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好，我不走。”
夜里的暖气烧得很热，陆旭阳趴在床头，问赵川：“你和姚遥…”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川打断：“别提这些事了。”
陆旭阳不甘心，又说：“他都要结婚了，怎么还来找你。”
“好了，别说了。”赵川脸色看起来正常，但语气寡淡：“以后别提他了，好吗？”
“你总是对我提要求，但我却甚至不能向你提问题。”陆旭阳低声咕哝说道。
赵川眨了眨眼睛，充分地让陆旭阳再一次感受到他的无情：“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还不到能问这些的程度吧？”
这样的话让陆旭阳感到心悸，可还不等他伤心，赵川又抱住他，轻声细语哄着。
可他已经听不到了，唯一能感受的只有赵川温暖的体温，和冰冷的心脏。
过完年，转头就到了情人节，陆旭阳紧赶慢赶，赶在白色情人节前帮李征把他的画册画完了。
他自己照了几张自己很喜欢的，发给李征「二征，我发到自己的私人账号分享一下可以吗？」
消息刚刚发送，下一秒钟手机就弹出语音通话，把陆旭阳吓了一跳。
是李征打来的。
“小阳，太好看了！你已经画完了吗？”李征激动开心地问他。
“嗯，画完了，你什么时候来取？”
“我现在就去！”
陆旭阳听到电话那头一阵叮了咣啷，李征沮丧着说：“我现在有点事情走不了，我家里在招待客人。小阳，你能帮我送来吗？”
“我…，你现在在哪啊？”
“我在家！求你啦，小阳，我实在迫不及待想要现在就看。”李征哀求着说。
“唔，好吧。”陆旭阳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下来：“那我可以发私人账号吗？”
“随便发！谢谢你，小阳！”
他能理解李征的迫切，也期待李征看到全部作品时激动开心的表情。
陆旭阳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帽子，走出家门。
在电梯口找了一张他手拿画册的照片，厚重的羽绒服衬得他的手纤细修长。
他把照片发给赵川。
「我去送画册。/小羊举爱心表情」
不一会儿就收到赵川的消息，「好。」
陆旭阳看了一会儿这个好字，盯到快不认识这个字的时候，把手机屏幕关闭，放进了兜里。
走到室外，他像小狗一样，鼻子先动了动，深深呼吸室外的空气，感受冷空气带来的清新感。
当陆旭阳踏入李征家那熟悉而又宽敞的大厅时，他的心情略显复杂。尽管对周围豪华的环境已非首次见证，但每次来访都会不由自主地对这种富裕生活感到一丝迷惑和遥远。
还是那个大别墅，因为打过招呼所以出租车可以开进别墅里，司机不停地感叹这样的地方是一次进来，有钱人是如何不同。
迎接人员领着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最终来到一个相对较小的客厅，这里的布置更显亲切和温暖，与外头寒冷的冬日形成鲜明对比。
李征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来眼睛一亮。
“小阳，快把画册拿来我看看！”李征直接翻跨过沙发背面，向陆旭阳大走来。
陆旭阳把装在包里的画册拿出来，递给他：“喏，在这。”
李征小心翼翼接过，一页又一页翻过来翻过去，嘴里不时发出赞叹，表示太喜欢了，认为这次一定会表白成功。
他们的动静惊动楼上的人，李远站在二楼的楼梯，扶着栏杆居高临下：“吵什么呢，二征。”
顺着声音，陆旭阳抬头，看到李远不耐烦的语气，以及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人——周泽。
看清李征旁边的人，李远蹙眉，对着陆旭阳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哥，你怎么这样对待我的客人。”李征看着他哥不耐烦的神情，也跟着眉头皱起：“小阳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李远盯着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倒是周泽下楼走到他们面前，一开口就火药满满，对着陆旭阳说：“你还真够处心积虑的，我之前听大远说时还不觉得，现在倒觉得你有两下子。”周泽的语气直白，带着轻蔑的目光。
“你什么意思？”那种闷闷的感觉几乎是一瞬间就回到了陆旭阳的身体里。面对无端的指责他不想落入下风，表情冷淡。
李远听到这话也觉得不太礼貌，因此打断周泽，对着李征说：“二征，领你朋友去前面，别在这儿。”
李征虽然有些不快，但也不愿在众人面前违背哥哥的意愿。正当他准备劝陆旭阳离开时，周泽又迈进一步。
“不要总是试图接近他周围的人。你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不适合在一起，你明白吗？”周泽的语气严肃，仿佛是位高权重者在施舍几句箴言。
陆旭阳听后不怒反笑：“你凭什么和我说这些？以朋友的身份？”他的目光带着挑衅：“还是作为男朋友？”
李征站在中间，左看右看，完全弄不明白状况。
但他察觉到气氛不对，便轻拉了拉陆旭阳的衣袖，同时看向周泽：“小阳，泽哥，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周泽转向李征：“二征，交朋友还得擦亮眼睛，看对方是不是真心交友，而不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征本能地为陆旭阳辩护：“小阳人很好，他刚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
陆旭阳因生气而手微微颤抖，他不理解为何这些人总是针对他。如果是因为他之前给姚遥发信息，难道不知道是姚遥先挑衅的吗？
“你不用说这些，还是先管好自己吧。”陆旭阳和周泽对峙，语气坚定：“想管我和他的事？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李远见两人剑拔弩张，急忙出言打断：“好了，别说了。”
凭什么？
就算我和赵川有什么，又轮得到你们来对我指手画脚吗？
“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说？”陆旭阳感到自己的牙齿在轻微发颤，他努力保持镇定，冷冷地抬头直视李远。
李远一边下楼一边回应：“我们是他的朋友，关心他的事是应该的。而你呢，你又算什么呢？”
周泽听到这话，便点头附和，对陆旭阳讽刺地说：“你到底想得到什么？非要这样不值钱地纠缠不清。”
陆旭阳的面部因愤怒而僵硬，他寒声反击道：“我的行为不值钱，那你现在这种口出恶言的行为又值多少？”他说完，拿出手机，“要不，我现在给赵川打个电话？让你们好好问问他。”
李征看着局面升级，越发困惑：为什么他哥和周泽对陆旭阳这么攻击性强烈，又为何总提到赵川？
情况看似愈加复杂，李征尝试打破这僵局：“哥，别说了，我送小阳回去。”
他转向陆旭阳道歉：“小阳，对不起，今天不该让你来。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陆旭阳感觉自己忍耐到了极限，他大声说：“我和赵川之间的事，跟你们任何人都无关。我没有破坏任何人的感情，也没有强迫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他喘着粗气，对李征说：“二征，以后还是别联系了，看来我不配和你们这些少爷交朋友。”
把手里还装着的几张手绘卡片一起塞进李征手里，陆旭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李征的脸色严肃，他不满地看着李远：“哥，你们这样说话真的太过分了。”
李远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你知道事情的全貌吗？还在这里埋怨我们。”
李征坚持己见，显得愈发生气：“我不需要知道全部细节就能看出你们的言辞有多伤人。我是听明白了，你们在这儿给赵川抱不平。现在，你打个电话给川哥，让他亲自说清楚。”
他的语气坚决，显然是站在陆旭阳这边，认为朋友受了委屈，他作为朋友不能无视。
李远正想给赵川打电话呢，闻言掏出手机，电话一接通，他劈头盖脸直接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另一边的赵川被这样突然的质问弄得一团雾水：“什么？”
李征忍不住气愤地从李远手中抢过手机，声音带着不满：“川哥，我是二征。我想知道你和小阳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哥和周泽要当面侮辱他？”
“谁侮辱他了？”李远在一旁低声为自己辩护。
赵川在电话那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时候侮辱他了？为什么要侮辱他？”
李征开始详细叙述刚才发生的情况，语速快且情绪激动。赵川听着听着，皱眉越来越紧，沉声说：“把电话给你哥。”
李远接过电话，语重心长地说：“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来真的了。”
赵川沉默不说话，李远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开始焦急的周泽：“川儿，眼前明明有更合适的人，别和陆旭阳纠缠在一起了。你不记得他之前发的那些照片了吗？”
除此之外，姚遥在过完年后曾向李远透露，陆旭阳在他和赵川关系尚好时，就已频繁地偷窥他们的生活，总是设法出现在他们面前。
姚遥认为，若非陆旭阳的干扰，他和赵川的关系可能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李远深信不疑姚遥的话，毕竟他亲自在场目睹了他们的分手。他记得当时两人分手时彼此都很痛苦，本以为他们可能会重归于好。
但姚遥家庭的压力太大，加上姚遥的母亲刚刚出院，他们无法有机会平心静气地谈话。
可没想到，中途插进来一个陆旭阳，这让李远觉得恼火，再看陆旭阳的学历，家境，年龄，他都觉得配不上赵川。
同时，眼前还有周泽，为了赵川放弃国外的生活回国。李远不解，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川却视而不见，偏偏选择了陆旭阳。
此时，李远心里浮现一个想法——难道男人都喜欢嫩的，这事儿不分男女？
李远觉得赵川是被蛊惑住了，暗叹他没有定力。
“川儿，我觉得他不像你想得那样，你再考虑考虑吧。”李远苦口婆心。
周泽在一旁不敢随便接话，不想给赵川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赵川模棱两可地哼了几声：“但你不该随便侮辱他，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征在一旁点头：“哥，你太武断了，你根本不了解小阳。”
李远撇了撇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能再多说什么呢：“我就是提醒你，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听到这些，周泽也明白了赵川的意思，眼神变得黯淡无光。
赵川最后一次强调：“以后少管我的事，我会和陆旭阳好好谈一谈。”

赵川挂断电话后，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心中不断翻滚着杂乱的思绪。
起初，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和陆旭阳之间的关系，觉得这样的事情难以启齿。然而，当这段关系暴露于众后，他反而有种故意反抗的冲动，觉得非要和陆旭阳扯在一起不可。
但现在，赵川反思自己，真的可以随便和别人保持这样的关系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己这样的行为只是因为对陆旭阳感情的不确定，在回避，在探索。
周泽对他的表白和剖心，确实足够打动人心，但如果没有那份感觉，一切都强求不得。
也许在他心底，对陆旭阳的喜欢早已生根发芽，尽管还谈不上爱，但赵川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逃避这份情感。
赵川觉得自己不能再让误会继续，不能让别人错误地理解陆旭阳，他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陆旭阳因为气愤大脑缺氧发晕，李征开车追上他，一路上不停郑重道歉，并把他送回了家。
到家门口，李征犹豫片刻：“小阳，我当然是支持你的，我和我哥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陆旭阳看他急于表明立场的样子，紧绷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一些：“谢谢你。”
李征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忍心地说道：“但我觉得他们有一句话没说错，你和川哥确实不太合适。”
见陆旭阳难看的脸色，他急忙补充：“我是说，川哥现在心里还有人，你这样和他在一起，难道不会难过吗？”
这番话让陆旭阳像是在这短短几小时内被人连续打了几巴掌，十分难堪。
“我…”陆旭阳试图为自己辩解，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力，意识到任何辩解似乎都格外苍白。
他能说什么呢，所有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说什么都是徒劳。
李征继续说道：“回想之前几次，川哥对你的冷漠，我一直以为你们不太熟悉，这难道不明显表明了他的态度吗？”
李征的目光透着关心，让陆旭阳无法生气，只是感到一股憋闷难以发泄。
看着陆旭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李征及时闭嘴，表情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陆旭阳感到无力反驳，也不想再辩解，只是点了点头：“好，我会考虑的，那我就先上楼了。”
脚步不再匆匆，那股憋闷愤郁始终萦绕在陆旭阳心头，死死堵在胸腔里，痛苦和悲怆缓缓蔓延，上不去，下不来。
走进家门，因为没有站稳，大腿侧面狠狠撞在了鞋柜的尖角上。他弯下腰，疼痛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喊，眼泪都被撞了出来。
然后，就像打井水需要一瓢水引子一样，被撞到疼痛的眼泪一落下，剩下埋藏在心井的泪水，如泉涌般滴落。
他无力地靠在门框上，任由泪水毫无顾忌地涌出。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与濛濛细雨交织在一起，点缀着飘落的雪花。地面上积雪与泥泞交融，景色虽美，却步履艰难。
赵川驱车前往陆旭阳的住所，车停在了地下车库中，发动机熄火后，车内却未见人影出现。
他的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嘴角紧绷，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重要的决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赵川乘坐电梯直至陆旭阳的门前。
门在他还未敲响之前便自动开启，陆旭阳站在门后，将门开开后便转身回到室内，只留给赵川一个背影。
客厅的沙发前，陆旭阳双臂环抱在胸前，眼眶微红，神情中透露出拒绝和戒备，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一场辩论。
这次，他决心不再妥协。
他要与赵川彻底摊牌，即使他们维持着情人的关系，他也无法容忍赵川的朋友们对他随意指责。
出乎意料地，赵川也神情严肃，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这让陆旭阳心里打鼓，心脏怦怦直跳。
尽管他刚刚还信心满满，但面对赵川略显沉重的面色，他的士气不由自主地开始下降。
赵川并没有脱去外衣，身上似乎带着刺骨的寒风，这使得本应温馨的客厅温度逐渐下降，冷气逼人。
陆旭阳意识到自己必须抢先发言，以夺取主动：“我在等你。”他试图用这句话解释为什么门会在赵川未敲之前就已经开启。
赵川轻轻点头，对于陆旭阳刻意摆出的防御姿态，未受一丝影响，依旧保持着那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嗯，刚才李远给我打电话了，我替他们跟你道歉。”赵川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陆旭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在用眼神交谈。
赵川可以清晰地看到陆旭阳眼里的委屈和抗拒，可陆旭阳却看不出赵川眼里想要表达的含义。
赵川的眼睛在这片灰蒙蒙的世界中就像黑宝石一样闪耀，其璀璨让人难以直视，更不用说洞察其中的深意了。
而陆旭阳，此时已无先前的斗志，原本抱臂的姿态逐渐变得自我保护，心中的不安在每一秒钟的流逝里愈发加剧。
终于，当赵川似乎准备拿出烟来点燃时，陆旭阳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除了替他们道歉，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赵川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点头，“对，我还想再和你谈谈。”他的语气透露出一种坚定的决意，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
强装的矜持和坚强在此刻瞬间消融，陆旭阳下意识从沙发上站起来，惶恐不安地看向赵川。
赵川沉默了一下，把叼在嘴里的烟拿下，轻轻叹了口气。面对这样小心翼翼的陆旭阳，他也感到无奈，走向前把陆旭阳微微按下。
“小阳，你先坐下。”
陆旭阳借着赵川按下的力气又坐回沙发上，紧接着赵川坐在可以和他面对面的单人沙发，陆旭阳倾斜着身子，抿嘴开口问道：“是什么事？你…”
剩余的话他不敢说，本来想要坚守底线的他此时惴惴不安。
赵川严肃的神情完全占据了陆旭阳的心思，让他从李征家回来的怒气荡然无存。脑海中不断想象赵川可能说出的各种话语，每一种想象都以自己被抛弃收场。
这些念头在他心头盘旋，带来一种沉重的悲伤。也许周泽说得对，自己的行为就是如此不值钱，轻易被一个人的眼神表情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