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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瞒我瞒(再陈三愿)


许幼仪实在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福薄。高门幼子,原是最不该经历这种磨难的。
几乎一大家子都在他床前走了一遭,但也人人束手无策。
好不容易挨到烧退,又浑浑噩噩睡着,等到他彻底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晌午了。
暴雨绵延不断,山腰间枝叶水绿的树木在雨声中沉寂,往日翻飞的林鸟鸣虫也不知歇去了何处。沈家派人来过好几回,多数是替家主前来送赔礼的佣人,最近一次才是宁家小少爷念念不忘的沈哥哥。许是去医院扑了空,沈铎面色不善,打着伞站在雨里同管家对峙,阴沉说,宁予杭要拦我可以,但至少让我见他一面——也就是这话说出口了沈家老三才清楚意识到宁予桐没有开玩笑,抢救结束之后他拼尽所有力气就只为了跟管家说赶他走,他遵循着与母亲定下的承诺,甚至都不愿意正眼看他——十年里沈铎从来没有被这么冷漠对待过,如若只是像从前一样闹别扭,那他总归还能哄,可说到底权钱势宁家哪样都不缺,宁予桐要的不过是他这个人,此时说不见就不见,他还有什么用处呢。
大约连那些讨他欢心的物件儿都比不上了。
这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哄得好的,或许他也不该永远只想着哄他。
管家真是没见过这样蛮横无理的来客,可毕竟身份摆在那儿,他也只好无奈地劝,沈总,小少爷身体不适,谁都见不了,您先回去吧。
尽管是宁予杭事前吩咐了不许让沈铎进家门,但管家这话倒不全是赶客的托辞。晌午前他们小少爷才结束一次例行检查,近来时常被急召的家庭医生严肃警告病情绝非玩笑,宁予桐本就因多年应酬而患有胃疾,倘若他能遵医嘱好好调养也就罢了,要命的是他根本不听话,非但不听,接连好几天喝到半夜三更也是常有的事儿,医生劝他,他每回都说是为了公司。家里的公司至于让他这么豁命的话,那还不如不要。浅眠、胸闷、低血糖,又发作过急性哮喘,谁还敢拍着胸脯保证他下一次还能醒过来呢。
总而言之,往后劳心费神的事儿他绝对不能再碰了。
宁家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谨慎小心,营养针一撤便着手备起了养神补元的方子。宁予杭尚未成婚,老太太又处在观察期,许幼仪便承了当家主母的责任陪他在房间里吃午饭,厨房在食材里添加了当归四物一类味道浓重的用料,无疑是同病人的胃口作对,因此必须有人仔细盯着他喝完那一盅慢火精炖的药膳。
檀木小圆桌上摆着许幼仪的孕期餐食,她起身撩开窗帘探了一眼,沈家三少似乎已经被管家逼走了。她回到桌前坐下,伸手夹了一筷子嫩笋,柔声说:“母亲的情况还算稳定,等后天,或者你再好一些,嫂嫂带你去医院看她。”
虽是阴天,日间却也显露了暑热的兆头,房间里的空调温度略高,许幼仪单坐着也沁出一层薄汗,倒是她面前的宁家小少爷肩头还披着薄衫,稍微一低头,背后的骨头都能把衣服勒出两道痕迹来。他也就只在过去的照片里瞧着还有些肉了。
宁予桐扶着汤盅点头,似乎对刚才发生在外头的动静置若罔闻。许幼仪见他好半晌了还在一口一口啜汤,又说:“能适应这个味道吗?药膳药膳,肯定多少会放点东西的,你要是吃不惯家里的厨子,那把海城国际的保姆阿姨请来好不好?”
宁予桐没什么反应,垂眼拿勺子把一小块四物舀起来,说:“好。”
不知是不是生着病的缘故,他看起来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眉眼间瞧着倦怠,表现却是从未有过的乖顺。许幼仪再问他一些饮食起居上需要注意的事宜,他要么点头,要么还是说好,最多再答那么一两个字,似乎已然决定不再过问任何事,全盘都由兄嫂做主了。
可越是这么乖顺反倒叫人越担心。许幼仪暗自思忖把那贪玩的弟弟叫回来,她实在不敢放宁予桐一个人待着。

担心宁家小少爷的人远不止他的兄嫂。
尽管是自己盛怒时下的禁足令,但宁予杭也没有想到弟弟会那么听话,要他养病便乖乖配合医生做检查,要他进些中药膳食也不厌弃推拒,见天儿就在二楼卧房里待着,不折腾不叫闷,走得最远的地方至多是房里那处小露台,就这样还得挑时间,不是午后难得有日头的光景,他就连窗帘都懒得拉开,仿佛一只天气还未转凉就想着冬眠的花栗鼠,只管在窝里歇息。
闹过这么大一出,他竟然也不问问沈家老三是否愧疚。他求的不正是这些么。
宁予杭觉得这样的平静不大对劲,但他也说不清到底不对在哪儿。宁予桐就是很乖顺,在他调养身体期间许幼仪也遵守承诺带他去了医院——除了探望母亲之外他几乎也不去其他地方——老太太总是躺着,血气不通,手脚也不大能活动,她的身体没办法做开颅血肿清除的手术,还得警惕出血导致的偏瘫风险,医生只能以保守的药物治疗为主。一天里她能清醒的时间并不长,即便醒着也很难说话,往往吃了药便又睡着了。
有时候他们去的不赶巧,但宁予桐也不急着走,他拧了热毛巾和护工一道给母亲擦手擦脸,动作小心又细致,还会帮老太太把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去,叫她在病中也瞧得体面干净。从前兄长忙碌时他便这么照顾,因此这些琐碎的活计他倒也做得顺手。
倘若碰上母亲醒来了,他会陪在床前说话,大多是聊天气聊家常,也聊兄嫂肚子里的小孩儿。许幼仪做了检查,那是宁家孙辈里头一个囡囡,他希望母亲能够亲眼看到她出生。
从头到尾或许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老太太迷迷蒙蒙睁着眼,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但他总是不懈怠,偶尔说累了,索性趁着难得不被打扰的空闲伏在床尾打盹儿,大概也就这时候他才完全放松下来,能睡得稍微好一些。
母子俩的相处不存在任何异样,安稳和睦得仿佛他根本就不曾在这间病房里哭到声嘶力竭。
他自己不表现出来,家里自然也没人会提起那天的狼狈和混乱。只不过这样的平和未必是真,有天傍晚他正同母亲说着话便被兄长强行打发回家吃晚饭,刚一关门,宁予杭都没来得及坐下,老太太瞬间就冷了脸,即使精神气儿还未养足,但瞪他时仍旧凤目威仪。
宁予杭知道她想发难,伸手替她掖好了被褥,低眉顺眼站着,可也瞧不出什么畏惧的神态,没等母亲虚弱开口便明了似的说:“老四这回很听话,答应您的他都做到了,您大可放心。”
老太太还是含着怒气盯他。
这副迁怒的模样明显是冲着他来的,那天在病床前他一听就明白了,只是宁予杭觉得母亲未免太过无理取闹,倘不过算计一回便要这么在意,更何况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翻起旧账来谁还算得清呢。大约在她眼里他和沈家那畜生也没什么差别。
宁家家主难免替自己叫屈,但是他也懒得向母亲申辩,唯一能叫她宽心的是这一回他的确没扯谎,兄弟俩前几天才谈过,不为别的,无非还是宁家小少爷在颐品传媒的去留问题。
原本在卧房里伺候的佣人被赶了个清净,宁予桐侧身窝在沙发里翻画册——他的兄长不能理解,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喜欢这些孩子气的东西——他坐得没个正形,懒懒散散,好半天才翻一页,见大哥进来也不招呼,等人再走近些,起先架在扶手上的两条腿倒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他,自始至终就是不正眼瞧人。
宁予杭杵在他跟前由他踢着,做兄长的哪里不晓得他有怨气,能踢他还好,他怕的就是他独自坐在小露台出神的模样,简直要叫楼下的保镖神经紧绷提心吊胆。
宁予杭拈了一块儿后厨送来解苦的糖糕,一边嚼一边和他商量:“颐品那里我替你先管一阵子,等你养好了身体,母亲也消气了再回去,怎么样?”
宁予桐置若罔闻,依旧低着头看那本画册,从窗帘中漏进来的日光照得他的睫毛一片金灿,只是顿顿吃着昂贵药膳那小脸儿依然泛白,冷得像玉似的。感觉到他踢重了,宁予杭又说:“这还不满意?还是你真想什么都不管了,在家里头当米虫?”
宁予桐摩挲书页的手指顿住了,随即才抬眼去看他大哥,那眼神叫宁予杭立刻拉着脸拿鞋尖踹了他脚踝一记。
宁家小少爷已经很多年没跟兄长真正置过气了。以往二话不说上来就横眉怒眼只不过是一般的耍性子闹脾气,要真让他彻底不高兴起来,他便只一昧地盯着人看,不哭不笑,连老太太来哄他都没用,仿佛除了对方低头道歉以外没有别的可能。
他那种把人看得不舒服到极点的眼神总是让宁予杭想起沈家老三。
也不知跟着那畜生都学了什么玩意儿,宁予杭在心里暗咒,正要训人,却突然见他将画册收在怀里,叹罢了气,仰头对他说:“大哥,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是你要我听话的,医生都说我过度操劳必须静养了,你还想着让我回去?颐品没了我事情照样有人做,可你再逼我,我指不定哪天就要死的。”
他说得平静,这话却登时就叫宁予杭噎住了。
宁家兄长的确是带着私心来的。气急时的决定不理智,因此母亲的话大可分开听,沈家老三一个外人,自然不值得为他豁出性命,不过颐品传媒可再考虑,至少目前没有人比宁家小少爷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但实际上宁予桐是否真的坐镇颐品传媒未必有那么重要,诚然,他做的每一个决策都能让站在幕后的人满意,也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打点得非常好,甚至在外界看来都俨然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了,可追根究底,他没有真正站在权力中心,左不过是家族布局时必要的一颗棋子罢了。有了他,颐品传媒才会被宁家归入囊中。
或许他最初的抵触不完全出于年轻气盛,大概也掺杂了一丝对兄长的反感。毕竟他当时根本不知道他的自杀还能有这种用处。
所以眼下还有什么理由要他回颐品呢。家大业大,他要安心做米虫也不打紧,再者如今早过了伸手要零用钱的年纪,家里另外的生意他也打点帮衬,年年攒起来,名下的股票分红基金投资样样够他挥霍,只是他没有做二世祖的闲心罢了。
话都说得那么直白,要再拿旁的来裹挟他,宁予杭便是真愚钝。
总之宁家小少爷信守承诺了。兄弟俩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宁予杭至此算是默许了他辞职的意向,只是仍然警惕他的举动,还因此对保镖的数量做了调整。先前肯为沈铎去死,现在只消母亲这么一威胁就低头退让,他的沉默实在叫人感觉防不胜防。
宁予杭还是希望有其他什么东西能够分散他的注意。
宁家小少爷在半山调养近两周的身体,这期间沈铎来过许多次。
他似乎一直在沈宅住着,管家到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拦他了,有一回闹大了动静,正巧被回来陪姐姐安胎的许靖舟撞见,小孩子家心直口快,指着窗户紧闭的二楼卧房和他讲理:“沈家……你就是沈铎?我听说过你!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趣呢,要想见你的话他早就下来了,不下来那自然是不想见!从前也没看你有多殷勤么,这时候苦情给谁看呀?!”
嗓门儿响亮到好几里外都听得见,也不怕拂了谁的面子。管家赶忙把人往身后拉,许家小公子恐怕不知道自己再晚几步就得挨揍——可还没人敢在沈三少面前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况且针对的还是抢他心尖肉这样的大事。
沈家老三几乎快被逼成一头吃人的兽,但是宁予桐当真狠了心,电话不接闭门不出,被家里人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叫沈铎根本无法靠近。他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整宿整宿打拳,直到精疲力尽跪倒在软榻上。他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在宁予桐心里的位置,却也无法印证他的小孩儿是否就此绝情。他曾经那么依赖他,依赖到一刻不见便要缠上来撒娇。
沈铎的困境无人可解。宁家小少爷仍然待在家里养病,大概两周之后,当食补的药膳终于将他养出一些气色来,他便回颐品传媒参加了一场内部会议,向在座的高层递交辞呈,正式宣布自己退出董事会,也不再兼任执行官一职,公司暂时交由副总打理,接替他的新人选不日择出——他到此彻底卸了担子。
他在颐品传媒的助理事先并不知情,临了被通知时还以为公司要出天翻地覆的大变故。尽管两周前她在医院目睹了全程,但她真没想到这么大一个颐品传媒,宁家小少爷说不要就不要了。她忐忑等了许久,一开办公室的门,他却还是笑着招呼她一起解决藏在柜子里的点心,软糖、巧克力、奶油芝士千层塔,以及好多她说不上名字的乱七八糟的零嘴儿。即便它们都非常可口,她也还是忍不住为工作上的变动感到难过,耷拉脑袋愁眉苦脸的,冷不丁叫她年轻的老板伸手敲了一记脑门儿:“想什么呢?不吃还给我!”
他佯怒瞪她,训完了人,舒舒服服架起腿继续吃一袋巧克力豆。一整个糖罐子都被他抱在怀里,就跟宝贝似的不撒手。
上司下属协力将半数点心都解决了,还一道在办公室里吃了午饭。饭点过后副总主动请缨送他回半山,宁家小少爷当场就答应了。他刚尝过一嘴的甜腻滋味儿,满足得一上车就靠着窗户合眼喟叹,副总暗自笑他的孩子气,但同时也感到为难——他和助理怀着同样的心事,如果只是为了顾虑病重的老夫人,那他也不至于真的辞掉这个职位,董事会成员兼任执行官,这在颐品可不是什么好位置,因为要费心斡旋的不仅仅只有同席的那些老家伙。
车子开出有些距离了副总才起话头,问他新人选是谁,什么时候能到。
宁予桐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副总一脚刹车停在了红灯下。那句您不知道像石头一般哽在喉咙里,他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
宁家小少爷仍旧倚在后座上养神,有片刻才说:“回去告诉沈煜钦吧,我真的不知道我大哥到底会派谁来,或者干脆自己管着……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而且我替他们做的够多了,也算还清沈家的人情了,对不对?”
他似笑非笑地反问,副总却握紧方向盘不敢说话。
车外下起了绵绵细雨,宁予桐不介意他的沉默,自顾自抱胸蜷缩着,很快在雨声里睡了过去。谁能来接手他的位置,这的确已经不是宁家小少爷该操心的事情了,兄长的心腹也好,沈煜钦的得力干将也罢,总之颐品传媒从未脱离过他们的掌控,无论如何都会有人确保它长久强盛屹立不倒,至于他么,不过是家里接受这份礼物的一点代价罢了。
即便行事一再低调,宁予桐的离职还是引起了业内的议论,等风言风语传到秦家少董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在公司内部走完了所有程序。秦峥这阵子忙得根本没空歇脚,别人是娶妻进门白头偕老,他是请尊菩萨插香奉供,送完了航线还得备彩礼,房车股权一样不落,还得挑着顶好的来,光是那一沓子婚前协议就叫律师反复修改了许多次。
倘若不是势头大,她肚子里又揣着一个小崽子,秦家少董是决计不会让这么难伺候的女伴留到现在的。面上仍要维持着和气,但腹火终究难消,因此当底下人来电告知颐品传媒的人事变动之后,他立刻在饭桌上撂了筷子,同旁听的秦家老夫人大声起来:“合着您老早就知道宁姨病了?您有功夫琢磨怎么赔礼道歉也不和我说一声?!妈,我是跟您讲过桐桐和老三的事儿,可我没让您一张嘴叭叭往外宣扬!更何况那是宁姨,您不知道她最讨厌谁?这下好了,伴郎估计得缺俩,您还让不让我安心结婚了?!”
秦家老夫人被儿子吼得一愣:“这跟你结婚有什么关系呀?我哪里晓得你宁姨不知道!再说了,我之前不都问过你要不要送点东西去探望的,是你自己忙忘了好不好?”
“还有,”她委屈指责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不要什么事情都瞒着家里,桐桐也真是的……你以为我想来做这个坏人呀?!”
“您让他和宁姨说什么,啊?告诉她才是成心给她添堵!”
“你……你这孩子!那你也不能只管说我的错吧?!”
秦家母子在饭厅里大眼瞪小眼,秦峥最后索性也不吃了,推了碗便起身走人,一面走一面在心里破口大骂他那没心没肺的发小,回国一趟别的没有,一天天都是烂摊子,不逼死那小孩儿简直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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