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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不熟(一只怀野)


“哐——”
画框掉落在木地板上,劈开了两半,那张照片掉落出来,可繁莹根本来不及看它的另一半属于谁,她整个颈骨都僵硬了!
就像听到魔鬼挥动镰刀,一声更加低沉、可怖的问话在她身后响起。
“谁让你来这里的?”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观看最后一段的时候可以呼吸

回到庄园,温斯特的话还在雁放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在他的爸爸妈妈婚礼的那天。”温斯特在短暂的失神后说,话音哽在喉咙里,被他不够标准的读音压抑得更加扭曲,几乎像一声绵长的哀叹。
温斯特的眼神凝视着远处,玻璃倒映出他勉强的神情。
在南京的婚礼上,在场的宾客起着哄要他这个外国人代表和新娘子合照一张,温斯特那时已经把所有的情愫打包整理好,丢进回忆的匣子里。他不敢再逾越那一步,他要对得起自己真挚的感情。
于是这个男孩第一次在心爱的女孩面前装作听不懂中文,夺过相机,把新郎推到她身边,在看似玩笑的末尾按动快门,留下他们相爱的瞬间。
他那时藏在相机后的笑容,大概也和此刻一样忧伤。
“那……他爸妈?”雁放手攥成拳,努力控制着不太平稳的声音。
这次温斯特静默了良久,久到雁放乱撞的心脏都累了,偃旗息鼓地放缓了速度。
“已经二十一年了。”温斯特动容地眨了下那双玻璃海似的眼,与往事暂别:“愿他们在天堂得到永生。”
雁放的心“咚”一声,随即仿佛被一把大手揪了起来。
二十一年……叶阮六岁从福利院被雁商接回来……兰卿死在六岁的夜晚……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纷乱地穿梭,当中似乎掩盖着无比巧合的关联,让人下意识就能拼凑出二十一年前,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孩被送进福利院,在一年后又被富豪领养的故事。
但雁放不是外人,他知道那个福利院做着什么样的勾当,一种荒诞可怕的猜测攫住了他。
叶阮和他的妈妈太像了,简直是两个不同性别的复制品;还有兰卿……兰卿是叶阮没被领养前的名字么?他又为什么会在来到雁家后改名换姓,换成了他妈妈的姓氏?
电光石火间,雁放愕然想到南京的墓碑,吊唁的两束花里有一束释迦栀子,墓园里却只有一座略显仓促、不够“合格”的墓,写着“妻叶氏立”。
那墓里埋着的,只有他的爸爸吗?同一时间内离逝的夫妻,既没有合葬、也没有并列立碑,他的妈妈又埋葬在哪里?
雁放垂着头,一八六的大个儿都好似失去了行动意识,视线吸到叶阮高跟鞋的细跟上,像个被蛊惑的信徒跟着他进门。
“雁……”叶阮转过头,恍惚愣在原地,要说的话也忘了个干净。
从跑马场回来的一路上,最能闹腾的人始终一言不发,连宁远抛过来的梗都没接。叶阮看他半阖着眼,还以为他喝醉了,殊不知他在脑子里理毛线。
雁放机械地抬起头,脸上难过的表情无处遁形,心脏一阵阵地抽涩,他不懂得这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只是本能地往前迈了一步,结结实实地将叶阮抱进怀里。
衣料相贴到皮肤相触,雁放的手臂收得越来越近。叶阮被他勒疼了,终于反应过来,质问出声:“干什么……”
“不干什么。”雁放心里好像被利器挖空了一角,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鼻腔已经开始发酸,“就想抱抱你不行吗。”
两颗心跳逐渐共振,叶阮莫名其妙被他感染了,抬起手摸索到他后背拍拍。雁放整个身躯都是紧绷的,肌肉仿佛蓄着一股倔强的力量。
叶阮去训练营看他那天穿的那件酒红色大衣,被彼时不懂爱的雁放调侃像是去嫁他的。
原来那真是一件嫁衣,二十一年前穿在他妈妈的身上。
雁放松开一点距离,如痴如醉地望着叶阮,在那股熟悉的香味里放肆。
“能给我亲一口吗?”叶阮听到他问,“反正你的嘴闲着也是闲着。”
雁放说完,搂在他后腰的手十指紧扣起来,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
叶阮也没料到,从他答应给雁放一个吻当彩头开始,到今天亲吻居然演变成了他“息事宁人”的绝招。
眼看着雁放的脸愈来愈近,呼吸砸在他脸上,鼻尖已经快要挨到遮眼的面纱。在这一厘米的当口,门从外边“咚咚”被敲响了两声,紧接着就是门把下压的声响,还伴随着远处波佩“吱哇”的乱叫。
“呔——!呆子!”波佩的高跟鞋蹬出地动山摇的架势,一脸我的cp由我来守护的大义凛然。
那尖细的声音由远转近、由重转轻,呵斥道:“你好没礼貌,万一他俩正在房间愉快造小人呢?你要进去杀了那孩子吗!”
宁远显然也是个脑残,听她胡言乱语还跟着演,立马松开了门把手,惶恐地往后一连退了三步,作揖高喊道:“主子饶命,奴才有要事启禀啊!”
再火热的氛围也叫他们两嗓子破坏了,房间内两人面面相觑,两头黑线,雁放尴尬地松开了手,放叶阮去开门。
门一开,挡不住外边俩狗仔火辣的视线,宁远把送来的盒子双手呈上,还像没过瘾似的演道:“那奴才这就退下了?舞会出发在即,还请两位主子三思啊。”
叶阮那声“滚”还没说出口,房间里,雁放痛心疾首地一抬手:“朕那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啊。来人,把这奴才拖下去废了吧。”
“喳!”波佩一口大红唇乐得咧到后脑勺,挟持着宁远三步并两步地退下。
卧室门重新掩上,方才烘托出的氛围荡然无存,雁放已经在沙发上歇下了。
那盒子里的东西似乎有些重量,叶阮改用两只手抱着,走到沙发旁往雁放身边一丢,居高临下地命令他:“把衣服脱了。”
“啊?”这下轮到雁放傻眼了,坐直伸手去牵他:“你还有兴致啊?”
果不其然,叶阮把他伸过来的手拍开了,倾身打开盒子,里边躺着一件眼看就很有安全感的防弹背心,“脱了把这个穿里边,会穿么?不会出去找宁远给你穿。”
紧张的气氛骤然弥漫上来,一紧一松,烟星子似的呛着人的肺腑。
雁放想到衣帽间里挂着的那件闪片礼服裙,露背露肩露胳膊的,简直大写着“我是脆皮,快来打我”。
“那你呢?你不穿吗?”
“丑。”叶阮简要地给出了极符合他人设的答案。
“不是。”雁放从沙发上爬起来,“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还爱美,小心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叶阮歪着头,眉头稍微挑高了几毫米,看着他竟然笑了。
“你会让我受伤吗?”他问。
雁放一身牛劲溃败回去,被这一句话轻易挑起的保护欲和较劲儿,使他面对这张好看的脸极速妥协了。
“行了知道了。”他相当没出息并且无奈地说:“今晚上我负责当枪靶,你负责美如花。”
十分钟后,找宁远穿好防弹背心的雁放回到房间。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刚才在中厅,换好礼裙的波佩从楼上走下来时,宁致眼都看直了,被他和宁远来回嘲笑。
知道他俩穿的是同款,雁放本着有了预告不会那么丢份儿的心理钻进衣帽间,还是无法逃脱傻愣在原地的命运。
人真是最容易被感情支配的动物,喜欢的人在赢得这颗心所有特权的同时,仿佛五感六识都为其开通了快捷通道。具体表现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口水已经快要流出来了。
雁放堪称惊险地回过神,格外欲盖弥彰地抹了抹嘴角。
两步之外,叶阮一身墨蓝色闪片礼裙,璀璨如夜空星河,那礼裙一侧长及脚踝,另一侧却是别出心裁的高开衩。站着不动时裙摆合拢,姿态高贵端庄;一旦走动起来,修长的腿若隐若现,本就风情,更不用谈叶阮大腿上还绑了根皮带制的腿环,内侧藏着一个武器槽。
雁放的目光从头浏览到脚,脖子“唰”一下全红了,差点烫着脉搏。
叶阮脚踩着一双尖头绒面的高跟鞋,红底,蛇形缠绕的鞋带还没来得及系,在地毯上拖着长长四条晃眼的钻链。
他瞟了雁放一眼,正要弯腰去系,雁放上半身穿着笔挺的防弹衣,直上直下地坐地上了。
“哎哟我……谁发明的这玩意儿。”差点被勒吐了。
这块区域地方小,雁放的大长腿无处安放,他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掌心拢着叶阮的脚踝,“我给你穿。”
微凉的钻链一圈一圈绕上脚踝、小腿,叶阮被他放缓的动作拖累得神不守舍。这过程似乎被无限拉长了,他分不清是站得有些累,还是动了念头难以支撑,掌心往后轻轻撑在了首饰台的台面上。
雁放扶着他的小腿肚扣好搭扣,又调整了一番。正当叶阮松了口气,以为结束的时候,他的手指突然伸进腿环里,皮带很快在皮肤上留下红印。
叶阮的腿很细,是属于匀称的那种细,腿环被雁放恶意勾开,毫无招架之力地往下滑去,流落到膝盖上摇摇欲坠。
叶阮的鞋尖踢到他的大腿,来不及制止,雁放带着啃咬力度的吻落在那片皮肤内侧。
“喂……”拒绝被热度削薄、再削薄,变成一声暧昧的气音。
他像只烈犬、或是雄狮,利齿咬住一小扇肉,留下张狂的、带着气息的牙印。
叶阮被他咬疼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着台面,在大理石上留下几道纹路,他控制不住闷哼出声,情急间鞋跟踩上雁放的腿,被这狼子野心的东西托着腿弯架了起来,红底的高跟鞋落在眼眸深处,让人觉得他不可冒犯。
可某些胆子大的偏偏要来冒犯。
雁放发顶的发胶依然顽固,扎了他的侧颈,还要扎他更脆弱的位置。系好的钻链不敌挣扎,落了、散了,像他四分五裂的神志。叶阮感觉他的手掌火钳一般,再用点力就能把自己掀翻,坠入湍急的浪潮中去。
最后是被什么唤回意识的,叶阮不太清楚,可能是他呼痛地倒吸了口气。雁放立刻松开了唇,呼吸紊乱地离开,用手指擦去那块皮肤上鲜亮的水痕,再把腿环一点点给他推了回去,盖在张牙舞爪的牙印上。
隐隐作痛的不仅有被他咬过的皮肤,还有心脏莫名的一小块血肉。
叶阮这时懵懂地明白了。
他给雁放系了一条领带,时刻提醒他是自己的狗,要待在自己身边。雁放也要以狗的姿态给他留一口牙印,让他在行走站立间都得记得,他一直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咱波姐没事就爱看点电视剧

冬令时即将结束,寒风好似蓄足了最后一番刺骨的气力,要将人从头到脚刮个对穿。
尤其在南北通风的狭长小巷中,连垃圾桶的金属盖都仿若割手的利器,摸上去能黏掉一层皮。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徘徊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已经饿了很多天,到这里来不过是想碰碰运气。
还真叫他给碰着了,一墙之隔的大酒店里正在举办一场声势华丽的舞会,这当然跟他毫无半点关系。
世界的残忍性正体现于此,所有人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活下去的权利,但上帝全然不管你会如何活下去,这种筛选机制就像最无厘头的随机匹配,它令一部分人从出生起就拥有普通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财富和地位,也令一部分人注定只能像蝼蚁一般苟活残生。
‘痛苦’是极度个体化的词汇,没有人能真正理解旁人的苦难,就像旁人也无法真正对他感同身受。但没关系,弱者总能找到生存的办法。①流浪汉吞咽着口水,接近那不断散发着丢弃食物香味的垃圾桶,他馋到嗅觉取代了其他的知觉,以至于没有听到身后逐渐趋近的脚步声。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那群如鬼魅般的黑影占据了这条寂静无人的后巷……
酒店二楼中央布着红幕的复古舞台上,乐队正演奏着欢快的圆舞曲。一层大厅里觥筹交错、声色正欢,宾客纷纷佩戴着假面,鲜红的裙摆绽出一朵艳丽的花。叶阮十分显眼地倚在二楼楼梯旁的罗马柱上,欣赏这场光怪陆离。
他礼服领口的位置别着那枚六芒星的钻石胸针,两只手戴了黑丝绒的长手套,手中端着一杯香槟,目光俯视着一层,似乎正在找寻着什么,连假面都被他取了下来搁置在一旁。
很快,一个潇洒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舞群的外围,黑金描边的面具遮住他半张脸,但从那流利的下颚线条和身型不难看出他的英俊。
雁放其实没来过这种场面,踏着奢华的几何图案地砖,他心里跟《午夜巴黎》重回19世纪的吉尔一样讶然。但他知道哈里森的人一定在暗中盯着他,这场戏打从开始就得演好了。
雁放于是在大厅里稍作停留,目光与二楼的叶阮对上。
只是不巧,他的徘徊给真正的宾客释放了错误信号,穿着红色大摆礼裙的那位“舞娘”抛弃了自己年老色衰的舞伴,把兴趣搭上了他。
雁放谨记着出门前叶阮交代他“务必尽量引人注目”的指令,故意跟女士多待了一会儿,其实压根没听懂人家说什么。女士很是无奈,明示般向他伸出了手,雁放明白过来,心虚地瞥眼往二楼一看,正看到叶阮转身离开。
他十分不绅士地连说两声“Sorry”,屁颠屁颠追上了楼梯。
这家酒店功能规划分明,二三层建成剧院一般的镂空,两侧布置着卡座和酒吧,三层往上是可供人休息的客房。
雁放在二楼迷宫一般的罗马柱里绕了个来回,经过七八位面具礼裙的窈窕美人,终于在角落的吧台找到叶阮。
这一看,登时火了。
不知道哪个胆大包天的给叶阮递了支烟,他叠着腿坐在高脚凳上吐雾。烟燃了一多半,身边单膝跪着一个戴面具的西装男,正双手捧高,无比荣幸地用掌心去接他抖落的烟灰。
叶阮依然没有戴面具,眼神冷冷地向他扫过来,吐出最后一缕白雾。随后他手指掐着烟往下按,直把烟星拧灭在那西装男的掌心里。
吧台间隔一米就摆着烟灰缸,雁放冲过来一屁股拱开西装男,从他手里把烟头捏出来丢进烟灰缸里,“gogogo”说得像“滚”,皱着眉深表不解:“什么癖好啊?”
“谁让你抽烟的?嗯?”等西装男捧着满手烟灰遗憾滚开后,他一把扯过叶阮的手腕,借着发牢骚表达心中不满:“说了抽烟有害健康,你还不如抽我呢,我更耐抽!”
说着,他握着叶阮的手腕作势要往身上打,在离胸膛咫尺的距离突然转向,拉到嘴边,对着掌心吹了口气,再印上一吻。
看出叶阮的不自在,雁放乐了:“哎你说你手这么敏感,打我的时候会有反应吗?嗯?会爽吗?”
叶阮懒得搭理这种醋意上头的无赖,他使了力气抽回手,抽身要走,被雁放结实的身躯横跨一步,堵在凳子上。
“吃醋啦?”雁放俯下身额头抵着他,弯起来的眼神里藏着点得意和狡黠。
叶阮依旧一言不发,但脑子里已经下意识给出了反驳的回答。只听雁放那样亲昵地环着他,主动解释道:“我是谨记着你说的话才在大厅里停留,那姐姐想邀我跳舞,我都拒绝她了,这在英国算不算很失礼啊。”
角落暖融融的复古射灯打在雁放脸上,金灿灿的一片光晕。他的手指暗戳戳地戳着叶阮的腰,像个主动坦白请求原谅的小孩,“算了,失礼也没办法,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她。”
怎么都唱起来了,叶阮几乎气笑。
“真该给你戴个口笼。”他抵着雁放的喉结将他推开,“我不喜欢我的狗对别人摇尾巴。”
雁放心跳都失了一拍,被他逮到空子逃脱,站在原地没回神似的挠挠后脑勺。
我也不喜欢我的猫踩在别人身上啊,他不忿地想。
酒店八楼,顶层SVIP套房内,温斯特、波佩、宁远在这里等候已久。
宁远将面对着后巷的窗帘掀开一条缝,八楼之下,腰间塞着枪械的黑影正在一个个“蜕皮”,套上酒店侍应生的燕尾服壳子。随后他们接连从侧门溜入酒店内,只留了三个人守在后巷,而他们身旁的墙根处倒着那个流浪汉的尸体。
其中一人似乎提了一句碍事,另外两个人托着那具笨拙丑陋的尸体,挪到了看不见的死角。
温斯特之所以选择这里,首要原因还是在于这里是他名下的酒店;其次酒店处于繁华闹市,混进来容易,想要不引人耳目倒难;再者,酒店被四周古老的低矮建筑牢牢包围着,对处于守势的人来说几乎没有视野盲区,而对于攻势的人倒比较棘手。例如四面屋顶都无法藏人,所以如果哈里森安排了狙击手,此刻也只能站在他们头顶的天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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