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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草漫生(凛月戟)

好吧,其实落地东非那天是挺沮丧的。
家也回不去,研也读不成,对象跑了,霸道老哥……算了,这个不说了。
别人都在触底反弹,老子是触底触底触底触底……
陌生环境让人心里好受了点,但是我遇到个人。
哎,关万春这哥们你说他人好吧,那确实是挺好的,那要说坏呢,也蛮坏的。
他就是只男狐狸精。
法力深厚。
站着不动就能勾到人的那种。
阅读指南:
1. 地主家的阳光傻白甜x心眼不少成功人士
2. 情情爱爱80%+志愿生活10%+生长痛10%
3. 关万春=克里斯
4. 除地名外皆是虚构

第1章 自由
9 p.m正值当地旅游旺季,但JKIA机场大厅中冷冷清清——肯共和国夜间抢劫勒索率居高不下,算得上是危机四伏,乘客一般不会选择在夜晚抵达。
不过,总还是会有那么几个愣头青。
“谢谢。”
李京如接过插上电话卡的手机,朝透明橱窗中的黑人小哥表示感谢,随即拉着行李箱离开机场大厅。
正到门口就有一阵寒风来势汹汹,冷不丁钻进短袖中,激得整片皮肤一激灵。
李京如呼吸一滞。
七月,南半球正值冬季。
他用力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心想:哈哈,完了,塞进行李箱的衣服全是夏季款。
“需要帮助吗?”
机场门口的老警官看他是个单枪匹马的亚洲人,拉住了他。
李京如组织了一下语言,用相当生疏的英语说:“我是来当儿童保育志愿者的,非政府志愿组织BaF为我联系了接机司机,不用担心。”
老警官听完,从头到脚不留余地地扫视他几遍——这人一副小白脸样子,戴了五六个水晶耳钉,还穿了一套,额,不伦不类的衣服。
上身的透视西装只有一半截,下身这个…算是裙子的东西吧,又是蕾丝又是刺绣又是珠子的——这小子看起来就不靠谱,能当志愿者吗?
他真的不是需要帮助的那个吗?
老警官半信半疑,但细看又觉得这小子其实长得挺机灵的,便大手一挥放李京如走了:“去吧,注意安全。”
“OK OK!”
李京如自然不知道警官心里的小九九。他拉着行李箱走到路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地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在飞行的12个小时内,消息栏又重新塞满了数字碎片:好友发来的看展邀约,班级毕业照寄送通知、哥哥略显急躁的关心,巴黎世家柜姐的暖心上新……
其中他父母的信息栏还停留在二十三天前。
母亲这一行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衣服我让阿姨都扔掉了。
父亲这一行是:刘教授都开口要你读他的博士生,之后进D大跟他相互帮衬了。油画上别半途而废。懂事点。
李京如指尖落在键盘上,想解释些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人都已经离家出走到非洲了,连打生活费的银行卡都扔在家里,再服软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他跟老哥发消息报过平安,就把微信名改作“已消失,不回消息谢绝打扰”,随后利落把国内手机卡扔进包里。
不管怎么说——
“老子自由了!”
李京如朝夜空大喊一声,激动与安全感促使他原地高歌载舞起来。裤子上的手工刺绣尾摆旋起,在空中划出精美的弧线。
他自顾自哈哈大笑,回头瞥见警官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呃,不好意思。
司机到了,他缩进副驾。
车子从还算平整的机场道路缓缓流入进黑暗。逐渐地,现代化程度倒退,慢慢是一些关闭着的小食品铺子或假发店,以及用头顶着包裹的零星当地人。
贫穷之地,夜晚总是很安静。
这样的车途实在很适合睡觉,而正当他几乎要在颠簸中睡过去时,车速缓了下来。李京如模糊中睁眼,霎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车前一黑人警惕地把扇铁栅栏拉开,吱呀声刺破了寂静。沉默的司机带他开进一个园区,黑暗越加地深。月光照耀下铁网与荆棘随处可见,一座座像被废弃的烂尾别墅掠过。
与李京如的惊慌全然相反,司机对此见怪不怪。出租车绕过一栋尤为巍峨华丽的建筑,随即没入往更深的阴晦。
接下来的路是相当的崎岖。
李京如左跌右倒十分狼狈,却没心情顾及。因为,除了偶尔会有几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人影……
是一个也没有了。
李家家财万贯,而李少爷到哪都在伏灯千里的富人区里泡着,哪里见过这场面?他心想:“不是要去那志愿组织负责人玛丽家中暂住吗?”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居民区吧!倒像警匪片中黑道大哥的地盘。
一种错乱的晕眩顿时涌上心头。这,这这…
——我是来做志愿者的不是来演恐怖片主角的,我还没有成为最帅人气插画师,绝不能寄在这里啊啊!
汽车停在一扇厚实得像堵墙的铁门前,喇叭声响起。
李京如的手直发抖,表情不自然地打量着浓夜下飞出数十声狗叫的庭院,心如小鹿疯撞:“要是出来几个面目不善的大汉,我就撒腿狂奔。”
“喀拉——”尖锐一声过后,铁门上的小门被推开。
李京如瞳孔急剧扩张,紧盯着那一条门缝,手死死扣在车门把手上,做好了爆发的准备。
先从铁门中出现的,是位有些佝偻的年长黑人女性,随后一个小男孩蹦出,好奇地看着他,对那老妇人说:“这就是新来的志愿者?”…
仿佛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李京如心中的危险预感消失。他瘫回座椅,长长松了一口气。
有老人有孩子,不至于不至于。
一摸后背,冷汗已将衣服浸湿。
司机去后座提行李,李京如跳下车朝老妇人打招呼:“终于到了。你好,我是李京如。”
“京如。”那年长女人用极其拗口的口吻念了念他的名字,便把他和行李箱猛一把推进了门里,锁了门,这才缓缓说道:“我是柔丝,这里的保姆,欢迎您。”
“我是先令!”
那位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自我介绍,因为太兴奋破了音,被柔丝打了一爆栗,低头嘟起了嘴。
李京如扣了扣先令柔软的卷发,随即打量起周围。
在外遮蔽得严严实实,还围着铁网的大庭院,里面其实只建了普普通通一栋中心别墅与几间平房。那几声威慑力十足的狗叫,来自两条护家的德牧。
没来错地方,但他对当地风土人情还得再熟悉熟悉了,免得当众闹出笑话。
先令黏在他身边喋喋不休,“你是中国人?衣服好特别,你是道士吗?这是你的法器?”
李京如:“是,我会飞,我还会吃小孩。”
半大的小子惊悚起来:“啊?!”然后又被柔丝爆头。
李京如跟着一老一少往里走,经过一条狭窄的走蓝,问柔丝:“请问玛丽在吗?”
未等柔丝发声,先令便上蹿下跳举手替她回答了:“在,在这里!”
李京如顺着他指尖的方向,见他没注意到的别墅屋檐下有两女一男,围着一个机器交谈甚欢。
显然,先令的声音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男性率先朝他走来。
借着后厨房透出来的光,李京如略微看清他的轮廓。
这人是亚裔,身量近一米九,身姿挺拔,肩宽腿长,让李京如想起那座摆在柏林旧国家美术馆的大理石雕像——墨丘利与普赛克。
先令拉了拉李京如的衣角,小声快速说道:“他是玛丽的贵客,克里斯先生。一个商人。”
男人走到离李京如只剩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低头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在隐约落入鼻息的乌沉香中李京如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此人生得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细看全写着八面玲珑的精明,令人无端生惧,可又眉如墨画、鼻挺唇薄,实在俊美绝伦得客观。
是李京如若要描摹,必然会犹豫每一次下笔、怕侮辱了的美貌。
“中国人?”
男子用英文礼貌问道,左手拇指却径自搭上李京如眉骨,揩下片灰尘。
李京如不习惯同性如此亲近的举动,只觉那片皮肤火撩一般烧起,心理上有些不适,但还是故作镇定发问:“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故乡。”男人斟酌着语句,认真地换了中文说。
大概中文不是这人的母语,他把这句类似调情的话说得格外轻易。
李京如不知道怎么回应,闭上了嘴。
好在男人放过了他,退后一步,光明正大问:“听说你叫李京如?我母亲也是华人。你可以叫我克里斯,或者叫我的中文名关万春。千万的万,春季的春。”
这老派式的名字使得李京如心里那一点别扭荡然无存。他笑了出来,说道:“像是老式贵族们会起的名字。”
关万春并不介意他的调侃,谈到:“起这个名字的是我外公,他今年90岁,确实够老了。”
话语间两位女性随之走近,是一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和一黑人中年女性。李京如没有犹豫,向黑人女性伸出右手:“你好玛丽,终于见面了。”
玛丽友善一笑,握紧了他的手,又拥抱了他:“李先生,你好,路途怎么样?”
李京如回想这一路,哑笑一声,说道:“还好。”随之从钱包中抽出一叠美金给玛丽:“这是给孩子们的捐款。”
玛丽收下后对着他叽里咕噜输出一大堆英文,然而口音十分重,李京如只拼拼凑凑捕捉到碎片信息。
大概是他今晚的房间就在别墅后的那间平房里,保姆柔丝已经为他铺过床了。
他连忙说谢谢。
互道晚安后,李京如提着行李箱往小平房中走,可那关万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又默不出声。
后一步咬着前一步,两串脚步声在院子中交叠对峙,气氛随之胶着起来。
李京如想起适才的调戏,有了些不好的猜想:“这哥们不会…是那啥吧。”于是不耐地加快脚步,手一拽把行李箱粗暴拖了进去。
他以为自己拒绝交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关万春似乎还没有离去的意思,甚至一脚踏到门口的台阶上,再晚点人就进来了。…
娇生惯养李少爷终于爆发。
“你在做什么?”
他皱眉不悦地看着跟随者,眸底掠过一丝森冷。右手扯着铁门边缘,存了劲就往关万春脸上挥。
黑色暗影带着劲风冲面门轰隆撞来,关万春不做思考便伸手抵住。
铁门很重,震得掌根隐隐发麻。
他抬头看着怒气冲冲的李京如——笑了。

第2章 啊?
关万春的中文虽然带着口音却很流利,“你没听清楚吗?刚刚玛丽说志愿者小屋的房间都满了,你只能跟我住。我是gay,我都没说不同意。”啊?
李京如呆住了。
然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让玛丽那一段带着口音的英文就像地狱版雅思听力!他并没有每句都听清。
而且,关万春真的是gay?那他刚刚又摸他脸、又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故乡”是在做什么?释放信号?
李京如清了清嗓子,说:“我是直男。”意思是让关万春对他尊重点,他不是圈子中的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关万春没有表现出扭捏或羞耻,反而好像被戳中某个笑点。
“你对自己的认知,很是清楚。”关万春把“清楚”二字咬得极重。李京如:?
还没开口解释,关万春径自跳过了这一话题,说:“一个人来的?胆子很大。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李京如心想这一路都没你危险,随即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并别开了眼光。
无他,只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实在风情万种。
他为转移注意力观察起环境。
房间还算大。虽独立在平房之中,但没有客厅或者玄关。装修风格偏英式古典,繁琐隽雅,也有现代的痕迹在,比如白炽灯管。
李京如叹了口气。
这里看起来就容易积灰,也没有什么隐私空间,但想想一路来当地的经济状况,他很快就接受了。
他仔细对比了两张床,走向更为整齐的那边,猜这大概是柔丝刚铺好的那张,然后坐下打开行李箱准备洗漱。
可再抬头,却见关万春适才还算自在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问:“怎么了?”
关万春蹙眉道:“李先生,我对床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尤其不喜欢他人染指。还有,你挑错了,这是我睡的床。”
李京如抿了抿嘴,心想:“比我还事儿精。”
半晌,他压着少爷脾气和困倦,几乎是在爆发的边缘说道:“好的。对不起,你睡你睡,我过去那边就是了。”
可关万春不为所动,眼神中还翻腾他看不懂的挣扎。
李京如火气噌的一下子冒出来。
坐这一下就能把床弄脏了?他屁股是什么垃圾场?
还有,这人一见面就毫无边界感地调戏他,又小心眼地拽着这一点事不放…
就是明摆着讨厌他呗。真的是有病!
他的反感连带着这些天来的苦郁、沮丧与其他激烈情绪,最终迸发成一句尤为恶毒的:
“服了,你还要怎么样?死gay。”死gay关万春似乎听到了个笑话,破口大笑了起来,一把把他掀翻在床上,居高临下道:“李先生,和我这‘死gay’共处一室,你可要捂紧屁股。当然,嘴还是要放干净些。”
李京如瞬间火了:“你特么——”
关万春捕住他的下唇,将他未说出口的污秽堵住,使力一咬。
血腥味陡然布满二人唇齿之间。…!!李京如半躺着,看着关万春近在咫尺的脸,迟迟做不出任何反应。
嘴唇上的痛感变成麻麻的酸胀。他回过神,想说服自己刚刚只是被某只人型未开智动物啃了,但完全没成功。
关万春看来没有僵持下去的打算,只是下床站直了俯视他,“恶心吧?你明白就好。这张床归你了,我睡另一张。”
李京如反应过来,登时又气得眉毛倒竖。这姓关的折辱了他一顿,末了还详装大方?
他肺鼓得都要炸了,止不住开始蛐蛐:小心眼,怪咖,自以为是,变态……
这要是在他的地盘,他必然要给这登左右开弓抽三四十个巴掌来解气。
可初来乍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李京如咬牙把愤然吞下,抱着衣服去洗漱,出来的时候头也不吹就背对着那混蛋钻进了被子,鼻子一吸,是木质调的温暖醇厚。
这味道很像汤姆福特的某一款香水。
妈的,是那登身上的味道。
李京如心里排斥着,但前几日流连在外实在疲乏,他沾了床很快就感到一阵困意涌上。
背后那人问一句“你不换房间?”
他倦意非凡,随口嘟囔:“懒得,要走你走。”谁好像笑了。
这对话犹如一只蝴蝶,从他意识海中拍翅遁走,一丝痕迹都没在记忆中留住。随后,最后一一缕紧绷的意识也在乌木香中松弛下来,坠入睡眠深处……
噩梦如常从他破碎的22岁开始播放。
起初是套磁两年的美院教授患癌不招研究生的邮件,接着是女友劈腿的横来之祸,随后,他的真实身世被哥哥情急之下抖落了出来。
他本可以忍受生活的下坡路,但更加难以宣之于口的事件作为悲剧的高潮,把生活彻底捣了个破碎。
一件一件,一桩一桩。
他的人生以22岁那封邮件为一条鲜明的分界线,从前是金枝玉叶,才华横溢的李小公子,此后是不明来路,处处碰壁,还惨遭父母耻弃的李京如。
梦中他与现实一般,越努力越心酸。
最可悲的是,他离家出走明明是为了躺平远离一切的,最终还是选择了参加能在履历上书写一笔的志愿活动。窝囊啊!
第二天他是被先令叫醒的。
“李金柔,李金柔!”小手拍在他脸上,惹得他皱起了眉头。
李京如抬眼,纠正他说:“是李,京,如。”
先令蹦到他床上,笑嘻嘻扯他的耳钉,玩乐式地说道:“快起床,九点半你们要出门了。”
李京如看了他脏兮兮的脸和手,不自觉地瞟向旁边。
关万春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擂在床头。
李京如松了口气,坐起身来,问先令:“我去哪里吃早餐?”
先令:“我带你去餐厅,柔丝为大家做了早餐,你已经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了,茶早没了……你嘴唇怎么了?”
李:“…没事,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先令汲着一双义乌出口的拖鞋跑开,在门口玩起了水管。
李京如从行李箱中翻翻捡捡,找不到一件适合这个天气的衣服,于是把目光投向屋中唯一的衣架——上面挂了几件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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