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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在无限游戏里拆家(云从龙也)


“……?”乌望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扶光是问怎么还不破开幻境。
但吃瓜这种事,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回。扶光刚拽着他看完几段属于他的记忆,怎么说他也得看上一段扶光的记忆,才不吃亏吧?
乌望佯装未觉,几步走到小屋边,看到穿着一身红色冕裳的自己正和扶光父母说着收徒上山的事,而年幼的扶光则乖乖坐在茅屋的另一边,眨着水润润的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东君。
扶光年纪虽小,表征情绪的心雾却很大,几乎将小小只的幼崽笼在雾团里。
迸溅出来的情绪从炸裂的金和粉,再到差点把乌望的眼睛闪瞎的纯金,底部雾团泛出羞涩似的红和代表占有欲的黑色,那大片的浓黑底色看得乌望的脸近乎麻木:“……”
……这混账小子,当初答应他收徒那么毫不犹豫,该不会是从那么小就开始有色心了吧??
…………龙性本淫!真是龙性本淫!!
乌望反手甩开扶光捏着他袖子的手指,头皮麻到近乎头发竖立。
扶光徒劳争辩:“不是的,那时候哪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只是见到好看的仙人的本能反应——”
乌望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你看见好看的仙人,就会兴起那么深的占有欲?”
——原来不是在他离开后学的坏,这小兔崽子从小就是个藏得深的坏胚!
扶光:“……没有占有欲,哪里有占有欲?最多就是保护欲……龙在看到宝藏时都有盘踞守护的欲望——”
乌望:“??”
盘踞??你想怎么盘踞??
眼前骤然一花,两人同时回到碧绿的房间里,那道童音好死不死地响起:
【请在两份记忆中选出一份,赠送给可怜的梅,让他也体会到希望的温暖。】
乌望深吸一口气:“把你的送了。如此污糟……”
扶光:“师父,人生只若初相见,初见的记忆最是珍贵。还是您那些被老头子缠着念叨的记忆,留之无用,不如扔给那小童——”
【请按下选中的记忆所在的托盘,提交记忆。】
“……”
两人同时望了眼对方,同时抢向天平。
扶光一掌攥住乌望的手腕:“师父,不论那记忆是好是坏,都是属于弟子的东西,要送要留,师父怎能替弟子作主?”
乌望久违地爆粗:“滚,你那记忆有什么好留的?扔了这记忆,你说不定就能放下孽念,松手!”
扶光:“不松!”
童音:【请注意,梅不是垃圾桶。请玩家提交希望含量最充沛的记忆。】
乌望死死钳住扶光伸向托盘的手:“梅要希望含量最充沛的记忆。你孽念深厚,更符合这个要求。”
扶光也箍着乌望的另一只想往托盘的手不放:“弟子当时年幼,那有什么念头。还是师父的记忆更符合要求。师父的实力何等强劲,站在扶桑木上,足不出户,便可射毙半个大陆之外的天狼星,想必那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希望含量更充沛。”
童音:【请玩家注意,内讧不要破坏天平。】

缠斗之下,谁还在意什么天平、系统……至少扶光不在意。
乌望侧脸避开扶光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听见书桌被撞得发出沉闷声响,天平紧跟着倾倒——
“噌!”
一道暗紫色的光束蓦然射来。
乌望眼神一厉,拽着扶光的衣领将人拖开,避开那束光的同时抬手扶起倒下的天平,冲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端托盘果断拍下。
【叮!】
【您已完成选择!请进入空房间,扔出第二枚骰子!】
光束的第二道攻击被迫中止,他们被瞬间传回那间灰扑扑的房间。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对方,又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小男孩。
对方正歪着脑袋晃悠小短腿,手里抛了会那枚头骨大小的骰子,抬手一掷。
骰子毫无疑问地稳稳定在【1】。
乌望:“……”
非酋是这样的,玩飞行棋哪怕遥遥领先,下一步就有可能被直接送回家。
传送的白光很快亮起,乌望稍闭了下眼,听见扶光很轻地问:“师父……为何选了自己的记忆?”
熟悉的圆舞曲涌入耳中。乌望眼睛还没睁就拉着扶光敷衍地跳了几步舞:“投胎转世,本就该前尘尽忘。这一世我是乌望,与东君无关。”
扶光攥着乌望的手紧了一下:“师父是想说,东君已死,我该放下妄想?”
乌望挺想说“是”的,但有的人吧马上要渡劫,他也不好激怒马上要进考场的考生,免得对方竖着进考场横着出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你刚才配合我一起闹事试探,是也感觉到不对了?”
“……”扶光看起来像是还想要个说法,但或许是害怕自己硬讨来的回答反而伤心,最终还是低声道,“从之前大范围地爆发红玫瑰病,就感觉不对了。”
在这个破游戏里玩得久的人,隐隐约约都会有种感觉:孤舟并不是为了害死人而设立副本的,而是喜欢看人濒临绝境时,如何脱困。
很多人猜想,或许这游戏就是个大型的求生综艺,他们在副本里拼死拼活,都是为了取悦屏幕后的观众……
不论真相是什么吧,总之副本大多都有两个特点。
第一是必然会留有一条破局的路;第二是会尽量避免大规模的人员伤亡,活像是生怕资源大规模流失。
五十人的副本可能还算不上大规模,但眼下这种千人大副本,一死就直接死一大批,而且还不是让清道夫来回收利用,是直接弄死在本里的……实在和孤舟一直以来的作风南辕北辙。
乌望陷入思索,顺便借此忽略扶光的视线。
没装多久的睁眼瞎,就听周末和愚者的声音打着转靠近过来:
“??我瞎了吗,为什么扶光那表情跟个小受气包似的——草!”
“你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咱传咱的消息,传完就走,不碍事不就得了?”
“……”乌望只恨不能像做狗时那样,把耳朵闭上装聋。
周末和愚者很快就转过来了:“小米哥让我们留在这儿给你们说个事——”
“之前看到舞台上的白骨时,他不是觉得奇怪吗?后来趁乱设法检查了一下,确定白骨上的确存在新鲜的切片和改造痕迹。”
“很有可能,那个‘梅博士’现在就在这个本里!”
“……!”乌望下意识地和扶光对视了一眼。
如果是这样,很多事就能理解了。
比如之前忽然切换声线的系统通告音,或许就是因为“梅博士”接管了副本。
比如比起由系统统一掌控、总留有一线生机的副本,为什么这一次的副本这么……嗜杀残酷。
根据梅留下的那些笔记来看,对方本身就是个多疑、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千的性格。
很难说这次千人大本,对方是不是就是冲着团灭来的——既然搜查找不到偷渡客,那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扶光轻蹙了下眉:“刚刚那小孩儿,会不会就是……”
“吧嗒。”
两人明明照着没问题的格子踩的,结果乌望脚刚落下,格子颜色顿变,扶光话都没说完,人已经被传回了空房间里。
小男孩:“……?”
大概是没想到才半分钟而已,居然就又见到了两人,小男孩的小短腿都愣得顿了几秒,不过很快又轻松地晃荡起来,手中骰子一掷。
【叮!】
【欢迎来到,白色的房间。】
知晓控制通告的可能就是梅博士本人,乌望听得更认真了些。
【梅长大后,创造了一个名叫‘莫多’的孩子。
这个孩子很聪慧,但是心思太杂。看着梅的眼神有时会让梅感到很害怕……因为那不是看同类的眼神。】
【梅将这种感受诉说给莫多听,莫多却反问:你真的知道恐惧是什么感受吗?】
【梅不知道。好心的玩家可以帮帮梅吗?】
“……”乌望看向再度出现的书桌和天平,很想问,难道后续的关卡都只是读记忆、交易记忆?
这关卡看起来好像毫无杀伤力,跟对客房玩家下手的力度截然不同。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莫名胀痒的后颈,在微凉的发丝下摸到一处带着荆刺的凸起。又琢磨难道是有红玫瑰病的传染在,所以梅博士认为这个副本里的玩家都必死无疑,才想最大化榨取玩家的价值,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如在死前把记忆都捐赠出来,供他体验情绪?
他伸手压上天平,等了一会,看向一动不动的扶光:“伸……你的额头怎么了?你也中招了?”
乌望皱起眉头。
扶光的皮肤是一种润泽的瓷白,质地和那些被覆于他脸颊上的鳞片一模一样,甚至连正常人该有的毛孔也不存在。
无暇的皮肤将额侧冒出的那一点小红角衬得格外明显……倒是不丑,也不吓人,只有种妖冶谲丽的美感。
扶光在意的显然不是这点容貌上的变化,而是:“还要做……多少次交易?这个副本结束,师父会不会彻底忘记我?”
他眼神晦涩地变了几轮神色,最终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伸手压上另一边托盘。
“……”徒弟一藏心事,乌望就感觉不妙,“你想做什么?”
扶光回以微笑:“不知师父在说什么。弟子只是在正常过副本而已?”
记忆的白雾笼罩而来,再睁眼时,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长矢山。
乌望本来还在想,自己以前到底有没有怕过什么东西,没想到画面来得这么快——再仔细瞅了几眼,意识到这的确不是他所恐惧的记忆,而是扶光的。
长矢山是东君的住所,从无黑夜,也不会下雨。
但眼前的长矢山笼在一片朦胧细雨中,雨水冲刷着草地上沾染的血水,在下方的山石小路上汇聚成一条赤红的溪流。
故景重游,心情却截然不同。
乌望记起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忽然有些想叹气。
他慢慢举步趟过那片溪流,望向在山崖边对峙的两人,期间越过伏尸数十具,都是曾经的扶光在山下认识的朋友、熟识的商贩。
雨水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细边。
乌望看见过去的自己站在崖边,一点点擦拭掉剑上的血。
看见还年少的扶光在雨水里细微地发着颤,华美的银发被打湿,贴在凌乱的衣衫上,几度想要张口,却都发不出声,唯有冰凉的雨水入喉。
身后忽然有具温凉的身躯也靠了过来,同样发着细微的颤,匀长的手指掐在他的袖角上:“师父……”
扶光的语气太沉,好像藏了太多的话想说,想问。但千头万绪,他不知该从何问起,于是最终只轻声喃喃出最无关紧要的一个:“……明明对其他人都那么心软,为了周末,可以放下算计好的局……为什么唯独不怜惜与你朝夕相处百余年的弟子?”
“……”乌望顿住,不确定该如何回答。
隔着隆隆的雷鸣,骤然倾盆的大雨,他听见崖边的自己正冷然问扶光:“山下百人性命,和龙神大陆的亿万生灵,孰轻孰重?不斩尘缘,你要如何蜕升?”
雨声中,扶光的声音孱弱得像被风一吹就会倒:“不修无情道,难道就无法蜕升?……师父,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走这条路?”
“何至于此……”成年的扶光在他耳畔,几乎和过去的自己同时开口。
乌望还是叹出了这口气,替前世的自己回答:“因为龙神大陆已经等不了了。”
他在这场雨中对峙前,才得知所谓“龙神哺育大陆”的真相。说白了就是龙神拿自己的神力、寿命支撑住濒临破损的一方世界。
扶光再不蜕升,整个世界都会崩塌摧毁,到时候谁都活不下来,没能蜕升成功的扶光同样也会死。
修无情道,是条捷径。早日蜕升,好歹还能换得苟延残喘的机会,万一日后能找到其他解困的方法呢?
但这些话,东君不能解释。
因为要修无情道,扶光要斩的最深的尘缘,就是身为师父的他自己。
所以他还要为这堆仇恨的篝火添砖加瓦:“你的爹娘,也不是在你走后被土匪杀死的,扶光。”
“你认识的那些亲人,那些朋友……全都不是因意外而死的。”
东君看着雨中的弟子,语气很淡:“事实上,接你上山后不久,为师就替你斩过一次尘缘。”
“——!”扶光的眼睛陡然瞠大。
电火石光间,九歌同时掠出。三弦绞向东君的脖颈,另四弦狠狠钉穿东君的四肢。
鲜血迸出的瞬间,天地变色,八荒骤暗。
擎立于东君神宫后的如荫桑木瞬息枯槁,绿意褪尽,仅剩焦黑的枝条。
“……”年轻的扶光怔然地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他不明白师父为何这么轻易就被自己杀死,他根本没下死手,紧接着又下意识地扑向崖边——
落石滚滚,峭壁嶙峋。
东君的尸首早已坠下山仞,哪里还能看见踪迹。
山崖边,只剩下一条干净剔透的锁链,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通体笼着一层莹润的熹光。像极了东君每日吐纳休憩时周身逸散的神光,眨眼便将扶光湿漉漉的双手烘得干燥温暖。
这锁链没有名字,来处也无人交代。但受馈赠者仅需要用手碰一碰这法器,便足以明了它的用途,它的来路。
——这是用东君神格、残损天道炼成的法器,主封禁,主刑罚。
封禁的是佩戴者,令佩戴者不可杀伤无辜之人,不可判冤罪错案。
人心叵测,纵使阴谋万千也无妨。来自因果律的审判,令无罪者即便被污名加身,受锁链绞杀也能毫发无损;令有罪者即便遮掩得天衣无缝,依旧会被锁链绞断人头。
是个好东西。但未必有人乐意接受它。
因为这东西的另一端拴着整个龙神大陆,戴上它简直就像黄牛被套上缰绳,纵许自己身上附着一条胃口是无底洞的水蛭。
扶光在山崖边满面空茫地跪了许久,忽然意识到什么,狼狈慌乱地捧起那条长长的锁链,放在鼻尖嗅闻。
是扶桑木的气息,融雪的气息,混杂着他和师父身上熟悉的气味……他不知道师父将这破东西戴在身上多久,才能将这些气息深深地浸入法器。
——师父替他背了多久的缰绳,替他填了多久的无底洞,他全无知晓。
——既然佩戴者不可杀伤无辜之人,那为什么师父又能杀害那么多人,他也不知晓。
“我什么都不知道。”扶光的视线落在乌望线条凌厉冷漠的侧脸上,目光很轻,又好像很重,“师父的计划永远瞒着人,所有的布局都藏在无人知晓处。”
他往后又花了很长的时间,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才在有意无意间又碰到过往那些本该已死的熟人,包括父母。
“他们都在跟我说对不起。”
扶光额角的红色荆棘舒展得更长了,像单支的龙角。龙角上绽出几朵细嫩的花,又扑簌簌的凋落,像凝着血和香的泪:“说不该隐瞒我这这么久。但神君大人说了,这是为了能救龙神大陆,也是为了能救我。”
“他们大概也不知道,神君大人为了‘救我’付出了什么?”
扶光的指尖撩起袖中的锁链:“灵炁稀微,天道衰颓。那破天道连降下雷劫都难,凭什么给这么一件因果法器?”
“师父不是最信奉一条准则吗?说有舍方有得。那为了换取这条锁链,师父又付出了什么?”
是三魂七魄的彻底溃散。
一鲸落而万物生。神陨之后,龙神大陆重获兴旺百年有余。
所有人都在狂喜,都在庆祝,唯有他惶恐得彻夜难眠。他推了所有巫觋长老的劝说恳求,一次又一次炼制魂灯,想找到师父的转世,结果一无所获。
“弟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也做了一场交换。”
他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九歌也不过是用他自己本体的鬓发编成的法器。浑身上下,唯一能拿来做交易的,好像也就是一身血肉法力能让天道看得上。
“我戴了那条锁……天道替我抽出龙筋,编进锁链里……”
可天道也很虚弱。
他和残损的天道窝在神宫里闭门不见客,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将龙筋一点点编进锁链里,每打一个结,就念下一句所能想到的最怨毒的诅咒。
扶光笑了一下,在雨幕中显得很浅淡,很苍白:“是那时的弟子太过无能。即便抽出龙筋,依旧不足以留住师父溃散的魂魄。深怨的诅咒,比祝福效用更强,能将师父溃散的魂魄强制聚拢。”
诅咒是下在锁链上的。所以后来,他不论被锁链如何约束,如何榨取,从不敢轻易反抗。
哪怕后来脱离龙神大陆,实力早已与往日不同,一旦被锁链束缚住,他依旧还是乖乖站住,不敢动作,生怕绷断这唯一的与师父再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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