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爱(独山凡鸟)

这时，镜子里他的脸颊上出现了两个酒窝，牢牢钉在脸上显得可爱。
这是他的优势，他想，他不该迷茫质疑，他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爱他的另一半，他要从今天开始振作起来。
同一时间，姚遥站在阳台低头看着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这是第三个未接通话。他的表情被微微散下的头发遮挡，看不清。
赵川站在客厅里看着姚遥低头的背影不敢走近，静静站在客厅中间等待着。姚遥父母的反对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着年龄增长，这颗炸弹的威力也越来越可怖。
即使是一个背影，就让赵川感觉到姚遥身上那种如危楼一般，摇摇欲坠的内心。
赵川不敢去询问，只能等待姚遥自己慢慢平复。
三年前姚遥在父母面前出柜，从第一年的斗志昂扬，绝不低头，到第二年的愧疚难当，再到今年的摇摆不定，丧失斗志。
他知道姚遥动摇了，那根从前不需要用力攥紧，也紧紧捆绑在双方手腕上的绳索已经摇摇欲坠。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甚至不敢逼问姚遥，只能紧握自己手腕上的一端。偶尔才敢尝试向另一端拽一拽，去确认那端的绳索是不是已经散落在地。
“你是想在家吃还是出去吃？”姚遥转过身，嘴角自然微微翘起，不需要刻意微笑就使人感到如沐春风，温和地问道。
他看到赵川担忧的神情，那么高个子的人站在那儿却显得有些空荡。他走过去，拉住赵川的手：“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赵川垂眸盯着姚遥的眼睛，表情，仔仔细细地看，深邃黝黑的眼睛仿佛能穿到人的最心底去。
直到他确认姚遥真的没事了，才拉住姚遥的手，低声说：“在家吃吧，但家里没吃的了，我们一起去买吧。”
姚遥笑着回说：“好。那你去换衣服。”
赵川点点头，走进卧室，背过身的他看不见姚遥变换的眼神，那双闪烁着的眼睛不再明亮，像浓雾一般，把心事和秘密都覆盖在眼睛里。
如果这时回头，他就会一秒钟发现，那些潜藏已久的不安已经开始显形了。但至少此刻，他们还愿意维持那一点宁静。

第3章 浮想联翩
陆旭阳推着购物车站在超市的卖酒区域，车里已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杯，餐具，还有速食泡面和小零食。他把购物车轻轻推到一边，准备挑选昨日记下的酒类。
对着琳琅满目的酒瓶，他有些手足无措，摩挲着手机屏幕，试图辨认出每一瓶酒的标签。
他不时地抬头看看货架上的酒瓶，再对照手机里的图片，像是在努力解开一道难题。
“上次给你调的威士忌怎么样？”陆旭阳听到一个略显轻快的男声说道。
“挺好的。”回答的人声线沉稳。
“那我买上，今儿晚上还调给你喝。”
声音传来的方向让陆旭阳心头一紧，他站在原地不敢回头，生怕再被赵川误会自己偷窥他们的行踪。
昨夜被奚落的余温还在心头，自尊心受到的沉重打击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不想被他们认出来，这对自己是更加难堪的局面。
他寻找着安全的角落，悄悄地挪动到购物车旁边，想先去别的区域。
手刚扶到把手上，他听到姚遥喊自己的名字。
“旭阳，好巧！”
陆旭阳感到一阵后悔，内心里暗想，不巧，不巧，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巧。
紧张的情绪使手机掉落在鞋面上，他不由自主低下头弯腰捡手机。
然而，他的脚却像不受控制一样，猛地突然一动，手机顺着地面滑向姚遥他们所站的方向。
手机界面还亮着，截图记下的酒名和照片拼在一张图里，大咧咧地供人参观。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陷入了名叫窘迫的漩涡。陆旭阳不得不转过身，面上保持冷静，“姚遥，好巧！你们也来逛超市啊。”
姚遥笑着说：“哈哈，你怎么吓成这样。”说着弯下腰捡起手机递给他。
看到递过来的手机屏幕没有发亮，陆旭阳松口气，忙不迭地快走过去：“啊，哈哈。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吓了一跳。”他拿过手机，“谢谢。”
说完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飞快看向站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川。赵川正拧着眉端量他，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赵川脸上那种厌烦无比的表情又来了，他急忙垂下眼。
“想买昨天喝的那种酒吗？我给你推荐。”姚遥问他。
陆旭阳看向姚遥，心里却在想，他果然看到自己准备的那张图片了。
“恩，酸甜的口味还蛮特别的。”陆旭阳有些不自在，又说，“给我推荐推荐你喜欢的酒吧，我想尝尝，昨天在你家喝的果酒很好喝。”
“好啊，没问题，不过我不是很爱喝甜酒。”姚遥大步走到一侧拿了一瓶龙舌兰和威士忌过来，“我爱喝龙舌兰，你要买回去尝一尝吗？不过如果你是第一次喝，别一口闷，最好配点别的一起喝。”
陆旭阳接过点点头，说：“好，那我买回家尝一尝。”
赵川接过姚遥手里的另一瓶酒，对姚遥说：“拿完了就走吧。”
“好，那我们先走了，旭阳。”
“嗯，好。下次见。”
酒区的出口在陆旭阳身后，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从他身旁路过。没想到赵川在走过他时，竟然微微含下腰，轻声说：“灰老鼠又在东施效颦了。呵。”
购物车旁边还有其他购物者的轻笑声和谈论声，但此刻，这些声音被全部隔绝开来。
陆旭阳的身体仿佛被分成了两半，四肢感到一阵冷意，脸上却灼热。好像有人拿着火把在脸的最近处，强烈的高温让他感到明显的灼热感。
车里播放着姚遥平时爱听的音乐，但他今天没随着音乐一起哼出声，反而看向窗外。
“在想什么？”赵川问姚遥。
姚遥皱起眉头，在回头的一瞬间又调整好：“没想什么，你刚才跟旭阳说了什么？”他故意调笑着说：“是不是发现旭阳长得很可爱？是你喜欢的那款。”
赵川眼里闪过一丝探究，以至于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看向姚遥。姚遥的动作看起来流畅而自然，但他知道姚遥在故意转换话题，不愿回答自己的问题。
“怎么闻到一股醋味，看来昨晚上没给我表现机会是错误的，要把爱明确表达出来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川笑吟吟地问他：“今晚有机会吗？”
姚遥没回答，看向赵川，眼睛仿佛机器扫描一般仔细地看着。
男人筋骨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优越的侧脸被日光打下更显得不似凡人，但偶尔回眸望向自己的眼睛总是饱含爱意。那是天神为爱降临，得到的人要心存感激。
赵川只是身穿一件黑色的T恤，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更显得骨骼肌肉线条流畅，自然而然引人遐想无限，浮想联翩。
可天神的爱也会让人感到痛苦，极致的爱让人心动的同时也让人无法喘息。
这样一个优越的男人会让他身边所有的人都黯淡无光，越是被照耀，越是害怕。既害怕爱会消散，又害怕慢慢消失的自己。
姚遥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赵川被这样露骨的目光看得心头火热，心想看来今晚可以和男友度过一个火热的夜晚，殊不知姚遥真正的想法。
陆旭阳耷拉着脑袋，眼睛盯住某处一动不动。
“您好？您好？”收银员小姐一开始还在用温柔的语气提醒陆旭阳，看他实在不知神游到何处，一着急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先生！！？请出示您的二维码！”
巨高的吊嗓儿终于得到了陆旭阳的注意，他慌里慌张地把手机拿出来快速扫码付账。
拎着购物袋叫了一辆出租车。
他故意在超市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错开和他们回家的时间，实在不愿在小区或者家门口再碰见。
陆旭阳想自己实在是一个脾气好的人，不用等半年了，就现在，此刻，他决定再也不会多听多看一次。
他沉思自己之所以会沉陷在窥视的边沿，是因为赵川对姚遥的爱具有迷惑性，让人想要拥有。
两年前的惊魂一瞥，让他感到毛孔战栗，那张恰似精雕玉琢艺术品的脸庞，越随着时间流转越是深深烙印在心底。两年后的相遇，让宛如降临凡间的阿波罗，为爱滞留，褪去冰冷，温柔专一。
但这些都不属于自己，他怎么才明白。
“傻逼。”陆旭阳轻骂出声，骂自己。
“是吧，你也觉得傻逼吧？上次也有个学生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去看他老师，门都没让进。小区保安说，户主没同意让他进去。”出租车司机在旁边接话，至于前面说了什么，陆旭阳一个字都没听见：“你也是学生吧？小心也让保安撵出来。”
“我是业主，我住这儿。”
“啊？你自己的房子啊？真是不公平，这么年轻就有房了。哎，我们平头老百姓苦干一辈子也买不起。”司机从后视镜看向他，撇撇嘴。
陆旭阳笑笑没说话。
是啊，多不公平，自己面临的这种烦恼如果说出来可能会让司机师傅笑掉大牙。
电梯门打开——
姚遥家传出类似桌椅碰撞或者椅子倒地的声响，和姚遥生气怒吼的声音。
陆旭阳站在自家门前听见，拎着沉甸甸的两袋超市购物袋，袋子嵌入肉里勒出红肿的印痕。
但他动也不动，一点儿没有按指纹开门的动作，下意识地想走到姚遥门前去听。
脚尖已然迈开，又突然收回。
想到自己才刚刚被人家斥责过，那份屈辱让他下定决心，转身，快步打开门回了家。
这回他没犹豫，径直进屋去，马不停歇地开始整理，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他的思想如脱缰的野马，不停地在猜测，好奇。
刚刚还看起来恩爱无比的两人，为什么突然吵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他们争吵，而且还是那么激烈。
姚遥家。
赵川被姚遥在车里时看得心头火热，俩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过性生活了。
他知道姚遥最近的心理压力很大，所以一直贴心地不曾提起这方面的需求。
今天，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赵川想。
俩人进屋，赵川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堆放在餐桌上。然后一个箭步抱住站在餐桌旁的姚遥，嘴急切地亲吻上去。强势又温柔地按住姚遥的后脑勺，还不待加深这个吻，就被姚遥推开。
“我不想。”
比起赵川的呼吸急促，喘息不定。姚遥看起来冷静极了，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眼神空荡且漠然。
这样的姚遥让赵川陌生，不，也许不那么陌生。
赵川觉得难堪，又无奈。其实，他已经有所察觉，曾经熟悉和炽热的爱早已如同遥远的回忆，即使姚遥就在他身边，仍然触不可及。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抹掉尴尬温柔地说：“你不想就不想，那我给你做饭去。”
姚遥一把拉住要转身走开的赵川，没有用力，却能轻而易举地拉住这个将近一米九的高壮男人。
“我们谈谈吧？”姚遥低头看着自己拉住赵川胳膊的手，慢慢用力“我不想再这样了。”
赵川低垂眼睛，轻声说：“可我还没准备好，我……”他的话未净，姚遥的手因为用力变得苍白，在赵川的胳膊上留下轻微的红痕。
“我和相亲对象见了两次了。她，是个不错的女孩。”
姚遥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赵川的耳朵里却如雷霆爆炸般，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震惊得瞬间僵硬。
“什么意思？你去相亲了？”
姚遥沉默不语。
“是不是你父母逼着你去的？”
沉默片刻又说：“没关系，我相信你。”
赵川试图去触碰姚遥的手，被姚遥躲开，他又伸出手去，姚遥再一次躲开。因为手的挥舞，桌子和椅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声响。
“我说了，我不想再这样了！我累了！”姚遥终于抬头与他对视，声音嘶吼，大而有神的眼睛透露出坚定和决绝。这双总是让姚遥看起来富有亲和力的桃花眼，不再含笑，传递着不满。
“赵川，我母亲前段时间重病了。”
赵川心里一紧，问他：“怎么没告诉我？”
姚遥苦笑摇头，说道：“告诉你又能怎样？她重病难道不是因为你我？我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如果必须要对不起谁...”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赵川明白了，如果只能对不起谁，那自然是他，他是那个可以被舍弃的人。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怀疑难道是时候放弃这段感情了吗，不只是姚遥，他其实也感到了疲惫和不堪。
他们一路走来不易，即使他愿意为姚遥扫平一切障碍，可姚遥却从不肯让自己去为他做任何事情。
“给我一段时间冷静冷静，我们再聊聊好吗？”赵川强稳住心态，对着姚遥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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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旭阳纯纯记吃不记打…

第4章 回忆之初
赵川随便收拾了下就从姚遥家离开了，两个人都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地同处一室，这时的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变成争吵的导火索。
......
停车场。
赵川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了令自己安心的地方。
他沉默地坐在驾驶位上，抬眼从后视镜看到自己异常苍白的脸色，眼神中充满了浓郁的阴霾。
半晌，他用手狠狠抹了一把脸，试图抹掉脸上的无力与苍白。
开车回去的路上，赵川不受控制地不停回想刚才的情景，脑子里一直重复姚遥说的话，说不想再这样了。
可不想再这样是哪样？赵川尝试找出问题的答案。
他强迫自己冷静，停止没有意义的思考，与其自己不停地猜测姚遥的想法，不如等两人都冷静后再好好谈一谈。
......
赵川每次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穿的衣服全部扔在卫生间门口的地上。
赤裸着身体走进浴室，他的身影在水雾中消失。
今天也是一样，他按照惯例，脱衣，洗澡，然后把脏衣服扔到洗衣房，一气呵成。
他又走到厨房为自己准备了一点吃食，味如嚼蜡，食之无味，仿佛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完成一个习惯。
这些全部做完后，他去书房工作了很久，一件接着一件不愿停歇。
时间静默流逝，直到书房那盏本来一开始并不如何明亮的暖色台灯变得越来越刺眼，他才反应过来，已经是晚上11点47分，很晚了。他从下午回来连续工作了4、5个小时，眼睛变得干涩如沙，疲惫的感觉也逐渐蔓延至全身，他需要睡觉了。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白日发生的场景又一瞬间扑面而来。
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忍不住回忆他和姚遥这将近四年的时光。他一直知道姚遥和他在一起有很大压力，除了来自父母的反对，还有自身强势的性格。
一开始被姚遥吸引是因为他阳光开朗的外表，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一双大而有神的桃花眼总是盛满了温暖的笑意，深棕色的头发健康有光泽。行走时，偶尔会流露出不羁的气质，却与周身散发出的安心，巧妙地融为一体，让人既感受到他的青春活力，又能察觉到内心的成熟稳重。
那年赵川刚毕业一年多，母校邀请他回去为新生做演讲，讲述他如何在2年内完成双学位的攻读并且顺利毕业。
结束后，他站在树荫下等待发小的弟弟李征。远远地，他看到李征和另一个帅气的大男孩并肩走来。
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不知为何，赵川的目光被那个大男孩吸引，仿佛阳光都变成装饰物，为那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这个人就是姚遥，他想自己喜欢上姚遥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命运让那天的阳光明媚柔和，为自己的心动添加了一层来自大自然的滤镜。
因为有共同的好友，所以频繁地相见。
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姚遥，他发现姚遥在与人交谈时，能够认真地聆听，嘴角自然地微微上扬，那种神态之间有一种少有的耐心和理解。
他开始幻想，如果能够和这样一个温暖的人在一起，他们一定也会像他的父母那样，总是彼此陪伴，互相支持，永远把对方放在第一位。因此，后来的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
在一起的第一年他们和所有热恋期间的恋人一样，想要每时每刻在一起，想得到全天下人的祝福。
姚遥向父母出了柜，遭到了非常严重的反对，他的父母无法接受从小都如此优秀的儿子会喜欢上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