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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丝雀决定离家出走(枳许)


余年这才看到他的胳膊上起了一个个小小的红疹子,有点痒,他伸手就要挠,被白舟年抓住手腕制止了。
“好像是过敏了,你刚才是不是碰猫了?”白舟年抓着他的手腕仔细察看了一遍问道。
“就摸了一下。”余年回忆他刚刚确实摸了一下猫的脑袋,但也不至于就过敏了吧,而且以前好像也没对动物毛有过过敏的症状。
“应该就是过敏了,我带你去医院。”白舟年用指腹在他腕上发红的地方轻轻摩挲几下说道。
余年给他这温柔小心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脸不由得烫了起来。看白舟年的表情很认真,余年才意识到他是说真的,他赶忙拒绝,说出口的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不......不用,一会会就过去了。”
“夏天过敏还是重视点为好,严重的有可能导致窒息性休克,不要不当回事,不想去医院的话也可以去诊所,附近就有,很近的。”白舟年状似恐吓地说道。
余年给他说得心里直发毛,后背上痒的感觉似乎也越来越强烈了,他有些犹豫地看着白舟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吧,箱子我给你拉着。”白舟年已经牵着他走向长椅,将立在那里的行李箱提在另一只手里。
两人沿着公园里的小道走出去好一截之后,余年才后知后觉地懊恼起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的提议。这会再想拒绝未免显得矫情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走。
一路上,白舟年问他为什么出门带着箱子,余年支支吾吾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他才不想告诉他是因为和覃斯越分手了无处可去,避免白舟年得意得忘了形。
白舟年只是笑了一下,贴心地没再继续追问,转而说起自己那套广场附近的房子,从价格说到房子的朝向采光装修等,最后又提起有个朋友的房子正在出租,但是还没有租出去。
余年安静地听着,间或答应一声,很少搭话。他确实想过先租个地方住一段时间,等覃斯越的公司顺利上市之后再跟爸爸挑明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反正左右不过半个多月的事,时间不算很长。
不过在这些从来没有操心过的事情上,余年一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很多时候都是到不得已的时候才真正做决定。眼下时间还尚早,他还没真正决定好从李尔家跑出来后今天晚上要住哪。
白舟年见他对这些话题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便也知趣地换了话题。好在诊所真的很近,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诊所不大,坐诊的医生是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们进去的时候,男人正在给一个女生搭脉,沉思一阵问诊几句,面色严肃得仿佛面前的病人已经行将就木,无药可医了。
“中医?”余年背过身,用嘴型问白舟年。白舟年冲他温柔地点点头。
余年最怕看中医,一摸脉,底裤都能给你扒个干净。
见他一脸别扭,白舟年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小声说:“别怕。”
余年被他这种奇怪的亲昵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
“过敏引起的急性荨麻疹。”男人不很温柔地抓着他的胳膊草草看了几眼说,“吃点药,不要挠,不要吃发的东西,不要用很烫的水冲澡,最好这两天就先不要洗澡了。”
说完就给了他几颗用不知从哪撕来得一小方报纸包着的药,还有一支涂抹的药膏,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人了。
余年虽然不能理解,还很质疑这位医生的医术,毕竟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中医相比,眼前这位实在太年轻了些。不过虽然不大确定,但他还是不得不听话地跟着白舟年从诊所出来。
出去后,白舟年去路边的报刊亭买了水回来,余年站在路边喝了一颗白色的小药丸。
已近中午,阳光正盛,身上出了汗之后变得更痒了,余年烦躁地狠抓了几下,指甲划过的地方无一例外凸起了红色的印子,看着有些吓人。
白舟年制止几遍不果之后,索性牵起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了。
“我带你再去医院看看,看西医有没有什么快速止痒的办法。”看他实在痒的难受,白舟年哄他道。
余年摇着头拒绝,眼圈也变得红红的。他想他现在一定很丑,不想再去人多的地方,而且今天还给白舟年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余年心里憋屈地很想骂人。
“不去医院的话,我送你回去休息,今天就给你算请假了。”白舟年似乎一点也没被他的情绪影响到,依旧温声软语地跟他说着话。这让余年的不爽变得更甚,偏又不能责怪人家的好意,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白舟年又说了一遍送他回家。余年在心里将能联系的人一一想了一遍,但一个都不敢联系,这会实在不知道去哪。
“不想回家的话先去我那里吧,我一个人住。”白舟年又说。
余年想都不想就要拒绝,他甚至想让白舟年赶紧从他面前消失,但话还在酝酿中就又听到了白舟年的声音。
“你是不是还在介意当年的事?”他问。余年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你不开心的。”白舟年懊悔地说,“那会我们都还太小,有时候确实很幼稚,如果有让你到现在还介怀的事的话,要原谅我哦。”
他这么诚恳的话倒让余年有些惶恐,因为当年总在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他,对白舟年没有好脸色也纯粹是因为他和覃斯越的关系。现在想来,倒是白舟年本人并没有做过什么让他讨厌的事,他只是单纯不喜欢他老黏着覃斯越,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因为吃醋。
“果真不能原谅吗?”看他陷入一阵深思,白舟年忍不住问道。
“没...没有。”余年给他突然凑近的脸惊得脑袋后仰了一下,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那就就近原则,先去我那休息,再站在这我们两个都要被晒化了。”白舟年弯着嘴角说。
......
余年总有种被他套路了的感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闷头闷脑地跟着他一起走了。

真正的离开从来不是大张旗鼓,而是悄无声息的。
覃斯越是在给余年发消息被拒收时,才恍然意识到昨晚他心头闪过的那一丝不安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余年明明很生气,但最后还是选择闭着眼睛迎合,在那一瞬间他明明已经感觉到余年不同以往的异样了,那种莫名的不安明明那么强烈地闪过心头,就好像近在咫尺的人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他疏远,而他竟然只是怀疑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很快就被余年迎合的假象给蒙蔽了。
在欢愉的浑浑噩噩中,他甚至都没有想起来,做那些亲密的事时,不得痛快的余年是会对他又踢又咬还要哭着鼻子撒娇的。覃斯越懊悔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早上余年跟他告别时,他也曾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余年是真的在向他告别,所有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可他偏偏就没想到这一层。
余年的离开,平静得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刺激得覃斯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又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出去,但无一例外都收到了红色感叹号的提示。
覃斯越不死心,他继续发,甚至为了能发得更快一点,他直接开着系统自带的聊天表情,看都没看胡乱点出去了一长串,动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颤抖的手指触到屏幕发出一阵急促且毫无节奏的“哒哒”声。
但没有一条是发送成功的,到最后,他捏着手机从椅子里突然站了起来。
椅子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又闷又重的响动,将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到一向沉着自若的老板突然脸色煞白地冲出了会议室。等他们回过神时,老板的助理已经匆匆跟了出去。
覃斯越边往电梯口跑边拨出去了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电话里很快传来说话的声音,但并不是他此刻想听到的余年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他挂掉,又重新拨出去,一遍又一遍,但每一遍都是机械声重复着同样的话,听得他心里烦躁不安。
“在市民公园!”身后匆匆赶过来的助理边听电话边对他说,随后他又嘱咐电话里的人说:“不要跟丢了。”
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助理挂断电话,此时电梯正好到达顶层,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电梯开始下行的时候,助理毕恭毕敬地对覃斯越说:“夫人早上十点十一分带着行李箱出门,上了一辆梧AD82689的出租车,十点二十六分在市民公园西门下车,然后在西口的第二个长椅上坐了十九分钟,中途打了一个电话,又喂了一只流浪猫,最后......”
助理观察着覃斯越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把盯梢人说的话完全重复给他。
覃斯越面色凝重地睨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助理才又继续说道:“夫人和一个年轻先生说了会话,之后两人步行去了公园东口附近的一家中医诊所,现在还在......”
“去了诊所?”覃斯越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一双望不到底的双眸盯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的,现在还在诊所里。不清楚是不是夫人生病了,他们两个没敢跟进去,怕太近了会被夫人发现。”助理小心翼翼地把话复述完,手心里已经紧张地出了一层汗。
公司里谁不知道他们的老板是个超级恋爱脑,助理凌诚从覃斯越创业起就跟着他了,这三年里除了那个余家小少爷,还真没有什么事能让覃斯越不淡定成这个样子。
覃斯越从会议室里冲出去的时候,凌诚便已经猜到肯定事关余家小少爷,只是没想到探子反馈来的竟然是这种消息。以这样一种方式意外知晓了余家小少爷给老板戴绿帽子的劲爆消息,凌诚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饭碗。
见覃斯越沉着脸不说话,凌诚思考再三还是打算先安慰他一下,“那人是之后才到的,根据他们两的说辞,应该是巧合遇到,并不是事先约好的。”
他话音一落,覃斯越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垂在身侧的手发出几声轻微的脆响。凌诚便自觉闭嘴了。
余年以为就近原则的意思就是从诊所出来再跨进几步远的小区,然后直接到达目的地,没想到白舟年领着他沿街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程。
他的耐心给这又闷又热的天气和身上越来越难忍受的奇痒消磨得七零八落,娇生惯养的少爷脾气也在发泄的边缘徘徊。
余年又后悔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很莫名其妙,梧州这么大,去哪里不好,怎么就接受了来自情敌的好意,还是一个他很不喜欢的完全没有把握赢的情敌。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现实让他自尊心一阵受挫,再加上身体不舒服,此刻的余年烦躁的像一头随时可能暴走的大象,一小丁点不爽都有可能让他彻底情绪奔溃。
偏又旁边走的是白舟年,那个他以前总爱拿来和自己作比较的人。今天给白舟年撞到他又狼狈又爆丑的一面,余年想死的心都有了,情绪只能忍着,根本不敢乱发,怕给白舟年留下更多丢人的笑料。
“累不累,马上就到了。”白舟年说。
一路上,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三遍了,余年都有些怀疑他根本不是想帮他,而是故意带着他兜圈子出丑。
“要不还是算了,我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就不麻烦你了。”余年忍着心中的不快说。
“不麻烦的,就到了。”白舟年立刻摇着头说,他把箱子换到了另一只手里提着,似乎担心余年从他手上抢走。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你都还没见过我住的地方呢,你都不好奇一下吗?”白舟年打断他笑着说道。
余年不想看他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也根本就不好奇他的生活,但不知怎么的,对上白舟年殷勤的笑脸,那些坚决的想要拒绝的话就变得犹犹豫豫说不出口了。他真的讨厌死自己这种不会拒绝的软弱性格了。
这次留给他犹豫的时间并不长,白舟年说很快就到了,真的就只走了一小段路,两分钟的时间都不到,他就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白舟年指着面前一所很小但装修相当别致的院落说。
这里是城中心唯一一片旧宅区,靠近街道的一侧墙是用栅栏围起来的,黑色的栅栏上爬满了粉紫色的蔷薇,院子里也种了好些花,有几盆余年自己都叫不上来名字,浓郁的香味萦绕在鼻翼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带着香气,两层小楼房就坐落在这一片四溢的芬芳中。
余年第一眼就给这房子吸引了目光,他惊讶地看一眼白舟年,再打量一遍小院子,才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你就住在这......一片花海里。”
白舟年给他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他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余年很喜欢花,但覃斯越却不喜欢,在交往的三年里,覃斯越很少送他花,记忆中他就只送过一次玫瑰,后来又送过一盆仙人掌,但仙人掌好不容易开花了又被覃斯越给丢了,就是两人住的家里也很少养些花草,光秃秃的无趣极了。眼前这样一幅景象倒让余年想到了覃斯越,心情瞬间又低落下去。
“想什么呢?”白舟年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问。
他靠得实在太近了。余年一抬头,额发擦过他的下巴,骤然对上他那一双浅褐色的眸子,脸莫名一热。
“你离这么近做什么?”余年慌得问他,语气都变得有些不自在。
“没事,就是头上落了一枚花瓣。”他说着摊开手掌,手心里赫然躺着一片粉色的蔷薇花瓣。
余年朝他手心里瞥了一眼,涨红着脸不说话了。
“进去吧。”白舟年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余年便没再犹豫率先走了进去。
白舟年边走边向他介绍,院子里的花,墙上的画,客厅里稀奇古怪的摆件......所有余年驻足欣赏过的东西,他都一一做了讲解并附赠一段渊源故事。
真是一个艺术家的家。余年做了这样一句评价。他被屋里空调的凉风吹着,短暂地忘却了身上还很痒这件事。
通向楼上的楼梯拐角处挂着一幅笔触很稚嫩的画,像是儿童的涂鸦,在墙上的一众名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竟然也被白舟年郑重其事地裱起来挂在墙上。余年走过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考虑到或许是什么艺术家的念旧情怀之类的,没多好奇。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能看到整个市民公园的全貌以及中央广场那个被红墙围起来的颇为庄重的主席台,余年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绕到另一边看了好一会之后,余年方才发现不对劲在哪里。明明穿过诊所出来的那条小巷子就可以直接到这里了,而白舟年却领着他绕了好大一圈,至少多走了四五倍的路程。
“我们刚刚应该从那走,那条路直通到这。”余年指着诊所出来的那条小巷子对白舟年说。
“啊......”白舟年很惊讶地“啊”了一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好半天才有些似懂非懂地说:“好像真是这样,糟糕,我刚到这,还真不熟悉哪里有近路可走。”
考虑到自己在梧州生活这么多年还是个路痴,白舟年才回国半个月,不识路似乎也正常,余年便不再多纠结这一点了。
白舟年看他相信了自己的话,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站在余年身边,离他很近,两人的胳膊几乎挨在一起,目光俯视着楼下不远处的巷子口,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
覃斯越朝着一个方向盯了太久,眼睛有些干涩,但他仍是痴痴地盯着,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助理安静地待在驾驶座上,不动声色地抬眸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后座上的覃斯越,见他面色阴沉可怖,吓得立时收回视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车厢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吓人。
约摸二十来分钟后,覃斯越终于收回目光,面色看着有些疲惫,他揉着眉心说道:“回去吧。”
凌诚有些犹豫,他想明明都看到夫人了,老板为什么不接他一起回去。但很快他又觉得老板可能也是要面子的,毕竟夫人都跟那人在人来人往的路上接吻了,这样贸然上前去撞破大概两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在内心谴责余家小少爷的时候又忍不住心疼起自家老板,目睹夫人出轨还不敢去质问,得是爱得有多深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偷来的爱情果然还是要还回去吗?路边的风景开始后移的时候,覃斯越悲伤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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