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对赵川来说，每个看似平静的日子，他用工作和日常琐事作为掩护，构建了一道坚硬的外壳，让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走出了那段混乱的感情中。
但赵川自己知道，时间并没有让他忘记，反而像是一面镜子，不断反射出那些深藏的、未曾平复的情感。
每当夜深人静，或是在独处的时刻，那些曾经的快乐时光、激烈的争吵、痛苦的分离，都会重新浮现在他的心头。
李征组织了一场聚会，目的就是为了把女朋友介绍给大家。
李远打电话给赵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二征这小子恋爱脑，你不来他非得和我急。”
赵川好笑地回答：“好，我知道了。”
聚会在家里，李征从一周前就开始精心准备。
赵川带着礼物轻车熟路地来到李征家，走进这座豪华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优雅浅紫色真丝晚礼服的女孩，站在香槟塔旁。她面色桃红，李征站在她身边，正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看。
赵川走近，站在李远旁边，打趣道：“这架势，怎么像订婚宴似的。”
李远看着站在台上的傻弟弟，面不改色地回答：“是。咱们二少爷吩咐了，就按订婚宴的标准办。”
轻柔的音乐烘托气氛，李征轻轻吻上女朋友的嘴唇，分开时两人眼里都带着幸福的光。
接着，服务人员开始穿梭在别墅的各处，为参加Party的人送上酒水和甜点。
李征特意领着女朋友到他们面前，笑着说：“川哥，你来晚了，罚酒一杯！”
赵川从服务员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香槟，一饮而尽，气质洒脱。喝完后，又从等待在一旁的服务员手里拿过新的一杯。
他嘴角微微扬起，笑着说：“一杯够不够啊，二征？还不好好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女士。”
李征嘿嘿笑道：“这是我的女朋友，宋佩佩。”说完，转向宋佩佩介绍说：“佩佩，这是川哥。”
宋佩佩虽害羞但举止大方得体，礼貌地说：“川哥，你好。”
赵川笑着点头：“久闻大名。二征这小子天天念叨你，可算见着真人了。”
李远插嘴道：“他可终于把你追到手了。你要是再不答应，我们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宋佩佩眼睛亮晶晶地侧过头看向李征，语气软糯，嗔怪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李征看着她，温柔地回答：“能说什么？自然是说你多漂亮，多难追，我多喜欢你。”
宋佩佩害羞地捶了李征一拳，脸上的羞涩难以掩饰。李征只是笑着，任由她轻打，随后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不再放开。
李远故意皱了皱鼻子，语气调侃：“哎呀，你俩快去照顾别的朋友吧。可怜可怜哥哥们，别在这儿闪我们的眼了。”
意识到周围人的感受，李征和宋佩佩相视一笑，有点儿不好意思。
十指紧扣，又去别的朋友那儿秀恩爱去了。
赵川看着走远的两人，目光复杂，内心波动难平，久久不能回神。
环顾四周，没有赵川想要见到的人。
心里有个声音沮丧失落着说：他没来。
赵川远远看到李远和宋佩佩四目相对，充满爱意的眼神让人羡慕。无需言语，旁边的看客都能读懂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样想着，赵川心头一震。
这样的眼神他也曾拥有过，还残留在记忆中。
像超高清的电影一样，一直在心中循环播放，他甚至能够想起小阳脸上细碎的绒毛。
原来他早把这个眼神记在心里，看在眼里。
他习惯了在这种目光中沉醉，习惯了被这样的情感包围。
可想到自己曾经面对这样目光时的冷漠和躲避，赵川觉得自己愚蠢不堪。
陆旭阳温暖稚气的笑容，眷恋的眼神，这些点点滴滴早已经把他套牢了。
否则，该如何解释自己每一次看到这样神情时都不可自抑的冲动，迫不及待要把陆旭阳抱紧在怀里，感受他灼热的体温和跳动的心率。
赵川的目光似乎穿过李征和宋佩佩的背影，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回忆起和陆旭阳一起看电影的那次，明明是一部喜剧电影，最后却成了爱情电影。
影片中浪漫的表白场景让陆旭阳羡慕，乖顺的脸庞扬起，问他，什么时候他也可以像电影那样对自己表白？
赵川不记得他是如何回答的了，但他清晰地记得陆旭阳最后那双充满失望的眼睛，那一幕如今如同回旋镖一般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如果当初他能像李征这样郑重其事，也举办一个这样类似订婚宴的聚会，将陆旭阳正式地介绍给他的朋友们，他们可能也会拥有这样的幸福。
李远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了赵川一会儿，欲言又止。
他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赵川会如此放不下陆旭阳，明明和姚遥分开时赵川也没有如此，他实在搞不懂。
但感情上的事他一贯搞不懂，因此这次他学会了闭嘴。
另一边，郑星然在旁边偷偷观察赵川半天了，直到李征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破了他的沉思：“星然，你看什么呢？”
郑星然回过神来，尝试掩饰自己的分心：“没什么。佩佩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李征向某个方向努了努嘴：“她在那边和她的朋友们聊天呢。”他顿了顿，接着问：“小阳怎么还没回来？佩佩特别想见他，他可是我俩的牵线红郎。”
“快了吧，小阳说他准备回来了。”郑星然回答，同时不由自主地又将目光转向赵川。
不得不说，赵川是真的帅气，那艳丽精致的脸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这周围有多少跃跃欲试的人想要凑上前去。
然而，郑星然看得出，赵川那精致的外表下隐藏着深深的失落和忧伤，这种复杂的情感给他添了一份独特的魅力。
郑星然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赵川不会再用这种神情和气质去吸引陆旭阳，他不希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小阳再次被波动的情感牵扯。

第62章 归还钥匙
虽然白子澄和白滔还想再玩几天，但陆旭阳坚持要回家，他不想再继续参与他们两个的蜜月旅行了。
他不仅看够了沙子，还吃够了狗粮。
临走时，白子澄小声对陆旭阳说：“那过段时间我去找你，我自己去。”
陆旭阳无奈叹息，看着在一旁竖起耳朵的白滔，心想这可不由不得你啊，说不好白滔就在你手机上安装了定位器，你到哪他都知道。
空中的云彩逐渐拉开了他和沙漠之间的距离，陆旭阳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飞机落地，潮湿的阴雨气息扑面而来，小雨绵绵，呼吸着熟悉的空气，陆旭阳感到浑身轻松。
打开家门，屋里的地板上落下了一层薄薄的细灰，略有几分萧条的味道。
陆旭阳不假思索地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替换掉室内的潮湿与霉味。
然后，他开始不知疲惫地进行大扫除，从拖地到更换床单被罩，再到洗涤积攒了几周的脏衣服，一切都井井有条。
做完这一切，他洗了个澡，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困意。
临睡前，他想到了隔壁空置许久的房子，心想或许该考虑将它租出去了。
第二天下午，陆旭阳精心收拾了一番，去赴朋友的约。
一踏入包厢，郑星然就从椅子上弹起，冲过来抱住他：“小阳！我都想死你啦！”
陆旭阳被郑星然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得摇摇欲坠，两人差点一起向后倒。
“星然！”陆旭阳吓得手脚不知往哪放，眼看两人都要摔倒，一只手稳稳托住了他的腰，把他们俩扶正。
回头一看，正是李征。
“啧，小阳，你怎么晒这么黑？”李征诧异地看着陆旭阳，打趣他。
郑星然闻言立刻将陆旭阳推开，两手把着他的肩膀近距离仔细打量他。
三秒后，他痛心疾首地哀嚎：“小阳！天呐，你…你黑得像一个直男。”
李征哈哈大笑，陆旭阳的肩膀被郑星然用力摇晃，无奈地放弃挣扎。这时，他才注意到李征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孩。
“二征，这是你女朋友吗？”陆旭阳拨开还趴在他身上的郑星然，整理了一下衣服，微笑着打招呼：“你好啊！”
李征环住宋佩佩的肩膀互相介绍，说起感谢他的画册，然后就又开始重复自己是如何凭借这本画册，追到了宋佩佩。宋佩佩在一旁腼腆地笑着，不时地望一眼自己的男朋友。
郑星然听这个故事已经听了无数遍了，打断李征：“哎呀，不要又扯这老长的故事了，咱们先坐下吧！”
他吐槽说：“这个故事从一开始两分钟就能讲完的版本，到现在已经升级为半个小时也讲不完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李征和宋佩佩已开始黏糊糊地互相凝视，充满爱意。
看到这一幕，郑星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眼再看。于是，他转过身关心地问陆旭阳：“小阳，别理二征了。你这次旅行怎么样？”话锋一转，他又挤眉弄眼地凑到陆旭阳耳边，小声嘀咕：“那个，就是那个摄影师……”
“什么摄影师？”李征马上停止秀恩爱，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一脸好奇。再看宋佩佩，不止眼睛冒着闪亮的目光，连嘴角都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陆旭阳被他们一连串的反应逗得哭笑不得，澄清道：“那是朋友！纯洁的友谊，你们不要瞎猜了。”
“切。”郑星然一下就没了兴趣，不无讽刺地说：“怪不得你晒这么黑，都没男人喜欢了。”
陆旭阳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看着他。
没有八卦可聊，李征就问他都去了哪，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几个人喝了不少酒，气氛越发热络。
酒兴上来的李征随手拿起手机拍了张自拍，毫不犹豫地发到了朋友圈，配文是【好友相聚】。
郑星然一见，酒精的作用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心中惊慌：不能发这个！万一赵川看到怎么办？
但当他转头看到陆旭阳恬静微笑的脸，他又压下了心中的话，试图安慰自己不必过于担心。
想着想着，他就把问题问了出来：“小阳，你已经把他忘了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陆旭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郑星然问的是谁。陆旭阳低下眼睛掩饰，睫毛微颤：“早忘了。”
可实际上在回来之前，他还因为一闭上眼就是赵川的身影而彻夜未眠。
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蠢，郑星然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那个，小阳，你不是说要我看照片？快点给我看看你拍的美景。”
“嗯，好。”陆旭阳颔首，也不愿再纠结这个话题，翻出手机相册，给他们一起展示自己出去玩的这半年里拍的照片。
一开始的照片还是手机拍摄的，并不多。到后面就是很多他拿相机拍摄的了，水平明显在白子澄的指导下有显著的提升。
三个人在一旁夸张地称赞，直到宋佩佩突然笑着说：“小阳，看来你每天都起得很早，照片中大多数都是清晨的景色。”
这么一说，郑星然和李征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诶？是啊，原来早上的景色这么好。怪我们都太爱睡懒觉了，很少有机会欣赏清晨。”
听到这样的话，陆旭阳像恍然大悟一般，看着照片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他并不是起得早，也不是爱早上的景色。
而是他经常会熬到太阳都快要升起了，才能睡下。而有时即使早早地睡了，也会在凌晨时苏醒。
他为了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失落的事情，就会拿出相机拍下那些清晨的景色，研究光影和光线的美，研究如何把这样的景色画出来，用这些来让自己逃避那些不安。
“是啊，早上的景色确实很美。”陆旭阳轻轻地回应道。
吃完结束已是晚上九点半，大家都喝了酒，所以李征和郑星然叫了代驾。陆旭阳则说不用麻烦他们送他，自己打个车更快。
他们挥手告别后，陆旭阳便搭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行驶得很快，一路上畅通无阻，连个红灯都没有。
已经入了初秋，天色比夏日时要黑得早点儿。星星点缀着夜空，一弯细月悬挂，带着夏末的余温。
陆旭阳在家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点速食准备明天起来吃，心情颇好地晃着袋子慢悠悠往家走。
小区里的路灯将陆旭阳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沿着昏黄的灯光慢慢走着，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思考过段时间要不要养一只宠物。这几天把房子出租后，可以联系一下赵哥。旅行结束后，他觉得自己有很多灵感去绘画作品，正是时候接一些商业插画的私单。
陆旭阳抬头望了望天，这是他在旅行的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仿佛通过观察天空的广阔与变幻，自己的心情也能得到释放和舒缓。
思绪飘远，他感到生活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这种忙碌带来的充实感让他感到安心和满足。
收回目光，走到单元门口，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外套，双手插兜的男人站在那里，刚刚熄灭手中的烟，直直盯着他。
这一瞬间，陆旭阳的眼睛越睁越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对面盯着自己的人，呼吸停滞，如同寒风突袭，带来了无尽的冰霜和凉意。
那本来悠哉的姿态瞬间消失，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惧的庞然大物，陆旭阳僵直身体无法再挪动一步。
暖黄色的灯光下，赵川精致冷淡的五官并没有改变，颀长的身影依旧挺拔矜持，唯独那漆黑的眼眸里藏着让陆旭阳看不清，也看不懂的浓郁。
他们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
在被小区的灯光照射到的这一角中，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被无限延伸。
“小阳……”
低沉的嗓音唤醒了陆旭阳，他看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心跳在耳边回响。
他以为的平静，以为的忘记，全都是笑话。
一股恼怒气愤甚至恐惧的情绪汹涌向他奔来，他感到自己的手心全部是汗，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陆旭阳努力克制自己，板着脸艰难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看到陆旭阳抗拒的神情，赵川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可他刚向前，陆旭阳就后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陆旭阳的反应让赵川伤心，不敢再轻易向前，肩膀下垂，整个人站在灯下显得封闭悲伤。
站在赵川的对面，这个距离刚好可以让陆旭阳看清赵川的表情。
陆旭阳觉得讽刺极了，赵川凭什么伤心？
他在演给谁看？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我不想见到他。
胆战心惊的情绪让陆旭阳惧怕，再多停留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他抬脚就要绕过赵川往家走。
赵川连忙想要拦住他，可还不等他碰到陆旭阳的身体，就被陆旭阳狠狠拍下。
陆旭阳的目光冰冷，低吼道：“别碰我！”他感觉到掌心发烫，一股戾气在胸腔汇总，不受控制地爆发，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我…”赵川放下手，又把手背过身去，解释道：“我是来还钥匙的。”
说着，他把另一只手摊开，一个挂着小羊娃娃的钥匙正在他手心上。
而陆旭阳却仿佛看到了什么瘆人的东西，他的呼吸逐渐变重，眼眶充血，冷声说：“扔掉它，我不要。”

看着陆旭阳冰冷拒绝的表情，赵川体会到了那如被钝器猛击的感觉。
他把手轻轻蜷起，又低声唤了一声：“小阳。”
这几个月里，他能够和陆旭阳说上话的次数寥寥无几。他是那个自己杜撰出来的“赵哥”，只能借由工作的名义与陆旭阳聊上几句。
每当他企图再多说一点儿，陆旭阳那道无形的疏离感便将他击退。
他不敢再去打扰，便每天像个偷窥者一样关注陆旭阳的动态。
可陆旭阳除了一开始时发过几张照片，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而他没有任何途径能够得到对方的消息。
因此，他偶尔会驱车来到陆旭阳家的楼下。
每次站在漆黑的窗户下，他都幻想着陆旭阳已经回来，窗户里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他希望能偷偷瞥见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人的影子。
但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直到今天，赵川百无聊赖地刷新朋友圈，一个意外的照片突然映入眼帘，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匆忙来到了陆旭阳的家门前。
这次，面对着漆黑的窗户赵川不再感到失落，因为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已经回来了，很快他们就能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