房门单独在镜头前质问他,像是害怕父亲听见动静,她连发火时的声音都压得极轻:“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铎支着额头面对屏幕一语不发。过了片刻,他伸手去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暖光瞬间打亮了阴暗的书房,沈之虞这时才冷不丁发现他手上的素圈已经消失不见了,人也没在半山待着。
除了每日必须呈递要务的秘书,几乎没人知道沈家老三在离婚之后搬到了新的居所——这是B城前两年开出来的一处楼盘,地处近郊,因此保留着依山傍水的景观,花草掩映的建筑群落价格不菲,却胜在安保严格又极为清静,周围的住户彼此没有往来,偶有几声虫鸣鸟叫之外,便再也见不着什么嘈杂的物事。
当初代为交易时秘书原以为它只是上司购置的房产之一,或许闲置或许用以投资,拿它来当避世修身的落脚地,这反倒不在她意料之内。毕竟谁能想到沈家三少也有厌恶交际的时候。
外头是阴雨天,书房却敞着窗,旁侧栽种的香泡树长势茂密,枝叶蜿蜒伸展着爬上窗台。沈铎沉默半晌才说:“他要什么我给他什么,走到这一步,是他自己选的。”
沈之虞简直要抓狂,她想说那是因为你不忠在先,但话到嘴边她又意识到这样的指责不过是徒劳之举。她太了解沈铎的性格了,叫他藕断丝连的情人至今只有一个例外,回国前千叮万嘱还是没能拦住他们的接触,大概她从一开始就低估了宁家那孩子在他心里的地位——这无疑是一个令她更加不悦的发现。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指腹紧紧摁住太阳穴:“阿铎,宁予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都不惜为了他背叛尤杨,甚至不顾你们在美国的婚姻关系——”
沈铎实在不想听谁再提起这个话题了。他打断了沈之虞的话:“出轨我认,按照协议,该补偿的我一个不落都会给他,至于其他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沈之虞不肯罢休:“宁予桐真的值得你这么做?”
沈铎骤然暴喝:“我说了不用你来管!”
“所以你和尤杨在一起只是一场胡闹吗?!”做姐姐的恨不得跳起来打他。
“胡闹?”沈铎讽刺地笑了一声:“随你怎么想吧。”
沈之虞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刻,沈铎便关掉了他们的通话。
这时候再问是不是胡闹又有什么意义,沈铎在淅沥雨声里漠然闭眼。
当他们在公寓里声嘶力竭指责彼此的时候这段感情就已经走到了尽头,他的爱人都哽咽着说后悔了,他还需要做什么徒劳的挽救呢。他甚至都因为难以置信而又问了一遍这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心话了,得到的答案依旧只有尤杨那一声咬牙切齿的肯定。
胡闹也好深思熟虑也罢,旁人想怎样看待他和尤杨的婚姻都无关紧要,他能做的事情只有满足对方最后的要求。从前他们的确相爱过,他也是抱着白头偕老的心去接受那枚素圈的——即使回过头来再想,或许它只是尤杨不愿亏欠他的理由,因为就在他们去珠宝店的前一个月,他订了一只雅克德罗送给尤杨当生日礼物。
他的爱人从来不愿亏欠谁,感情如此,物质上更是如此。
家庭、朋友、职业规划,为人处世的观念甚至是对待婚姻的看法,他们之间其实早已存在种种矛盾,而这些矛盾并不能被他一昧的迁就退让所解决,比起沈之虞所说的胡闹,他们的婚姻也许更像是他一厢情愿的勉强。
勉强到头,再深的爱也会消磨殆尽。
大洋彼岸的沈之虞气得扬手摔了一块镇纸。
宁予桐宁予桐,永远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少爷,但凡提到他姐弟俩就没办法往下聊。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沈铎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他拥有了安宁平静的生活甚至是愿意携手一生的爱侣,他的种种表现都让沈之虞觉得他从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里走出来了,但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即便在纽约时纵情沉溺声色犬马,可沈铎的心里始终记挂着他的故人,他那来不及告别就匆匆分离的外家弟弟。
沈之虞实在不明白宁家小少爷能有什么价值。
她记不清他是何时出现在沈铎身旁了,在她的记忆中,他不过是一个在半山长大的世家子,生得漂亮,又因了身为家中老幺的缘故而备受母亲宠爱——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叫她反感的是他对沈铎的依赖,她晓得他是早产,还有娘胎里带来的隐疾,幼年时便病痛不断,可按道理看顾他应当是自家人的责任,明明前头排着三个哥哥,他却事事都只要沈铎一人。
在沈之虞因公回国暂住那段时间,她亲眼目睹了暴戾乖张的弟弟是如何对待一个毫无血缘的小孩子,聚会时替他剥虾拆蟹不说,闹起脾气来还能端着饭碗跟在他身后跑,一旁的宁家姆妈倒成了摆设。平日里未曾见过他对谁心软的犟种,偏生宁予桐一皱小脸儿就没辙,蹲下来掰着指头耐心同他讲道理,讲不通也不生气,抱树懒似的抱着人哄,似乎一定要把那孩子哄到眉开眼笑不可。
沈之虞那时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堂堂的沈家三少爷,低声下气伺候人算什么事儿,若不是沈煜钦一再劝她别跟小孩子计较,她几乎要当面质问宁予桐凭什么将她弟弟当奴才使唤。
体弱娇气,又怕生,每每见她就警惕地往沈铎身后躲,从前拿命威胁他还不够,现在又要来破坏伴侣间的关系,有哪个当姐姐愿意看见自己弟弟的心拴在这样不成器的小东西身上。
可如果说他爱他,沈之虞却也是不信的。她还记得六年前带沈铎出国的前一夜,沈家大宅场面混乱,管家和佣人拉着老爷子,保镖们将三少爷制在地上,父子俩几乎要将房梁都吵翻。沈铎那时才十八岁,反骨一犯,四五个保镖都险些压不住他,他不愿意走,还非得到医院守着昏迷不醒的宁予桐,但他去了又能怎样呢,徒劳之外还保不齐要叫宁家人索命。沈之虞好声好气劝了半天也不管用,最后火气一上来,她在客厅里指着他鼻尖骂,不走可以呀,想把命赔给他是吧,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爱他,我二话不说就放你出门!
一旁的老爷子叫她这话惊得暴起,但刚要拍案就被她怒喝回去了。她盯着弟弟又厉声问了一遍:说啊,你到底爱不爱他?!
沈铎被保镖死死摁着,眼神凶狠得能将她千刀万剐,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倘若一开始就深爱他的话,沈铎那时早该说出来了。沈之虞恨恨想,不说那便是不爱,性命相胁夺来的感情,宁家那小东西也真敢要。
沈家长姐仍然无法宽心,却也选择沉默未将事情告知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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