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不对劲。
他搂着被子,深深觉得自己是病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徐家厨房便传出声响。
徐风来早早起了身进厨房忙活。
他们家不似别家,别家都是汉子小子在外头,哥儿妇人负责屋里,他们家人少,十多亩地如若只靠徐父一人那庄稼都得荒死,所以农忙时候他与侯如都要去帮忙。
不然也不会好几日了才发现有别的哥儿姑娘打着找他的名义上门偷看周行川。
想起周行川,徐风来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人到底是要在他家住到什么时候?
家里的金窝银窝不稀罕,非留在他这狗窝做什么?
徐风来正神游天外,没注意旁边伸过来一双手,等那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按住鸡食盆边缘他才反应过来,还差点一板子挥过去。
他回过神,旁边正是周行川那张美若天仙的脸。
“你做什么?”
“我来。”
“???”什么玩意?徐风来还当自己听错了,可一看那双手...很好,抓着鸡食盆的力道简直是要把它捏碎了,“滚远点。”
“你还在生气?”
已经没生气却反而被他一句话又给点了起来的徐风来:“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
周行川没闭嘴,还很难解:“我究竟哪做错了?就因为不肯喂鸡所以你现在还生我气?”
“是啊,你生来富贵,这等肮脏活哪是你这双贵手能沾的,松开。”
周行川被他奚落反而抓的更紧了:“昨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
徐风来看着他,对上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而眼里正是他自己的倒影。
桃花眼水光潋滟,映着自己的影子在不安。
徐风来忽然就没脾气了,他对这人向来都是气也容易不气也容易:“周行川,你何时走?”
“什么?”
“还要在我家住多久?距你上次说的半个月已经到了,廉昭的伤势也早已恢复,你们完全可以离开,若是盘缠不够我能借你一些,你按数还我就行,所以何时走?”
周行川愣住了,还无法理解:“就因为我不肯喂鸡所以你又赶我走?”
徐风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解释,但又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
周行川见他沉默,以为自己猜中他的心思,当即眼一闭心一横承诺道:“我喂就是了,再也不推辞,你别再说要我走的话。”
“...”柳郎中是不是没诊明白,这人是把脑袋摔傻了吧?
徐风来见说不通也就不说了,用手臂拂掉他的手,那双将鸡食盆捏的紧紧的手此时此刻却被他轻而易举推开,“别打搅我,一会还要去地里。”
周行川只能让开。
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内心又实在不想离了去,思来想去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
所以当徐风来准备去地里的时候他也打算跟着去,只是好巧不巧正撞上来找他的廉昭。
以前廉昭休养时是周行川往柳郎中那跑,现在廉昭好了换他隔三差五往徐家来。
周行川以为他来是回禀关于柳如春或者重五的事,而廉昭也确实先回禀了这两件:“重五的信已经递过去可还未收到回复,至于柳如春...我打听到他似乎要与溧水县的一家商户结亲,因此才退了徐家的亲事。”
“还没定下来?”
“没有,那商户应是骑驴找马,还吊着柳如春。”
“就这样的货色哪配得上来哥儿。”周行川冷笑,“是与谁家?”
“做古董生意的刘家。”
周行川点点头:“那柳如春师从何人可打听到了?”
廉昭做事周全,当周行川让他去打听柳如春的事时就知道怎么做了:“说来是巧,那溧水书院的院长与何知府是同窗。”
“何知府是老师的门生?”
廉昭点点头。
周行川想了想,道:“重五那还没有回复应是抽不开身,这事也先放一放,且让柳如春再逍遥一会,等过阵子我再找他。”
廉昭拱手应是。
他两人在这说着话,那边徐风来扛着东西出来,廉昭见了他也拱手揖礼。
徐风来停下脚步问他:“今儿这么早?”
廉昭道:“我这几日要进山一趟,来跟主子告别。”
徐风来又问:“进山做什么?”
廉昭道:“柳郎中说我既然还要在上巧村多待些时日就不能只靠着他们一家,让我也找法子弄些钱把主子的玉佩换回去,我向绵哥儿打听过,他说打猎来钱最快,正好我有一身力气无处使就打算去试试。”
他本身不是话多的人,平日也板着一张脸,通常都是一棍子闷一个响,今日却老老实实答徐风来的问话,多是因为他是周行川救命恩人的缘故。
徐风来听了他这话,看了眼周行川后哼了声,那意思不言而喻。
偏偏周行川还听懂了。
徐风来出了口气心里痛快多了,对廉昭和颜悦色道:“春日山里多毒蛇蚊虫,你自己要小心,千万记得问绵哥儿要些防身的药带着。”
“差点忘了,绵哥儿要我转告公子,他与柳郎中也要进山采药这几日不在家,若有不便就赶早去溧水县医馆。”廉昭就是与他们父子一道。
“我记着了,那你们小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廉昭见他荷着锄头钉耙,知道他要下地便让开了位置。
最让廉昭没想到的是他那娇生惯养的主子喊住徐风来:“我也去。”
偏徐风来还不搭理他。
而一向对别人不假辞色的周行川居然还乐颠颠跟着。
“...”廉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道浓眉拧到一块去,他家主子是哪不舒服?何至于变了个人似的?
徐父挑着肥在后边,到了地里见到周行川也在,不解问道:“你怎跟来了?这里又没什么好玩的,还是回家去。”
周行川拱手做愧疚状道:“徐叔,往日是我打扰,有不对的地方您多包涵,昨日我思索许久,这段时日麻烦你们甚多,确实应该帮着做些事。”
讲句实在话,也不是徐父徐母爱供着他,毕竟少爷身份摆在那,他们看得开,知道少爷是一时落难早晚要回家去,便是伺候也伺候不了多久。
而道理明白归明白,他们也不是天生爱伺候人,见周行川自己跟着来,徐父就没赶他走了。
“那你帮着除草,松土的事有来宝。”
周行川点点头。
“阿靓,你要是再把花生当草拔了今日就别想吃饭。”
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徐风来呵斥他的声音。
偏偏周行川听见他的声音更加紧张,将与杂草临近的一棵花生苗再次误拔。
站他边上的徐风来:“…”气死他得了。
徐父担心他们吵起来,忙开口道:“不碍事,赶明儿我补回去就好。”
徐风来一手杵着锄头,一手扶额。
大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跟出来干活已是不错,万不可过分要求。
徐风来一遍一遍暗示自己才忍住要将周行川臭骂一顿的心思。
周行川第一次下地干活以他领了徐风来两顿骂告终。
农活不好做,整日泡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日晒雨淋的,到头了若是天公作美才能求个温饱。
周行川头次做地里的活,徐风来也不敢让他多做,便是干一会歇一会,周行川都体会到了百姓的不易。
傍晚两人先收工回去。
他们在上巧村的下段,这片位置整体偏低,抬头间可见高处那隐在果林后的屋子。
楼宇勾起,虽比不上京中建筑豪华,可也比徐风来家的土院子要幽静雅致。
这还是周行川第一次看见这楹屋子,看模样应是旁人家的庄子。
周行川揉着因拔草而发疼发酸的手,问徐风来:“那是谁家的庄子?”
上巧村的庄子只有一个,哪怕不抬头徐风来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家:“城里做布庄生意的吴家。”
周行川又问:“很大?”
徐风来想了想:“在我家那边看不见,你若是感兴趣有空可去看看,不过确实大,单单房屋就占了一亩地。”
周行川挑眉,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把它买下来送你。”
“你疯了?”徐风来以为他在说耍笑话,“我家就我们三口人,要那么大的屋子做什么?还不如他家那桑树林菜花地值钱。”
大少爷手一挥,财大气粗道:“都是小事,我全盘下来。”
“…”大少爷可是不行?不然怎会一干活就不清醒。
徐风来只当他今日干活干疯了并没往心里去,两人回了家,这次也不用徐风来吩咐,周行川自己收了衣裳拿扫帚帮着扫地。
就这样过了三日,这几日周行川履行诺言,真就言出必行,一刻懒也没偷,屋里屋外都帮着打理,反弄得徐风来有些不适应了。
到了第四日,地里的活总算干完,下午一家早早收工回来,到家门口时看见院子外站了个人。
是去山里打猎的廉昭。
他脚边还放着几只膘肥体壮的兔子与山鸡。
见他回来还收获丰富,徐家一家既安心也高兴。
打猎是来钱快,可那是技术活,没点本事谁敢往山里去?
往年便是有老手的猎户都着了畜生的道,何况只是看着高大的廉昭?
见他回来是肯定高兴多余其他。
却不知廉昭见了他们也心情复杂。
尤其是在看到灰头土脸的周行川,他深知主子脾性,生来富贵的人怎会纡尊降贵去做这些事?
所以他想歪了。
等行礼见过几人,把带来的山鸡野兔拿进院子寒暄一番后,廉昭单独请教徐风来。
徐风来跟着他到院子外,一直在等他说话,可见他眉头都要打结了也没憋出来,主动道:“有话但说无妨。”
廉昭纠结许久,还是说了出来:“徐公子,我知主子在这叨扰你们许多,也知衣食住行都要钱财过置,你们肯留主子至今已是恩德,我铭记于心,但不怕实话与你说,主子身份不一般,像做些杂活之类的事能免则免,不能免的话你让我来,至于其他…你放心,我这次收获颇丰,等卖了皮子就有银钱了。”
“…”徐风来哪能听不明白廉昭话里的意思,也真是难为他说出这番话,既担心主子劳累也怕他们得罪了周行川,徐风来能怎样?总不能跟廉昭说你误会了是你家少爷自己要求的,那回头周行川就别想在廉昭面前还有威严,所以他只能担下这口巨锅,“我知道了。”
廉昭知这番话会让他心里不痛快,说完又拱手揖礼:“多谢体谅。”
徐风来头疼道:“没事你就回吧,这几日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
廉昭这才揖礼离开。
他一走一直盯着的周行川立马飘了过来:“廉昭和你说什么?”
“周行川。”徐风来喊他。
每回一听他喊自己名字周行川都得挺直腰板,快速回想可是哪又错了。
徐风来不知他想法,自顾自道:“我们家救你是想结个善缘,未曾想过要你报答,至于我总跟你提钱,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给钱难道不应该?”
“应该应该。”
“廉昭以为是我刁难让你去干活这事我也认了,毕竟我也确实做过,再则既不曾想过你报答,你靠双手养活自己难道不应该?”
“应该应该。”只要不是让他离开说的都对。
廉昭要是看到这一幕怕是眼珠子都得掉出来。
周行川何曾奴颜婢膝讨好过别人?
徐风来看他这态度也满意,最后道:“今日不知明日事,你有落难的今天就还可能有落难的明天,倘若事事不会将来如何生存?”
可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就算再落难也不至于山穷水尽。
但周行川还是虚心听着,如果来宝只是念叨这些他乐意多听。
“改日我去跟他说清楚,别再叫他误会。”
徐风来想说不用,可一想这锅一天能背却不能日日背于是就沉默了。
两人站在院子外说话,没注意到门前小坡走上来个人,还是对方出声两人才看到。
“呦,今儿是什么风让你们出门口等我?”两人循声望去,来者正是柳芽。
徐风来问:“你怎来了?”
柳芽手上提了个菜篮子,里面装着择好的蔬菜。
他走到两人跟前,说道:“我就知是我多想,你两哪是等我,有话不在屋里说跑外边干什么?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在说悄悄话?”他一脸兴奋。
徐风来就不惯着他:“成日乱想什么?不过与他说几句道理。”
“你能有什么道理说,让我也听听。”
徐风来就挑了些不重要的说了。
柳芽听后笑道:“你还担心他?阿靓再不济也有花容月貌,实在不行给哥儿小姐做上门女婿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就知狗嘴吐不出象牙。”徐风来不搭理他了,说完就进了院子。
柳芽又对周行川道:“但你下次遇难可得挑一挑地方,别又跑到这穷乡僻野来,乡里人穷出不起好价钱。”
春日的艾鲜嫩,田头地里随处可见,随便都能掐一捧翠绿的嫩芽。
而且艾有祛湿散寒的功效,所能多吃对身体有益处。
他正从小河沟回来,想着徐风来近日都在忙地里的事,怕是没空去折腾这些,就顺道在回来的羊肠小道上掐了一把,结果刚上小坡就看见这二人站在门口。
若说是以往初相识那会,柳芽断然不敢如此耍笑周行川,只是与他相处久了,知他一般不与哥儿姑娘计较,而且身边还有徐风来在。
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柳芽发现一个问题,别看这两人拌嘴拌的你死我活,但阿靓永远都是输的那个,而神奇的是他还从不生气。
这真是与书上不一样的公子。
周行川听了这话也的确没与他计较,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哥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他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也就不会与柳芽较真,柳芽逗了他两句就把嫩艾给他,自己回家去了。
又过了几日,廉昭把捕捉到的猎物带去溧水县卖了个好价钱,不仅买了许多东西还给徐家送了五两银子。
一开始徐父没打算收,这五两银子远远超过周行川近来的花用,他受之有愧。
但周行川两人都坚持要他收,徐父拗不过才接了,主要是周行川归期不定仍需叨扰,收了廉昭才放心。
廉昭送了五两银子后又过了两日,此时距离干完农活已差不多一旬,而距离提起去找郑媒婆也有十来日。
但徐母一直拖着没去,主要是地里忙,即便是要给徐风来找亲家也不差这会,而等人闲下来她才想把这事办了。
这日吃过晚膳歇息之前,徐母摸进了柴房。
周行川虽已伤愈可徐风来一直没把房间换回来。
徐风来也已经洗漱过,见徐母进来,有些不解:“娘你有事?”
“来宝啊,娘想跟你商量件事。”徐母坐过来。
徐风来眨了眨眼睛:“何事?”
“是你的亲事。”徐母观察着他的反应,见徐风来露出一点抗拒的神色,小心说道,“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恨爹娘没本事没能为你讨回公道,可柳家忘恩负义咱不能不过日子,你说对不对?”
徐风来点点头。
“那你可有打算?”
徐风来知道他娘,知他来问这话是已经有了想法,他有什么打算不重要,总之不可能实现,于是摇摇头:“爹怎么说?”
徐母听他这么说也暗暗松口气,她就怕徐风来一口回绝了:“我和你爹打算找郑媒婆留意留意。”
徐风来没说话,他的眼睛看着土墙壁的钉孔出神,徐母静静望着也不催促,给足了时间让他选择。
半晌,徐风来像想了很多又像没有,他再次点头,应承下来。
周行川对此事一无所知。
翌日一早, 吃了早饭的徐母收拾出一篮子的礼品,有十来个鸡蛋,还有一吊过年那会没吃完的腊肉及两把菜干。
这份礼虽不是多重, 但在上巧村来说也算拿得出手。
她用块碎布盖好就要出门去, 正好周行川看见他还好奇问了句。
主要是在徐家住了将近俩月,周行川从未见过徐母提东西出门。
看模样分明是去拜访人家。
可这附近也没徐家的亲戚,唯一的姑姑还嫁去了溧水县,若是去拜访她应该要叫上徐父或者徐风来作伴。
但徐母没说,她对着周行川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理会就径直出门了。
徐母走后徐风来从厨房出来, 没得到答案的周行川还傻愣愣去问他:“夫人去哪?”
徐风来是知道的, 他头一次, 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周行川, 可没等周行川读懂他又收了回去, 眨眼恢复正常:“去村里走走。”
周行川也不傻,知是母子二人不与他说,对方要瞒着他也不能追根究底,说到底他还是个外人,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因为这点自觉, 更无从知道是为了何事, 否则心里又不知该生出哪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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