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吴千殊只觉得不可理喻,他与代虑萍水相逢、互相利用,倒也不值当将北境作为护他一命的筹码。
“喂,你在说什么,北境可是东方阻挡西方的长城,怎么能……”
“我来自君奉殿,只有我可以关闭北境的结界。”代虑猛地抬高声音,好像想要掩盖住吴千殊的声音。
吴千殊呆滞地望着代虑,虽然依旧不明所以,但是心中的不安减轻许多。直至他感受到代虑悄悄塞给自己刀片,才仿若醍醐灌顶。
“那你自己把尾巴断干净。”沙利叶虽然不知道代虑脖子上的咒印有何作用,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吴千殊的到来与这个咒印有关。
代虑深深地望着吴千殊,后退几步,咬破手指用血在左手手心花了个符,借着符握住脖颈,紧接着数条青筋从他额头迸起,冷汗簌簌而下。
吴千殊清晰感知到自己咒印的异动,被牵扯得只觉得心跳漏跳一拍,转瞬即逝的心悸让他死死地盯着代虑,当代虑的手从他的脖子上垂下去的时候,那条自己种下的诅咒已经没有了痕迹。
所以他一直都是有能力自己去除。
所以这算什么,嘲讽还是通知。
沙利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代虑身后,自然地搭在代虑的肩膀上。代虑抹掉额头的冷汗,长叹一声,将手里的符咒收起来,又从兜里掏出新的一张,那是一张远距离传送符。
吴千殊望着眼前二人的消失,从心底涌起的是沉重的无力感。他握着代虑留下的刀刃冲出义庄,还没想好该如何去寻宁盟或者辛攸,就见不远处空间扭曲,辛攸和宁盟二人破空而来。
没有任何字句的寒暄,吴千殊向宁盟双手呈递上刀刃:“代虑带着沙利叶去了北境。”
宁盟接过刀刃,随手又开了一个传送法阵。
鬼使神差之间,吴千殊向前走了一步,迈入传送阵的影响范围,辛攸张张口想制止他,但是还没出声法阵已经开启,短暂的眩晕后,三人抵达毫无人迹的北境边缘。
落脚点是一个悬崖,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目之所及是密云,看不清崖底和对面的情况。
宁盟抬手将刀刃甩入空中,但刀刃并没有下落,而是直直地楔入半空,并湮灭半刃,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裂开数道纹路,最后纹路弯弯绕绕组成两个字:君曰,之后又如出现时一般,转瞬即逝。
这个刀刃竟然是一个权限卡。
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簌簌声,三人警惕地应声回头,只见是刘三十和倾旷。
“北境异动,我等义不容辞,但事关重大,今孤身前来,以表诚意。”倾旷在距离崖边数米外停住,摊手,表示自己并无威胁。刘三十没有说话,一脸凝重,也伸出双手,表明自己的态度。
“大敌当前,自当同仇敌忾,既然来了,理应同进共退。”宁盟收起敌意,侧身邀请。
吴千殊不知道这短短两句话中他们进行了多少互相试探,但看自家司主一脸严肃得保持沉默,隐隐能够猜出此行恐怕不简单。
言罢,宁盟转身便向悬崖方向踏去,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下坠,而是直接消失,显然这里就是北境的入口。
辛攸侧身,让倾旷、刘三十先行进入,后转头略带悲戚地望向吴千殊:“北境是天界不择手段制成阻隔区,没有人知道里边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大家并非贪生怕死,而且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护你周全,但是无论是从价值还是战略选择,如若必须牺牲一个人,那一定是你,这也是宁盟会允许你跟来的原因。但我认为生死大事不应该……”
“属下死得其所。”吴千殊深深揖手,既然他选择跟随而来,那一切都是他的因果。
“既然如此,那走吧。”辛攸面色一凛,不再多言。
进入结界,真正的北境映入眼帘,没有半分生机的茫茫雪原一望无际,簌簌而下的雪花成为这一方寂静天地中唯一活动的事物。但这里并非仅有雪被,在雪被之上是层层嵌套的一层又一层的咒印、结界,其中散发出直冲云天的各色光辉与天空中凝成的无数把兵刃虚影呼应,升腾起的光焰如同极地的极光,美丽璀璨。
“这些虚影能够伤害强制入侵者吗?”刘三十望着天上林立的兵器虚影。
“天界所有的武神都在这里留下了兵器刻印,一旦被惊扰,这些虚影会短暂的实体化,并且牵一发动全身,所有法阵启动,对入侵者无间隙攻击,直至再无生命波动。”宁盟四面观测,从密密麻麻的武器虚影中间找到其中最为独特的一个,“那里……钧天剑匣是战神武器,战神是武神之首,承担了整个系统的核心任务,那个仙不论是想帮还是杀沙利叶,那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一行人缓缓向钧天剑匣所在的方向靠近,为防止惊动整个系统,他们也不敢动用任何符咒或者能量,只能靠脚力向那边剑匣方向靠近。
好容易在雪中看到两个人影,胜利在望,突然走在最前边的宁盟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脸上的血色已经肉眼可见的褪去,有些恐慌的大喊:“退出剑匣的攻击范围!”
吴千殊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地上交杂的刻印中的一轮突然光芒大振,那边两个人影头顶正上方的那个剑匣虚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同一面扇子悄无声息地展开。
一行五个人瞬间调转方向,踩着厚厚的雪吃力地向来时的方向逃去。原本是队尾的吴千殊瞬间变成排头兵,但是就在震耳的兵器嗡鸣中,吴千殊突然肩膀被人猛地拽起,紧接着身体便被扔了出去,滚了数圈后停在开启的那轮刻印之外……
吴千殊挣扎地站起来,看向其余四人方向,只见宁盟双手掐诀,以自身兵器为媒介织起一层防护层,艰难地将四个人笼罩其中,而将自己丢出攻击范围的自家司主栽倒在雪中,心有余悸地望着大汗淋漓的宁盟。
但在密密麻麻的武器攻击中,宁盟的防护罩还是瞬间出现了裂缝,即使是宁盟,庇佑四个人也有些吃力。
嘶拉——
兵器与宁盟的防护罩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在吴千殊的惊呼中,防护罩还是碎了。
千钧一发之际,倾旷猛地冲上去,将原本首当其冲的刘三十重重地甩到身后,直直迎上飞速刺来数把的长剑……
没有想象中的血液迸射,所有的袭来的兵器以倾旷为分界线稳稳地停在空中,密度之大好像一面贴面的钉墙。僵持了许久,已经足以遮挡视线的剑群才缓缓褪去实体形态,变成一片片虚影,随风散去。
但是来不及长出一口气,宁盟指指那边依旧苟延残喘的沙利叶,沉声留了句“我去帮上仙收个尾。”便不再停留,加快速度向剑匣虚影所在方位靠近。
吴千殊有些惊魂未定,但还是冲过去扶起依旧有些失神辛攸。被吴千殊动静惊动的刘三十也收神,脸色一沉,挣扎地站起来推了身前的倾旷一个踉跄,似乎又不解气,紧接着又是一拳,直接将还有些呆滞的倾旷抡倒在地,愠怒吼道:“你疯了!”
“是他救了你!”辛攸只觉得刘三十无理取闹,忍不住出声制止似乎还要发疯的刘三十。
“若是我们四个必须死一个,我是最好的选择。即使我不幸身亡,东境只要还有梁征就乱不了,但你们没有这样的退路!”倾旷红着眼毫不落下风地分辨,“更何况我有钧天剑匣的权限!”
闻言,刘三十偏偏头,好像自己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权限?你冲上去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这样自信。”
看着两个域主又开始发疯,辛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又是他妈的最优选理论。”但眼下的光景又实在不适合争辩,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拉开刘三十,努力心平气和地陈述当前的利弊,让二人冷静下来。
吴千殊联想到进来之前辛攸对自己的话,突然意识到原本应该是自己冲上去做肉盾,但是辛攸提前将自己踢出局,让自己捡回一条命。
等到吴千殊四个人赶过去时,沙利叶在代虑和宁盟的夹击下永远留在了这一片冰的坟场。
吴千殊望着代虑将一把长枪从沙利叶的胸口抽出,恍然意识到他也是会武的。但还没得及细想,四周密密麻麻的咒印又开始泛起不同于之前的沙状光芒。
“这次又是哪个神祇的刻印。”刘三十看着周遭的变化,如临大敌,显然还没从钧天剑匣的攻击中缓过神来。
“……天帝!”宁盟紧了紧手中的茫息剑,心中掠过无数种应对的策略。
倾旷赶忙四下警戒,但没有在武器虚影中找到启轩剑:“可这里边没有天帝的佩剑?”
“这是联络法阵。”代虑开口打消他们的疑虑。
不一会儿,光点在空中慢慢编织成一片光幕,两个人影在其中缓缓显现,在一个侧殿之上,一人披着一件长袍,双手熟练地掐诀,随着光影的清晰,可见其赤裸上身缠着的一圈圈的绷带,而在他身后一个人在收拾用完的药具,显然是突然被惊动,还来不及整理便匆匆忙忙打开联络法阵。
“你们失约了。”图像还未完全清晰,男人就迫不及待率先开口。
“属下无能,意外丛生,有心无力。今鉴卷使罹难,臣……”代虑揖手,深深拜下去,但是提及黎合,还是忍不住哽咽,“臣代为赴约。”
男人一愣,侧身望向已经完全呆滞的另一个人,久久不见对方应答,忍不住唤道:“元酒?”
吴千殊忍不住屏住呼吸,元酒是那个刀片的主人,君曰上神,而这个能直呼其名的应该就是天帝,而黎合作为鉴卷使就是君曰直隶下属。
“我没事……”元酒敛敛眸子,黎合接了任务后,他就做好了生死两隔的准备,这是作为鉴卷使的命运,“我去寻陌泉,他是君奉文书,理应在场。”
刘三十看看身边不为所动的宁盟,又看看好像事不关己的倾旷,又看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行人的天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上前站在代虑身侧,微微躬身:“陛下,许久不见。”
天帝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得呼吸一滞,双手飞速又掐了一个诀,北境中的联络法阵光芒更盛,他这才意识到并非只有代虑一人:“诸位久违。”
“陛下别来无恙。”既然被察觉,宁盟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躬身问候。
吴千殊噤声,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学着自家司主的模样冲天帝见礼。毕竟三境域主某种程度上是与天界平起平坐,而他们清世司由于创始人就是战神储约,所以更像是天界下辖的一个组织。
原本准备离开的元酒闻声留步,回望过来,似乎没有料到宁盟的存在。
“联系一下储约,让他也参与一下。”
“嗯……明白。”元酒赶忙应声,敛眸快步退下。
元酒离开画面后,原本最靠近光幕的代虑悄然退至角落,辛攸也默默后退几步,和吴千殊并肩而立,而另一边原本站在靠后位置的倾旷被刘三十连拉带推扯到前边。
吴千殊冲自家司主投以不解的目光,若是要回避,直接离开岂不是更合适?而且为何代虑要退开。
辛攸悄悄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头再说。
不一会儿,又一片光幕缓缓成形,但光影还未清晰就传出方才离开的君曰上神的声音:“陛下,君奉文书要事缠身,恐怕要迟一会儿。”
“无妨,我们等他。”
随着君曰上神所在光幕逐渐清晰,天帝另一侧光点又缓缓凝聚,但光幕还未成形便突然中止,金属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模模糊糊传来,但是数秒后归于寂静,片刻后才响起慌忙的脚步声,而光幕又重新开始凝聚。疲惫沙哑的声音从中传出:“处理干净……另外许久不见联镇,有他的消息立刻上报。眼下陛下召我,恐有要事,你们先去忙吧。”图像完全清晰后,光幕中已经没有别人,只有一个明显刚从战场上回来的男人冲天帝微微躬身,恭声道:“您找我。”
那是一个与天帝和文书殿完全不同的环境,虽然同样有着堆积成山的文件,但是纸张边角沾染的血迹与角落里各种兵器一齐,透过屏幕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肃杀,想必这就是战神殿。冲天帝见礼后,风尘仆仆的储约一把薅掉遮住眼睛的绷带,绷带下有一道从左眼眼角笔直地划到右眼眼角的血线,无神的双眼木然麻木地直视着前方,但是显然,他已经习惯,熟练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副眼镜,不知是为了遮挡伤口还是调节视力。
“你的眼睛!”原本一直沉默甚至有些自我放逐的倾旷突然忧心忡忡地惊呼,甚至将天帝马上要出口的话憋在了半路。
闻声,原本还要继续扯开包住双手的绷带的储约,整个身体都僵住。“啊,有客人。”储约声音哽了哽,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旧友重逢,想来错过也是遗憾。”天帝赶忙开口,补上自己未尽的话,欲盖弥彰地阐明缘由。
见倾旷又不吭声,刘三十恨铁不成钢,但是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理念,上前一步:“客人?上神这话可就见外了。”
“哦?何时起,西境和东境的关系这般亲近。”储约一愣,听出刘三十的声音,原本激动的心情仿佛被泼了盆冷水,有些失态地开口揶揄。
“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惺惺相惜。”
“我还活着呢,二位何来‘同是’之说?”储约似乎对他的话更加不满,话语报复性地直戳刘三十心窝。
“呵,上神竟也变得伶牙俐齿。”原本还能笑脸相迎的刘三十,一下被短短一句话伤的体无完肤,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眼看局面向着不好收场的方向发展,倾旷也不再装死,硬生生断掉二人的话头:“上神这伤可有大碍。”
“刀剑无眼,再正常不过,域主不必挂怀。”
看二人虽然还有些别扭,但好在终于你来我往,刘三十虽然仍旧愤懑,但还是大度地抱臂后退,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样站到辛攸身旁,但脸上难掩方才被创伤的不悦。
另一边宁盟早已和元酒轻声攀谈着什么。
吴千殊看了一眼微笑着保持沉默的天帝,又四下看看,恍然意识到大家都有意在不耽误任何的前提下让他们四个独处,甚至君奉文书也是有意避开。
【作者有话说】:宁盟与元酒、刘三十和他cp的故事详见拙作《柠檬酒》,倾旷和战神的故事详见拙作《与狐谋皮》。
但是好景不长,战神殿的大门很快又被人推开,储约的笑容几乎瞬间僵在脸上,茫然无光的眼珠有些无措地转动,眼眶中溢满歉意和不舍,倾旷也明白几分,自觉出声示意他先处理。
“何事。”
来人被法阵中的那么多访客惊到,直到储约开口询问才恍然回神:“属下无意打扰……只是联镇上神归来,明言计划一切顺利,但上神重创,后续事宜恐怕……。”
另一边的元酒也被战神殿的情报吸引了注意力。
“好,剩下的我会处理,有劳了。”储约眉头紧锁,代价有些超越预期得惨痛。
“既是如此,我先去帮忙。”元酒主动请缨,眼下对代虑下一步行动的商谈还需要储约在场。而武神各尽其责,眼下联镇重创,其职恐难以为继,作为前任联镇,他是最佳帮手。
“你是君曰,这不是你的责任。”宁盟几乎脱口而出,虽然知道有失分寸,但他还是不忍元酒身涉险境。毕竟连战神都损失了一双眼睛,甚至战神殿都被渗入,他不敢想象前线的惨状。
“这不是我的责任,这是我们的责任。”元酒摇摇头,目光愈加坚定,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冲天帝施礼,得到默许后,撤身离开法阵。
在元酒离开后,君奉文书陌泉几乎是立刻进入法阵,接上君曰的空缺。
倾旷不舍地望着储约,但正事要紧,只能强作豁达,拱手祈愿:“战场千变万化,唯望上神履险如夷。”言罢便后退站到刘三十身前,艰难地将目光从储约身上连根拔起,望向天帝,“既然天界另有要事,我等便不打扰了。”
“危难当头,天界本应与诸位同进共退,奈何力不从心,难顾两端。今人间险象环生,司墨使毛羽未丰、未经世故,有劳诸位多加照拂,我等代表天界,先行谢过。”天帝连同陌泉和储约突然正色,齐齐地冲诸域主和辛攸深深揖手。
“陛下言重。”
吴千殊有些窘迫,跟着几位领袖平白无故受了天帝以及天界文武之首的大礼。无处安放的目光瞥见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的大场面惊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代虑,恍惚觉得若是自己能护他周全,也不算是无功受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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