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来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周行川早就预料到了,死死握着。
抽不出只能作罢,徐风来的视线透出一丝慌乱,他的唇也抿了起来。
周行川与他手心相贴,仿佛要以此传递力量给他:“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徐风来移开视线:“你不该来招惹我。”
“可我情难自禁,来宝,也许你不信,除了你,我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
徐风来的视线转了回来。
对上周行川认真的眼神,徐风来也沉默,他从不觉得周行川是在玩弄他,如果是这个原因,周行川图什么呢?
若说是为了先前的拌嘴而故意报复,那未免太幼稚,周行川也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所以徐风来从未怀疑过周行川对他的情意。
只是现在,身份那道鸿沟成了天堑,他一时间不知如何选择。
可要说分开...徐风来垂眸,看着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
那是不可能的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身份有别?”
“什么身份?你真要说有别那就是我是小子你是哥儿,我若早知世上有一个你,投胎那会就该落在这上巧村,与你青梅竹马,早日把你讨回家。”他明知徐风来在担心什么,却还是选择以自己的方法安抚。
听了这席话要说不动容是假的,徐风来本就有同他一搏到底的念头,如今知晓他决心,这种想法就更是坚定:“不怕圣上怪罪?”
周行川反问他:“那你怕不怕?”
徐风来没有回答他:“若是圣上要你娶贵子贵女,你又该如何?”
“不会的。”知道他不会信,周行川解释道,“我受伤的事与二皇兄有关。”
徐风来屏息。
周行川又道:“其中关系复杂,我有时间再慢慢与你说,只一件事你清楚便好,身在皇家万般不自由,我不贪那位置,父皇母妃也不希望我争抢,为了安太子哥哥和皇后娘娘的心,我的正妻不能太出众。”
“可我这...”何止是不出众,简直低落到尘埃。
“在我心里你最好,只是外人不会懂,也委屈你,与我成亲后,谁都会觉得你是我找的挡箭牌。”
要不是懂他的情意,徐风来知晓他的身世之时都有这种错觉。
他实在太普通了。
普通到除了种地做饭什么也不会。
徐风来的手绕到他脑后,摸先前受伤的位置:“既然已经立了太子,你二哥为何伤你?”
这些事情他看不明白,但他懂一个家只有一个说话做主的。
“他想要,便想撺掇我去试探父皇,只是他的打算父皇与太子哥哥都清楚,本想给他一个机会,谁知他冥顽不灵,在我留在上巧村这段时日,他应该被父皇发落了。”
徐风来听不大明白,可他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心上人很受父亲大哥的喜爱与信任。
“所以你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周行川点头,计划是父皇和太子哥哥商量之后定下的,他只需要按照计划走,受伤也在意料之中,太子哥哥不想他牵扯太深,因此一直没找他回去。
这回重五过来,估计是二皇兄的事已经处理好,父皇担心他,想要他回京。
徐风来想起他那时候一脸血的模样,目光有了变化。
周行川一直留意着他,见他流露出心疼,忙不迭问:“来宝,一直陪着我可好?”
徐风来眨了眨眼睛,不可否认他想过退缩,毕竟相差悬殊,可他实在不想将周行川拱手让人:“日后你会成为笑柄,说你娶了个目不识丁的乡野哥儿,而乡野哥儿还霸道无理,不允许你纳妾。”
他是丑话说在前头,让周行川明白他日后会面临到的问题以及知晓他的想法。
“目不识丁可以学,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允许我纳妾也不是善妒,而是你在意我,得成比目何辞死,你可要说到做到别把我让出去。”
徐风来轻声道:“我不让,也得你自己不想走。”
“不走,你在哪它就在哪,只听你的话。”
“真听我的?”
“说一不二,让往东不往西,我若是做不到,就让我断子...”
还没说完就被徐风来一把捂住嘴:“狗嘴吐不出象牙,好端端发什么誓?你若断子那不也是我的子孙?”
周行川大喜,一把拉下他的手:“你答应了?”
徐风来长睫颤动,嗯了声。
周行川大喜过望,隐隐切切问:“那明儿就收拾东西,等重五来了我们就走?”
徐风来想了想,一口回绝:“不行。”
周行川错愕:“为何?”
“地里的庄稼熟了,收完才能走。”
他看着徐风来, 昳丽的眉眼尽是无奈:“来宝,你忘了我是谁?”
徐风来是个踏实的人,或者说活了十九年的他, 想象不出来他即将衣食无忧的生活是怎样的, 相比这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他更想抓住眼前:“十亩地,手脚麻利的话小半个月就能割完。”
看着一点都不为即将到来的富贵生活而心动的心上人,气的周行川扑过去咬他。
两人闹着闹着就变成了唇齿间的缠绵。
徐风来被他压在柔软的被面上,亲的气喘吁吁。
因为情动, 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看着周行川的目光带着媚意。
周行川被他看的心痒难耐, 微风吹拂的夏夜里, 他却感觉浑身冒着热气, 他低下头,又亲了亲徐风来水光潋滟的唇。
徐风来眼睫颤动,不由抬手推他的肩膀:“该歇息了。”
周行川沉沉嗯了声。
他清润的嗓音仿佛披上了一层隐忍的色彩。
徐风来抵着他肩膀的手指不禁缩起。
他并非不懂人事的小孩,与他同岁的哥儿姑娘尽数已成亲, 见他有婚约在身,迟早也是要面临的, 担心他新婚之夜怯场, 顾不得羞臊与他说过闺中之事。
这会周行川的情况就与朋友口中相似。
仅仅是一个亲吻就能把人撩拨的起心火, 徐风来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有如此本事。
明明在村民口中, 他是又高又壮的丑哥儿。
他心想,周行川真的好怪的一个人。
夏收是一件既充满喜悦也辛苦的事。
知晓周行川的身份之后, 便是他想跟着来, 徐父徐母也没答应。
徐风来对他倒是如往常,只是徐父徐母所思所虑他也能理解, 周行川无所谓不代表圣上与娘娘不介意,若因此而怪罪,拒了亲事是小,治罪是大。
所以在徐家忙着收庄稼的时候,周行川被留在了家里。
炎炎火日,铄石流金。
溧水下段一片金灿灿。
稻穗压弯了腰,果实累累。
今年天气好,庄稼地里施肥勤快,整体收成不错,哪怕上交了官府的税收也还能留下好些自家吃的粮食。
因此人人都欢喜。
只是烈日当空,实在将人晒得不轻,傍晚收工时,有些耐不住的汉子脱了上衣就往溧水跳,可把妇人夫郎羞得掩面而行。
徐家地多人少,哪怕今年有了柳蔓的加入,进展也不是很快。
前两日才割了一小部分,而到第四日,忙碌的上巧村忽然迎来一队陌生人马。
带头的是位骑着黑马,梳着幞头,穿着云纹圆领衫,腰悬宝剑的高大男人。
他身后跟着六七位同样装扮只是花色纹样不同的男人。
而他们身后,还有两辆满载的马车。
上巧村门口有一颗高耸却也经过修建的松树,正是迎客松的模样。
而树底下坐着三五老汉,身着汗褂,敞着衣襟,正悠然自在地谈天说地,而后边不远处还有一群嬉笑玩闹的孩童。
为首的男人下了马,昂首挺胸迈向老汉。
“老人家,打搅了,请问徐楠家往哪走?”
两鬓花白的老汉抬起头,一张黝黑、布满皱纹的脸看向男人:“你们是...”
男人抱拳拱手,态度亲和有礼:“我们是远方来的客人,有事拜见徐楠前辈。”
“徐家还有这样的客人呢...”老汉没想明白,但人家问路既是知晓又岂有隐瞒的道理,他转过身,朝后边叫小孙子,“虎子,你过来给这位大哥带带路。”
年仅七八岁的男孩听见祖父叫,忙不迭跑了过来:“去哪?”
老汉摆摆手:“去丑哥儿家。”
虎子点点头:“你们随我来。”
男人听见丑哥儿几字,无声皱了皱眉,只是很快便拉平。
“多谢老人家。”他抬起手往前挥,身后的人得到命令,牵过马匹与马车,跟上他的脚步。
虎子虽年幼,可上巧村是他的家乡,每处地方都认得,人也机灵,见他们又是骑马又是拉车的,就没往小路带,而是沿着大路去。
他们走后,村口的老汉抚着胡子问:“徐家哪来此等气派的客人?”
有人想了想,灵光一闪:“莫不是同他家那远房亲戚有关?”
几人被这么一提醒,瞬间想起来三个多月前,徐家来了位远房亲戚。
“我看是,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你看先前那几人,一身威严之气,比衙门里的差役还像样。”
“怕是不得了,别的不说,那些马匹,毛发柔顺膘肥体壮,一般人家能养的这么好?”
几人一回想,都不禁认同。
又想起徐家好事将近的事,不由感叹道:“丑哥儿命好啊。”
一行人正是来此迎周行川回京的重五等人。
虎子岁数小,步子不大,重五几人随便跨两步就能跟上,他心底着急见到周行川,没走几步就把虎子叉着胳膊抱起来,让他指路。
而随着越来越接近徐家,重五的眉头也越蹙越深...
徐家门前的三株黄铃树枝繁叶茂,透着青翠的绿意,篱笆建筑的青篱院墙蔷薇绽放,显得雅静别致,可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徐家简陋的事实。
而他们的三殿下就住在这。
廉昭居然让殿下住在此等地方!
重五心头升起怒火,廉昭太不像话。
到了徐家门前,重五把虎子放下,因着手头上也没可赏小孩的东西,恰好置办东西时剩了一些散钱,他抓了一把赏给虎子。
虎子人都呆了,竖着眉头瞪着眼睛,哪里敢收?
重五面容刚毅,那股凶气比起廉昭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知道自己不像善人,便耐着心思哄了两句。
虎子确认他不是想把自己买走,这才捧着两手的铜板跑了。
重五随手抓的一把散钱,得小孩合起双手成掌才能握住。
被留在家里的周行川听见外边有马蹄声,心有所感,从厨房走了出来。
这一出现就和外边的重五打了个照面。
实在是篱笆院墙高度有限,挡不住身材颀长的两人。
就见重五一见他,当即单膝跪下行礼,声音哽咽:“殿下,您受苦了。”那语气,仿佛周行川不是来的上巧村,而是进了刑房。
不够周行川也确实消瘦不少。
徐家就算没有苛待他,可也与京中不同,锦衣玉食十八年的皇子,如今过着只能算是裹腹的生活。
周行川知道他在心疼自己,可要说不习惯那也是最开始的时候,现在他觉得挺好的,还有滋有味。
他手掌向上,手指抬了抬,示意他们起来,一边打开篱笆门走了出去:“先把东西搬进去。”
重五带来的几人都是周行川的侍卫,自然认得主子,他们把缰绳系在黄铃树下,麻利卸车。
却见盖在上面的麻布掀开,露出一个个大红箱子。
几人卸了车抬着东西进院。
周行川问重五:“只有你们几人?”
重五说道:“其他人留在溧水县。”
周行川又问:“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
“已经处理好。”Ⅹ重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卷起来的纸,“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弄到这些。”
他双手恭敬递过,周行川接过来,解了带子打开看了眼,是各类铺子的地契。
有酒楼、客栈、布庄,全是当下挣钱的生意。
周行川扫了眼,把地契收了起来:“庄子呢?”
重五默了默,还是如实道:“那家人不想卖。”
“价格低?”
“并非。”重五起初也想不明白,要说报答救命恩情,花钱了事就算了,何至于还要置办产业,甚至是宅院,可自打知道自家殿下看上人家哥儿后,他就明白了,是殿下色令智昏,“人家地里头还种了庄稼,全跟生意有关,您又要庄子还要地,岂不是强人所难?”
周行川哼了声:“所以拒绝了?”
重五为难:“您一向不喜以权势压人...”所以他去找人沟通时没说买家是三殿下。
周行川又哼了声:“罢了,此事日后再说,你进来吧,喝口茶水。”
重五跟着他进去。
马车上的东西在他们两人说话期间,几人动作迅速也已搬抬进来,就放在院子里。
周行川看了眼,忽然问答:“那里边该不会是五千两?”
“是些别的东西,那五千两银票用钱匣子装着也放在里边。”重五还没有笨到带着五千两现银招摇过市。
“拿出来。”
“是。”
东西都是他安排人装的,哪一箱放了哪些物品他都知道,重五走到其中一箱面前,开了锁,从里掏出个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红木匣子。
重五把钱匣子从箱子里翻了出来, 又转手递给周行川。
周行川开了锁扣看了眼,估摸着是重五想到方便兑换,银票的面额不大, 尽数是些五十一百两的。
圆润指尖从银票面上划过, 周行川啪地一下合上匣子:“屋里喝茶。”
重五斗胆,当着周行川的面打量了眼这三间泥房子,顿时歇了进去一坐的心思,他怕自己再看会连夜把殿下绑回京城:“殿下,您准备何时动身?”
“还早。”周行川依着徐风来的话说, “地里的粮食还没收完, 收完了还得晒, 最快也得半个月。”
重五听他一口一个农活, 还头头是道, 眉头也跟着跳了跳:“廉昭在何处?”
“他在柳郎中家。”周行川大概是知道他的打算,替廉昭昭雪,“此事不怪廉昭,落在这合该是我的缘分, 对了,还有一事交你去办。”
他这话就是不让重五问责廉昭, 重五是他的侍卫长自然懂他的意思:“殿下请吩咐。”
“上巧村有一名叫柳堂夏的无赖, 先前廉昭伤重碰巧让他救了, 可偏偏他拿了钱却不肯救人, 差点害廉昭殒命,我本想发落了他, 可这人不知躲哪去了, 一直未露面,你想法子找到他, 送进牢里去。”
要说这柳堂夏多笨也不是,他知道周行川几人会盯着他,故而不敢白天出现,周行川也没时间守着他,所以让他逍遥了几个月。
重五问道:“可有线索?”
“此人好赌,你去溧水县的赌坊走一走。”
“是。”
事情吩咐完,周行川忽然诡异地陷入沉默。
重五偷偷看了眼他,见他出神,明显是在想事,而能让他挂念的事无非就那几件,重五便斗胆道:“殿下,害您的人已被陛下贬为庶民,阖家驱逐出京。”
周行川一愣,心头大石落下,也不知是该松口气亦或是其他:“嗯,父皇和母妃如何?”
“陛下与娘娘身体康健,只是挂念您,殿下,还是早日回京的好。”
周行川见他满心满眼全是让自己回京的念头,就不想跟他说了:“你既然不想喝茶那便回去吧,把事办妥了再过来。”
“殿下还是随我去溧水县...”
“重五,我心上人在这,你让我去哪?”
“...”重五吃瘪,顿时不敢言语。
同时他也有一些好奇,这徐家哥儿究竟是何等姿色,能让清心寡欲的三殿下动心,还甘愿留在上巧村干农活了解农耕之事?
“还不走?”
见周行川沉下了眉眼,重五不敢再留,忙带着人离去。
他们带了水囊,倒不至于一定要喝徐家的一口茶,周行川就是知道才敢赶人,不然为自己办事,到头来一口茶水都舍不得给,传出去岂不是说他苛待下属?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周行川看了看几个大箱子,里边的东西他也不知是何物,但是要归置也得等来宝回来,于是他心安理得将箱子留在院子里,捧着钱匣子回屋放好,然后去厨房生火烧水做饭。
来宝不让他下地,可看着来宝这般劳累,周行川又心疼,只能力所能及去帮一帮。
没一会,烟囱里就飘出了炊烟。
落日时分,先回来的徐风来和柳蔓出现在小坡前。
两人头上戴着斗笠,手里握着割刀,一身疲惫。
还未进院子,徐风来就闻见烟火的气味,知晓是周行川已经把火生好,而进了院子,就看到那堆放在一块的几个红木箱子。
家里的院子不大,而那几个大箱子又实在是显眼,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相似小说推荐
-
事业批不想谈恋爱(七夏野) [近代现代] 《事业批不想谈恋爱》作者:七夏野【完结】晋江VIP2024-11-30完结总书评数:997 当前被收藏数:3697 ...
-
拼爹大舞台,是爹你就来(流初) [BL同人] 《(综漫同人)拼爹大舞台,是爹你就来》作者:流初【完结】晋江VIP2024-12-04完结总书评数:102616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