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咳……”吴千殊直接被呛出眼泪,他简直没法想象会与这句话以这种形式见面,“哥,我表现的有那么幽怨吗?”
吴余文也不答复,只是默默地抬手又掰了块窝窝头。
“我和他的事情已经说开了,处理完了,我接受。”吴千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很轻松,“就是第五堇的事我有些无从下手,想来哥哥可能有头绪。”
第二十六章
吴余文完全是紧锁眉头听完有关第五堇、竣府、城水碧的事情,有些木然地再一次求证:“所以是第五堇?”
“嗯。”吴千殊痛苦地捂住脸,即使已经过了一夜,还是有些难以面对真相。
之后,兄弟二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将已经凉掉的粥喝完,冷掉甚至有些硬的窝窝头虽然味同嚼蜡,但二人还是坚持吃完。
吴余文挠挠头,欲言又止,长叹一声起身收拾碗筷:“我去刷碗。”
“当年逝者尸骨未寒,李勤越为护下虎哥以死乱局。惨痛的境况几乎成了我们的执念,可是现在真相血淋淋的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开始动摇这些年的坚持。我不知道该怎么和虎哥、小城开口,尤其是小城……”吴千殊几乎哽咽。
“我们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一切就是第五堇的手笔。而且都是代虑的一面之词,很难有说服力。”吴余文也觉得头疼,这种情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怪不得会对吴千殊那么大的冲击。
“而且竣府能毫无阻碍的发展成引起安士白注意的一方势力……我不确定司主的态度。”清世司作为三境之外的最大的非人族组织,甚至与人族各方势力也有联系,作为司主的辛攸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有意掩盖这个组织的存在,致使清世司许多人包括吴千殊自己在内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就像清世司的阴暗面在暗处疯狂滋生,势不可挡。
吴余文将洗好的碗摞好,沉思片刻,给出明确答案:“但你现在已知的情况必须上报,最后究竟如何定夺……我信他。至于第五堇导致执行部覆灭的指控,我持保留意见,虎哥和小城那边你也先别透露。即使是真的,也不能张扬,非常时节,不能自乱阵脚。”
确实,秘书部部长踩着同僚的尸山血海进入执行部,执行部苦苦追寻的凶手成了自己追随多年的上司,怎么看都是匪夷所思。而且执行部是清世司的中流砥柱,一旦执行部乱掉清世司必将重创。
“另外,此事到此为止,你别再跟进了。司主那边我去说。”吴余文郑重开口,脸上好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的绝决。
吴千殊看着脸色有些惨白的吴余文,终于忍不住将多年的不解宣之于口:“兄长在怕什么。”
从一开始吴余文就很排斥自己追查这件事,尤其是当年自己为此事离开清世司,惹得兄长极为不快,爆发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为此冷战了许久。
“……怕昨晚你的样子。”吴余文摊手,他不想再因此事和他争吵,努力稳住自己的语气,“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但是眼下依你的状态只是刚撕开真相就已经承受不住,再深挖进去对你、对当局、对所有人有什么好处。”
什么叫刚撕开……
吴千殊愣在原地,脑子好像轰一声炸开,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但熟悉的脸变得越来越陌生,好像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对应起来。
而话音刚落,吴余文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想弥补,但吴千殊的状态根本没有给他弥补的机会。
二人对峙良久,吴余文担心吴千殊的身体率先服软,先开口道歉。吴千殊敛眸没有再强硬地反抗,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短短两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吴余文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你给我准话,你知道多少。”吴千殊近乎祈求的开口,他不想他在这世上最后的避风港变成滩涂,一塌糊涂。
吴余文慎重组织语言,沉思过后才堪堪开口:“乱世无明则。每一个清世司所属都有一定的权力自由行事。当年事败断定问题出自内部,我就意识到很可能是有人没有把握住这个度,牵一发动全身,损失惨重。可这种程度的意外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原因。比如你现在查出来第五堇是直接原因,真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原因吗?真的要深究,这份不成文的规则被摊上桌面,最后究竟由谁来负责。凭良心,你,我,真的能撇得干净吗?”
吴千殊对这个理论感到震惊,身处其中,从未意识到这种习以为常的自由是一种默认的规则。
“但此事由于李勤越的献祭,根本无法大事化小,你们初生牛犊不怕虎,进行的高调调查对各方既是掩护又是威胁,我根本不敢想象你们若是查出什么难以承受的事实,会受到什么样的反噬。”吴余文一想到当年心惊胆战的日子就头疼,“好在司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并且在风头过去后才润物细无声得强化各种监督和报告。”
所以在那种关头,原本最应该支持自己的人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你想过没有,若是这一切是司主默许的,就像清世司改革时一样……别说区区执行部,为了清世司,司主甚至可以砍掉近乎一半的部属。你们的行为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你觉得第五堇做的是对的?”吴千殊只能从对方的话里得出这种结论。
“你觉得呢?”吴余文反问,“若是死的人不是城水碧,若是城水碧只是一个点头之交的同僚,你再看这场行动。”
“……”吴千殊无言以对。
“执行部的沉冗与消极难道不明显吗?作为清世司的尖刀他们真的称职吗?我不认为第五堇的行为是对的,倘若世道有所不同,我定会和你一样追查到底。但现在,我只是觉得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处理办法。”吴余文沉声道,“啸风子在执行部那么多年,你以为他真的一无所知吗?即使没有明确答案难道没有察觉到什么吗?他多年沉默,对真相的向往一直平平,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吴千殊眉头紧锁,他不服,可是找不到反驳的立场。最无助的是,兄长已经想到这一层,司主只会权衡的更多。
辛攸一直展现出的态度是反对最优解理论,吴千殊也是如此坚信的。
但是一次又一次,现实一再逼迫他接受残酷的真相。
辛攸对理想的坚持也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实际上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践行着最优解理论。
而真正理想主义的王役不得善终,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他最忠实的追随者城水碧也不得已向现实妥协,不惜加入竣府另寻他法,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后,最终命丧黄泉。
这一切好像都在昭示世间根本没有万全之法,只能优中选优。
吴余文还想说什么,却被吴千殊抬手打断。
“对不起,兄长,我想静一下。”说完,吴千殊头也不回地冲进堂屋,将自己反锁在里边。
这一关一直持续了数天,吴余文放心不下,一直在外边守着,通过窗纸缝隙观察吴千殊的状态,好在吴千殊只是呆坐着,没有什么过激危险举动,他也就没有过分干涉。
毕竟大量的血淋淋的现实根本难以在短时间内消化,但这种事他又不能帮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时间与空间。
期间,听到“吴二状况极为不好,吴大哥不放心,守了好几天”消息的城山墨很是担忧,忙不迭地前来探望。吴余文又不能告诉他真相,只能说是为情所困,需要时间疗愈,骗得城山墨一愣一愣的。末了,为了防止引起过多关注,还不忘嘱咐不要外传,理由是觉得这种事实在丢脸。但没想到,最后反被城山墨义正言辞地教训,说他这种时刻不担心兄弟,还一心想着面子,简直不可理喻。吴余文弄巧成拙,哭笑不得,只能顺着他的话反思道歉。
满心歉意地送走城山墨后,同样听到消息的啸风子和第五堇等旧友也先后前来探望。以同样的借口唬弄过去一批又一批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大家对吴千舒的印象又多了一条“情圣”。
门又被推开,吴余文几乎本能反应站起来,调动全身心的精力,去迎接探望者,但这一次的大门方向没有任何人影,他心下大喜,转身循声望向终于把自己放出来的吴千殊。
“我没事了。哥,你回去忙吧。”吴千殊站在堂屋门口,面色惨白,嘴角挂着勉强的笑意。
话虽这么说,但吴余文当然不会放心地离开,借着跟他坦白自己如何编造的谎言应付来访者,给他把胡茬清理了一下,顺便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虽然依旧阴郁,但好在不绝望。
“这件事我不会再查下去了。只要第五堇不会与安士白合谋危害清世司、危害东方,眼下的结果,我接受。小城那边没有代虑的帮助,不会知道真相的。一切都不会变的。”吴千殊徐徐道来,“至于我这几天颓废的原因,就按兄长说得来吧。”
吴余文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他逼自己接受了一个又一个残酷的现实,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对不起。”
他原本永远不想吴千殊接触到这一层的黑暗,他想吴千殊和城山墨一样,永远心怀美好,但是他自己闯进来了。即使是这种关头,自己也不能不跟他坦白真相。
“哥。”吴千殊叫住给自己刮完脸收拾工具的兄长,“谢谢。”
第二十七章
吴余文又陪了吴千殊几天,确认吴千殊的状态逐渐变好之后才放心带着手册离开。只是吴余文离开后,小屋又重新变得空落落。但好在很快,吴千殊的监禁被解除了。
吴千殊看着自始至终没有打开过的锦盒,明白自己的自由意味着代虑的彻底离开。
他已经离开,自己却还在逡巡不前,实在有些被动。
怀着满心的不服输,吴千殊终于打开始终不敢面对的锦盒。
盒子里边没有什么惊喜,只有一个项链,银制的链条上垂着的链坠是一个雕刻细腻的十字架,上面的花纹不是常见的耶稣受难,而是一种比较陌生但吴千殊肯定见过的纹路,只是一时想不出究竟出处何方。除了十字架,链条上还挂着一个圆环,简单素雅但有设计,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金属圈,应该是搭配十字架装饰之类的。
不死心的吴千殊又仔仔细细将盒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暗格之类的。
吴千殊咋舌,似有不满,有些泄气地将锦盒扔到一遍。方一起身,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把项链的容器破坏了,身边又找不到别的东西,秉承着物小易丢的原则,但自己又不想妥协,只能将它缠在手臂上,平时衣袖挡着看不到,即使不小心露出来,就权当个个性的手链,也不算奇怪。
孑然一身地进来,两手空空地出去。
刚一离开后山,吴千殊就听小道两边的杂草丛里传出簌簌的声音。刚想戒备,就听头顶一声翠鸣,吴千殊闻声抬头就见一个小孩从枝丫上跳下来,他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接,由着小孩撞进自己怀里。
“欢迎回来。”小孩将脸在吴千殊的胸口蹭蹭,在吴千殊无奈的目光下抱着他的手臂转了个方向。
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个人。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手里捧着一束野……草,野草中点缀着些鲜艳的野花。这寒冬腊月难为他能找到这好几朵花。
“咋还因为个男人消沉了呢?”青年上来将“草束”塞到吴千殊的手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许是怕吴千殊误会自己的品味,赶忙甩锅给一旁的小孩,“是他,他非得要整些形式。”
“那不也是你施行的?我要花束,你这是找的什么东西。”小孩躲在吴千殊身后冲青年吐舌头。
“你……”青年比比拳头,虚有其表地威胁。
“好了好了。”吴千殊无奈地挡住小孩,抬手拦住作势要动手的青年,“心意收到了。”
“那走吧,我们给你准备了接风宴,我们不醉不归。”小孩拉着吴千殊继续前进。
闻言,青年赶忙跟上去,邀功一般开口:“这个才是我的主意!情伤还是得一醉解千愁。”
小孩察觉到青年的小心思,不服输地反驳,二人又你来我往地拌起嘴来。
“第五堇。”吴千殊看着走在前边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强烈的酸楚和不忿再次萌发,强烈地情绪直冲脑门,他多么想就在此时大声质问,面对着城山墨,你怎么能做到这样坦然。
“嗯?”青年应声回头,满脸的不敢置信。小孩也赶忙噤声,不解地望着吴千殊。
“你给大城准备的酒,我这几天给喝光了。”吴千殊最终还是不忍打破维持多年的假象。
就算是为了城山墨……
吴千殊如是告诉自己。
“噢。”第五堇长出一口气,温柔的面孔露出受伤的苦笑,“你突然直呼我大名,我以为我做错了什么,说了半天是你不占理!没事,回头我再给他补上。”
“哈哈,也不能怪乌二哥,毕竟堇哥的酒都品质上乘……”城山墨完全忘了前几秒与第五堇的矛盾,吴千殊这样厉声叫第五堇全名前所未有,此番虽然吴千殊圆了回来,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吴千殊打了个哈哈,上前拉起城山墨的胳膊,冲第五堇抱歉道:“你不介意就好。走,看看你这次给我准备的是什么样的佳酿。”
第五堇本身就对酒水颇有研究,据说城水碧和他结缘就是因为酒。进入执行部后,常年在外,每次回来都会带一些当地的特色酒水,说不上多名贵,但味道都值得品鉴一番。
吴千殊看着第五堇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坛酒,一旁的城山墨满脸的跃跃欲试,就知道此番又是什么特色佳酿,果不其然,方一打开盖子,芳香扑鼻,入口又不失酒的火烈,霸道的劲力直冲脑门,目之所及的景物仿佛发生了瞬间的扭曲。
“哇,这酒,够劲。”城山墨一个激灵,发出感慨。
“你少喝。”第五堇抓了几颗花生米塞进城山墨的嘴里,“这是给乌二解愁的,当然得够猛。今天不醉不归,天神怎样,堕天使又怎样,回头再遇到,兄弟们肯定给你报仇。”
吴千殊失笑,他们究竟以为代虑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就是,区区一个洋鬼子。”城山墨说着,给吴千殊把酒满上。
吴千殊只是笑,没有说话,端起碗一饮而尽,城山墨只是一口就被辣得一个激灵,他倒好,直接灌,吓得第五堇赶紧也给他塞了花生米:“你这么喝,简直暴殄天物,我给水碧的酒你也这么浪费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没事。”吴千殊抓起酒坛又给自己来了一碗。
第五堇见自己拦不住他,也端起自己的碗一饮而尽,大有舍命陪君子的意思。本来也准备豪饮的城山墨看到二人的架势,默默放下自己的碗,毕竟局势一旦不可控,总得有人收拾残局。
果不其然,二人推杯换盏,很快,脸都变得通红,交流也越来越没有逻辑和露骨。
“小城说的对,一个洋鬼子不值得你这样伤心。他要走就让他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第五堇拍案而起,义愤填膺。
吴千殊一碗见底后,情绪也是激动:“对,洋鬼子,我才不在乎。堕天使又怎样,不就比咱多俩翅膀。只是眼镜啊,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赤诚的。”
“放心,我们永远赤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第五堇大手一挥,信誓旦旦。
“可是大城已经不在了……”吴千殊情绪瞬间又跌到谷底。
第五堇一愣,一屁股坐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是啊,水碧不在了……”
听着两个人莫名其妙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已逝的兄长身上,城山墨哭笑不得,明明是要安慰吴千殊,怎么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戳自己伤疤。
“你简直百死难赎!”吴千殊指责。
第五堇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应:“我百死难赎!”
城山墨无奈,低声插了句:“都过去了。”不知道是劝慰二人,还是安慰自己。
最后,吴千殊率先坚持不住,倒头昏睡了过去。另一边,第五堇呆呆地看着倒下的吴千殊,红着眼泪流满面。
看着混乱的战场,城山墨仰天长叹,原定计划是他们陪着吴千殊喝一场,不吐不快,让吴千殊宣泄出来,别憋在心里。但他忽略了第五堇嗜酒如命,果不其然第五堇把自己也喝进去了。
木已成舟,没办法,城山墨化形,以成人姿态上前将完全不省人事的吴千殊扶到床上。喝醉酒的男人真的死沉,只是将吴千殊扔到床上后,城山墨就已经累出了一身汗,没时间休息,又废了好大劲将他推到床的里侧,忙不迭又出来处理另一个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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