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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不熟(一只怀野)


他穿着上衣下裙的校服制式,撑着一把透明伞,那伞看上去并不能庇护他,他浑身几乎都淋透了,皮肤倒是青色,替这闷燥的气候等一场淋漓的烟雨。
温斯特只在挚友发来的贺喜简讯上,看过他初生婴儿的模样。皱巴巴的五官,蜷缩成虾的可爱身躯,结合着她的明媚和他的温柔,爱情的小小结晶。
那一眼已经隔了十几年。
温斯特踉跄一步,踩上水洼,连片似的水洼泛起涟漪,惊动了被雨浸透的他。他扭过头警惕地看来,令温斯特当场窒在原地!太像了……
他和他妈妈,简直是年轻时的翻版。
温斯特的呼吸涩痛起来,一模一样的外貌,这孩子的表情却丝毫不像他的妈妈。
他是如何一只受惊的小鹿,经受了怎样的磨难?一缕幽魂迷失在九月大雨之中,他的眼里有着潮湿的、青苔般的恨意,雨滴像荒草流落皮肤,流过一身凄美的、死人的皮囊,保守的模子里翻搅着野蛮生长的欲 /望。
雨突然间大了,雨幕将温斯特和他之间隔出千万道屏障。叮叮铃铃的声响,好像挚友在他耳边轻念、哀求,让他护佑这悲惨的孩子。
不要让这大雨淋湿他。不要——温斯特跑过去,大声呼喊他,耳膜嗡嗡,声音几近颤栗,可他发现这孩子似乎听不见了……他的左耳留着一道血肉模糊的断痕,切面恐怖,被雨水爬过,往下滴滴淌出血来,像一只睁开了仇恨的眼睛。
温斯特心底升起一丝巨大的悲痛,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压伤的芦苇,将残的灯火。②”温斯特回神默念着,比了个十字,不那么抱有希望地问:“你会接受这男孩吗?”
叶阮安慰地笑笑,“我的话多有冒犯,希望您原谅。佛教讲人生三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③叔叔,你也一直没有考虑过感情和婚姻,你觉得我有可能会为此动心吗?”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温斯特有几分怅然,“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父母还在,应该会像我一样,希望你得到幸福。”
“如果我妈妈还在世,也会希望您得到幸福。”叶阮说。
对身处痛苦的人指手画脚,是一种轻蔑。
这道理他们都懂。
往事永远压在脚下暗流涌动,说一切都太晚,他们就像两头受过同一种伤的兽与幼兽,互相舔舐、度过这些年。温斯特是一个合格的长辈,是妈妈留在世上的唯一一个好朋友,是一张坚韧的后盾,明里暗里帮他很多。
“我来找您是还有件事想让您帮忙。”叶阮看一眼远处正在依次射击的保镖,把话题拉回来。
温斯特示意他直说。
“是件小事,托您帮我挑一个不错的芭蕾舞学院。小时候许过朋友一个心愿,到了要帮他们实现的时候了。”
雁放全副武装,站在自己的弹道前,马上要轮到他了。他背过身,目光寻到叶阮的方向,护目镜下的眼睛闪烁着光,同时比了个向内的大拇指,意思是看我发挥。
叶阮跟他遥遥对视着,突然松了口气:“快结束了,这一切。”
靳翎吹响口哨,雁放马上转回去摆准姿势,目光紧盯着目标靶心。
“砰——”
在消音器作用下,几乎听不到子弹的声响。离靶子太远了,叶阮听到靳翎带着笑意的叫喊,猜想雁放应该打出了十环。
以后他会用这个来对付我。叶阮在那一刻笃定地想。
雁放放下枪,第一个想要分享喜悦的人就是他,叶阮同样心知肚明。他在那视线无声滑过空气的轨道间避开了眼神,听到温斯特问他。
“你真的决定要以身犯险?”
叶阮笑了,连同心里那团苦闷一同找到了发泄口,“我难道不是一直身处险境中吗?”
“好吧。”有些事势必只有一种两败俱伤的解法,温斯特别无他法,只能真挚地说:“愿上帝保佑你们。”
隔着数米远的距离,叶阮坏掉的耳朵轻易捕捉到雁放奔来的脚步声,甚至连他落座后的第一句话,叶阮都能猜到。
他们何时变得这么亲密、熟悉?
“上帝没有保佑我妈妈,我不信上帝。”他转过头,对温斯特说:“我会保佑他。”
温斯特花白的眉毛动了一下,三十多年过去,他好像重新看到了当初那个站在课堂上,无畏无惧的女孩。
“你知道的,叔叔。”叶阮靠进椅背里,赶在那男孩到来前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睡过他很多夜了。”
【作者有话说】
①莉莉丝是犹太文化中的神话人物,是伊甸园的第一位女性,她反抗亚当和上帝,蔑视父权制,宁愿成为恶魔生活在红海,也不愿意屈居男权之下。(更多的介绍放在微博)
②出自《圣经》新约“压伤的芦苇,他不折断。将残的灯火,他不熄灭。”
③佛教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文中单列三苦,是因为温斯特和小阮都经历过爱别离,温斯特求不得,小阮正处于怨憎会中。

“跟咱叔聊什么呢?”
雁放挨着叶阮往墙根走,可见只是找个话茬,下一句就憋不住屁地问:“刚看到我打枪了吗?有没有被我超绝的枪法帅到?”
“帅、帅。”叶阮随口哄他,推着这一大坨往正道上走,“成绩怎么样?”
“帅帅是谁?这么快就让你移情别恋了?”雁放眉头挑得一边高,“一般一般,也就立马持证上岗的水平吧。你是没看到,刚才他们叽里呱啦求我加入呢。”
叶阮懒得拆穿他,甫一挤出包围圈就挣开他的怀抱,径自往前走去。
雁放落后半步喋喋不休:“当然被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说兄弟们,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我已经有组织有纪律等编制了,未来下岗再就业的时候有缘再会吧。”
“温斯特先生给的待遇一向很好,如果你有意愿,我也可以现在就开除你。”叶阮不为所动,故意拿捏他。
身后一瞬间没了动静,他勾起弧度的唇还没收回,下一秒就被雁放的手臂横过腰腹搂紧了。后背撞进结实的怀抱里,交叠的身影绊着脚步。
雁放左右张望了两眼,见没人才俯下身,脑门枕在叶阮肩头,跟大型犬似的蹭蹭他,小声哼唧着:“我是这意思吗?我这不问你要编制呢。”
头顶的发胶很硬,扎着叶阮的侧颈,心脏都发麻起来。雁放抬起头,呼吸滚烫,英利的眉峰平顺下来,顶着一张帅脸肆无忌惮的撒娇。
叶阮垂着的手拨了一下他的手背,假装思索了两秒:“那就……辛巴二号?”
“靠。”雁放不服了,松开他:“是编制不是编号,再说我努力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替身啊?!”
赛马比赛结束后,一楼宴会厅里摆设了午宴。雁放和叶阮下去时,马匹已经牵走了,热闹激烈的比赛场摇身一变成了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所。
宴会厅中央堆着喷泉香槟塔,雁放好奇研究了一眼。再一转头,大老远瞅见波佩手里捏着一沓钞票,扇扇子似的显摆着。
雁放对叶阮作了个嘘声,悄么声绕到波佩背后,想趁她不注意从最外侧抽走一张票子。哪料钱真是这位姐的第七感,波佩倏地一转头,巨型的帽檐像个旋转起来的大陀螺一样,抽走身边一众人。
雁放倒是敏捷,抽身一躲,后怕地缩回手:“你这帽子真防盗啊,有一种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感觉。”
波佩用那沓钞票挡住嘴,妩媚又张狂地笑了。
他们被安排到温斯特的主桌,入座的伴手礼是纯金打造的收藏纪念币,女士额外有高奢品牌的礼品。
落座没多久,靳翎也来了,靳教官生成个玉树临风模样,偏偏性格无赖,能找到个“树桩”扒着绝不挺拔地站着,这会承受他重量的受害人俨然又换了一个。雁放一认,是方才俱乐部里站在最外侧弹道的保镖。
靳翎的目光淡淡掠过雁放右侧的叶阮,拉开椅子挨着他左边空位坐下了。那位保镖笔直地站在他身边,似乎只是被赖着送他入席,脸色为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而难堪。
靳翎侧过头跟雁放打了声招呼,那保镖便要走,他像背后长了眼似的,不慌不忙地伸手把人手腕拉住了。
“Panther.”保镖低低地叫他,语调很木讷,用英文说了一堆雁放听不懂的话。
雁放从他们推拉的战况来推敲,估计在争论“客人才有座位”这个话题。交谈的最后,靳翎不太耐烦地用中文说了句:“我腿上可比这破板凳舒服。”
那保镖长着一副不苟言笑、视纪律为铁令的面相,眉毛、睫毛都是根根分明地依次排开,看上去跟他给人感觉一致、相当规整。
靳翎说不动他,只好讪笑一声,松开手拍了下他的屁股:“行吧,待会我上去找你。”
他这话的尾音轻飘飘的,看似无心,内容里又藏着什么暧昧的撩拨。
雁放闻言一顿,好像吃到了什么不可明说的惊天大瓜。
午宴开始前,温斯特入座寒暄了几句场面话。侍者候在一旁上菜,叶阮跟他的叔叔有话要聊,对面波佩又被宁家两兄弟伺候着,雁放只好就近跟靳翎搭话。
忘了在哪看过一眼,好像是来的时候飞机宣传册上,说英国人餐桌礼仪很繁琐。雁放好奇道:“老靳,他们这里吃饭是不是两只手都得摆在桌面上?”
“没吧?”靳翎心思不太在这,“俄国人吃饭才两手摆上桌,确保对方没有偷藏武器,不会吃到一半当面袭击。”
“我去。”雁放惊叹:“不愧是战斗种族。”
摆盘精致的昂贵菜品,实则两口就没,上得又慢。雁放闲不住,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他们刚才叫你什么?潘瑟?什么意思啊?”
“豹子的意思。”靳翎想勾手拍一下他后脑勺,碍于餐桌礼仪作罢了,“是我的代号。”
雁放心想,赶上动物世界了。他叫狮子,老靳叫豹子,叶阮是什么?高贵冷艳摇粒绒?心脏要甜得淌蜜了。
趁他浮想联翩,提问权落到靳翎手里,问他:“听说晚上有任务,你也要掺和进去?”
温斯特安排给保镖团的任务,应该是叶阮在车里所说的“引蛇出洞”,他不仅要掺和,也许还得当主角。
“嗯……这个事说来话长。”雁放不好解释,求助的目光往叶阮那侧瞥,只一下就暴露了。
靳翎端起香槟啜饮一口,大度地说:“得了,我不用知道内情。”他放下酒杯,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里竟有丝得色,“那晚上我也跟去看看热闹吧,你小子算我半个兵,我得确保你全须全尾的滚回国。”
饭吃到尾声,有工作人员过来跟叶阮耳语:“您的两幅画装裱好了。”
雁放耳朵跟着一抖,目送他离席。不多时,温斯特也借故离开。
主座一空,底下这些陪客才略有松散之意,对面已经社交起来。靳翎喝完最后一口香槟,拍拍六神无主的雁放:“撤了。”
身边座位一时都空了,雁放变身“孤家寡人”,特没趣地掏出手机,寻思给繁女士报个平安。老靳那句话说得他心里挺慌的,不是替自己,是替叶阮。
国内应该已经晚上了,繁莹没回,雁放熄灭屏幕前鬼使神差地点进隐藏相册,偷偷欣赏他和叶阮在浴室镜子前拍的那张亲密照片。
其实拍得并不好,闪光灯像一个空白的缺口占据了画面三分之一,镜头也有些虚焦,但挡不住那残留的余热透过冰冷的屏幕传递到指尖。
人在专注想着一件事的时候天然有摒弃其他思绪的能力,对人亦是这样。
雁放用指尖描摹着屏幕上叶阮的脸,那张脸上的痛楚、为难、放浪都像世界上最动情的药剂,传递到他的血液里。无形的阻碍终于在他们之间碎掉了,像人类无法耳听捕捉的超声波,只剩下心脏与脉搏能为之震撼。
以前雁放觉得他和叶阮是火与冰,他总担心无法将他融化,或是将他灼伤。他们在这照片中却变成了鱼与荷,共哺于一片水源,藏在淤泥下的根生长着同样的不得已,但那又怎样?
他们贴得那样近,那样近,从未这样近过。
“大少爷!”宁远突然在桌对面叫他,“叶sir去哪儿了?咱们也该回去准备了。”
雁放手指一动,滑动屏幕露出一角端倪,他心里咯噔一声,这时才记起隐藏相册里存了两张照片,另一张是叶阮电脑里藏着的“结婚照”。
他挡着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四顾,“我应该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去找找。”
叫走叶阮那人说画裱好了,应该是在三楼长廊吧。
雁放原路返回上了电梯,没料到需要刷卡,他在透明盒子里转了一圈,差点打算拾起本事,没想到三楼有人帮他刷了卡。
电梯门开,雁放从里边探了个头,长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沿边一缕冬阳比较生机。他疑心迈出去,身后休息角,温斯特像是在这里等候他很久了。
“hi,叔叔。”雁放超绝的闲聊技巧在语言障碍下失了灵,变得笨嘴拙舌:“He……”
温斯特笑着,慢悠悠地说:“他很快回来。我听得懂中文。”
雁放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地站在他身旁,两人之间隔了一米远,他的手背贴着裤袋里的手机,反反复复,想问话的心提起来又被咽回去,不相上下。
温斯特的中文水平不高,造句稍显生硬,但他眼尾总带着笑意:“你有什么问题询问我?Name it.”
这是被看穿了。
雁放手心几乎冒汗,他动作缓慢地握着手机,似乎每一帧都在斟酌该不该再往前踏出一步。人是贪心的,他太想靠近叶阮了,想了解完整的他。不能从叶阮那里得到的答案,作为他的叔叔,温斯特也许知道,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
雁放踌躇了八百个来回,最终他心一横,把那张旧照片送到温斯特面前。
经过修复的旧照洗去了岁月的痕迹,仿佛时光没有流转二十余年。他们爱得那么幸福,那是爱情缔结最初的甜蜜,她的一颦一笑仍鲜活地刻印在上边——深夜,主宅。
北京告别雪季恢复了冬日的萧瑟,狂风吹动树枝嘎吱作响,响声在这偌大而空洞的建筑里盘旋着,像攒满了人或鬼无处发泄的怨气,平添一种阴森的冷意。
一连数日,繁莹终于寻到机会重新造访主宅三楼。雁商今日应酬喝多了酒,被她亲自扶去休息了。
繁莹站在那扇沉重的门前,深深吸了口气,她规矩惯了,好像心脏肺腑都让人给吊了起来。她嘲笑自己就像是最胆怯无能的罪犯,但为了儿子,繁莹认为自己有必要走这一遭,是图心安、或是撞破什么更大的秘密,她都顾不得了。
她像二十九那晚一样悄无声息地将门推开一条缝,疾步往阁楼的楼梯口走去。如果她此刻有耐心环视一周,就会发现天花板角落多了一只魔鬼眼睛似的红点,无声地跟踪着她移动的轨迹。
繁莹顾不得狼狈,她摸着墙一步步地爬上旋转楼梯,像个毫无安全保险却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的亡命徒。紧张的情绪占据了身体每一条缝隙,她连呼吸都快忘了。
终于站上最后一层台阶,繁莹大口喘气,手像触电一样收回来,她不敢乱碰,更不敢开灯,浑身上下能调动的只剩下眼睛……
阁楼将近150平的空间里,居然复刻着一个似乎有温度的“家”!客厅的沙发上甚至摆着五六岁小孩的玩具。但与一个真正的“家”不同、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家”里所有的隔墙都被拆除了,虽然厨房、卫生间、客厅、卧室一目了然,但它们只是按照某种特定的模式摆在这里,就像商场中央一座任人浏览的模型间。
繁莹后背一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太像一具横陈的尸体,毫无灵魂,死气沉沉。
卧室在正对着楼梯的位置,床上铺着干净整洁的四件套,一旁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繁莹像受到指引一般走过去,这里没有光线,她的膝盖磕到木质的床脚,疼痛使她倒吸口气。
她扶着床缓缓坐下,拿起那个相框,不见光的视线聚焦好久,她才看到那镜框中的照片被折了一半,留着的那一半是一位身穿红色大衣、画着90年代新娘妆的女人。——叶阮?
繁莹内心闪过这个念头,但她立刻否认了。她是个女人,她能轻易地看出照片中不是叶阮,是另一位女性。
可怕的疑云渐渐掠上心头,繁莹把相框凑近,呼吸几乎都屏住。下一秒,她看到女人右眼眼尾的那颗痣,叶阮说过的话胀破耳膜,在这个空间内回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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