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赵川的话无疑让他伤心难过，但又惴惴不安怕赵川真的会就这样和他结束。自己第一次没有控制住怒火，向赵川发了脾气，也许赵川会正好因此而和他断掉。
是的，断掉，连分手这个词都用不上，只是像扔掉什么不需要的物品一样简单粗暴。
元旦假期结束后，陆旭阳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地低落，空前的萎靡不振让人心生忧虑。
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满心悔恨，自责不已。在赵川没有联系他的这几天里，他从怨恨赵川变成了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忍住发了脾气，不然赵川一定不会断联得这么彻底。他不敢，或者说无法再觍着脸去先联系赵川。
林雨欣走到陆旭阳的办公桌前，关切地说：“旭阳，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请个假再休息一下？去医院检查检查。”
“欣姐。”陆旭阳用无神的双眼看向林雨欣：“我没事儿，可能是才休完假，生物钟还没调过来，哈哈。”
林雨欣看着陆旭阳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感到一言难尽：“我手里有个项目，出差两天，其实你就需要出席一个会议，要不你去散散心？”
“好啊。”陆旭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确实想要散散心，而不是天天坐在这里，期盼等待赵川什么时候会出现：“谢谢你，欣姐。”
“嗨，不用谢，那我一会儿把资料发你，然后给你订张票，你明天就出发吧。”
到达海市是中午11点多，坐动车只需要2个小时。
海市靠海，空气更湿润，这也是陆旭阳第一次到海市，他觉得格外新鲜。
原本预计需要两天的会议，在一个下午便告顺利结束。合作方觉得无需继续开会，于是第二天的会议被取消，这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逛一逛。
陆旭阳买了艺术博物馆的门票，考虑到外面的天气还是颇为寒冷，他选择了室内活动。
进入博物馆后，他将手机调成静音。
戴上租借的语音导览，陆旭阳沉浸在每一个作品的讲解中，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一切烦恼。
耳麦中正讲解着眼前这幅画作者的生平经历，画家的童年充满了纯真的爱，而青年时期则是充满挫折和孤独。
陆旭阳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画家的故事中，他的眉眼间不禁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肩的一边突然被人轻拍两下：“你的东西掉了。”
陆旭阳茫然转身，摘下耳机。
眼前的男人俯身捡起他掉落在地的一张纸条，递给他：“是你的吗？”
陆旭阳接过纸条，是昨日晚饭的结账小票被他随手揣进了裤兜里，点点头：“啊，是我的，谢谢。”
男人摇摇头：“不用谢。”抬头看着眼前的画，对陆旭阳说：“你也喜欢这幅画吗？”
“随便看看。”陆旭阳不太想和陌生人沟通，随意回复了一句。
“我看你站在这儿半天一动不动，被作者的身世打动了吗？”
眼前的男人似乎看不出陆旭阳的尴尬，自来熟一样和他聊了起来。越说话越多，最后还问出了陆旭阳的工作和爱好。
“我叫白子澄，很高兴认识你。”
陆旭阳看着对方伸出的手，握了上去：“陆旭阳。”
白子澄询问陆旭阳是否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他内心有些抗拒，但看着眼前人的热情，拒绝的话没说出来，稀里糊涂就加了微信。
这段小插曲虽然让陆旭阳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但并未影响他继续在博物馆里的参观。他继续沉浸在艺术的海洋中，享受着每一处作品带来的视觉和心灵的盛宴。
从博物馆出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陆旭阳准备吃点东西就回了。
拿出手机准备搜索附近的美食，却没想到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微信。
zc「回电话。」
陆旭阳瞪大眼睛，心脏也跟着一起急促起来，点开屏幕又仔细确认两遍，嘴角先向上扬起，又克制地抿住。
心跳越来越剧烈，以致手心都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当电话拨出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比风声还大的心跳声。
电话接通，赵川低沉的声音出现：“几点回来？”
“干什么？”陆旭阳克制着情绪，以一种他自认为平静的语气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不能找你？”
“你可以去找别人。”陆旭阳说完又懊恼，万一赵川真的去找周泽，那自己能拿他怎么办。等了这么久才等来的和好电话，他害怕因为自己这一时之气而失去。
“好，你说的。”赵川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那我挂了。”
“不行！”陆旭阳着急地喊出声来，顾不得街上的人看他：“不许去！”
赵川低笑，声音慵懒：“那我问你几点回来。”
陆旭阳不情不愿地回答，但却不敢再端着：“我先吃个午饭，大概5，6点吧。”
“好，买完票告诉我，我去接你。”
听到赵川这样说，他又开心又委屈，连日来的担心受怕因为赵川的几句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闷闷地咕哝一句：“你怎么不去和周泽再相处相处了？”一股醋味隔着两个城市都能闻到。
“真的就是朋友，大家开玩笑罢了。”
陆旭阳想问那你为什么说还要相处看看，但他不敢问了，赵川打来的电话是翻篇的讯号，他如果不想真的失去赵川，就要适可而止。
酸闷的感觉在胸腔里弥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装多久，按照赵川的喜好，他一直在扮演一个陌生人。
他装可爱，装懂事，装单纯，装大度。
可就像赵川说的，装不像的。
嘴巴不说，眼睛会说，表情会出卖他，身体会背叛他。
爱一个人，又怎么会一直都懂得拿捏分寸，适可而止呢。
“好吧，我相信你。”
这是无奈，也是悲哀，陆旭阳知道自己没有身份再去质疑什么：“那，一会儿见。”
赵川到‘篇章’发现陆旭阳不在，连续两天都不在，这让他感到不适应。
第一次发现一直站在身后，目光所及的人不在了，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形容。
他叫来林雨欣问她陆旭阳去哪了，得知是去出差，他松了一口气。但他却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肌肉紧绷，着急地叫来人询问陆旭阳的去向。
他竟然害怕陆旭阳就此放弃，离开‘篇章’，离开自己。
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自己的心绪，周泽就来‘篇章’找到了他。
秘书引着周泽进入办公室后，就关上门离开。
“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赵川微笑着问周泽：“跟大远学的啊？”
周泽也笑笑，刻意叹了口气：“我若不找来，就实在见不到你啊。”说完用眼睛盯着赵川的表情。
周泽长得是儒雅风流的帅气，正是赵川喜欢的类型，又性格相投。
可惜，现在不是好的时机。
尤其在刚刚被陆旭阳吓到以后，赵川分不出一点儿心思在别人身上。
“这几天忙，怎么了，有事需要我帮忙吗？”赵川用朋友的语气关心问候他：“你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了，还跑这一趟。”
周泽观察着赵川的表情，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赵川，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我真的很喜欢你，无论是朋友的喜欢，还是另一半的喜欢。自从几年前我们认识，我就一直没有改变过心意。”
周泽情真意切，显然对待感情认真专一：“之前你和姚遥在一起，你们的感情又那么好，我只能把我的这份心意收起来。但现在你们分手也快一年了，我实在不想再拱手相让，你愿意考虑一下我吗。”
一番发自肺腑的表白，让赵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但还是委婉拒绝道：“我现在还没做好进入下一段感情的准备，而且我只把你当朋友。”
赵川的拒绝没有让周泽后退：“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马上要一个结果，只是不想再隐藏着心意和你相处。当然，即使你拒绝我，我们依然是朋友。”
周泽落落大方，恰是赵川最欣赏的地方。
赵川表现得为难，紧绷的嘴角在无声地拒绝。
周泽忍不住问他：“我听说陆旭阳出差了，你好像很关心他？”
“你怎么知道？”
“刚才上楼的时候问的。”周泽似乎看透了赵川的心思：“我怎么知道得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和他的关系。”
“他是‘篇章’的员工，我关心一下很正常。”
周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赵川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跟陆旭阳没有关系，但我真的...”
话没说完就被周泽打断：“别为难，我不是要你现在就给我回复。”他盯着赵川英俊的面孔：“好好考虑一下好吗？不要因为我们是朋友，就这样拒绝我。”
赵川无奈，只能点头。
“当然，我希望你不会让我等太久。”
这样的表白让赵川头痛，周泽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私心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只希望周泽可以自己想开。
但这样的头痛在接到陆旭阳电话后就轻松消退了。
两人和好如初，赵川庆幸陆旭阳没有一直逼问，只是一嘴带过，这也让他产生了一点愧疚。
那天陆旭阳气得眼尾通红，声音颤抖，走了以后甚至不再和他联系。再加上从林雨欣的嘴里得知陆旭阳这几天一直精神恍惚，脸色异常，这让他内心波动。
赵川本来以为陆旭阳至少会对他生气怒吼，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哄。其实都没有哄，自己只是打了一通电话，陆旭阳就举白旗了。
回想起陆旭阳总是懂事又稚嫩的脸庞，面对自己时总是打开的身体，赵川突然觉得有些愧疚。
陆旭阳的体贴和容易满足的态度，更让赵川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扮演了一个不够光明正大的角色。
他打开手机，订了一家极奢华私人的酒店，并吩咐秘书留意最近的古画拍卖。
他想要弥补陆旭阳，弥补自己在感情上对陆旭阳的缺失。

酒店里。
酒店房间是豪华总统套房，楼顶。考究的家具设施，阳台上可纵览整个城市的景观，配备泳池和按摩池。
可这样的豪华装饰让陆旭阳心情复杂，站在门口踌躇不敢向前。这一套像电视剧小说里安排的流程，让他觉得心酸又有点好笑。
正面是被宠爱，背面是情人。
多金的男士总是愿意为情人，付出超过普通金额的一夜。在夜晚来临之前，可以享受到优质的态度。
赵川拉着陆旭阳的手走进屋，帮他把背包接过：“你先去洗个澡，我叫点晚餐，等你洗完就能吃了。”
陆旭阳按下心中复杂的心情，仰头看他，面庞微热：“我还不饿呢。”
赵川亲了口他的脸：“不吃饱，你晚上又要喊累。”
“你…”陆旭阳羞红了脸，虽然开心赵川渴望着他，但是也不想每一次都是这样，吃饭，睡觉，xx。
“我们聊聊天嘛。”他希望他们之间能有更多的交流，而不仅仅是身体的接触。
“你先去洗，洗完和你聊。”赵川温柔地催促，心里想的却全是“那些”事儿，哪有心思聊天。
“好吧。”
洗完澡，没吃两口饭，陆旭阳就被拖到了床上。一直到半夜才睡下，一睁眼已日上三竿。
如他所料，还没等聊天，就被送回了家。
回想起来，进入冬天后就没什么让人特别开心的时刻，心情也跟着像冰封的冬季一样，总是沉闷闷的。
人真是不知满足的物种。
“旭阳，年假回老家吗？”放假前夕，同事们坐在一起聊天，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老家？我不回去。”
陆旭阳想到自己的老家，离这里坐车不到4个小时的镇上，他自从打工后就没回去过。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一切回忆都是灰色，像沾满了蜘蛛网。
“我也不爱回老家，每到过年父母就唠叨个没完，催婚催到头秃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起父母，亲戚，希望今年回家能逃过一劫。
陆旭阳附和几句，转身走去茶水间，他在这样的话题里没有共同语言。
同事们看他在茶水间的背影，小声嘀咕：“旭阳有时不像他那个年龄的人呢，很成熟。”
“是啊，旭阳只是长得嫩，实际上话很少。”
陆旭阳不知道大家对他的评价，站在茶水间里出神地想今天回家该置办点年货，免得放假那两天饿晕在家里。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陆旭阳也买了一副对联贴在自己家的门上，福字是自己画的，贴在门中间。
打开电视机调好频道，音量开大，确保自己坐在房间也能够听到电视声音，试图制造一种家里很热闹的感觉。
他开始准备李征拜托他画的“求爱画册”，工作房间静谧，电视机里传来的节目声音，伴随着外面的烟花声，间接为孤独的空间带来一些喧闹。
尽管他试图让自己的环境显得热闹，心里的那份孤单却依然如影随形。
陆旭阳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笔，思绪飘向窗外那些家庭的温暖光芒，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羡慕。
他在这种矛盾的情感中反复挣扎，既渴望与人分享这温馨的节日，又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独自的空间里。
陆旭阳的工作室内灯光柔和，画架上堆满了关于李征与其女神的场景草图，这些画面透着天真和浪漫，与外面喧闹的春节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他将自己的情绪融入每一笔，尝试着通过画笔传递出李征的爱意与渴望。
窗外的烟花时而绽放，光彩夺目，而陆旭阳却似乎与这一切格格不入，他沉浸在为李征塑造的浪漫故事中，试图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找到一丝自己的慰藉。
手机偶尔亮起，显示着赵川发来的信息，但他因为太过专注以至于忽略了手机的提醒。
在别人眼中热闹非凡的节日，对陆旭阳来说，却是反复提醒他孤单和缺失的日子。
这样的夜晚，他通过倾注在画作上的心血，试图填补内心的空缺，却又不得不面对孤独的现实。他思念母亲，那份家庭温暖，已随着岁月流逝。
门铃声突然响起，持续不停地被按响，把陆旭阳吓了一跳。
他好奇是谁在大年初二的大下午来自己家敲门，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顺着猫眼向外看。这人站得很近，只能看到结实的胸脯，但陆旭阳已经激动地把门打开。
赵川站在门口，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肩上还落了一点点雪花没有融化，双手都拎着东西。
陆旭阳半天没动，像被吓傻了一样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风尘仆仆的赵川。
“啧，还傻站着，给我让路。”赵川看他呆愣的表情，眉眼弯弯，冲淡他本身锐利惊艳的面容。
“你！”话没说完，陆旭阳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扑进了赵川的怀里，一双手臂挂在赵川的脖子，激动地向上跳。
赵川轻笑一声：“先让我进屋放下东西，才好抱你。”边说边带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陆旭阳挪进屋。
用脚把门带上，赵川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把陆旭阳搂在怀里，一只大手按在陆旭阳的脖颈上。
此刻他们就像好久没见的爱人，用无言的拥抱缓解在节日里更加浓厚的思念。
陆旭阳激动到无与伦比，随着赵川安抚在后背和脖颈上的手心情才缓缓平稳。他把通红的脸从赵川的肩窝里抬起，呼出的热气喷在赵川下巴上。
“你怎么突然来啦？你不在家过年吗？你父母不找你吗？你可以待多久？”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像小炮弹一样，赵川轻轻拨开散落在陆旭阳眼前的碎发：“我梦到一个可怜的小老鼠在家哭。”说完捏了捏他的鼻子：“是你吗？”
陆旭阳晃晃头，又点点头，把赵川作怪的手拿走：“不是我。”
“知道你开心，那也先松手让我把大衣脱了吧。”
陆旭阳不好意思地松开手，退后一步，但一双亮晶晶的双眼紧紧黏在赵川身上。
看赵川脱了大衣挂起，换了鞋，环顾四周，然后目光落在了陆旭阳的画室方向，看到那些画纸和画具散落一地。他轻轻皱眉，问道：“你一直在忙这个？”
陆旭阳点点头，有些局促地说：“嗯。”
赵川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打开手中的袋子，一瓶上好的威士忌和一幅名画。
“新年礼物，你喜欢吗？”说着，赵川用不易察觉的审视目光看着陆旭阳，看到他狠狠点头，甜美硕大的酒窝印在脸上，心里松下一口气。
这是他弥补的礼物，他真心希望陆旭阳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