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玩笑了一句,“估计是又想起了前两天的夜戏,还有心理阴影。”
前两天姜江拍了场雨夜戏,人工降雨,等到戏拍完,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完全淋湿盖在脸上。助理去拿外卖,姜江不想耽误接下来的拍摄,自己回房车上换衣服,恰巧碰上分组拍完戏回来秦初年。
四周灯光幽暗,身着湿漉漉长裙的姜江头顶白毛巾,黑发遮盖了大半张脸,唇色红艳向他走去,吓得怕鬼的秦初年边跑边叫,被路边蹲守的狗仔拍了下来,说秦初年养小鬼被反噬了。
吓得半死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秦初年,看到热搜标题两眼一黑,感觉天都塌了。
姜江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当时就想着上去和秦老师打个招呼。”
谁曾想弄巧成拙,害得秦初年连吃两天珍珠粉。
“对了。”姜江问:“纪老师会参加后面的剧宣吗?”
“不会。”纪绥简短回答。
姜江听见纪绥的回答有点丧气。这是她拍过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部剧,工作人员友善,主演配角都很好相处,秦初年和纪绥也不会计较她戏外犯蠢。
但很快姜江就从丧气的心情中调整出来,精神抖擞地朝树上大喊,“代拍大哥!能帮我和纪老师拍张合照吗!?”
几分钟后,姜江凭借一份外卖以及独特的人格魅力,换得了两张新鲜出炉的拍立得,还有寒冬腊月天面色绯红的代拍粉丝。
躺椅上,秦初年两边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纪绥和他自己的助理一人拿着一袋冰袋,用毛巾包裹给他敷眼睛。
“让你收着点你不听。”导演碎碎念,挥推围上来拍花絮的摄影师,“这个别拍。你们去盯着点,别让群演拍了去,回头又该说他喇双眼皮了。”
回来的姜江还没来得及发出嘲笑的声音,就被导演薅走,派去隔壁剧组当间谍。
秦初年听见动静,闭眼询问,“湘菜馆去吗?去的话等姜江回来吧。”
“不了,我还有事,你们吃。”纪绥带来的东西不多,充电器往口袋一揣便可以走人,他制止要跟着起身的助理,“你跟着他吧。”
“噢。”秦初年懒懒应声。
等车的间隙,纪绥忽然想到前面的交谈,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吃湘菜?”
“你进组当天泊舟写了一页a4纸你的喜好给我,还试图强迫我倒背如流。”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话,秦初年坦言,试图帮兄弟在追人的路上添砖加瓦。
副导吆喝人再找几个年轻群演,大家忙进忙出挪动设备转移场地。周遭杂声喧闹,纪绥心却宁静。
打车软件弹框弹出,提示司机已到达。
纪绥匆匆回复马上到,嗓音莫名发哑,问:“那张纸,可以给我吗?”
雨刷器来回刮动,司机望着车外暴雨如注的天,像微信号里的人生导师般感慨,“这南城的天气就像是人心,说变就变。”
车后座的乘客不搭理他,垂眼捏着张对折的白纸,既不打开,也不收起来,就这么盯了一路,还能隔着看穿不成?
旁边放了一大束的玫瑰,客人还为玫瑰系上了安全带,真是怪人。
将人送到目的地,司机习惯地脱口而出,“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他就是顺嘴一说,谁料想下一秒,全程如同木雕的顾客当场给了他五星好评,还将界面亮给他看。
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走远了。
银行短信弹出自动扣费的消息,同步打来的还有他这部剧的片酬。纪绥顿了几秒,切到微信转了笔钱给导演,备注杀青宴的请客费,用同样的法子敷衍,说有事没办法参加。
提前预备了雨伞,却依旧不可避免被斜飞的雨点粘上。
纪绥推开门,不顾淋湿的头发,打了通跨国电话给陈伯问好,然后径直上楼收拾行李。
郁泊舟十分热衷于给他买衣服,更热衷于买全套,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塞了满满一衣柜,十个纪绥穿不过来,到现在绝大部分连吊牌都没拆。
纪绥挑了几套平日常穿的,洗漱用品,电子设备,以及数不胜数的零碎物品。
来时两手空,临了要走了,竟然收拾出整整两个24寸的行李箱。
纪绥眼神瞟过玻璃柜,照片上的郁泊舟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傻气,自己站在他左手,臂弯夹着只蓝色大鲨鱼。
这是墓地祭拜后的第三天,他们去海洋馆拍的照片。
刚好碰上闲暇休假,郁泊舟以提前打探公司团建地点为名,带着他去水族馆,看馆的大头鲨鱼游来游去,嘲笑偷偷吃同事的魔鬼鱼。
然后再去动物园,游说饲养员让年龄严重超标儿童纪绥喂企鹅,并乐此不疲地拍些连焦都没对上的模糊照片,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对普通又平凡的爱侣。
郁泊舟发出邀请前会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进行包装,他也会假装看不见郁泊舟躲闪的眼,思考着这一次可以买哪些好看又没用的纪念品回来。
时间过得好快,恍然昨天才被郁泊舟从马路边拽回来,以奇怪的方式,获得了一个失去所有后暂时活下去的理由,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一个永远亮着灯的走廊。
还有一份,目前没有分给别人爱。
纪绥盯着照片上自己的脸,胃里泛上生理性的呕吐感。
如注的暴雨停歇。
收拾好一切不过下午四点多,纪绥通知张文君直接机场汇合,打了辆出租赶往机场。
正值工作日,还没到下班的点,南城街道上难得的空旷。车程过半,纪绥突然叫住司机,“师傅,麻烦您改道……去一趟百川幼稚园。”
到达时幼稚园还差一刻放学,纪绥找保安说明情况,联系叶钰。不多时,短腿小孩郁泽林边跑边跳冲出来。
保安赶紧拦住他,“只能站在门槛范围内,不可以出去噢。”
纪绥打电话只说要见孩子,没说领走,根据幼稚园制度要求,不能离开门口监控范围。
郁泽林热情丝毫不减,“小叔夫!你来接我回家吗?我的房间有小恐龙台灯吗?”
纪绥先是上下打量了郁泽林片刻,蹙眉道:“没有小恐龙台灯。脸怎么回事?”
郁泽林摸了摸额头起小包的地方,“我跟左逸晨打架了,他说陆言是哑巴,他才是哑巴呢!我以后都不要跟他玩了。”
纪绥记得,郁泽林班上的一个混血小孩,之前还挺要好的。叶钰没通知他,想来闹得不大。
郁泽林歪头问:“那我今天可以回家了吗?”
纪绥眼睫颤了颤,举重避轻,“到了回家的时候,小叔会来接你。”
“你不来吗?”
“不来。”
“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走了。”纪绥顿了顿,“去很远的地方,出一趟长差。”
郁泽林不高兴地“啊”了一声,“多久啊。阿姨说我最近又长高了,你要是去很久的话,回来就会认不出来我了。遇到更可爱的小孩,你就会去喜欢他不喜欢我了。”
“有你一个调皮鬼够了,再来一个受不了。”纪绥耐心地说:“也不会认不出来。”
郁泽林狐疑,“你保证?骗人的话,再也没有棉花糖吃。”
纪绥竖起三根手指,轻声,“我保证,骗人的话,再也没有棉花糖吃。”
郁泊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忙,哪怕偷懒将大部分工作推给了张怀民,依旧忙到了将近凌晨。
看秦初年的朋友圈发布时间是20分钟之前,图片应该是聚餐进行到一半。郁泊舟放大,扫遍每个角落,也没找到纪绥的身影,干脆直接拨了电话给秦初年。
提示音过半,电话接通。
“喂,咋拉?”
通话里的背景音嘈杂。
郁泊舟启动车子,开门见山,“你们在哪儿办杀青宴?”
“鸿轩酒楼啊。”秦初年又道:“不过纪绥不在啊,他给导演转了钱,说是有事,可能回家给你准备生日惊喜去了,能不能脱离处男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舟。”
“滚你的,我人都没追上呢。”郁泊舟笑骂挂断电话。
虽然心里知道纪绥这个点在家里给他准备生日惊喜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下意识的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房子里一片漆黑,预想打开灯后,纪绥捧着蛋糕跳出来的愿望破灭,鞋柜里他常穿的鞋也不在。
不可能现在还没回家吧?
餐桌上醒目的红木盒子绊住了预备上楼找人的郁泊舟。
心里隐隐有了猜想,矜持不到两秒,郁泊舟果断打开了疑似是纪绥准备的礼物。
一块通体古铜色的怀表,瞧着有些年头,郁泊舟打开盖子,圆形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上面是高中时期的他和哥嫂,以及不知用什么手段全无痕迹添加上去的郁泽林和陈伯。
圆满了,曾经未来得及拍下的全家福。
郁泊舟哑然看了许久,油然而生出一股迫切想要见到送礼人的心情。
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他拿起盒子,压在底下纸页随即跳跃而出。
什么东西?第二份礼物?
郁泊舟定睛一看,是纪绥的字。
纪绥:清醒后,将离婚协议寄到xx地,我会回来办理手续。
连在一块的,是一份单方面签署好名字的离婚协议。
纪绥拆掉手机里旧的电话卡,扔进垃圾桶,替换上新的,再用新卡更换一切社交软件的联系。
周围来来往往不断路过拉着行李箱奔走的人,他抬头望着机场显示屏,时间跳跃到零点。
郁泊舟。
生日快乐。
飞机落地,结束了为时四个半小时的飞行。
纪绥告别哈欠连天的张文君,拖着行李前往暂居的房子。
东城不像南城,空气里无时无刻不漂浮着渗入骨子的湿冷。东城气候干燥,迎面吹来的风充满凌冽的寒意。
他暂居的小区距离工作室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物业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
登记完入户信息,纪绥踏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所。
二室二厅一卫的房子,内里是简约现代风格的装潢设计,门一打开入目便是空旷的客厅,以及一览东城夜景的落地窗,家具摆放除了两张横竖摆放的沙发外,唯有一张小茶几。
两间卧室,稍大的那间充做书房,软装部分采用白灰色调为主,单调简单干净的一尘不染,乍一看像个初装修的新房,没有一丝人烟气。
纪绥将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一归类收整,靠着落地窗边的沙发椅坐下,脑海中紧绷的弦,终于在尘埃落定的此刻松懈了几分。
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新登录的微信上寥寥几个对话框,最新的未读消息联系人显示家政阿姨。
[家政阿姨]:纪先生,房子已经打扫干净了,冰箱里放了水和新鲜的三明治,您记得吃哈。
纪绥回了句谢谢,继续静坐。末曰片刻,长久不登录的微博软件,弹出关注人发博的提醒,他点进去,是铭旭官v转发的一条郁泊舟早年采访剪辑。
一些平淡的回答经过拼接,产生了诙谐有趣的效果,娱乐至死的年代,凭借着旗下几家娱乐公司加入转发,这条视频迅速爬上热搜,铭旭的股价都连带着回涨。
翻了翻评论区的言论和整体运营的风格,看来这次的运营营销又交到了方妤手上。
窗外的天边泛起一抹红云,意味着这座城市的新日即将开启。纪绥才恍然回神,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已经六点了啊。
他手伸进口袋,摩挲着跨城带来的白纸,沉思了十来分钟,打开它。
白纸黑字,映入眼帘。
大概因为是写给秦初年的缘故,用的是琐碎的家常口吻。
[纪绥不吃太甜太酸太咸的东西,糖水面包除外,喜欢吃辣,总是惯性接受别人送的吃的,你看着点,别让人瞎喂他。你们那些什么聚餐啊,聚饭啊的,别把酒桌文化带到他身上,你自己少喝,早晚有一天肾肝不保。另外你们剧组的盒饭也太难吃了,到底是谁家定的,他在家吃惯了阿姨(划掉)我做的菜,吃那些盒饭怎么吃得下去?有空多带他出去吃。导演收了我两千万投资怎么还给吃这些?还让你吃青菜豆腐减肥,演一天戏下来看到饭都要上吊的程度,回头我得说说他。]
[切忌!!!]
郁泊舟的字一如既往的狗爬,不知道是如今工作久了,写字的次数大大减少,还是从前便写的难看。
这高考得扣多少次卷面分?看得纪绥忍不住发笑。
避开写字的地方,沿着间隔的空隙重新叠好收进柜子里。
他偏头,透亮的玻璃窗上倒映不太清晰的人脸,微光勾勒出昳丽非常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虽然瘦,但脸上的脂肪分布均匀,面部没有一处凹陷。一日未眠,多了些倦怠的神色,却毫不折损这张容貌带给人的惊艳感。
纪绥抬手,抚摸着左眼下颧骨的位置,片刻后又摸向左眼角至额头的位置,触及的肌肤光滑。
他上辈子,这两处曾经受过很严重的伤,炎热的夏天,手指长的伤口,要不是他助理硬架着去医院,大概只会在受伤的第一天被草草涂上碘伏,之后就置之不理。
缝针前后,医生和他的助理两个人像是接龙,你一句我一句的叹气,医生更是生气地指责他这位讳疾忌医的病人,说以后增生破相有的他后悔。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拆线后几个月,纪绥的伤口恢复如初,没有留疤更别说增生,许是连造物主都不忍心,往这张完美的作品上添痕加墨。
真是让人恶心作呕的幸运。
纪绥疲倦地闭上眼,一日一夜未进水米的肚子传来阵阵疼痛,他却有些享受,这能使他清楚的感觉自己还活着。
翌日,工作室。
纪绥半只脚还没踏进门,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张助理,老板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老大又不住我家,怎么跟我一起来。”
“张助理,你有见过老板,你觉得好相处吗?是不是那种,方案有纰漏会狠狠甩到你桌子上,会pua员工,画大饼,还会揩油的中年啤酒肚男!”
说这话的是个男员工,张文君招进来的,能力还行,嘴巴有点碎,工作室大家相处不过半月,已经受到了不少同事明里暗里排斥。
他隔壁工位的翻了个白眼,“要揩油也轮不上你,张助理首当其冲。”
张文君声音带着无语,“别乱讲,老大才不是那种人,不过提醒你们一句,别盯着老大的脸看,我感觉他不怎么喜欢别人盯着他看。”
纪绥扣了扣门板,谈话声瞬间停止,聊天的众人目光齐聚门口。
青年一身深卡其色风衣,瞧着单薄,让人不禁怀疑东城冷冽的风会不会把他吹成雪人。
张文君率先反应过来,“老大早!吃过早饭了吗?”
“嗯。”纪绥面不改色地撒谎,“吃过了。”
余下的众人也纷纷招呼。
“老板好。”
“老板好。”
其中不知道谁趁乱喊了一句,“老板好帅!”
“谁喊的,拍马屁也不叫上我。”
大家哄笑,空间里萦绕着轻松愉悦的氛围,没人发觉为首的青年只是勾了勾唇,展露了一个浮于表面的笑容,正常受人夸奖的害羞得意统统没有。
“好了。”纪绥喝止,“大家到会议室,我们开个会。”
半个小时的短会,纪绥简略说明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任务,轮流安排人上前交代近段时间的工作进度。
立在显示屏前的人忐忑不安地用词华丽包裹自己的工作成果,纪绥垂头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随着最后一位介绍完回到位子上,纪绥停笔,环顾一圈在座各位的表情,不做任何评价。
“散会。”纪绥带走纸笔,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靠,为什么我会喘不上气啊。”最后一个上去介绍的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
纪绥不做评价离开的行为,使他们心中添了几分忐忑,怂恿张文君前去打探圣意。
张文君被他们磨的没办法,来到了纪绥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老大。”
“进。”
张文君推门进去,纪绥正坐办公桌前,手上翻阅着他们交上去的报告,一些看完的放在旁边,分成了三份。
他清了清嗓子,“老大,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张文君心里其实也想知道纪绥的想法,虽然点头招聘的是纪绥,可工作室里绝大部分人都是由他招揽送至跟前,他们能不能行,等于考验他的工作能力。
纪绥默默翻点脑海里记下的人名,点出几个演讲时从容有度不怯场的名字,评价了一句心态稳。
“至于剩余的,目前来说中规中矩,看看接下来的项目吧。”
纪绥看完,将分成三堆的文件推给张文君,“按文件上的人名分成三组,组长是第一份文件人,三组一周后各交一份项目方案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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