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几人:“?”
“真当朕离宫这几月仅是为去接人?”
“?!”
褚君陵不多说,只让几人照令行事,末了见陈亦欲言又止,眼神还偷摸,点名他留下:“何事?”
陈亦不敢言。
“有话就说。”
“此事……贵君可知晓?”
褚君陵不耐心瞧他。
直觉要挨板子的陈亦脑筋急转,刚说是怕周祁听着,就看周祁推门进来,与他点点头做招呼,随即望向君王:“怕臣听着什么?”
陈亦屁。股一紧。
靠周祁求情,板子是没挨,被皇帝罚俸加一顿训,这月算白干。
“陈左督怕是误会了。”昏君没明说子嗣来处,话又含歧义,算上陈亦那副表情,该是当这人在外头留了风月债,昏君竟也不在乎:“皇上‘清白’也不要了?”
褚君陵就着案台坐下,看周祁笑打趣他,反倒放下心来:“外人误会是小,你若信朕存心隐瞒,朕才有的急。”再看他主动坐到身旁:“真没多心?”
周祁摇摇头:“臣该等通报再进来。”
也是今日差了规矩,损了昏君名声:“过几日是娘亲生辰,臣想回府一趟。”
“今日就走?”
“嗯。”早想提此事,哪知昏君忙得打转,每每睡前不见人回殿,睡醒对方又早走了,实在难见面,不若他也不会找来:“外祖父和外祖母明早到京城,臣去接人,顺带二老在京中逛逛。”
褚君陵看他两手空空:“朕让人去备礼。”
再因没空去,贺礼尽照双份准备,和着给周祁外祖父一家的见面礼,满当当一车。
“府上厨子可够?从御膳房调两个去?”看周祁想掺言阻止,神情颇气概:“朕贵为天子,让自家皇后空着手回娘家可像话?”
周祁多余理他。
谢恩将走,又看昏君招来两个侍卫:“朕准你出宫,你也得听话些,多添些随从,要再出年前那档子事,朕将你爹活剥了。”
周祁近来帮着批奏折,倒知朝中多有人不容他,他虽不怕,外祖父和外祖母岁数大了,受不得惊吓,是该小心着。
也为他父亲不被昏君活剥……
“谢皇上。”
“光是谢?”
褚君陵越贴近,不日前传太医来诊,他肾伤已愈,全然不误房事,周祁身体也养好,如今心意相通,只等他这阵子忙完……
褚君陵想到此,抬手轻捧住周祁脸,有些心猿意马:“没别的话?”
周祁想了想:“皇上下月要采选?”
“…………”
褚君陵就后悔多这句嘴。
连声保证不会往后宫添人,送走周祁,回殿路上仅顾谋此事,险遭人撞上。
“大胆!”德观及时挡在前,瞧是个眼生的小丫头,止了侍卫上前,只冲她训道:“不长眼的东西,皇上也敢冲撞。”
那少女像是被吓傻了,愣着没个反应,还是被同行的宫婢提醒,这才惊得下跪,嘴却迟迟吐不出声来:“我..”
“皇上恕罪!”那宫婢怕她再说错话,急得叩首道:“表小姐头一遭入宫,还不熟悉宫中规矩,求皇上看在荣嫔娘娘的份上,饶表小姐这回。”
褚君陵恍惚记起这事:前阵荣嫔带病求见,道是思家害的,求让家眷进宫探视,他那时正忙着,又听不是要紧事,念及荣嫔平日里算老实,也就准了。
瞧跪着是个丫头片子,倒没闲得问罪,只叫那奴婢将人领回荣嫔宫中,走时饶人起身,不料那少女怯生生望向他,受身旁奴婢提示让谢恩,竟当众道:“谢表姨夫开恩。”
褚君陵眼色一沉。
第324章 朕是图你这个人
“放肆!”德观也被她这称呼惊着:“真是没规矩的,皇上是何身份,容得你攀亲戚。”
紧看那少女被吓哭,许是真不懂宫中礼数,这会错是认了,却忘要跪:“言殊知错,求皇上宽恕。”
“表小姐。”那宫婢脸都白了,唯恐遭牵连,赶紧拉拉言殊衣袖:“您该跪下向皇上请罪。”却听她自以为小声的嘟囔:“训我的是那太监,又不是皇上。”
倒也老实跪了。
褚君陵厌蠢,拿眼色叫住气得瞪眼的老太监,略过言殊吩咐那奴婢:“带回荣贵人宫中,让你主子好生教教她这侄女规矩。”
便是降了荣嫔位分。
“皇上、”
“奴婢遵命!”
那奴婢看她还嫌害自家娘娘不够,连忙抢过话,赶再按住言殊肩膀,硬教着她磕头谢恩,等君王走后偷瞪她一眼,实在想不通在荣贵人跟前聪明伶俐的表小姐,怎见到圣上却成个净找死的蠢货。
晚些时候,荣贵人带言殊来请罪,没得君王准见。
以礼求德观,德观轻瞥瞥那金镯子,哂笑着没接:“咋家就是个奴才,哪能左右皇上心意。”
继而瞟向她那侄女:“圣旨已下,便是君无戏言,贵人与其来求皇上收回成命,不如管教好家中小辈,皇室威严,不比寻常人家,这亲岂是能随意认的?”
荣贵人只得悻悻离开。
回房后气不过,想打言殊又难下手,便拿重话斥她:“你今日是失心疯了,这等错也犯?!”
圣上降位,定以为那称呼是她教的,本是深宫寂寞,她又无宠,便想多留这与她岁数相近的侄女几日,陪她说说话,早知有这大祸,就该让这麻烦精当日随她娘出宫去,也不至犯君威。
“若非皇上仁慈,何止你我性命难保,只怕家都被抄了,你怎的如此蠢,本宫都不敢称他是夫,那称谓也是你能叫的?”
这下也不敢再留她,只让言殊回去收拾,等明早便送她出宫。
“我不走。”言殊装可怜跪下身,倒不是白日不谙事的模样:“姨母放心,祸是我闯的,侄女定让皇上恢复您的位分。”
却得荣贵人深深看住:“我娘带你进宫,真只是为陪我说话的?”
“自然是。”言殊神色如常,只有几分连累人的愧疚:“姨母如此问,竟是疑心我嚒?”
“罢了。”
荣贵人当没见她神伤,想是有宫规明律操持,家中女眷进宫探视病中妃嫔,应按位分留置,嫔位往上得近半月,贵人及下十日,她如今被降位,便是以十日算。
这蠢侄女是前早进宫,离被遣就剩六七日,今日又得了亲身教训,应是不敢再捅篓子,但为明哲保身,该警醒的却得警醒:“明日有嬷子来教规矩,再起祸事,你便自己担着。”
“言殊明白。”
得荣贵人让退下,回到房中,亦有些后悔今日冲动。
是她心急了……
褚君陵忙完政,掐算周夫人生辰已过,仍不见周祁回宫,趁夜找去,潜入房时赶上周祁刚沐浴完,登时有些口干。
“祁儿..”
将穿衣的周祁吓一激灵。
“先别穿!”褚君陵沉着嗓,上前夺过他手中衣物,扔挂到屏风上,随即将人打横抱起,轻放去床上,覆身要吻他,不意嘴唇刚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少爷,您洗好、”
周一提着桶要进门,竟瞧见穿着整齐的皇帝将仅剩条亵裤的他家少爷压在床上,惊得桶掉在地,沿着门前石阶滚到院中,引来守夜的护院和褚君陵遣来护周祁安危的几名侍卫,见周一傻眼僵在门口,当是周祁出事,急要闯进,突听房中传出声带着暴怒的“滚”。
门紧接被人运功关上,周一鼻子被撞,手捂着在门口打着转的喊痛……
褚君陵房事被打断,气得想宰人:“那狗奴才!”
有这岔子,周府上下定瞒不住,心知周未不久阵要过来,黑着脸往周祁唇上一口,取来衣襟帮他换上:“朕不在时,这些奴才便是如此规矩?”
看周祁忍着笑又瞪他:“回宫再收拾你!”
“??”
怎还怪上他了。
周祁看他一脸山雨欲来,想及方才,既庆幸又好笑:“又不是臣坏皇上好事。”倒是这昏君,大半夜来不算,竟还偷看他:“皇上怎么来了?”
“还敢问!”褚君陵气归气,更衣时能占的好处一点没少占:“某些人连日不回宫,朕再不找来,怕是要被忘干净了。”
“外祖父他们后日回湘南,此去不知何时再见,臣想去送送别。”看昏君臭着脸,手上也不规矩,觉痒想躲,又怕他待会拿家中人出气,只好先哄他:“臣在家也念着皇上,丝毫也没忘。”
哄得褚君陵登时转好脸色。
“皇上政务都忙完了?”
“皇后都不着家了,还管什么政务。”瞧他头发有些湿润,找了圈没找着帕子,干脆使内力催干:“莫当说几句好话就完了,朕还没那么好糊弄。”
周祁轻轻仰头:“皇上预备如何。”
“回宫、”褚君陵话一顿,本要说回宫后将房事补上,但想周祁今世遭过他虐待,对此大概率有阴影,方才被奴才打断,没来得及觉人反应,加之前几次试探无果,心有琢磨,及时改了口:“回宫将你衣衫褪了,叫朕瞧个够!”
瞧人似惊愕:“怎么?你撇下朕去陪别个,朕要些补偿都不能?”
周祁默有半晌:“……再等等。”
“好。”褚君陵意会,摸看头发干透,蹲下身来仰视着他,与他掌指相扣:“你我来日方长,不在这一时。”
“若是、”
“有不有都无妨,朕是图你这个人,不关乎风月。”
周祁垂眸,与褚君陵四目相对,终竟是点头。
不多时周未携一家子赶来。
周夫人本家姓祁,恰是周祁名姓出处,祁老爷子和老夫人早知周家与皇室恩怨,亦知周祁与皇帝有段孽缘,至今非是没扯清,似还成正果了,对这不知算孙婿还是孙媳的天子既好奇又敬畏。
等到周祁房中,见了真人,遭皇帝满身威势震慑,越是畏惧,忙随着周未磕头问安。
“免礼。”褚君陵没为难,查觉祁家二老偷瞄他,主动打个招呼:“这便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紧便是二老兢兢应“是”,周未与周夫人遑遑告罪,眼瞧周祁也心紧张,伸手牵过人,算作安抚这一家子:“既是祁儿的长辈,朕同该敬重。”
使一家子越发惶恐。
褚君陵:“…………”
委屈看周祁,却看他只顾祁家二老,如此端量阵,瞧这老两口怕是怕他,言行举止尽倒温善,就不知怎生出个夜叉似的女儿。
逢翌日休朝,褚君陵夜宿周府,次日晚才回宫,又知周祁隔天回来,算好时间去接,难料朝后叫大臣为些鸡毛蒜皮的事缠上。
工部员外郎屠炳铖因区区周氏拒不道歉,被周未当街动武,导致颜面扫地,得空便要偷参周未一本:“周未动辄拿武力压人,跋扈至极,如今更是目无王法,微臣不过是碰面时呛他两句,他竟将臣掀进牛棚,还、”
还害他沾了满身屎!
此事过于丢脸,屠炳铖选择性略过:“皇上就看着周未发疯?!”
“明知他疯,你还惹他做甚。”褚君陵懒得管:“你挑起的事端,打得过周未便打回去,打不过就憋着,再不济报官府查办,少来扰朕。”
“周未在京城只手遮天,除您谁还敢查他。”屠炳铖不服气,看褚君陵不管朝堂的事,便状告周未贪受民脂民膏,买货时不付钱:“那商户不收,甭管是自愿还是受胁,他倒真不给了,臣之事可作罢,鱼肉百姓皇上也任之?”
“可有实证?”
“自是有、”
话遭殿外奴才打断:“禀皇上,贵君到了。”
屠炳铖紧噤声。
“不是近午时才回来?”
“外祖母犯头疾,须在京中将养半月。”周祁进殿见有人在,也是一愣,与这眼生且不知官居何职的大臣道个礼,以为两人在商朝事,意欲回避,退时被褚君陵喊去:“事关你父亲。”
而后指指身旁位置:“你也听听。”
周祁坐望向屠炳铖。
屠炳铖如鲠在喉。
参周未是背地参地,要让周祁晓得说给他那疯爹,只怕又得沾牛柴,再听君王催要证据,进退两难,慌说是当日眼花看错,得个污蔑同僚的处分。
好歹不必进粪坑,屠炳铖认下罚,借口送家中妾室出嫁趁快溜了,步履颇匆遽。
周祁:“??”
庆典将近,各处得靠天子掌眼。
褚君陵午膳后便离开,事关国政,周祁为避嫌没随同,只到附近消消食,其后欲午休,回殿却闻有人求见,称是荣贵人的侄女。
“荣贵人?”周祁狐疑,他与那贵人既无交情,更不曾碰过面,对方的侄女见他做什么:“确定是见我?”
“是。”胥春简将周祁不在宫中这几日事道过,以此猜测:“许是为给荣贵人复位之事,因着皇上不愿见,这才求到您这。”
周祁哪敢做皇帝的主。
亦知那女子打什么算盘,以免惹祸上身,遂让胥春寻个借口打发人回去。
时值梅子黄熟,御膳房做了些闲食送来。
胥春验看后接下,见周祁正好醒,紧赶进屋侍候:“贵君起得正巧。”
“怎么?”
“御膳房做有应时的紫苏梅诸和青梅酒,眼下刚送到,正能醒醒精神。”襄其穿戴好,招过服侍盥漱的宫婢,备好绸帕待周祁净手后给他:“奴才呈给您尝尝?”
“皇上那处可送的有?”
得知正是昏君吩咐,颔首应允,尝过是不错,再食两块,见剩有多分赏给殿中奴才。
随后取过青梅酒,几杯下肚,品觉甘洌便想贪杯,遭胥春谏阻:“皇上有令,贵君不胜酒力,这酒只给您尝个鲜,不可纵饮。”
“……”周祁怀疑褚君陵在影射他上回醉酒之事,脸色几换,倒是没贪嘴:“撤下吧。”
“嗻。”
胥春小心接过酒具,观他神似不愉,催底下人快些收拾,突闻外头几声闷雷,方才晴朗的天气瞬间阴沉,瞧是大雨将至,后想起个事来:“贵君..”
荣贵人那侄女始终没走。
那女子这几日学了规矩,晓得无召不得近君王寝宫,养心殿待不得,便守在殿外的行道上,又闻周祁拒见她,为此在外长跪不起。
“奴才去劝过,又差人去知会了荣贵人,都没用。”荣贵人称在病中不能受风,只叫身边的奴婢来带人回去,也是无果:“那言小姐只跪着未生事,既不触犯宫规律令,又是妃嫔亲眷,不便使硬手段,奴才见您已经歇下,怕扰贵君清净,是以没禀告。”
“可去禀过皇上?”
“未曾..”胥春如实道,又看周祁遣人去报:“皇上事先交代过,凡后宫之事,关乎贵君安危速即告之,无关贵君便尽凭贵君处置,不必另行请示。”
周祁却有考量。
行道多人往,那女子偏要跪去此处,以人传人,总会传进昏君耳朵,若褚君陵为此现身,对方便能如愿见圣,反之,满宫皆知荣贵人那侄女是为见他,他亦不能叫人真跪死在外头。
只是昏君招的蜂蝶,做什么缠上他:“我睡了多久?”
“快一个时辰。”
“一直跪着?”
听胥春应“是”,心想那女子倒有恒心,又看外头下起雨,让奴才去传人进殿。
“臣女言殊拜见贵君,请贵君安。”
“不必多礼。”眼瞧她腿脚不便,先嘱宫婢搀人起身,赐了座,即见她身上也打湿些,为想女子名节,令人去取干净衣衫,再欲传太医,却看言殊慌言回绝,心下起疑:“言小姐忌医?”
“不、不是..”言殊颇心虚,再被周祁审视着,越觉坐不住:“臣女并无大碍,不敢劳烦贵君、”
“小姐这客气。”胥春也瞧出端倪,阻了她的话,再借给言殊倒热茶,笑语相挟她:“贵君午间歇得早,不知小姐在外跪着,本就心愧疚,小姐再推辞,既是拂了贵君好意,您自个也受罪,不讨好不是?”
继而递过茶,望言殊手不稳:“或是小姐有难言之隐?”
言殊只能硬着头皮谢恩。
见奴才出发去请太医,头脑急急转,等有对策正好听周祁问来意,顺势跪下身:“臣女言行无状冲犯圣驾,害姨母受牵连,还求贵君向皇上说情,让皇上恢复姨母位分,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受罚!”
周祁只叫她去换衣物。
等太医来看,言殊既未因雨受寒,腿脚更未受丁点损伤,只稍红了膝盖,远不像跪有个多时辰。
“启禀贵君,奴婢有事要报。”受周祁吩咐领言殊去偏殿更衣的宫婢适时站出,拿出她藏于旧衣中的腿护:“言小姐所换衣衫本该由奴婢送还荣贵人宫中,小姐既不愿,更不准奴婢碰,只说要先寄放在偏殿,等见过贵君自行带回,奴婢心觉不对劲儿,便趁其后带着芳意返回察看,从小姐衣中搜得此物。”
“贵君恕罪!”言殊装得惊恐下跪:“臣女自知难见到贵君,心狠想跪个十日八日,总能凭诚心得您传见,奈何姨母尚在病中,臣女跪坏腿脚不怕,只怕叫姨母更操心,这才一时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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