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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成双(蕴藉)


辛攸几乎下意识站起来,望向梁征身后的战神储约——对方虽然被划伤了眼睛,鼻梁上多了副眼镜,但样貌与曾经轮回做楚约时并无二致。辛攸一旁的陵苕也有些震惊地起身,完全没有料到储约会亲自而来。
面对满院的人和弥漫的火药味,储约就当没有察觉,礼数备至,冲各方有些发愣的首领见礼,开口的第一句是将矛头指向最放松的司颛:“君奉文书久寻陛下不得,原来是来会老友了。”
“我……”司颛起身,好似要妙语连珠,但实则欲辩无言。
司颛被堵住,其他人更是没有了声响。
见整个院子鸦雀无声,储约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这与他的计划有些出入。他本意是制造些混乱,没想到把焦点聚在了自己的身上。
进退两难之际,他也不再绕弯子,坦坦荡荡上前站到倾旷和刘三十中间,默默将二人隔开,收敛方才外露的锐气,脸上也堆上得体的微笑,再次躬身,稍有歉意地开口:“域主聚首本是大事,自知再带走东道主确实不妥,只是元宵将至,数年前,约与域主有约,所以便失礼了,还望各位见谅。”
话音刚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倾旷的胳膊将东道主带离了院子。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被剩下的刘三十和司颛对视一眼,一时竟然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新年还没到呢,元宵将至个屁!”刘三十忿忿。
司颛也没料到储约会这样光明正大的越轨,方才的气焰有所减小:“毕竟多年未见,不及你们这些年天天在一起……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权当高抬贵手了。”
“方才宁盟急冲冲地离开,是不是元酒去南境了。”刘三十撇嘴,也不是他看不得别人好,也不是不愿意成人之美。
“大概吧。”司颛摊手,转头对站着的辛攸和陵苕招呼,“二位坐吧,不用见外。”
辛攸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但面上没有失了体面:“既然如此,晚辈也先不打扰了,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随时招呼。”
“自便。”司颛也不挽留。
最后就剩司颛和刘三十两个孤家寡人。
“陛下,咱俩也撤吧。”刘三十的态度也缓和了些,“陵苕,走!”
司颛耸肩,意犹未尽,目送刘三十和陵苕破空离开,先前满是戏谑的双眼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慢慢黯淡下去,呆滞片刻,直接消失。
直到下一次睁眼,吴千殊第一眼看到的是吴余文。
吴余文好像备受打击,整个人都很沧桑,察觉到吴千殊的动静,疲惫的眼睛里才显出些活力,甚至一时喜不自胜,朦胧了双眼。
“哥?”吴千殊挣扎想坐起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又默默躺了会去。
“你莫名其妙怎么忽地伤了灵魂。”吴余文想要责怪,但担心占据上风,虽是逼问但也不至于咄咄逼人。
伤了灵魂?吴千殊回了回神,回忆了一下经过,想来应该是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的时候违反了什么退出机制,导致自己的灵魂受到了冲击。
“你的身体里甚至有天使的能量,和东方的能量体系不适配,银锁来看过,都无能为力。你若是自己醒不过来……”吴余文有些失控地抓住吴千殊的手,好像放手后弟弟就会消失。
一时,吴千殊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那场像梦一样的离别,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兄长解释。
“不会有下次了哥。”吴千殊安慰。
“最好是。”吴余文别过头去,抹了把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正色道,“沙利叶的事你听说了吗?”
吴千殊一愣,点点头,但没有多说。
“是不是这件事给你打击太大了。”吴余文垂眸看了看吴千殊手上的戒指,意有所指。
“不是,哥,我没关系的。”吴千殊唯恐不信对方,作势去摘手上的戒指。
“留着吧,做个念想。”吴余文赶忙止住他的动作,眼中是收敛过的悲意,“核心已经接入世界席位,日后对外机构肯定会更加完善,我们清世司甚至可能会和人族合作,所以可能会有出国的机会,你若是有这方面的心思,我帮你推荐。”
吴千殊也不急着回答,只是不急不缓地回应:“我再考虑考虑。”
“好,你注意休息。”吴余文虽然还是满是担忧,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吴千殊还准备安慰一下兄长,就听响起轻轻地敲门声。
“请进!”吴余文调整了一下状态,起身应答。
一个当值的同僚走进来,满脸歉意:“乌大哥,外边有一个自称岳昭的人,虽然样貌与画像相同,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吴余文眉头微皱,岳昭这个名字对他们并不陌生,虽然他们是后期加入清世司的,但是岳昭作为清世司的创始者之一,他的光辉事迹一直在清世司内流传。但是按照记载他已经在百年前被安士白虐杀,甚至辛攸也这么认为。
吴余文有些不放心地看向吴千殊,吴千殊心领会神给了他一个放心的微笑。
“我去看看,马上回来,你别乱动。”吴余文严肃地冲吴千殊嘱咐后,随来者一同离开。
【作者有话说】:结局倒计时3/5
四境和天界的过往详见拙作《柠檬酒》

听门开门关……又打开。
“我都说了……”吴千殊以为吴余文不放心又回来了,有些无奈地昂头想驱赶他,但是没料到推门进的不是吴余文。
“你醒了。”第五堇提着两瓶酒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被吴千殊突然一嗓子吓了一跳。
吴千殊闷声嗯了一下,又躺回去。
“此次胜利庆贺,我去流纵阁他们送了我两瓶上品佳酿,送你了。”第五堇给他放桌上,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伤好再喝!”
“流纵阁的佳酿?你竟然舍得给我?直接祭奠给大城吧,就当我禁足期间偷喝的补偿。”话虽然这么说,但吴千殊还是没忍住,眼睛亮了亮,对于这个酒,他早有耳闻。
第五堇轻轻摇摇头:“不用了……以后我亲自给他酿。”
“你也学会了?我听说大城生前学了个九成多,你怎么样,能复刻吗?”吴千殊欣喜难耐,胳膊一撑,想要坐起来。但还是太勉强,半路胳膊一软又倒下去。
“水碧的酒比流纵阁的好喝。”第五堇失笑,上前把吴千殊塞回被子里,“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吴千殊眨眨眼,看着体贴的第五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知道第五堇又憋什么坏招。
正想着,第五堇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吴千殊枕边:“这封信帮我交给城山墨。”
“啊?”
“他肯定不想见我,你帮我转交了吧。”自从城山墨知道成水碧的死是自己主导的,他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甚至直接去了滇南,眼下也没回京都,而是留在了秦地。
“好。”吴千殊表示理解,但这事还是得他们自己解决,“你好好表表诚意,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你让他打一顿。”
“没机会了。”第五堇长叹一口气,“你多劝他些。”
“别那么悲观,日子还长了呢,大家一个组织,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成,要是他愿意,我给他揍。”第五堇起身,深深地望着吴千殊,“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吴千殊望着他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为了防止错过什么,吴千殊很快就找人把城山墨叫了回来,把第五堇托付的烫手山芋扔给城山墨。
吴余文跟着同僚来到接待厅,看到啸风子正陪着客人喝茶。
啸风子……吴余文一时有些佩服守卫部的应变能力和人脉。
“要不是眼镜有事,就是眼镜亲自来了。”同僚还挺骄傲,拿肩膀顶顶他。
执行部是单体战力最强的存在,这个男人若是真有什么不轨意图,也能被扼杀在摇篮里,若他真的是岳昭,由部长亲自接待,也不算失礼。
吴余文礼数备至上前,笑眯眯开始套话,但一巡下来,对方毫无破绽。虽然嫌疑降低了许多,但是吴余文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正准备用些新的策略,接待厅被猛地推开,是闻讯而来的辛攸。
“老狐狸,听说你没死!”辛攸喘着粗气冲进来。
岳昭应声站起来,望着门口满脸笑意的辛攸,只觉得有些恍惚:“嗯,我现在是器灵……元酒上神有凝成器灵经验,所以我的记忆得以保留。”
辛攸在岳昭身前站定,呼吸不自觉地加重,难抑的欣喜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出口只有一个字:“好!”
见辛攸亲自认证过岳昭的身份,啸风子拉拉有些失神的吴余文,示意他们可以撤了。
“他……”岳昭推推有些激动地手足无措的辛攸,别有深意指指离开了的吴余文,“……很不错,你哪挖的人才。”
“王役挖的,现在的清世司的主要话事人们基本上都是王役一手提拔的。”辛攸不作他想,诚实地交底,“最近百年的战争,清世司基本上被洗了一遍,初代基本上就剩我了。你若是早几十年回来,说不定还能和王役见一面。”
岳昭微愣,迟疑片刻才意识到他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活那么久,轻叹,“他也不容易。”
“你这次回来还走吗?”辛攸突然问。
“天界若是没有什么严重的变故,我应该不用回去了,上神也不缺我这一套兵器。”岳昭走到桌前,找了个没用过的茶杯,倒了杯茶,塞到辛攸手里,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的一碰,“所以,不才白身,还望司主收留。”
“你这话说的。”辛攸失笑,将杯子里的水喝个干净,“你真是在天界呆久了,净学些冠冕堂皇。”
岳昭也不说话,仰头一饮而尽。
“这水太寡淡,我带你去喝酒,我们执行部长可是酿得一手好……”
“嘭!”
来人几乎是破门而入,吓得辛攸差点骂出来脏话。
“司主……”来人闯进来后没走几步直接软倒在地,面色惨白,像是受到惊吓。
辛攸没来得及骂娘先上前去扶他:“什么事!这样莽撞!”
“第五堇……第五堇他暴殒轻生了!”通报的人捂着脸,泪流满面。
辛攸身体一颤,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滞片刻才木然抬头,望向岳昭,苍凉开口:“我们执行部长的酒你喝不到了……”
吴千殊是第五堇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在见完他之后,就在城水碧的墓前自戕。若非情报部的人巡逻发现,他恐怕还要暴尸数天。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吴千殊直接推开了前来传信的人,边跑边开了个传送符,直达情报部总部。墓林被密密麻麻地人群围个水泄不通,吴千殊好容易挤进去,跌跌撞撞地跑向事发现场。
城水碧的墓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条粗壮的眼镜王蛇盘踞在碑前,像睡着一样,毫无异样。但是每一个妖都能探查到这具躯壳里根本没有一丝生息。
四周一片嘈杂,但在吴千殊耳朵里,只有一阵阵刺耳的嗡鸣,嗡鸣过后,是绝望的寂静。突然,冰凉的触感抓住吴千殊无处安放的手。
吴千殊像是经历了溺水后的窒息,猛地深吸一口气,循迹望去,是城山墨。
“他怎么死的。”城山墨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身体上没有伤,应该是灵魂上的创伤,一击致命……”吴余文别过头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状。
第五堇能做到执行部首位,除了暗箱操作,他的实力也是不可否定的决定性因素,在吴余文之前,第五堇一度是辛攸手下最锋利的利刃,这样的人,除了他自己,没人能这样悄无声息将他魂飞魄散。
“既然已经身故……”城山墨扫视一圈,指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离这里最近,埋那儿吧。”
灵魂创伤?自己这一遭,竟然让他学了个自戕之法?
原来他那句“我给他酿”是这样的“亲自”。
吴千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难言的悲痛几乎要把他淹没。
“散了吧散了吧。”城山墨拍拍吴千殊,然后开始招呼人处理第五堇尸体,同时开始疏散人群。
“我来处理,你先去休息吧,他们说你刚出差回来……”吴余文抓住城山墨的胳膊,将他拽了回来。
“我没事,倒是乌二哥好像不大好。”城山墨挣开吴余文的束缚,脸上挤出些笑意,指指吴千殊,表示不用管自己。
吴余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神示意啸风子跟上去,别出什么意外。但是方一转身,吴余文发现吴千殊已经自己踉跄着走开了。
来时都是人,吴千殊也急,没有注意到黎合的墓前站了一个人。眼下人散去大半,那人的身影也就显眼了很多。
吴千殊怔怔站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微微冲自己躬身。若是从前,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自己都难以忽视这张脸,眼下换了灵魂,这张脸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上神也听到消息了?”吴千殊试探地问。若是他动得手,那么这件事性质就变了。
“不是,是第五堇邀请我来的,说,关于黎合的死,他会在今天给我一个交代。”戴虑莞尔,但眼里却没有笑意,满满地只有物是人非的失落。上次见面还是以沙利叶的身体,眼下一切回到正轨,反而有些别扭。
听到戴虑的答案,吴千殊心中松了一口气。没有牵扯进来天界,那就都好说。
“多谢。”戴虑拍拍黎合的墓碑,再次躬身,“节哀。”
吴千殊鼻头一酸,躬身还礼。之后,转身离开。
至此,他们一直追寻的春笋计划真相,有了结局,罪魁祸首也以他的方式做了赎罪。同时,竣府也随着它的创始人们的全部离世彻底湮灭。
吴千殊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在入口处的树林被自家兄长追上,站在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前,吴千殊停下脚步,等着吴余文调整呼吸。
“这里,我以调查春笋计划为交易,第一次带着沙利叶来到清世司,当场踹了小城一脚,眼镜站在一旁看戏。”吴千殊指指沼泽一旁的空地,短短二十几年,时过境迁,面目全非。
吴余文有些拿不准吴千殊的意思,为了防止刺激他,也不敢乱说话,只能保持沉默,等他再开口。
“乌二哥!”城山墨也追了过来,冲吴余文招呼一声,将一封信塞给吴千殊,又跑开了。
信封上草草写着:乌二亲启。
第五堇的破字比他穿过的草丛还乱,真不敢想他以前怎么在秘书部效力。但是打开信封,里边的信件是陌生的正楷……
前一秒的疑问,瞬间被解答。
不过想来也合理,他那么多身份,一个笔迹肯定会暴露,想来除了这两种字迹他还掌握着别的。
内容很简单,连信件最基本的格式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城山墨已经看了我的信,大概我们已经和好了,只是阴阳两隔,不能再见,没有准确答案,你也不必再问。不过,即使他再恨我也是合理的。
前情种种,无论是作为第五堇,还是作为阿虺,一生所行,或偏激、或错误,有愧疚、有悲伤,但凭心而问,一腔热血奉献我的理想,毫无悔意。不过说来讽刺,毕生奉行功利的我,要在最后谈理想。
至于眼下,黑夜将尽,我是难以生活在阳光下的鬼魅,黎明前自觉退场。原谅我的逃避,如果可以,把我和水碧埋得近一些。”
落款是几笔勾勒出的吐信子的蠢笨蛇头。
吴千殊端着信的手,随着目光扫过最后一个字,无力垂下,心中是说不上来的酸楚,他抬头望着枝丫蜿蜒的天际,久久无言。
【作者有话说】:结局倒计时4/5,大结局篇随机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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